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白 — 第 12 章 (1)

此刻,景園聽說了妖界攻進不周山的消息,終是坐不住了,在房間的書案上放下一封信,再次獨身來到北嶺。

“你還是要不辭而別了?”零落梅的聲音自身後而來,他停住了步子,卻未言語。眼看就能出嶺門了,景園告訴自己,不能回頭。

“真是傻,原本還以為,在你心裏,我就算不是重要的那個人,至少也占有一席之地,卻原來是我高看自己了。”

聞言,景園握着的手緊了緊,心間一陣酸楚,有苦難言。“狐族危難之際,我必須回去。”

零落梅抿了抿嘴,沉默片刻,道:“你現在這樣,回不回得去還是個問題,即便回去了,也做不了什麽。”

這一點,景園也明白,只是身份使然,他無從選擇。

“再多留一夜吧,我帶你去見父王,他能幫你恢複靈力。”零落梅上前道,迎上景園的臉,露出淡淡笑顏。

景園訝然,看着她。

“走吧。”零落梅拉着他往萬花殿走。

景園心下一想,縱然零霄真能幫他恢複靈力,也定是十分不容易,否則他在萬花嶺這麽長時間,零落梅早就幫他了。既是艱難,那麽現下零霄能答應幫他,想必一切都是零落梅的緣故,也不知她是怎麽讓他點頭的?

思及此,他側目看向她,眼睛裏滿是歉疚。

事實确如景園所想,十五天前零落梅跑到零霄面前央求他幫助景園,卻被零霄一口拒絕,于是她便在寝殿門口跪了整整十天十夜,無奈之下,零霄只得答應。

“你可知道啓用渾元珠是要損耗自身真元的?為了他,你連自己的父王都不顧了?”零霄怒道,看着面色慘白,滿臉倦容的零落梅,他真是又恨又氣,他早知道女兒心儀于景園,卻不知感情竟是如此之深,零落梅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王位繼承人,如今卻為了別的男人來求他。

“女兒不孝,他現在只相當于一個凡人,這一去必定兇多吉少,只有您能用渾元珠,只有您能幫他,女兒求您!”零落梅懇求。

“落梅,你要知,你所有的付出是注定無果的。”零霄道。

“女兒無悔。”零落梅輕輕搖頭道。

“好!”零霄輕嘆一聲,既然零落梅已經這麽說了,他還能說什麽呢,畢竟他也是曾年輕過的人。

——

萬花殿裏,寂靜無聲,零霄獨坐于殿堂之上,雙目凜冽。

“參見父王!”

“參見大王。”

“白太子乃仙界狐仙族的王位繼承人,怎可向我這個區區妖界之王行禮。”

“禮數無族界之分,景園把大王當長輩看,理應行禮。”景園擡頭見零霄板着臉,繼續道:“景園隐瞞身份實是不得已,不敢望大王原諒,但請您允許在下致歉。”

“仙妖有別,今日過後,你與我花族再無任何瓜葛。”零霄沉聲道,走到景園面前,“我會幫你恢複靈力,這之後,你便悄然離去吧。”

即使不願再承下他們的情,可目前的形勢容不得景園不自私,如果沒有靈力,他很難回到白狐宮,或許在半道上就讓妖界的人殺了,所以他只能先欠下這份情,日後再報。

……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士兵跑進殿內,氣喘籲籲道:“大王,羽族、狼族還有虎族帶着兵包圍了北嶺,他們說……說……”

“說什麽?”零霄大驚,急忙問。

零落梅、景園二人也驚訝不已,相視一眼,又看向士兵。

“他們說萬花嶺藏了仙界人,要大王将其交出去,否則就帶兵攻進萬花嶺拿人。”士兵顫抖着聲音道。

聞言,景園等人皆暗自思忖,知曉景園真實身份的人只有那麽幾個,羽狼等族又是怎麽得知的?

