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已經迎來了第一場雪，鹽粒大的雪樸簌簌地落下，并不多冷，點在臉上就化成了小水珠，晶晶亮亮惹人歡喜。遠處的山林任雪粒覆上一層薄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皺了脆弱的白色。

“嗚～”，一輛黑色的車子從深處駛來，留下兩行深深的印轍。羅君坐在後排，并沒有穿廣袖深衣，而是一身青色窄袖短打，衣擺只到膝蓋。羅君有些怨念地盯着前面端木銀的後腦勺，果然他就不該對這人有所期待，他好歹是公務出差，待遇居然不給力，差評！

說什麽要入鄉随俗，居然還想讓他赤腳不穿鞋？靈魂怎麽啦，靈魂就不能穿好看衣服了，區區兩身衣服看他那磨叽的。哼！等到端木銀走了，他就一天換兩套衣服，不帶重樣兒的，他以前還不是可以用魂力變嘛，現在靈力修煉也跟上來了，我用我自己靈力變換還不行？不稀罕你端木家的。

羅君心裏不忿，可是人家有他要的張家的線索，他也不能怎樣。

寅哲還是跟他一起坐在後排，現在他已經懂得顧及回避，比如這次羅君離開是為了端木的小情人，這事不能往外說，車裏還有随行的司機，所以就格外安靜。

羅君和寅哲熟悉之後，就知道了寅哲大多都是在深山修煉，由于他異于常人的外形，寅哲很少到人多的地方生活，雖然聰明，但還是缺乏閱歷，只守着楊寧的恩情待在端木家後山。

不過他學習起來還是很快的，最大的進步就是跟羅君相處的時候不知不覺地坑隊友，所以羅君已經不像之前那麽粘寅哲了，這天然黑和端木銀就是神相配啊。

時間過得很快，沿途氣溫也上升了，羅君雖然不敏感，但也知道自己幾人是在往南走，直到了一座山下，又是山！端木銀沒說地名，但羅君猜測應該是在武當山周邊。當然，以羅君不多的見識，道觀就是武當，佛寺就是少林，雖然不靠譜，但确實是在鄂省境內。

随行的人留在了山下，端木銀和寅哲上了山，羅君也跟上來。路上郁郁蔥蔥，山勢峻峭，不是端木家後山能比的，最讓羅君滿意的是這裏的靈氣充足，好地方呀！

過了很久，羅君才看到前面有一處道觀，很傳統很偏僻，院門也開着沒什麽人，端木銀直接進去走向正廳。

“阿銀來了？”正廳裏站着一個年輕的男子，白色道袍飄飄欲仙，聲音很随和。但他一轉身，羅君才發現，這人眼盲，眼睛覆着白綢。

“師兄。”端木銀放下優雅端正的架子，恭謹地低頭喚了一聲。

“這兩位是？”男子身子微側，頭轉向了寅哲和羅君。

“他是我的影靈狐妖寅哲，這是我朋友羅君。”

“你好，我叫寅哲”，“你好，我是羅君”。

“你們好，沒想到阿銀收了寅哲為影靈。”男子看起來是知道寅哲的，只是有些感慨，“這位，羅君，倒是不一般呀。”

羅君看着男子和他臉上的白綢，挑眉，沒想到真是哪哪都有巧合。“你擡舉我了，端木，我怎麽稱呼你師兄？”

端木銀有些糾結，男子倒利落，“你叫我淩吧。”

“好，淩先生”

淩師兄很神奇，自己看不見還給他們每人倒了杯茶，衆人都坐了下來。

“阿銀，這次喚你回來，是師父自覺時間不多，有些話想囑咐你。”淩師兄的話輕飄飄的，聽在端木銀的耳朵裏卻如遭雷擊。

端木銀呆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師兄，你，你什麽意思，師父他老人家上次見面身體還硬朗着…”

淩嘆了口氣道：“阿銀，師父在禪室。”

