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白 — 第 11 章 (11)
系鬧得太僵總不是好事。
景雪定了定神,轉身朝正天殿走去。不料瞧見清由正站在門口,沖自己微笑。
“清由。”景雪快步上前,“你……你什麽時候站在這的?”
“好一會了。”清由笑道,牽着景雪往裏走。
兩人緩緩走着,西寒遠遠跟在身後。
感受着清由掌心的溫度,景雪說道:“在外人眼裏都認為我專橫吧,畢竟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
“可我就喜歡你“專橫”。”清由看向她,眸子柔和。
“真的麽?”不經意間,景雪的雙眼濕潤,眼眶微紅。
“嗯。”清由輕輕點頭。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景雪垂眸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景兒,”清由心頭一疼,緊緊握住她的手,愧疚道:“對不起,作為夫君,我本該妻子遮風擋雨,現今卻只能眼睜睜瞧着……”
清由早些年不是在外游歷,便是在仙魔嶺,此刻只恨自己沒能早日培植起勢力,以至于自己雖貴為仙界太子,很多事卻要受制于人。
“清由,你有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景雪輕靠在清由的胸前,環住他的腰,“以後莫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
清由微微颔首,緊緊擁着她,不再多言。
——
狐仙族到底是傷了元氣,戰鬥力大不如前,加上不周山同時少了景園和安齡,只剩下白唏一個兼顧西、南兩山,分身乏術,以致半月下來連連敗退,眼見着西山就要被攻破,天宮又無法發兵增援,照此下去,狐仙族恐離滅族之日不遠了。
因着此事,景雪整日憂慮,心神不寧,愧疚日漸加深。
安華在十天前已回了白狐宮,她是公主,理應回去與族人同生共死。
朦朦胧胧中,景雪仿佛回到了不周山,只見血腥滿天,屍身遍野。前方凄慘的哭喊聲不絕于耳,她慌忙望去,卻見無數的族人被人押着,正怔怔地盯着她,眼裏盡是驚恐和絕望。
突然,又有千萬個聲音響起。
“公主,救我們……”
“公主,救命啊……”
“公主,為什麽,你不救我們?”
“公主,你明明能救我們……”
“公主……”
景雪頓覺頭疼欲裂,雙手抱頭,痛哭失聲。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對不起你們……”景雪大叫,猛地坐起,額頭上淌滿汗珠。
“景兒……”身旁還在睡夢中的清由被景雪驚醒,急忙擡手為她拭去汗水,“可是做惡夢了?”
景雪半天說不出話,一個勁抽泣着,身子瑟瑟發抖。清由瞧着又是心疼又是憂心。
“他們怪我,他們是怪我的,”景雪緊拽着清由的手臂,“我沒救他們,是我自私,所以他們怪我了,他們怪我,他們怪我……”
“不是,不是,景兒,”景雪近似瘋狂的樣子,讓清由愈加惱恨了自己,強行将她拉進懷裏,撫慰道,“聽我說,這只是夢,是夢,不是真的,你是他們的公主,他們怎會怪罪于你?”
在清由的柔聲細語下,景雪漸漸歸于平靜。
“乖,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沒事了。”清由輕撫着景雪的臉龐。
許久之後,景雪才靠在清由懷裏漸漸睡去。
清由不禁握緊了拳頭,眼睛裏閃現出幾分鋒利。
……
不周山上的人惶惶不安,生怕西山不定哪一刻就失守了。
兵力的迅速減少使得西山的守護十分艱難,軍隊早已疲憊不堪。
白狐殿內,白唏面向金碧輝煌的殿堂,雙眉緊蹙,面露倦容。
安華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父親,心頭沉重。
此刻,她身披戰甲,雖然身形嬌小,卻有了幾分英氣與沉穩,跟之前稚嫩的小姑娘全然不同。
兩位兄長都不在不周山,作為狐仙族的公主,安華很清楚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
片刻後,安華轉身欲離去。
“安華……”是真妃。
安華停了停步伐,看了眼略顯疲憊的真妃,有些不忍,又不得不接着往前。
“你真的要去西山?”真妃問,神情焦慮。“是。”安華冷冷地答道,腳步未停。
“不能不去嗎?”真妃又道,出于私心,她真的不願女兒涉足戰場。
安華:“我是狐仙族的公主,這是我的責任。”
真妃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終沒能說出口,只眼看着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愧疚失意。
☆、舊事重提
蒼堂殿。
天帝端坐于上首桌案前,一如往昔的慈眉善目,只是眉間多了些許憂傷之色。
清由站在下首:“父皇,白狐宮已危在旦夕,天宮若再不采取任何行動,不周山恐難以保住。”
“你所說不錯,只是如今天宮的兵力都用在仙魔嶺,已抽不出多餘的天兵天将。”天帝面露難色,深嘆一聲。
“妖界襲擊仙界各宮的同時,魔界又趁機攻打仙魔嶺,牽制天宮的兵力,以此致使各宮孤立無援,兒臣以為這絕非巧合。”清由蹙眉道。
“你是懷疑這是早就計劃好的?”天帝擰眉深思,見清由點了頭,又道,“若是如此,恐怕他們早已聯手,日後若要同時應付妖魔兩界,則仙界危矣。”