零霄瞥了景園一眼,吩咐士兵道:“你先下去,告訴餘将軍,先想辦法穩住他們,有什麽事立刻來報。”

待士兵領命離開,零冰梅走進來,雙眼悄無痕跡地從景園身上掃過,道:“父王,那羽族敢帶兵來萬花嶺要人,說明他們是有備而來,如今情勢緊張,花族得罪他們不起。”

零霄抿唇不語,渾身散發着怒氣,一時陷入兩難境地。

景園深也知此事不簡單,他們敢公然帶兵到萬花嶺,必定是打聽得十分清楚,知道他肯定在嶺中。

“二公主說的對,羽狼等族來勢洶洶,花族處于被動,難以抵擋,此事既因我而起,自該由我解決。”

他說完便往外走。

“不行!”零落梅立刻拉住景園,瞪了零冰梅一眼,道:“你不能去。”

“落梅,謝謝你救我一命,又多番照顧于我,景園無以為報,今次萬花嶺因我受難,我就必須擔這份責任。我已經連累了你,不能再牽連你的族人。”

“再等等吧,”零落梅急切道,“事情會有轉機的。別忘了,你的責任不僅僅在這,你還有你的族人。”

零落梅的話使景園遲疑了,他沒忘,他的族人也在受苦,孰重孰輕,一時間他已辨不清。

零冰梅卻道:“姐姐,難道在你心裏,整個萬花嶺還比不上一個他嗎?”

“你給我閉嘴,”零落梅臉色驟變,怒氣沖沖地拽住她的手,“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嗎?這件事的知情人只有我們四個人,羽族是如何知曉的,想必你我都心知肚明。冰梅,我跟你之間的恩怨,你不該牽扯到他,更不該牽扯整個花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零冰梅掙脫手腕,陰笑一聲。

“是嗎?你一個小小的花族公主是怎麽知道仙界之事的?”

零冰梅鎮定自若,也不言語。

“你可別告訴我是什麽狐族友人查到的,白景園只是仙界狐仙族~的太子,又非仙界太子,妖界中會有多少人認識他?”

“好了,別争論了。”零霄說道,看向景園,“他們雖然人多勢衆,但也絕不願輕易與花族發生正面沖突,先等等看。”

他雖不很在意景園的生死,但也很明白,若他就這麽走了,零落梅一定會拼死護他周全,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

☆、淡然處之

處理完公事,清由回到亦軒殿。

殿內很靜。

他輕輕坐到床沿,看着景雪,思緒開始淩亂:景兒,若我聽從母後的安排,你會原諒我嗎?

隐約感受到清由的呼吸聲,景雪緩緩睜開眼。

“回來了。”

“景兒,”清由攬她入懷,聲音沙啞道:“景兒……”

景雪擡頭,伸手撫平他的眉,道:“清由,納淩聽雨為妃吧。”

“什麽?景兒……”

“清由,要你娶別的女人,我千般不願,但是……我沒有選擇,狐族等不了了。”

“景兒~”清由緊緊擁着景雪,生怕她會消失一樣。

沉默許久之後,才道:“她,我不會看一眼。”

景雪心裏一甜:“那人家豈不是要守活寡?”

“既然她要這個側妃之位,那就得受得起。”清由冷聲道,捏了捏景雪的鼻子,又說:“我任清由只有景兒才配得上。”

清由的話令景雪何其感動,可一個早已被狠狠傷過一次的人,總是缺乏安全感。“清由,我從小看盡了母後在勾心鬥角裏生活的無奈,我不願走跟她一樣的路。”

“你不會,有我在。”她的傷痛他明了,他豈會讓一切重蹈覆轍?

景雪笑了。她不得不承認,她是自私的,而且很自私,她要的不僅僅是他的心,也要他的人,只屬于她的人,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只屬于她一人了,那麽……

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不會有這麽一天的,一定不會。

清由何嘗不知景雪心中所想,他心疼,痛恨,憤怒,可眼下,這些情緒只能深藏心底,他只能暗下決心:景兒,不管有多難,一切都會好的。

——

翌日。

“你當真想好了?”王母大喜。

“是。”清由淡淡回答,“希望母後也能遵守承諾,盡快派兵前往不周山。”

“那是自然,雲端,”說着,王母掏出一塊玉牌,遞給雲端,道:“你即刻去一趟長陵,讓族長方少丘派一千萬精兵增援狐仙族,不得有誤。”

“是,奴婢這就去辦。”雲端領了玉牌匆匆離去。

“謝母後!”清由拱了拱手,卻仍未擡頭:“後面的事就有勞母後安排了,兒臣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等王母點頭,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殿門。