端木銀聞言，僵着身子進了後院。寅哲想跟着被淩攔了下來，羅君旁觀，有些莫名，當着他這個外人，這師兄倆也是心大，這麽大剌剌地說出來——

“羅君先生。”

“嗯？”

“介意陪我走走嗎？”

羅君不語，跟着淩起身出了正廳，走向偏僻的樹林子。

他就知道，進了道觀什麽的，最容易遇到“神棍”，做事莫名其妙，說話說一半留一半雲遮霧罩的。你說就說就說呗，偏讓人猜，然後各種誤會，你要不能洩露天機損及自身，不能說就不說呀，自己修自己的沒人逼你是吧，就問你糾結不？

羅君瞟了眼前面的身影，好吧，你顏值高，換一個老頭子看他睬不睬。

“羅君先生”

“嗯”

“你似乎不是命中之人。”

“你修行不夠！”

“呵呵，也是，不過似羅君先生這般的人物怕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哪裏算得上什麽人物，不過游離罷了！”

“但羅君卻有轉變之能！”

“那又如何，順其自然，大同小異。”

“呼～順其自然呀”，淩停在樹下，不再往前。

羅君踏前一步，皺眉看着淩，“淩先生，你求得太多了。”

“是，但他們何辜啊！”

羅君并不知道，淩明明修的方外之道，卻這樣悲傷無奈，為的什麽？他也不知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他如此，但肯定大不易。

這樣像是宿命已定，無法無奈的感覺，羅君并不陌生，注定了就是注定了，避不開改不掉。那時候的他即便是游離于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麽無奈，如果不是起靈，結局會怎樣呢？但，如此絕望，羅君都不知該不該後悔。

所以，明了宿命的人都要求無心，因為不是粉身碎骨，就只能選擇絕情絕欲。這是代價，也是自我保護，有時候連“愛衆生”都要不得，因為它和“愛人”只有一線之隔，動辄萬丈深淵，進不得退不得。淡漠蒼生，一視同仁那是天道，不能博愛也不能自私，人終究是人，你要求“道”，就要“非人”！

羅君很普通，他不想深想這些，也不知禺央的出現會如何，就這樣吧，哪怕以後“非人”了他也認了。

還是清晨，山林之間的草木氣息很好聞，有風微動，木葉未動。靈氣自四方潺潺而來，流水一樣源源不斷，沒入羅君的魂體，羅君體內的靈氣從一片片的薄霧彙聚成了一整片，再加濃加厚不斷擠壓，看似實體，霧氣開始“潮濕”。

不知過了多久，“滴答”，“滴答”，最模糊的中心猛然一空，滴溜溜的水滴團團旋轉，周圍的霧氣也被扯了過去，越來越快，霧氣越來越透。不過片刻，所有的靈氣為之一空，羅君體內幹幹淨淨，只剩中間大不了多少的圓形靈液，乳白色的晶瑩透亮的，這是凝氣層次！

水滴大的靈液并不停歇，繼續吸收着靈氣，緩緩流淌的靈氣開始洶湧起來，争相擠進羅君的魂體，似怦然有聲，聲勢駭人。深夜裏，原本歇息的衆人都被靈氣的洶湧驚醒，飛速來到了羅君所在的樹林，過了今晚就已經整整七天了。

淩和寅哲面面相觑，就算是修煉也太驚人了，頓悟果然非凡。淩對于羅君還是隐隐抱有期待的，他能感到羅君是個異數，羅君實力越強，代表他期望的越有可能。寅哲則單純是驚訝，以羅君這情況，不亞于他修煉三百年多的，也許以後不能在這方面打擊他了。

兩人站了有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靈氣才平息下來，羅君體內的靈液已經有磨盤大小，雖然看着不多，但已經邁入了凝氣中級。羅君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全身靈氣充溢，精神更是清明，這可是一下上升了一整個層次，可謂一步登天。

羅君抻了抻手臂，他現在能絕對壓制惡靈，算有點底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