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雷 — 第 49 章

焦闖挑了下眉毛,問道:“徐炳輝幹的?”

“你覺得還能有誰?”馬爍又喝了口咖啡。

焦闖思考了片刻,問道:“那這事和吳明姝有什麽關系?”

“你覺得一個考上大學後就再也沒回過老家的薄情人,能格外關照一個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鄉親嗎?”馬爍問道,“康養中心平價部一個名額,至少能值個百八十萬的。要麽徐炳輝欠她個天大的人情。”

“要麽她攥着徐炳輝的把柄。”焦闖接口道。

馬爍點了點頭:“吳明姝離開老家的時候,徐炳輝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們之間按理說不會有什麽交集。之後徐炳輝雖然也來京上學,從他和老家堅決劃清界限的态度來看,他和吳明姝應該也不會再有交集。再之後兩人社會地位相差懸殊,就更不會有交集了,所以吳明姝怎麽抓到他的把柄?”

“別說抓把柄,找到他都費勁。”焦闖說道,“徐炳輝雖說也是個老板,但畢竟不算名人,吳明姝是通過什麽渠道打聽到他的呢?還知道他是康養中心的老板?”

“就是這個問題。”馬爍分析道,“一個普通的打工妹,來北京後,因為人生際遇的轉變中斷了和老家的聯系。換做誰也不想讓自己未婚生子的事情在老家當成八卦的談資。當然,幫她找工作的老哥吳連貴家可能除外。”

焦闖點了點頭。

“吳小莉帶孩子來北京,當年不像現在,連個百度地圖都沒有。”馬爍繼續分析道,“所以她肯定得先投奔吳明姝。兩個女人有類似的遭遇,所以她們可能聊了很多,吳明姝也由此得知了吳小莉來京的目的,以及徐炳輝的一些情況。而這是吳明姝了解徐炳輝的唯一機會。然後吳小莉帶着孩子去找徐炳輝,但是卻一去不複返。吳明姝剛開始可能也沒注意,但時間長了,她一定會發覺。”

“這就是吳明姝能要挾徐炳輝的點。而她一直關注徐炳輝也能說得通了。”焦闖說完活動了幾下肩頸,脊椎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

“假設我們分析的是對的,當年又是誰把徐炳輝的近況告訴吳小莉的呢?”馬爍正說話,手機響了起來,是小趙打過來的。

馬爍接完電話,對焦闖說道:“确認了,吳小莉從沒換過二代身份證。”

徐炳輝把一張陳舊的塑料卡片放到茶幾上,塑料卡片裏面塑封着吳小莉的身份證。餘詩詩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認出照片裏的女人正是當年帶着個小男來找徐炳輝的那個女人。

“你怎麽還留着她的身份證?”餘詩詩把身份證放回茶幾上。

徐炳輝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說道:“在她包裏找到的,不知道怎麽就留了下來。”

“燒了吧,被警察發現就糟了。”餘詩詩說道。

“嗯。”徐炳輝拿起身份證,“現在可以燒了。”

他拿着身份證來到廚房,用烤肉夾子夾着身份證在燃氣竈上點燃,然後放在水槽裏面燃燒。餘詩詩跟着走過來,打開抽煙機,然後靠在門邊,看着吳小莉的身份證被火焰吞沒,變成黑色的煙霧和渣子。

直到吳小莉的身份證化為水槽裏的黑色灰燼,餘詩詩才說道:“沒有別的證據了吧。”

徐炳輝搖了搖頭,打開水龍頭,沖刷水槽。

“機票訂好了嗎?”徐炳輝問道。

“訂好了。”餘詩詩看了看手表,“晚上七點半的飛機,到曼谷。”

“嗯,泰國是免簽國家。”徐炳輝說道,“你們一家人一起去玩玩。加拿大的簽證我找人去辦,等你們在泰國玩夠了就去加拿大。”

餘詩詩忽然笑了一下。

“怎麽了?”徐炳輝問道。

“沒什麽。”餘詩詩笑着搖搖頭,“就忽然想起來,我和他結婚之前,我婆婆許諾讓我們去泰國度蜜月。辦完婚禮我再和她提這個事,她又說自己兒子有心髒病坐不了飛機,讓我等一等,等他病情好轉了就去。結果這一等就是十七年。”

“對了,你婆婆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徐炳輝問道,“那個女人不是說要向你婆家告發你?”

“還沒有。”餘詩詩搖了搖頭,眯起眼睛說道,“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了,他媽沒動靜倒好,她如果敢來找我,我就撕爛她的嘴。”

“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他們在我們眼中就是蟑螂。”徐炳輝說道,“你和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餘詩詩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道:“倒是你,你準備怎麽辦?這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徐炳輝搖頭道:“我不知道她有什麽目的,她背後是誰,但我不在乎。最壞不過就是那幫資本流氓,他們為了阻擊康養中心上市,往我身上潑髒水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你怎麽辦?”