“哎……”王母還欲再說什麽,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知道,他在怨她。

出了至樂殿,清由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正天殿,只是漫無目的地走着。

于他而言,這天宮從來就不是家。

從小到大,他多數游歷在外,而他的心亦未曾安定過。自景雪來之後,一切開始變得不一樣,他漸漸習慣這裏,心也不再飄蕩,因為這裏有她。可這樣難得的安寧這麽快就被打破了,他甚至還來不及享受其中。

——

萬花嶺上,經過兩天的緊張氣氛,此刻已經人心惶惶。

作為花族公主,零落梅要時刻不忘安撫人心。她的心從未如此糾結、無奈過。面對族人尊敬的目光,她愧疚、自責,若不是她,萬花嶺不會陷入今天的困境。可,她不後悔救了景園,即使重新來過,她還會走一樣的路。

零落梅定了定神,輕扣木門:“袁……袁公子。”

房間裏面沒有回應,她又喊:“袁公子,袁公子,你在嗎?”

仍是無人回答,零落梅察覺一絲不對,于是推門一看,景園果然不在,房裏被褥整整齊齊,似乎未曾有人動過。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繼而傳來杏兒氣喘籲籲的說話聲:“公主,公主,不好了,袁公子孤身去了北嶺……”

“你說什麽?他怎麽可以……”零落梅突然心跳加速,“我去找他。”

“公主……”跟在零落梅身邊這麽久,杏兒何曾見過她如此慌張的樣子,此時見到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

零落梅一路跑着,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

“落梅。”零霄突然出現,擋住零落梅的去路,“放下他吧!”

“父王,你現在讓他出去,不是叫他去死嗎?”零落梅根本無法冷靜思考,徑直繞過零霄繼續前行。

“站住!”零霄的一聲怒吼。

在零落梅的印象中,從小到大,零霄從未這樣大聲說過話,她想,他肯定很氣她吧。

“你今日若去了,就不要再認我這個父王。”

“父王,對不起……”零落梅道,淚落兩行,在這兩個最重要的人之間,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選擇。她的雙手緊緊抓住衣裙,停留片刻後,最終還是奔向了北嶺。

……

“餘将軍,你們要是再不交出那人,我們就要強行進嶺拿人了。”嶺門外一為首的男子大聲喊。

“雲大王,在下說過多次了,萬花嶺沒有你們要找的人。”餘将軍道。

雲赤冷下臉,又道:“我等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既然你們鐵了心要與仙界為伍,那就休怪我們了。衆将士聽令,準備進攻!”

“我來了!”景園緩緩走來,霎時間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只見他一襲白衣,步履輕盈,淡定從容,俨然一個翩翩少年。

花族将士們皆震驚地盯着景園。

“你便是狐仙族太子?”雲赤一邊不斷打量着景園一邊問。

“你說呢?”景園笑着反問。

“當然不是!”忽然又一聲音響起,衆人一看,原是零落梅,“雲大王,這位乃是落梅的未婚夫君,怎麽可能是仙界人?”

她走到景園身旁,笑道:“袁大哥,我知你是想為花族解除危難,可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吧!更何況,咱們萬花嶺根本沒有什麽狐仙族太子,怎能背這黑鍋?”

景園垂首錯愕地看着零落梅,目不轉睛。

“哦?真是如此麽?”雲赤一臉懷疑,将目光落回景園身上,笑道,“本王怎麽沒聽說落梅公主什麽時候有未婚夫了?”

這下,花族衆将士更是震驚地回不過神,何止是外人沒聽說過公主有了未婚夫,他們也絲毫不知呢。

“雲大王您是妖界的大人物,這種小事您又怎能一一清楚。”零落梅笑了笑。

“落梅,你可要知道,歷來仙妖兩界禁止往來,你要是包庇仙界人,就等同于私通仙界,這可是大罪。”雲赤用勸說的口吻道。

“看來雲大王還是不相信落梅的話,”零落梅一臉無辜,道:“也罷,您若是不信,盡可問問我父王,這婚事可是他親口定下的。”

聞言,景園不禁睜大雙眼,小聲道:“落梅,你……”

“噓……別說話。”零落梅動了動唇,又道:“雲大王,凡事都要講證據,你們口口聲聲說萬花嶺上有仙界人,敢問可有證據?”

