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雷 — 第 48 章
村長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旁邊三個警察,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有啥說啥!”制服警察說道。
“畢竟也是我的親叔叔。”村長尴尬地說道。
“誰啊?”派出所民警問道。
“吳連貴啊。”
“吳連貴是誰?”馬爍問道。
“當年的村長,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民警解釋道,然後質問村長,“吳連貴啥時候又成你親叔叔了?你倆不是早八百年就分家的族親嗎?”
村長一臉為難地尬笑。
“別給我整家醜不可外揚那一套,我們在查案,很嚴肅的。”制服警察嚴肅地說道。
“是,那我就說了。”村長說道,“吳連貴和他媽搞破鞋。”
“就是啊,有事說事!”民警說道,“這種事我們見多了。接着說。”
“徐炳輝和他媽孤兒寡母的,靠着吳連貴生活,這也沒啥。”村長說道,“吳連貴拿錢供徐炳輝上學,一直供到大學。徐炳輝那時候對吳連貴還是很好的,又說要把吳連貴當親爹孝順,又說要一輩子對吳小莉好。”
“等下。”馬爍打斷了村長的話,“誰是吳小莉?”
“就是吳連貴的閨女啊。”村長說道,“徐炳輝上大學,走之前還和吳小莉拜堂成親了呢,村裏人都喝喜酒了呢。”
“吳小莉住哪?”馬爍看向下面的民房。
“她早不在村裏住了。”村長說道,“後來吳連貴不是出事了麽。她就帶着孩子去縣城了。”
“孩子?和誰的孩子?”馬爍問道。
“還能有誰,徐炳輝嘛。”村長笑道,好像馬爍問了個可笑的問題。
馬爍和焦闖對視一眼,馬爍繼續問道:“她們母子一直在縣城嗎?”
“應該是,不過我們就不知道了。”村長說道,“畢竟她遷走了。”
馬爍點點頭,又問道:“吳明姝呢?”
“哎呀!”村長撓了撓頭,“我有點記不得了,應該很早就外出打工了吧。”
“就你所知,她和徐炳輝有什麽特殊關系嗎?”
“我真忘了,咱們去看看族譜吧。”村長笑着說,“幾十年不回來的人,你這麽一問我,我還真有點懵。”
二十分鐘後,在村委會旁邊的吳氏宗祠裏,村長上了一炷香,然後捧着去年修訂版的吳氏族譜出來。
“有電子版的,我不會弄。”村長戴上眼鏡,迅速翻找起來,很快就找到了吳明姝的名字。
“她和徐炳輝不沾親。”村長擡起頭,“她是吳小莉表姑。我想起來了,90年還是91年,吳連貴把她送北京打工了。”
至于徐炳輝和吳小莉如何保守這個天大的秘密二十多年,徐炳輝為什麽會特殊照顧吳小莉的表姑吳明姝,看來這些只能當面去問吳小莉了。
半小時後,馬爍和焦闖來到早已破敗的前公務員小區,現在居民以退休老人和新近進城務工的年輕人為主。
“就是這家了。”民警指着一扇嶄新的防盜門說道。
沒等敲門,門裏就傳出了陣陣喧鬧,好像在推杯換盞。民警按下門鈴,很快門被推開了,一股煙酒氣先湧了出來,接着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
中年男人穿着毛衣秋褲,腳下踩着拖鞋,警惕地看着門外一幫人。馬爍往他身後望去,客廳裏支着圓桌,一幫人正在聚餐。
“你好,我們找一下吳小莉。”民警開口道。
“找錯了。”男人砰的一聲關上門。
五個人面面相觑,民警臉上挂不住,直接上去用力敲門。男人開門後,民警不等他說話,掏出警官證,表明身份,用當地話呵斥他退後一米站好。
男人可能意識到自己惹到不該惹的人了,于是乖乖往後退了兩步。
“我們來調查案件,吳小莉在哪?”民警大聲問道。
客廳裏的六七個人圍攏過來,男女老少都有,像是一次家庭聚會。
“沒這個人嘛。”男人回答道。
“怎麽可能沒這個人!”民警問道,“這房子是你們的嗎?”
“是啊!”男人肯定地回答道。
“誰是業主,站出來!”民警一邊喊一邊朝客廳看去。
“我就是啊。”男人說道。
“你就是?”民警上下打量男人,“産權證拿出來。”
男人不耐煩地哼唧了兩聲,轉身走進客廳,一邊走一邊喊道:“媳婦,把産權證找出來,大禮拜天的都不讓人好好過,真讨厭!”
一個中年女人摔摔打打地翻箱倒櫃,終于翻出一個塑料文件袋,通過透明塑料皮能看到裏面的紅色封皮。
夫妻倆磨磨蹭蹭地拆開文件袋,把産權證遞給民警。民警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這不是這個房子的産權證。”
“什麽?”男人撓了撓頭,一臉疑惑。
民警打開手包,從裏面掏出一張紙,正是這套房子的産權證明複印件,産權所有人是吳小莉。
“別裝傻了!”民警把複印件拍到男人懷裏。
男人的臉色一下子煞白,女人見狀,立刻對另一個呆若木雞的中年男人小聲說道:“建軍,你先帶媽回家……”
“都別動!”民警喝止道,接着從手包裏掏出兩樣東西放在邊櫃上:一個執法記錄儀和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铐。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民警冷冷地問道。
“我們家是開門窗店的。”中年男人揉搓着褶皺松弛的臉,一臉懊喪。
他周圍是深灰色的牆壁,天花板下面有一個排風扇,緩緩轉動的扇葉是這間審訊室裏唯一運動的物體。
“在哪兒開?”馬爍問道,他坐在男人對面的椅子上。
兩人中間本來還有桌子,馬爍讓人搬出去了。他就是要讓這個男人産生一種無處躲藏的感覺。
“就在小區裏。”男人活動了一下身體。雖然椅子上沒加戒具,但不鏽鋼的材質讓他感覺又涼又硌,十分難受。
“哪年開的?”馬爍又問道。
“那早了,9……99年。”
“門市房是你自己的嗎?”
