“羅君？”

“嗯，是我，眼睛還好吧。”

“很好”，淩轉了轉眼睛，看着周圍陌生又熟悉的房間，視線落到了拉着的窗簾上。

“嗯，你想到外面看看？”羅君看了眼天色，還是午後，冬日的陽光很溫和，“唔，還是等等吧，到傍晚再出去好不好？”

淩抿着嘴，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一眨的，對于鮮亮的世界很新奇，但還是聽從羅君的話，“好。”

“明天端木就會來看你，恐怕你都不知道你師弟的樣子吧，他一看就是很傲嬌的人。”羅君把裝好的兩盒藥膏放在桌子上，“估計他最多只能待兩天就要回端木宅了。這個，是以後抹眼睛的藥膏，你每晚要早點睡，眼睛注意保養。”

“好，我知道了。”

“嗯，我這兩天也要到山下去了，有時間來看你。”

“嗯。”

羅君回房間琢磨着，明天端木銀來了，他估計就要“上崗了”，還要考慮換個造型，不能太出格。他如今已經能讓自己和常人一樣了，真是廢了他很多腦細胞。

羅君對着鏡子，解下了萬年不變的發帶，長長的發絲散落下來，幾乎遮住了整個後背，還有一些垂在座椅之下，發梢纖細微翹，顏色更淺。羅君探手抓了一縷在手心：好舍不得，是他太矯情，太注意外在了，如今他已經回到了“華國”，不用外執着外物，衣着發型都不必刻意。而且，他那麽多的禮儀早就學到了骨子裏，就算西服短發，想必看起來也是斯文的吧！

他本來就不是歡脫的性子，淡漠喜靜，那時好多人多說“她”很有氣質，如今正兒八經學了那麽多的禮儀規矩，又學了詩書醫藥，怎麽能越活越回去？現在，能成為名副其實的“謙謙君子”，怎反倒女孩子氣起來？

“吱呀——”，房門被推開，是寅哲找了來也沒敲門，不想進門就看到長發披散，對鏡持發的美人～

“羅君？”

“嗯，你怎麽來了？”

“你在做什麽？”

“我要把頭發剪了呀，過兩天我就要去山下了，這長發終究太顯眼了！”

“剪了？”繞是從不多想的寅哲也不由覺得，太可惜了，太暴殄天物了。

羅君努了努嘴，慘聲道：“是啊，這長發都伴随我百年了，我可舍不得的。不過沒關系，我剪了短發一樣是能吸引萬千少女的男神。”

寅哲沒有get到羅君的槽點，到他說話向來一擊斃命，“哦，你去當人家父親是不能太出挑了。”

羅君回頭，看着寅哲沒什麽表情的臉，心裏涼了下來：他這是去當“孩子他爹”的，是已婚人士，嘤嘤嘤～咋就這麽殘酷呢！關鍵是，寅哲，這是寅哲……他以後不要和他好了！

“……寅哲，你還沒說，你來找我什麽事？”

“哦，端木讓我來問，他師兄的眼睛怎樣了。”

“你天天在道觀裏不是知道嘛，他師兄眼睛早好了，明天就是去看月球都沒事！”

“？這兩者有什麽關系～我是知道，不過，有端木家的人來山下催了，好在端木提前回來了，恐怕明天就要走了。”

“嗯？端木回道觀了？他自己去看師兄就好，還非得拉上我幹嘛，你去陪你家主人去，我好好哀悼我的頭發。”羅君把寅哲趕出了房間，他現在最見不得端木，他來了他還省的做飯了！

羅君重新坐在椅子上，下定決心，一道靈力線“刷”地劃過，頭發就被割成了齊頸發，長長的發絲離體不久就散成了魂力，星星點點，羅君半分不放地都吸收了。羅君再對着鏡子細細修剪，最後剪成了齊耳碎發，前面的劉海不長，發梢零星擋住眉毛，清清爽爽的。羅君點頭：他的審美還是不錯的，他就不喜歡跟鍋蓋一樣的厚重劉海，自然順眼的最好。