“呵呵。”雲赤幹笑兩聲,卻不說話,這消息也只是別人傳給他的,哪有什麽實在證據,若是有,他就不會幹等這麽久,遲遲不敢動手了。

零落梅見雲赤無話可說,又道:“我們花族雖不比羽族,可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再者,幾位大王若是硬給花族安上此等罪名,借此侵擾萬花嶺,傳了出去,妖界其他族恐怕也會為花族鳴不平的。”

雲赤笑而不語,心下冷哼一聲: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本想把景園抓到手,用他來要挾狐仙族,這樣要攻下白狐宮就容易多了,因而也不曾想太多,沒想到卻讓零落梅鑽了空子,眼看到嘴的獵物又要飛走,這怎能叫他不痛恨。

“公主說笑了,我等豈是那種不講理之人。”一身着青衣的男子上前,淺淺一笑,此人乃狼族之王青斯。

衆人皆聞聲望去。傳說,妖界狼族之王乃是千古奇才,年紀輕輕便在族中樹下威望,奪下王位。

另外,青斯長相十分俊美,他的一張臉便是女子也比不過,百年來被妖界人傳頌為六界第一美男子。只是,這青斯的出身卻是個迷,無人知曉其父母是誰,只知他是狼族之後。

這一笑,在場之人無不為之驚嘆。

“公主身份尊貴,一言九鼎,既然你都說了這位公子是你的未婚夫,我們自然是相信的。”

“落梅謝過青斯大王。”零落梅含笑說,她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她現在當衆承認了景園是她的未婚夫,那麽若是來日景園的身份遭揭,花族私通仙界的罪名就算是坐定了。

青斯點點頭,又朝身旁的雲赤道:“雲大王,依在下看,咱們還是退兵為好。我們沒有證據,就這樣圍困萬花嶺,難免有人會說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呢。何況……不周山那邊還得你去主持大局呢。”

聞言,雲赤看了青斯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回營。”

景園望向青斯,透出絲絲贊許的目光,對妖界,他不甚了解,卻唯獨聽說過這狼族之王,在他看來,能從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妖,變成一個人人贊嘆的妖界之王的人值得任何人敬佩。

“你認識他?”零落梅問。

“只是聽說過。”景園搖搖頭道。

兩人站在原地,靜靜地眺望着嶺外的景色。“落梅,其實你不必為我如此的。”

零落梅卻淡然一笑,沒有說話。

☆、花族大難

當晚,雲赤退了兵。

“姐姐,你還是走吧,父王現在正處在氣頭上呢,他不想見你。”零冰梅将攔零落梅寝殿外。

零落梅不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見狀,零冰梅心頭冷笑,搖搖頭,一副嘆息的樣子,說道:“你說說你,當着外族人的面說他是你的未婚夫,這不是把我們花族往火坑裏推嗎?一旦讓人拿住了把柄,萬花嶺就完了,難道這一點姐姐也拎不清?”

零落梅低着頭,仍舊不說話。

“姐姐既不想聽,那妹妹走便是,你……好好反省吧。”零冰梅掩嘴一笑,搖着頭離開了。

今晚的夜色很濃,天上沒有半點星光,周遭一片漆黑,讓人看不見事物,只有當狂風吹來時,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還能使零落梅感受到生命的氣息。

不知何時,點點雨露開始伴着風飄落,漸漸浸濕了樹葉、地面、衣裳。

不多久,綿綿細雨變成了傾盆大雨。

水珠沿着零落梅的臉頰不斷下落,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然而,輕微的抽泣聲,證明了,那是雨水,亦是淚水。

不遠處,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走來,定在零落梅身旁。

“你怎麽來了?”零落梅沒有擡頭,只問道。

“我陪你。”來人回答。

不約而同地,兩人都笑了。

零落梅想,縱然跟他沒有未來,可有過曾經,走過現在,也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

雲赤等人一回到不周山山腳,便聽聞仙界派出精兵到白狐宮,接連幾日來妖界節節敗退,軍隊損傷近半,其中以虎族最為慘重。

虎族營帳中。

“依如今的情勢看來,要想短時間攻下不周山是不可能了。”虎族之王浮空坐在書案前,微微皺眉,冷哼一聲道,“雲赤這人,老奸巨猾,要不是他夥同狼族迫使虎族軍隊做先鋒,我虎族也不會死傷如此慘烈,這口惡氣,本王若是不出實在是不甘心。”