“租的。”
“租誰的。”
“吳連貴。”
“繼續往下說。”馬爍說道,“想早點出去就好好配合,不要擠牙膏似的。”
“是。”男人抿了抿嘴唇,說道,“那會我們按年頭交房租,一開始交給吳連貴。吳連貴死了我們就交給他閨女。”
“他閨女叫什麽?住在哪兒?”馬爍問道。
“吳小莉。”男人遲疑了片刻說道,“就住在我們住的那套房子裏。”
“接着說。”
“吳小莉在我們小區有兩個門市房,挨着的。一個租給我們開店,一個她自己開小賣部。”男人說道,“04年春天吧,她忽然找我,讓我幫她看幾天店,說過段日子就回來,然後就帶着兒子走了。”
“去哪兒了?”
“我沒問,她也沒說。”男人說道,“但是之後就再沒回來。”
“然後你們就搬到她家住了?”
男人默默點了點頭。
“她一直沒回來,你們也沒想着報個警之類的?”民警問道。他一直靠在灰色的牆邊,已經快和牆融為一體了。
“我們尋思人家是有更好的去處了呗。”男人狡辯道。
“有更好的去處?”馬爍冷冷道,“有更好的去處就連房租都不要了?”
“我們跟她非親非故的……”
“非親非故你住人家房子,一住就是十幾年!”馬爍喝道。
男人低下頭,不說話了。
“你們就為了霸占人家房産,人家母子失蹤了十多年,你們都一聲不吭。你們住在這房子裏就不會覺得心虛嗎?”馬爍繼續質問道。
“這是我考慮不周。”男人點頭哈腰地說道。
馬爍嘆了口氣,都到這時候了,這個男人還在替自己的惡行遮掩。但這樣的混蛋比廁所裏的蒼蠅還多,馬爍沒時間和他耽誤,快步走出審訊室。
走廊裏,馬爍碰到了焦闖和縣裏的便衣刑警。
“學校查完了。”焦闖說道,“吳小莉的兒子叫吳俊熙,04年春天吳小莉給他辦了休學,就再也沒回來過。”
“吳俊熙沒有領取身份證的記錄,之後也沒有就學記錄。”刑警補充道,“我們問了學校。因為吳小莉留了手機號停機了,學校聯系不上,也就作罷了。”
“沒人懷疑她們失蹤了嗎?”馬爍問道。
“那些年人口流動非常大。”刑警無奈地解釋道,“尤其我們這種落後地區,很多人走了就不回來了。”
“能不能查到吳小莉當年的去向?”馬爍問道。
刑警搖了搖頭,說道:“那時候火車票還沒有聯網,汽車票也随便買,咋也查不到吧。”
“是啊,二代身份證是04年才有的。”焦闖說道,“如果吳小莉拿一代身份證買票住店,那肯定什麽都查不到了。”
“我們這邊05年才開始有二代身份證。”刑警皺起眉頭,習慣性地掏出煙給焦闖遞過去。
焦闖看馬爍表情凝重,于是問道:“你認為吳小莉怎麽了?”
“死了。”馬爍淡淡地說道。
“啊!”焦闖和刑警都叫了起來。
“吳小莉就算在外地生活,也不會不管自己的財産。”馬爍說道,“兩個門市和一套商品房,就算不想要,變賣了也可以啊。”
“會不會是徐炳輝把她養起來了?”焦闖猜測道,“送到國外去了?”
“那時候徐炳輝在幹什麽?”馬爍看向刑警,“你們這有咖啡廳嗎?”
馬爍喝了一大口咖啡,頭腦清醒了一點。他舉着手機念道:“2005年9月,我公司和西門子集團簽訂了采購一攬子計劃,我公司将進口世界領先水平的專業設備,全力打造世界一流的康養領域龍頭企業。集團采購部副總裁徐炳輝代表公司參與了長達一年的談判……也就是說徐炳輝這時候最多是個部門副總。那時候他應該還沒有能力把吳小莉母子改頭換面養起來吧。”
“是啊。”焦闖翻着手機說道,“她女兒命名的彩虹基金今年十六年,說明十七年前他還沒有孩子,應該結婚不久。我看看,他們把徐炳輝的居民信息發過來了,果然,徐炳輝是04年2月登記結婚的。”
馬爍湊過來說道:“如果徐炳輝剛結婚或者還沒結婚的時候,吳小莉帶着孩子找他去了,會是什麽局面?”
“我靠,那可熱鬧了!”焦闖撓了撓臉,“那不得天翻地覆啊!”
“可是并沒有天翻地覆,徐炳輝還是順順利利結婚了。”馬爍說道,“女兒第二年出生。”
“你的意思是……”焦闖頓了頓說道,“他把吳小莉弄死了?”
“你想想,吳小莉不是一個人,她還帶着個八歲的孩子。”馬爍說道,“就算吳小莉出了意外,孩子也會制造出一些動靜,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七八歲的孩子有足夠的智力說出個大概其。所以吳小莉不可能就這麽平白無故消失的。除非一種可能。”
“什麽?”
“孩子和吳小莉一起死了。”馬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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