羅君沖着鏡子龇牙一笑，滿意地出了房間。

已經快傍晚了，淩的院子難得的熱鬧，羅君到的時候，端木銀已經把送上山的飯菜擺在了院裏的石桌上，大家都是靈力深厚自然不懼寒冷，最重要的是淩的眼睛徹底恢複了。

端木銀穿着薄薄的風衣，把淩請到了院子裏，他顯然已經和師兄聊了很久，倆人都是淡漠不善言辭的性子，不知聊天會是什麽樣。

“淩，端木，寅哲，我來了，看來是剛趕上吃飯啊！”

“羅君，快坐，你不來也要去叫你的。”淩很高興，雖然明天就要分別了，但這樣難得的時候也不多。

“嗯，端木明天要走了？”

“是，明天上午就走，你怎麽把頭發剪了？”

“這不是沒辦法麽？我不剪難道告訴人家我是古裝演員嗎？雖然我不介意當明星。”

“這樣挺好，利索。”

“不說這個，你要走了，那準備的東西可不能少，什麽身份證，結婚證，房産證，我的文憑和工作介紹信，還有給我準備一些衣服啊日用品的～”

“……為什麽要結婚證？”端木銀有些想暴走，遇到羅君他就淡定不了。

“哎？難道要我們非法同居？端木銀，就差這最後一步了你可不能掉鏈子！”羅君怪叫。

淩也是坐在一邊，笑吟吟地看着，短發的羅君看起來更惡劣了，自家師弟段數不夠呀。

“我會準備好證件和銀行卡，要什麽你自己買去！”

羅君得意地笑道，明天他就下山買買買！“哼哼，這是應該的，我醫術還行，你幫我準備封去醫院工作的介紹信吧！對了，你答應我的事怎麽樣了，來之前還說有線索，但現在也不告訴我，你別是騙我的！”

端木銀聞言擡頭看了羅君一眼，眉心緊擰。“我确實查到了些線索，可你說的張家早就沒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仆從，什麽也不知道，連旁支遠親都沒有，你确定你找的人還在嗎？”

“我知道張家沒人了，我要找的就是最後一任張起靈。張家不允許和外族通婚，自然沒有什麽遠親。”

“……最後一任張起靈？只在四五十年前出現過，後來就沒有蹤跡了。”端木銀斟酌道，“你确定那人還……”活着麽？

羅君垂下眼簾，聲音平平：“每一任族長若沒有意外，他們的壽命是無限的，作為代價，他們都會有很嚴重的失魂症，時不時地就會忘記事情，有時會連自己都忘記，但是他們的使命是忘不掉的。

他們從小就被訓練，很殘酷的訓練，然後挑選血統最純正的成為張起靈，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守護那個東西十年。

起靈是最後一任，張家已經名存實亡了，但他還是給他們安排了後路，然後自己去繼續那個看不到頭的宿命。”羅君有些恨，什麽東西，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讓多少家族，多少人生都扭曲地不成樣子了！起靈他不一樣的，跟電視裏那個不一樣，但，

“他經常忘記自己是誰，要幹什麽，所以他就跟着盜墓的去找那僅存的熟悉感，等找到真相了他又忘記了，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地找，找他能感覺到熟悉的東西…去那些早不知道去過多少次的地方…”

也許，起靈是忘記了，不記得他還在等他，他能找到嗎？羅君說着說着絕望又泛起來，眼淚都盛不下了。

羅君努力睜大眼睛，拿着饅頭合着菜硬塞進嘴裏，可是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淌，“唔”，“咕”～

羅君氣恨，轉身瞬間移到了自己房間，無聲痛哭！嘴裏的菜渣簌簌掉在地上，羅君攥着拳頭全身顫抖，鼻涕口水摻和在一起……他從沒這麽狼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