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仙 — 第 14 章 砍頭大禮包
第14章 砍頭大禮包
面對着徐冶,她忽然問:“你覺得朗家人還來不來?”
徐冶又意外了一下她能問出這個話,思索着道:“我看,朗家退的不甘心。他們既然能追到這裏來,想必是掌握了咱們的行徑路線的,嘶,朗家也出了幾個能用的人了!”
“恐怕那日來拿人的身份低,撞上大公子便失了主意,回去搬救兵去了。咱們正是應當快走,免得跟他們撞上呢。”
“為什麽?”
徐冶心說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麽?你自己說呢!
濟善長長的眼睫毛擡起來,撲閃着指向天空,她擡起了頭,望着頭頂這片漆黑的夜幕,眼中星光閃爍,喃喃自語般的說:“朗家追兇,而沖撞了大公子,兩邊糾纏起來,打死了人。你覺得這件事好不好呢?”
徐冶一個激靈:“你這是……!”
“再過兩天,要下雨了,正好。”濟善下了決策:“不走了,咱們就回去等着。”
大火一直燒到天亮,天亮後又過了半日,便漸漸的熄滅下去。
濟善在熟悉的焦頭味道裏走來走去,跨過滿地的焦屍與灰燼殘渣,好心情地琢磨:亂,自然是亂一點好呢,越亂,陳相青也會越需要自己。
他瞧着倒是夠有本事了,就不太好,自己沒法吃,他不甘心被吃,她就算是把人給強行塞進肚子裏,那也不是祭品的味兒!
她嘗過陳相青的血,又吃了其他人的血,又回憶着自己之前收取祭品之時的感覺,逐漸品出了點兒不一樣的滋味。陳相青比所有人都好吃,但強行吃進嘴裏的,也都好吃的有限,她能夠吸納的也有限——強行弄來的就不叫祭品!
不過,她倒是可以時不時弄點血來填填,一個朗二,都沒有陳相青幾口血來的飽肚子。
這麽一想,自己也不可以離陳相青太遠。
濟善想着腦子裏的幾個名字,越想越餓,下意識彎腰開始從焦土之中扒東西吃,扒了兩下,她忽然想起來陳相瑀。
他與陳相青是兄弟,不知道滋味如何。
濟善便走到那座被燒塌車帳旁,開始動手從中挖人,忙活了半響,她把手伸進尚且帶着餘溫的殘骸裏,奇怪地“嗯?”了一聲。
徐冶看她鼓搗,下意識過來幫忙,兩個人齊心協力将這車帳徹底拆了個稀爛,然後擡頭望了彼此一眼。
陳相瑀的屍體,不在這裏面。
徐冶跳起來,喊道:“搜!給我搜大公子的屍首,他娘的,看着都沒氣兒了,還能從火裏跑了不成!”
然而當他們搜過之後,徐冶不得不承認,倘若不是大公子被燒成了灰,那麽就的的确确是跑了。
濟善沒着急,她看着就沒着急的時候。
她帶着徐冶等人在周圍埋伏了一日,到第二日拂曉之際,果然等來了一撥人。
最初只出現了一個,大約是來探信的。探信的被眼前埋葬着浩蕩車隊的焦土吓得跌了個跟頭,耗子似的溜了。他們又等了一個時辰,伴随着日頭逐漸升起,他們等來了陸陸續續出現的朗家人。
現下世道亂,各世家府裏都養着私兵,朗家這回是來同大公子講理的,因而私兵并不帶很多,也是百來個人。
領頭的一個年紀大些的,長袍打扮,叫人扶着,徐冶低聲道:“那是親王府的管家,郡主同他叫叔的。”
濟善說:“動手。”
陳相青撥給她的人,個個是好手,之前的一場混戰不過折了兩個,現她一聲令下,又都如狼似虎的撲出去,把朗家之後趕來的人盡數殺在了這裏。
這回殺完人,濟善又放了一把火,帶着一點笑意對徐冶道:“走哇,找陳相瑀去。”
語氣輕快地好似出門玩兒。
徐冶在她的吩咐下,又放了朗陳兩家自相殘殺的消息出去。南地大家裏,陳氏以軍功起家,赫赫威名,新帝不敢輕易動搖;朗氏祖蔭深厚,百年世家,門徒學客遍布朝野。
然而濟善出門一趟,一殺就是一個朗家正兒八經的二公子,與陳家有意繼承家業的嫡子。
陳大死了?死在朗家手裏?那麽朗二呢?朗二因何而死?!
他們怎的鬥起來了?!
朗家同陳家好了幾十年,一朝翻臉,在外界看來,毫無預兆地向陳氏發了難。
而始終虎視眈眈盤踞四方的葉、徐、劉等立即蠢動起來,悄無聲息地在夜間催動了兵。
她歡快地騙着陳相青這一百個親兵,去給自己弄上百年的金身神像之時,全然不知自己将一滴水潑進了油鍋,驟然在風雲變幻的南地嘩啦潑出了要融肉刮骨的巨響!