聞言,旁邊一身着盔甲的男子道:“大王說的是,三族一起來到不周山,只有虎族死了這麽多族人,歸根結底,這都要怪羽狼兩族,我們當然要為族人們報仇。只是,這事還得從長計議才行,畢竟如今的虎族正疲累,若然與他們硬拼,虎族肯定占不了上峰,故而,我們不能做得太明顯。”

“嗯,”浮空點點頭,問:“秦将軍可有什麽良策?”

“回大王,屬下倒是有一計。”秦将軍笑道。

“哦?且說來聽聽。”浮空眼睛一亮。

“此次雲大王帶兵前往萬花嶺空手而歸的事想必不出兩日便會傳遍妖界,大王想想,若是羽族和花族就此結下梁子,而羽族因懷恨在心派人潛入萬花嶺刺殺花族大王,您說到時會怎樣?而妖界其他族又會怎麽看?”

“哈哈,本王明白了,秦将軍是要借花族之手對付羽族,這花族在妖界地位不低,一旦它與羽族為敵,定會有不少追随者,到時雲赤定是頭疼不已。”浮空拍手叫好。

秦将軍答:“正是,而狼族兵弱勢小,不足為慮。那時,妖界定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虎族只要保持中立,休養生息,靜觀其變即可。”

“好,就聽秦将軍的。”浮空笑道,“此事就交給将軍安排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秦将軍行完禮,離開營帳。

夜色中,秦将軍行至無人處,唇角露出一抹笑,忽而搖身一變,一張邪魅的臉展現,正是風尹。

——

看着外面人來人往,景雪的心變得煩悶,于是幹脆獨自一人待在寝殿,心裏嘟囔:不就是納個側妃嗎,搞這麽大陣仗,布置這布置那,恐怕迎娶正妃也不過如此了吧。

“你們在做什麽?”一聲怒吼傳來,景雪不禁一怔,又聽一顫抖的女聲道:“回太子殿下,王母娘娘吩咐奴婢們将天宮上下布置一遍,說是為了迎接新妃。”

“出去吧,這裏不需要布置。”

“可是……”宮女們皆苦着臉,憋着淚,大氣都不敢出,只能咬着牙默默退出亦軒殿。

景雪是第二次見到清由動怒的樣子。

“她們也是奉命行事,何必為難于她們呢?”

“我不是怕給你添堵麽。”清由笑了笑道,又恢複了平素的神色。

“看不見她們就不堵了?”

清由攬住景雪,低頭不語。

景雪輕撫着他的眉,一遍又一遍。“我沒事的,只要你還在。”

“景兒……”清由輕喚着,薄唇輕輕落在景雪的額頭、鼻子、嘴唇。

“喂……這裏有人呢。”景雪急忙掙開,小聲道。

見她那紅臉的小女人模樣,清由不由地笑了,于是一把将其抱起,道:“那我們回屋。”

——

晌午的陽光炙烤着大地,地面上昨夜的雨水早已消散,濕熱的空氣一陣陣襲來,堵得人透不過氣。

“你還是先回去吧。”零落梅擡擡頭,輕聲道。

“我說過陪你。”景園搖頭。

聞言,零落梅不再多言,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有多開心。既然她不能和他走過永遠,那就好好珍惜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時時刻刻,這樣以後也多一些回憶。

兩人各懷心事,繼續沉默着。

突然,遠處響起呼喊聲:“快來人啊,有人潛入了萬花嶺!”接着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我去看看!”兩人同時說道。

零落梅下意識地拉住景園道:“可是你……”

景園:“放心,我的靈力已經恢複了。”

“好!”于是兩人尋聲而去。

待趕到時,打鬥聲已停,只剩橫屍遍地。“怎麽會這樣?”看着一個個倒在地上紋絲不動的将士,零落梅心頭一緊。

“發生了什麽事?”景園扶起一氣息奄奄的年輕士兵問。

零落梅聞聲跑來,蹲下身子,“你怎麽樣?”士兵努力張開嘴,聲音微弱道:“是……是羽族的……的。”話未說完,氣息已盡。

“醒醒,醒醒啊……”零落梅晃了晃他。

“不好!”景園驚呼一聲。

“怎麽了?”