“就像你丈夫的死一樣,永遠沒有人能找到證據。”徐炳輝笑了,“如果他們真的有證據,就不會等到這個時候,用這種裝神弄鬼的方法來詐你。”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有沒有可能是那天你那兩個同學?”餘詩詩說道,“那天他們來拜訪你,你出去後,他們也鬼鬼祟祟地離開了。萬一他們看到了吳小莉母子,或許能猜到什麽。”

徐炳輝撫着餘詩詩的肩膀,溫柔地說道:“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不過沒關系,就算他們看到了也找不到證據的。唯一知道這件事真相的吳明姝已經去世了。你不要擔心我了,好好陪家裏人吧,給他們描繪一個美好的未來,打消他們的焦慮,這是你現在要做的。”

餘詩詩本來還想說什麽,聽徐炳輝這麽說,只好點點頭。

時間差不多了吧,徐炳輝看了看手表,應該快來消息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徐炳輝拿着手機走到花園裏,站在他最喜歡的那棵五角楓樹下。他撥打了一個號碼,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和你彙報一下。”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我跟着杜永邦到新港碼頭,一路換了三輛車,應該很安全。他在新港碼頭開一條快艇出海了,兩個小時後返回了碼頭。從海圖上看,應該是去了新港東北的無人群島。”

“群島?”徐炳輝問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上了哪個島。”

“是的。”

“好吧。”徐炳輝嘆了口氣,“還有什麽消息?”

“還有就是,他兒子應該不知道這件事。”男人說道。

“什麽!”徐炳輝來了精神,“為什麽?”

“因為他一個人開了三個小時車趕到新港,又一個人開着艘破船出海兩個小時,然後再馬不停蹄開車回來,又要三個小時。我們兩個人換着班開都有點吃不消。”男人頓了頓說道,“但是他兒子今天一天都躺在床上刷抖音。”

“對啊。”徐炳輝拍了拍五角楓樹,“我真是急糊塗了,這種事怎麽能告訴兒子呢。沒有父母願意把孩子拖進這種渾水裏。”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男人說道,“他現在快到康養中心門口了,我先挂了。”

男人說完挂斷了電話。很快杜永邦給徐炳輝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到康養中心了。

“你不是都到我辦公室裏等嗎?”徐炳輝問道。

“上次出來碰上了那個瘸丫頭,我不想在辦公室裏說了。”杜永邦冷冷地說道。

“哪裏見面?”

“我把東西放到你車的右前輪上,你自己拿吧。”

“好。”

“多長時間?”杜永邦忽然問道。

“什麽多長時間?”

“化驗。”杜永邦冷冷道。

“大概要半個月左右。”

“你他媽的耍我是吧!”杜永邦叫了起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這東西送到公安局去?”

“我沒有耍你,就是要這麽長時間。”徐炳輝平靜地說道,“再說我拿着一塊人骨去送檢,這本身就是風險極大的。”

“我早就替你考慮到了。”杜永邦冷冷道,“我從下颚骨上掰了顆牙,這樣你去化驗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徐炳輝撫摸着樹幹,心裏一陣悲傷。那畢竟是他的兒子,現在卻躺在海外荒島上,被這個老混蛋糟踐。

“多長時間?”杜永邦又問了一遍。

“三天。”徐炳輝咬了咬牙,說道,“你什麽時候要辦事?”

“那就三天後的晚上吧。”杜永邦說道,“我正想和你商量下怎麽做。”

徐炳輝後背鑽進一陣陰風,他打了個寒顫。

“肯定不能在這裏。”徐炳輝說道。

“我知道,我會找個地方,把他帶過去,給他迷倒了。”杜永邦說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只要警察看不出來就行。”

“你說的簡單!”徐炳輝強忍着沒爆粗口,“你知道殺人有多麻煩嗎!”

“一般二般的事,我也不會麻煩您啊。”杜永邦陰恻恻地笑道,“您打算怎麽操作,說來聽聽。”

徐炳輝下意識環顧四周,然後低聲說道:“他的身體很健康,不能暴斃。我能想到的就是僞造成吸毒過量。”

“吸毒過量……”杜永邦念叨着。

“對,但是這個需要你配合。”徐炳輝繼續低聲說道,“警察問你的時候,你就說他因為遭遇了那場事故,心理出了問題,需要服用精神類藥物,産生了藥物依賴,然後開始吸毒逃避現實。”

“可是……”杜永邦說道,“如果警察問瘸丫頭呢?還有他那些朋友,他們都知道他不吸毒的。”

“他只是不在這裏吸,他又不是天天在這裏呆着。”徐炳輝說道,“反正你要把故事編好,不要讓警察發現破綻。你放心吧,吸毒過量死的毒蟲,警察不會上心的。”

“警察不會給他做屍檢嗎?”

“你不要求做,沒人會給他做。”徐炳輝說道,“你是他監護人。”

“噢。那幸虧他和瘸丫頭沒領證,要不還壞菜了。”

“我不跟你廢話了,你抓緊時間準備吧。”徐炳輝說道,“還有,這三天你不要出現了,馬優悠已經盯上你了。”

“你幹脆把她也一塊辦了得了。”

“住口!”徐炳輝低吼道,“你再敢說這種混蛋話,我就撕毀所有協議!”

徐炳輝挂斷電話,深呼吸了幾次,終于驅散了杜永邦陰魂不散的冷笑。他剛轉過身,就看到陽光下的馬優悠。

徐炳輝一下愣住了,她什麽時候來的?自己怎麽一點都沒察覺到。

“徐總,你怎麽了?”馬優悠問道,“你臉色不好。”

“沒事。”徐炳輝擠出個笑臉,“有個讨厭的家夥。不過這也正常,是吧。窗戶打開了,和新鮮空氣一起進來的還有蒼蠅。”

“是啊。”馬優悠點了點頭。

“優悠什麽時候下來的?”徐炳輝故作平靜地問道。

“我一直在那邊曬太陽。”馬優悠指了指遠處的回廊,“剛才聽到好像誰在叫我,我就過來了,看到您在打電話。”

“噢。”徐炳輝松了口氣。

“剛才是您在叫我的名字嗎?”馬優悠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