“不僅如此,父皇請看。”清由将手中的令牌遞給天帝,“這是兒臣在仙魔嶺征戰時撿到的。”
“羽族。”天帝眯了眯雙眼,緊抓着令牌的手微顫,眸中閃現戾氣。“一千多年了,他終是忍不住了。”
……
沉默片刻後,天帝又開口:“這麽說來,此次的風波,肯定也少不了淩棄風的參與。”
仙界人都知道狐仙族和羽族是仙界最大的兩個族,他們表面上一團和氣,實則暗流湧動。故而,最急着把狐族滅掉的人就是淩棄風。
思及此,兩父子各懷心事,再一次陷入沉默。
天帝擡眼瞧了瞧面前的清由,心中默嘆,這個兒子,他終究是愧對于他。
“清由,作為父親,父皇希望你自私一些。可作為仙界的天帝,我希望你能有所犧牲。這是身為仙界太子的責任和使命。”
聽着這樣的一番話,清由低頭不語,責任、使命,他從一出生就被這幾個字禁锢,因此他失了自我,他從未抱怨過半句,只因他是仙界太子。可如今……
天帝察覺到清由神情的變化,心知他百般不願,卻也無法:“長陵一族只聽命于你母後,現今能救狐仙族的只有她。”
是啊,可恨是只有王母能派兵,更可恨的是,羽族的野心還不能讓他人知道,否則就會打草驚蛇。
仙界之中,只有長陵一族和龍族不歸天宮統領,其中長陵一族在一千多年前是扶植燎炎登上天帝之位的主力,其勢力相當于如今天宮勢力的三分之一,這也是王母能坐上這個仙界主母位子的主要原因,更是天帝動不了她的原因。而龍族久居海底,與仙界離得遠,本就不屬仙界,龍王龍瀛在早年救過天帝,于是天帝應他的請求,讓龍族入了仙籍,卻不對其施加控制,任其自由管理,這些年來,仙界與龍族的來往也甚少。
“此事,容兒臣再想想。”清由沉聲道。“好。”天帝點點頭,心間的愧疚感愈發得沉重。
——
銅鏡前,景雪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自行用白玉簪将長發微微攏起後,便與西寒二人出了亦軒殿。
西寒知曉景雪為白狐宮的事心焦,于是也不多嘴,只靜靜地跟在她身後,正想着怎樣讓景雪稍微開心些,卻見王母自前方而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
“太子妃看上去臉色不太好啊,想必也是聽說了不周山西山失守之事吧?長此下去,白狐宮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王母面帶憂色道,可看上去怎麽都有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聞言,景雪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并不答話,雙眼平視前方。
一旁的西寒心下暗道王母心狠,她不明白,王母身為仙界主母,狐仙族的人也是她的子民,她拿他們的命來做交易,難道就沒有一絲憐憫之心嗎?
“如果您又是來跟兒臣說納妃之事,那還是別白費唇舌了。兒臣告退。”景雪冷聲道,又行了禮,轉身離去。
“娘娘,太子妃就這麽狠心,難道看着自己的族人受苦也無動于衷麽?”見景雪走遠,雲端方說道。
“她會答應的,用不了多久了。”王母含笑望着景雪的背影。
景雪本是想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卻遇到王母,聽了她的話,昨夜夢裏的所見一下湧現出來,壓在心頭,透不過氣。
“娘娘,您這是要往哪裏去?”西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景雪這才回過神,見她滿是擔心地瞧着自己,于是看了看前方,才知自己已來到了南天門前。
“回亦軒殿吧。”
——
清由輕輕落筆,折起手中的信紙,遞給聶醒,道:“聶醒,你親自去趟蕭山,将這封信交給風尹。”
“是,屬下領命。”聶醒拱手,轉身離去。
“信銅雀。”随着清由一聲高呼,一抹金黃色影子掠過,随即停留在書案上。
“現有個緊急事要你做。”信銅雀拍拍翅膀,叫了聲後,清由伸手撫了撫它的羽毛,又道:“你去妖界弄清楚他們各族之間的關系,我要詳細的。”
信銅雀又撲閃了下翅膀,長嘯一聲,揚長而去。
清由望向門外,表情凝重,心中輕嘆: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終于還是要走這一步。
——
自風允自立門戶後,蜂族便世代定居在蕭山。蕭山居于仙界中部,四面皆與仙界其他族相接,故一般來說,外界很難侵擾到此地。
“聶将軍,快請進。”風尹笑道,将聶醒引入栖風殿。
“本王與聶将軍倒是有日子未見了,你個大忙人今日前來蕭山,想是太子殿下有事吩咐于我?”
“正是。”聶醒笑了笑,挑眉道,“現下妖魔兩界作亂,攪得仙界不得安寧,為此太子殿下傷透了腦筋。殿下心知風大王你有勇有謀,辦事可靠,這才将事拖于你。”
風尹聽出聶醒話中的譏笑之意,并不生氣,嘿嘿地笑了兩聲。聶醒拿出信封,又道:“這是太子殿下讓我交給你的信。”
風尹急忙接過信,而後神情一肅,再無先前的嬉皮笑臉。
“請轉告殿下,風尹定當不負所拖。”
聶醒心知風尹平日雖是個不羁的人,但在大事上從不含糊,于是點點頭,不再多言,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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