“我們一聽到叫喊聲就趕來了,一般來說,這麽短的時間內那些人不可能走得那麽快,除非他們是有計劃的,故意引我們來此……”景園猛然起身,“快回去!”

零落梅已大概猜到将要面臨什麽,卻不敢再往下想。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得令人無法接受。

“父王……”零霄已倒在血泊中。

一旁,景園盯着零霄,楞在原地,不知動彈。

“父王,父王……”零落梅抱着零霄,“父王,我是落梅,父王……父王……”

“落……梅……”虛弱無力的聲音飄來,零落梅忙止住哭泣:“父王,我在……父王您不會有事的,我這就給你療傷。”

零霄攔下零落梅,緊緊抓住她的手,吃力地說:“沒用了,不要再為我耗費靈力了……”

“不會的,我一定能救您。”零落梅再度泣不成聲。

零霄不放手,卻道:“落梅,你聽……聽我說,我走後,你要……要肩負起花族的一切,要成為人人愛戴的花族之王。”

“不……父王,不要……”零落梅搖着頭。

零霄繼續道:“父王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妹妹,我對你們嚴苛,以致你們少了許多應有的自由和歡樂……咳咳……”說着,又吐了幾口鮮血,臉蒼白如紙。

“父王,不要再說了……”

“落梅,父王知道,你和冰梅……有矛盾,但她畢竟是你妹妹,血濃于水,我希望……不管今後……她做了什麽事,你都……能寬容她,把她帶回正途……”

“父王放心,我會的,我會……”零落梅忙打斷零霄的話。

“白……白景園呢?”零霄又問。

“在,他在……”零落梅擡頭看向四周道。

景園這才匆匆走來:“零大王……”

“我知道你是仙界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該讓你涉身于妖界,可……可是,現在花族面臨大難,落梅一人恐應付不來,希望你能……多留段時間,幫她一把,幫她護好花族……”

“好……”景園道,他想,即便零霄不說,他也會這麽做,因為事到如今,花族已是他的責任,他逃不開。

“如此……我便安心了。”零霄手上的力道漸漸小了下來,雙眼緩緩阖上,氣息一點點散去。

“父王……父王……”零落梅拼命地哭喊,企圖把零霄叫醒,然,任憑她喊得聲嘶力竭,零霄也沒有絲毫反應。

景園看着零霄靜靜死去,除了不舍,就只有深深的愧疚,在這裏,他欠下了太多,太多。

——

☆、冰釋前嫌

很快,零霄的死訊傳遍萬花嶺,傳遍妖界。

風尹聞訊後大吃一驚,于是又以秦将軍的身份來到浮空的營帳。

“大王,聽說花族大王死了,屬下吩咐過将他打傷即可,按理來說……”

“是本王的命令。”浮空陰鸷一笑。

“什麽?”風尹猛地擡了下頭,又低下,隐忍着怒火。

“這樣不好嗎?零霄死了,花羽兩族的仇就結定了,花族的人就是死也不會放過雲赤。”浮空端起茶杯,抿了抿,又道:“只要沒了羽族這絆腳石,我虎族就可高枕無憂了。”

“大王英明。”風尹暗自冷哼:沒想到浮空如此狠毒,看來我是不能讓虎族有喘息的機會。

風尹本想借花族的手牽制羽族,好讓羽族早日從不周山退兵,這樣就用不着出動自己的人,不必承擔風險,不想,他的一點私心卻害死了零霄,實乃悔不當初。

萬花嶺上,悲戚一片。百花凋零,随風飄落。

千千萬萬的族人齊齊跪于萬花殿前,低頭啜泣。

靈柩前,零落梅和零冰梅兩人靜靜地跪着。她們明白,随着零霄的死,她們将面臨深重的苦難,她們的命運也将從此改變。

景園站在一旁,望着靈柩,一言不發。

風尹辦事可謂雷厲風行,不出五天便将羽族的風鶴嶺與虎族的巍嶺攪了個天翻地覆。

在風鶴嶺被襲的第二天,風尹又帶人假扮羽族人潛入巍嶺,狠狠地鬧了一番,成功引發虎羽兩族的沖突,致使浮空和雲赤再無心戰事。

半個月後,妖界從不周山撤兵。

不周山上,歡呼聲響徹雲霄。

月色朦胧中,白唏一身銀色盔甲,孤身立于墓碑前,微笑着,輕聲道:“瑤姬,白狐宮終于又恢複了過去的平靜,你也很開心,對嗎?”