*
陳相青自礦場打馬回府,跳下馬把缰繩一扔,大步流星地跨進了門。
護衛疾步跟上,輕聲道:“王爺把朗郡主請到府中圈了。”
“朗正清那厮活膩了。”他不耐煩地笑:“跟父王撕破臉。”
護衛也是他心腹,姓李,叫李哲。他也笑,說:“不是壞事。礦場那頭朗家的、大公子的都抓幹淨了,放咱們的人進去,後頭那幾個礦就在咱們手裏了。”
陳相青瞥了他一眼,聲音淡淡的:“我大哥出事了,這個關頭,我往他管的礦裏放人?以為父王是死的?”
他把馬鞭對折在手裏,扔在李哲臉上,半開玩笑地:“什麽德行,給我喂馬去!”
李哲不慌張,笑着把馬鞭接住,另起了一個話頭:“公子高見,在下就這麽一說。徐冶回來信了,您猜,朗二跟大公子是怎麽打起來的?”
“他們能打起來是鬧了鬼,你信?說吧,怎麽一回事?”
“是濟善姑娘。”
陳相青頓了步子,扭頭看他。
昨兒來消息,說濟善帶着自己的人跑了,今兒徐冶的信才總算到了,交代清楚了他們離府之後發生的一切。
“濟善姑娘誤殺了朗家老二,又對大公子出手,借着朗家追兇,在其中玩了個栽贓的把戲。”
陳相青揚起眉,真情實意地詫異了。
“只是大公子似乎是沒有死的。”
兄長沒死,他不意外。
陳氏似乎冥冥之中得了什麽詛咒,又得了什麽庇佑。平南王也不年輕了,膝下只卻有二子。倒不是他不生,而是自從陳相青之後,即便生了孩子,不過滿月就死,無論如何養不下來。
然而這兩個兒子,又實在很難死,面對暗殺、厲疾、戰場,無論境地兇險到何處,都能陰差陽錯地活下來。
否則這對兄弟彼此仇恨了這麽多年,不會廢物到誰也沒殺了誰。
但他沒想到濟善這麽能幹,讓她去殺一個人,她無師自通地把家事捅出了界,朝天上捅個簍子!
還是對他百利而無一害的好簍子!
陳相青兩眼一彎,清清俊俊,眼底的笑意很邪,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樂法:“那也夠本事了。”
他笑,李哲也笑,主仆二人對着外頭瘋傳的死訊愉悅,一齊利落地穿過游廊。待入了平南王的院子,李哲便收斂了笑容,安分垂手退至一旁。
陳相青上前去,被親爹的侍從攔了,客客氣氣地對他說:“王爺還在睡。”
他又笑,也客客氣氣地朝那人一點頭:“我等着。”
王府裏獨一份的父慈子孝,當爹的在屋裏睡,當兒子的在院子裏站着等。
連個正屋的門都不開,就站着幹等。
陳相青在平南王心裏,始終是有點兒比不上兄長,但凡重要一些的事務從來落不到他手裏,而全在陳相瑀掌握中。
陳相青争過,但父王不僅覺着他天生比兄長挨上一截,還特別的看不慣他出頭。但凡他好着一點兒,要蓋過陳相瑀,便會遭到父兄的打壓,猝不及防地跌下去。
他少年時期,就是等着這麽一扇門等過來的,有時候等了一下午,腿也站木了,心也等乏了,才能等來父親那扇門,朝他吝啬地打開一條縫,告訴他“王爺沒空,回去吧”。
陳相青立身如青松,肩正頸直,院中落着他修長的影子,他百無聊賴地以目光丈量,心想,比小時候的影子長了好多,已經能将院裏種的水蘭盡數籠罩其下。
長了,也挺拔了,年幼的時候,影子只是他無助的縮影。
他清楚地記得,父王一直是很想要個閨女的,因而生了又生,寵幸的妻妾成群。然而不知為何,總是生養不下來,多的還在胎裏便落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生下來的,生那日他以為自己總能有個小妹小弟,興致勃勃地逃了夫子的學堂,跑到父王的院裏來,趁着接生的亂,溜到了屋內,卻只等來了一個雙頭的死嬰。
兩個偌大頭顱,擠在一具稚弱的嬰兒身體上,把接生的婆子當即吓昏了過去。
年幼的他呆呆的立着,不知念想了好久的小妹小弟,為何突然變成了這樣的怪物。平南王只瞧了那可怖的死胎一眼,随即就看見了偷溜進來的他。
平南王就抓起陳相青,把他按在那血淋淋的死胎面前。
“你來了?來得正好!瞧清楚了這副樣子,都是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
他知道自己不招父王的喜歡器重,打小就知道。
可是……為什麽都是因為我?
憑什麽就是因為我?
陳相青慢悠悠地等,想象着父王得知兄長出事時的震怒,想象着他面對朗家那爛攤子時的狂躁。
越想,他越滿意濟善。
他知道濟善是個放了手就沒影子的,她不念人的好,也不念人的舊,因而從來沒打算真撒手。
等他見過了父王,欣賞了與自己想象中如出一轍的景致,離了父王的院子後,李哲跟上他,道:“濟善姑娘已經被弄回來了。”
陳相青笑眯眯地點頭:“嗯。”
“如您所料,她對大公子下手之後,并不回來,而是往南跑。喏連便按您的吩咐,勸回無果後,趁她夜裏入睡,将濟善姑娘的頭顱砍下,連着金身神像帶了回來。”
李哲遲疑了一下,道:“濟善姑娘……如今正在大發雷霆。”
陳相青沒見過她發脾氣,興致勃勃:“我去看看。”
“她…您…您還是不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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