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準備開始冷下來的時候, 我在客廳裏安裝了一個兩邊帶有沙發的超奢華版被爐。與傳統的、只能蓋住下半身的被爐不同, 我特地定做了一個一米五的方形桌，鋪上被子之後足以覆蓋住我整個人。地板上墊着厚厚軟軟的墊子，旁邊放着一盤蜜柑，縮進去之後我覺得自己可以在裏面呆到天荒地老。

“好暖和啊。”我舒服地舒了口氣，幾乎都想抱着我的恐龍打個滾了。

“真舒服，這個冬天我都要呆在這裏。”我左手邊的太宰也嘆道。

“好熱，而且為什麽太宰你也會在這裏，真是令人不爽。”我對面的中也不爽地啧了一聲。

我們三個一人占據了被爐的一邊，這個位置的安排是有他的意義的。一米八的太宰躺進去肯定會踹到對面的人, 所以比較矮的我和中也占了被爐的對角, 而太宰躺在我們之間。被爐裏足夠寬敞, 起碼我們都能伸直腿，太宰的腿架在了中也的腿上，而我架在了他的腿上。

這也說明了我們三個人的食物鏈位置, 我是食物鏈的頂端！

被爐烘得我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骨頭都松松散散。高溫帶走了身體的水分，我覺得有點渴, 哼唧了一聲：“中也, 我想吃蜜柑。你可以剝好之後用你的異能力送進我的嘴巴裏嗎？”

太宰立馬接着說道：“中也，我也要。”

“……滾！”說是這麽說，嘴硬心軟的中也還是坐了起來, 剝好了蜜柑用重力操縱送進我的血盆大口裏, 并且踹了太宰一腳。

“好痛。”太宰喊了一聲, “加奈，我也想吃蜜柑。”

“關我屁事。”我冷聲道。随即換了語氣，掐着嗓子對中也說：“中也，我還要。你最好了，人家最愛你了，麽麽噠。”

“……你能別惡心我嗎？”中也默然，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剝蜜柑。

“中也你是世界第一好人。”發了好人卡之後，我認真地想了想，十分有誠意地問他：“反正你沒有女朋友我也沒有男朋友，要不我們兩個湊合着過算了。”

“哈？我才不要。”中也沒好氣地睨了我一眼，把一整個蜜柑都塞進我嘴裏，“蜜柑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這個愚蠢的中也，錯過我可就找不到下一個比我更好的了。

我不忿地吃着蜜柑，嘿，還真甜。

橫濱的冬天沒有東京的冷，但我還是早早囤了一大批食物放在公寓裏，開始準備冬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波爾塔送給我的暖玉，我本以為在用了異能力操縱末廣鐵腸後的副作用會很大，但這個冬天比我想象中要好過一點，窩在被爐裏勉強也能暖和起來。從中也的藏酒裏扒拉出一瓶高級貨，我附上了我的感謝信，給遠在澳大利亞的波爾塔寄了過去，順便祝他新年快樂。

今年的最後一天，我正縮在我溫暖的被爐裏打瞌睡的時候，迷迷糊糊聽到了門鈴聲，一聲接一聲的門鈴。

誰啊？

紅葉姐和中也他們知道我冬天喜歡縮在被窩裏不動，前幾日已經帶了充足的食物塞到我冰箱裏，要是沒別的事情一般不會來打擾我冬眠。太宰？他剛剛還給我發了他和偵探社社員正在吃牛肉鍋的照片，那個渣渣宰，下次我就不讓他進門了。

叮咚──

不想動，被爐把我吸住了。

我決定當做家裏沒人，讓對方自動自覺離開。要緊事他們會打我電話，不要緊的事情，那開門幹嘛，我正在休假呢。辛苦工作一整年，我也該趁着新年好好休息一番了。

咔嚓一聲，門突然被打開了。

我家鑰匙只有中也和紅葉姐有，但應該不是他們兩個人。卧槽！難道是小偷？是哪裏來的小偷，竟然敢偷到我家來了。這是在踐踏我這個黑手黨幹部的尊嚴，說出去我還要不要面子的。

我立馬清醒過來，一個鯉魚打挺，趴在沙發邊上，與剛進門的青年面面相觑。

咦──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我知道你沒出門，按了門鈴沒有人應，怕你一個人出了什麽事情。”青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抱歉，我不是故意開你家門的。”

“所以，”我一頓，才接着說道，“你有事情找我？”

“今天是除夕，”他咬了咬說道，“我可以和你一起跨年嗎？”

