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559 章 :突襲破陣

第559章 :突襲破陣

明夷于飛!

容與一心要盡快趕回到翼洲,抓住眼下的天賜良機,好救出天魔女。

他沒有時間在昆侖磨蹭,把馮勞通丢給那個傻乎乎的鹿澗門小胖子後,立刻通過小傳送陣抵達了兼岐劍郡。

昆侖,容與曾經以各種身份來過多次。

有時候是以高高在上的極堃殿少宮主的身份。

那時候,無論是昆侖的四大化神仙君,還是內門精英弟子,都會對他極為禮讓照顧。

也有的時候,為了某些不能見光的目的,他會化身為某些小世家弟子,或者散修來到昆侖。雖然沒有了禮遇的款待,卻更加自由自在。

故而昆侖各大劍郡裏零落分散的大小傳送陣,旁人會經常摸錯,往往跟目的地背道而馳。可容與卻輕車熟路,三繞兩繞,就來到了城外的大傳送陣處。

也就是剛剛闵苒和晏暖不得不離開的那個傳送陣。

此刻,傳送陣的昆侖弟子,正在圍繞這個半人高的傀儡閑聊。

“旁師兄,剛剛傳送過去的同生傀儡沒問題吧?”一個身穿執事服的弟子緊張的追問。

這個弟子,就是被晏暖委托的那個鎮守司的弟子。

喜鸾峰的旁師兄掐着手決,在他是手指上,纏着一根細細的金屬絲。

金屬絲的一端繞在旁師兄的食指上,另外一段穿過木質傀儡表面的符紋,直接紮進了體內。

金屬絲在不斷發生輕輕的震動,旁師兄連連變換手決,似乎在細細的分辨着什麽。

“你別吵,我要感知最細微的陣符變化。你這一說話就亂了周圍的氣息,感應不準了。”旁師兄嫌棄的白目那輪值弟子。

輪值弟子趕緊閉嘴。

旁師兄手指微微撚動,“嗯,跟剛剛的空寂之感不一樣,現在的同生傀儡符紋已經開始正常運轉了。看樣子,應該是傳送過去了。”

那輪值弟子憋不住話,又開口道,“可你前幾次也是這麽說的,都說傳送成功了。但沒過半天,同生傀儡還是裂開了。”

旁師兄對此嗤之以鼻,“那也不是同生傀儡的問題,我看多半還是大陣那邊有什麽變故。光這麽放傀儡也不行,下次還是得想辦法跟人一起傳送過去才行。”

輪值弟子牢記自己的責任,“那可不行,我們鎮守司的羅蝕聖君說了。在沒有搞清楚之前,絕對不能再讓修士們過去。”

旁師兄不以為然,“就你們鎮守司太過保守,我敢打包票,傳送陣肯定沒問題。”

“那為什麽望舒峰的師兄們過去了兩隊後,都音訊全無呢?”

“就因為音訊全無,才更應該派高階修士過去。管他什麽魑魅魍魉,在昆侖劍氣下都得現行……”

他們兩個各持己見,一時間難以争出個高低來。

“請教這位師兄,我,我想傳送到翼洲去,不知道是在這裏嗎?”旁邊響起一道細細的聲音。

那輪值弟子扭頭一看,就見容與頂着司應元的容顏,禮貌又殷切的問詢着。

能被選為輪值弟子的,都是往日裏脾氣比較好,性格也溫和的人。見又有人來問傳送陣的事情,這弟子就不再跟旁師兄拌嘴閑聊。

“這位道友是剛從外面回來的吧?這可不巧了,如今跨境前往翼洲的傳送陣都不能用了。你先在兼諸劍郡找個地方住下,等等再說。”輪值弟子解釋道。

容與不解的問,“等?我有點急事要回去,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類似的問題,輪值弟子每天都要回答很多遍,可他還是耐心的解釋,“那可真不好說,我們昆侖鎮守司的羅蝕聖君說,只要沒有雙向恢複傳送,就不能放人過去。你且寬心吧,大家都在等着呢,這是沒辦法的事。”

輪值弟子的話并不能讓容與的心情松快一點,他本就安排了後續在翼洲安排的事端,好趁亂把極堃殿的執事們都調離出去,也包括帶着天魔女撤離計劃。

可如果跨境傳送陣出了問題,那他原本所有的計劃,就全都打亂了。

容與的心思轉的極快,他故意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哎呀,可我實在等不及啊,那要不要先轉頭去應州,再從應州繞路回翼洲呢……本來以為昆侖的跨境傳送陣是最穩妥的,這才直接就過來了。萬萬沒想到啊……”