他疲憊的目光落在墓碑上,手掌輕輕撫過,仿佛看到瑤姬朝他笑的樣子。

——

“不周山守住了,也不枉費我們一番苦心。”清由的話語中滿是喜悅。

一旁的聶醒笑着點頭。

“走,回亦軒殿。”清由起身快步出正天殿。

未行幾步,便見景雪正迎面而來。“景兒……”

兩人相視而笑,心頭有了久違的輕松。

萬花嶺。

墓碑前,零落梅和零冰梅雙雙屈膝跪地,一齊磕了三個響頭。

“你知道父王走之前說了什麽嗎?”零落梅開口。

零冰梅不為所動,雙眼直視前方,冷漠得令人無法接近。零落梅又說:“他說,‘你和冰梅是姐妹,血濃于水,不管她以後做了什麽,希望你都能包容她,把她帶回正途。’……這是父王的原話。”

仍舊是沉默。

零冰梅的胸口起伏着,落下眼淚。

“曾以為父王不知曉你我之間的事,現在才知,原來他早已察覺,還為此日夜操心。”零落梅也潸然淚下,自顧自地說着,“冰梅,我們是姐妹,如今也是彼此唯一的親人,我們能不能就此放下過去,讓父王安安心心地走?”

又沉默了許久,零冰梅方道:“這麽多年來,父王所有的父愛都給了你,于你而言,當然能放下,而我呢,這麽多年的委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麽?”

“父王從未偏愛于你我任何一人。”零落梅辯解,她知道妹妹的心結在此,她也知道事實不是如此。

“是嗎?這整個萬花嶺的人都知道,你是父王引以為傲的女兒,父王事事以你為豪,故而也對你越發上心,從小到大,他哪一次不是親授你武藝,哪一次不是手把手教你練劍?在父王的眼裏,從來都只有你這個優秀的女兒。”

猶記得小時候她一個人偷偷躲在大樹後面看着父王帶姐姐一起練功的情景,那時,她真的好羨慕,甚至變成嫉妒。

“你們都認為我變成今天這樣,處處針對你,是為了王位,卻不知,我不過想做些事,讓父王能多瞧我一眼,高看我一眼。呵呵,真是諷刺,原來,我不過是個連父愛都得不到的可憐蟲罷了!”

零落梅啞然失笑,原來在她眼裏是這樣看待的。其實,她何嘗不羨慕她呢,妹妹不用每天勤學苦練,不用時刻肩負重擔,更不用失去自由,這些對她來說都太不可能。

“你知道嗎?從小,我最讨厭,也最害怕的就是父王陪我練功,因為那時的父王,臉上從來沒有笑容。每次看見他臉上的嚴肅神情,我都好害怕,我怕做錯了,他會罰我。”

零冰梅有些驚訝,看向零落梅,卻也并未說話。

“其實,父王在我身上花多一些心思,是因為我是長女,花族王位的繼承人,他不得不重視。”零落梅擦了擦淚,繼續說,“在他心裏,你和我是一樣的,沒有人比他這個父親更疼惜我們。”

“父王……是疼惜我的嗎?”零冰梅心說到,眼睛漸漸柔和起來。

頓時間,兩人無言。

景園于不遠處聆聽着兩姐妹的對話,不禁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們。

“袁大哥。”不知何時,零落梅已到跟前。景園收回心神,看向她,又聽她說:“你……回去吧。”

景園一怔,心裏有些難受,說不出什麽感覺,問:“什麽?”

“謝謝你在父王走之前,安了他的心,可我不需要你因為愧疚而留在這裏,更不想絆住你的腳步。”

“我留下不是出于愧疚。我承認,對你、對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