我頓時露出一個微妙的神情，他舉起手上的購物袋，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怕你沒出門又不吃東西，特地買了吃的過來，我們可以煮壽喜鍋。”

“只是作為朋友，可以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立原君，你可以不用這麽做的。我本來就知道我已經足夠壞了，但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實在壞過頭了。”

“雙葉。”他輕輕地喊了我一聲。

“我本來應該直截了當地拒絕你的，這樣對你最好。”我直直地看着他，“但我并不是個好人，說不定還會再一次利用你對我的感情還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樣你也沒關系嗎？”

他咬了咬牙，說：“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他都這麽說了，我能怎麽辦，只能讓他進來了。

他還自帶了小電爐和鍋，雖然我自己一個人并不怎麽做飯，但這些東西還是有的。艱難地從溫暖的被爐裏爬出去，我讓他把食材給我，我來做飯就好，他一看就是不會做飯的人。

“戶外生存訓練的時候我有做過飯的。”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是不是還要誇你。”戶外生存能叫做飯嗎？那叫做生存所需，不是任何能咽下去的都叫做食物。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趕他去客廳坐着，有空的話就……算了，我好像也沒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幹。壽喜鍋本來就不難，把食材洗幹淨，黃油爆炒洋蔥青椒和牛肉，再把剩下的豆腐香菇和各式蔬菜放進去就好。我喊他把鍋端出去，自己另外打了一個雞蛋用來蘸牛肉，還溫了一瓶燒酒。

“你的手藝真好。”他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時不時就在看着我傻笑，“雙葉，你做的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雖然我的手藝确實很棒，但你這句話明顯就帶有濾鏡啊。該不會喝醉了吧，酒量這麽差，虧你還在黑手黨呆了這麽多年。

我一邊想一邊吃，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十分滿足。

“放着吧，我明天讓鐘點工過來洗。”吃飽喝足，我身體一滑又癱在我的被爐裏，覺得人生如此快樂。但他說晚飯是我做的，所以鍋碗就歸他洗了，十分勤快地跑去洗碗，還把廚房擦了一遍。

我：……我是不是要給他點個贊？

洗完碗，他端着一盤蜜柑坐在我旁邊，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突然問了一個比較直接且可能會傷人的問題。

他說：“雙葉，我可以知道自己在你心裏的地位嗎？”

“哈？”我偏頭看了他一眼，但他的神情很認真，不躲不閃直視我的眼睛。我認認真真思考了一番，掰着手指數數：“黑手黨的利益以及森首領、紅葉姐和中也等等肯定排在你前面。”

“我知道。”他應道。

“他們算是第一位，第二位是我自己。”

“嗯。”

“第三位是已經被我強行降級的渣渣宰，以後讓他和他的偵探社一起過吧，我再也不是他的娘家人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第四位，”我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好像該數的都數完了，瞅着他看了一會，才說道，“你應該能排到第四位。”

他一下子就露出了一個

十分高興的笑容，看着我傻笑出來。

這個傻孩子也太容易滿足了吧，可惜我莫得感情，良心也不會痛。

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我從被爐裏爬出來，讓立原道造幫忙搭把手把被爐挪到落地窗邊。我鑽進被爐裏面向落地窗繼續癱着，并指使他去關燈。

“關燈？”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莫名其妙拘束了起來，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我。

“別想那麽多。”我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趕緊的，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大概是确定我不可能和他一起幹壞事，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照做了，“之後呢？還需要做什麽嗎？”

雖然室內關上了燈，但外面的燈火落了進來，也不至于不能視物。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他過來。“我給你留了位置，進來躺着吧，暖和。”

他從後面鑽了進來，不知道是被爐太熱，還是外面的霓虹燈，他的臉好像有一點不自然的紅。

“你的臉有點紅，還好嗎？”我瞅着他看了一眼，“不過我是不會關掉被爐的。”

“我沒事。”他努力直視我，說道。

唔，算了。我又看了一眼手機，還有十秒不到，于是朝落地窗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立原君，你看那邊。”

“什麽？”他擡頭看向落地窗，下一秒五光十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炸裂開來，一朵又一朵，照亮了整個天際。

我的公寓面向橫濱海灣且位于高層，新年的時候會在海灣上燃放将近十分鐘的煙花，橫濱灣上的船只也會鳴笛慶祝。

“真漂亮。”他呢喃。

當然漂亮，這可是VVVIP座位，只有我這種買得起海景房的有錢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新年快樂，雙葉。”

他轉過頭看着我，笑了。

與多年前在增上寺對我說“明天我們再一起來”的少年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