應州乃是正一道門的所在,故而也有跟翼洲接駁的跨境傳送大陣。

容與這番話聽起來只是無心抱怨,其實有那麽些許昆侖不如正一的微妙比較。

輪值弟子還沒有說話,喜鸾峰的旁師兄就不樂意了,他口氣生硬的說,“哼,昆侖的傳送陣既然不能傳送,其他的傳送陣當然更不可以。實話告訴你,不止應州,連帶着洛洲還有虞洲,都不能傳送了。”

容與聽着,雙眸微微凝滞,他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

剛剛那番暗中拉踩的話,就是要套出其他幾個傳送陣的情況。如今聽這弟子如此說,他心中已經斷定,翼洲應該是出了大事。

這一刻,容與內心冰冰涼,原來自家師父把他支去龍淵,也不僅僅是安排他去盯住昆侖,破壞他們振興宗門的勢頭。

看來大宮主還另有深意,那就是趁着把自己支走的這個機會,好在翼洲做些安排。

可是,翼洲本就是極堃殿本部所在,就算不把自己支走。難道大宮主要做些什麽,還有人敢去阻礙麽?

不,自己從來不敢當面忤逆大宮主。

除非,除非大宮主打算對天魔女下手!

因為只要容與察覺到一絲可能,都會拼了名也要去破壞這件事。難道這次,大宮主是要對天魔女做點什麽嗎?

可是為何又要封停所有跨境的傳送陣?!

容與現在就是打破頭,也想不到大宮主要對天魔女做什麽,而且要封印所有的跨境傳送陣。

他唯一肯定并确定的,就是自己需要立刻回到翼洲,回到極堃殿。

可昆侖距離極堃殿太遠了,它們之間隔着號稱十萬大山的天塹叢林,更有禹洲、喝粥、崇州和望洲間隔。

最近的路線,也就是從殷洲傳送到和洲,再從和洲過虛海,走望洲角。

而且虛海屬于內海,靈力極為穩定,根本不存在什麽空間裂隙,容與自己的怪魚飛舟也只能老老實實的非過去。

沒有小半個月,根本連望洲角都達不到。

他等不了那麽久!

……

容與的表情變得逐漸陰沉下來,他低頭沒有說話,可也沒有離開。

本來,容與幻化成司應元的容貌,他只所以又用了這個曾經在昆侖出現過,還已經不在人世的身份,是多少有一點點冒險的。

可容與權衡之後,依然選擇了這個身份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司應元的容貌雖然不是特別出色,但是卻在當時制作面具時,加了幻心蠱在裏面。

所以司應元的臉會給人一種熟悉親近的感覺,非常容易博得初次見面的人信任。

然而此刻,這張素來如春風一樣和煦的面容,卻變得有幾分猙獰陰沉。

那輪值弟子微微有些錯愕,不過他也并沒有太疑心。

畢竟很多來詢問情況的商隊聽說開通傳送陣的時間不确定後,臉色也都很難看。

如果看守傳送陣的人不是昆侖弟子,想必被商隊的人當面破口大罵的事情,也是難免的。

輪值弟子還想寬慰司應元幾句,可在一旁的喜鸾峰旁師兄卻忽然大叫,“糟糕,同生魂符破了!”

輪值弟子立時來不及管容與了,他連忙轉身過去,跟喜鸾峰旁師兄湊到一起,“怎麽會破了,往日不是能堅持一日以上,最快也要半日的麽?”

容與在旁邊默默圍觀,他的眼神不斷的閃爍,腦子也拼命的開始轉動起來。

“這誰知道呢,晦氣,晦氣!”喜鸾峰的旁師兄不斷的用手指抓自己的頭發,“這次我用了牽機金絲去感應同生魂符,分明是好好的,而且那種微微的震動,絕對是一切正常的表現!”

前幾次的傳送都莫名其妙的失敗了,就有不少同門暗中說是喜鸾峰的同生傀儡不管用。

這位旁師兄算是當代弟子中對同生傀儡鑽研的比較精深的人,他就不服氣這個指向,格外想證明自家峰頭出産的傀儡沒有問題。

旁師兄好強,這次特意帶來了牽機金絲,一種被钺金鍛造的探針道具,它能夠微妙的探查各種符紋的變化。

這種牽機金絲的造價不菲,別看短短的不到三尺長,在修真坊市裏卻要售賣到12枚極品靈石。

除了正一那種靠符箓和陣法賺錢的宗門,一般人還真買不起。

旁師兄也是為了賭一口氣,把自己庫存贊的靈石都掏空了,才買下了這跟牽機金絲。

所以從那只「陽」傀儡被傳送走開始,他就用牽機金絲牢牢的扒在「陰」傀儡的同生魂符上,沒有錯過一絲一毫的感應。

牽機金絲果然物有所值,當陰傀儡被大陣傳送的瞬間,整個同生魂符都黯淡了下去,就跟被封印了一樣死寂。

可在一刻鐘後,牽機金絲就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那不是普通的顫抖,而是帶着均勻節奏,有一種舒張之感的抖動。

分明就是同生魂符的陰文和陽文,相互呼應的正常反應。

這說明什麽?說明陽傀儡不僅被傳遞了過去,而且還能正常的運轉了。

大陣,沒有問題!

就在剛剛,忽然之間,陰傀儡的同生魂符就碎掉了,那傀儡從胸口的地方直接裂了開來。

沒有任何征兆。

而且更為過分的事,前面幾次傳送同生傀儡過去,往往是過了一日或者半日,那傀儡才魂符破裂,徹底銷毀。

像今天這樣,還不到三刻鐘就魂符破裂的,前所未有。

旁師兄圓潤的臉頰上都是怒色,“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在傳送陣的那邊破快了陽傀儡。哇呀呀呀,氣死我了!”

“別讓某知道是誰幹的,我昆侖的長劍可不是吃素的,真真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旁師兄氣得跳腳,容與從他們的對話裏,加上旁師兄手頭已經垂落了頭顱四肢,身上符紋暗淡的傀儡身上,不難推斷出,這兩個弟子估計在放什麽測試的道具,而且結果非常不順利。

容與的嘴角挂起一個冷笑,怎麽可能順利,大宮主既然封了翼洲,那麽翼洲的事情就一定不簡單。

但是他現在要怎麽才能穿過傳送陣呢?!

一時間,容與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

旁師兄拖着破爛壞掉的陰傀儡,急躁的在跨境傳送大陣前面來回的踱步,然後他忽然頓住腳步,“不行,我不甘心!”

“啊?!”輪值弟子傻呆呆的看着他。

旁師兄仿佛下了一個決定一樣,他對輪值弟子說,“廖秦,老子不甘心就這麽失敗,還被破了一身髒水。我要去翼洲看看。”

輪值弟子廖秦立刻問,“你,你想幹什麽,你可別亂來啊!我告訴你,你要亂來的話,羅蝕聖君可不會輕饒你的。”

旁師兄忽然壓低聲音,“羅蝕聖君每天忙那麽多事,哪裏管得了這種小細節。好師弟,你偷偷放我過去,師兄回頭一定好好謝你。”

廖秦立刻捂着腰帶,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我們鎮守司的規矩多,可不像你們喜鸾峰那麽随性。法度為重,說不行,就不行。”

他這不捂着腰帶還好,這麽明顯的動作,簡直是告訴所有人,傳送陣的陣盤,就放在腰帶裏面。

別說容與看出來了,那旁師兄也看出來了。

顯見的,廖秦這個人平素裏的脾氣太好,所以沒有什麽威嚴。旁師兄有點欺熟的意思,涎着臉湊了過來,“好師弟,你就幫我這一回。我這可是投了血本跟忘舒峰的金師弟打賭,說我一定能用同生傀儡跟前面的執事聯系上。”

“這次我要輸了,那我這一年的月例就沒有了。你總不能見死不救,看我去喝西北風吧?!”旁師兄嘴上說着,手裏就要去摸廖秦的腰帶。

廖秦雖然性子軟和,可人卻是非常清醒。

他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一團和氣的小臉也挂了寒霜一樣的表情,“別的事都好商量,可看守傳送陣是職責所在,我是鎮守司弟子一天,就一定要遵照鎮守司的規矩。旁景清師兄,你這是要犯禁嗎?!”

廖秦這麽一說,顯然是沒有了借着玩鬧渾水摸魚的餘地。

那旁景清的臉色也難看的挂了下來,“不行就不行,何必搬出鎮守司吓唬我,我喜鸾峰難道是被吓大的?!”

眼瞅着,兩個昆侖內門的弟子,就這樣起了龃龉。

就在這個時候,廖秦和旁景清忽然同時感到脖頸上一癢,仿佛有什麽叮了自己一下。

還不等他們擡手拍打,兩個人卻赫然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擡手,一股陰寒毒煞的氣息,順着後脖頸直接鑽入到了體內靈脈,而且迅速的控制了他們的心脈。

兩個人不動還好,但凡有一絲絲掙紮的意思,那惡毒的陰煞之氣,就不斷的往心脈上刺,處境極為兇險。

廖秦和旁景清只能大眼瞪小眼的面對面站着,一動也不敢動。

可他們卻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驚懼不已的神色。

是誰?!誰敢在昆侖的劍郡,光天化日之下,對昆侖內門弟子下這種毒手!

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麽毒,可這種鑽入靈脈攻擊心脈的陰煞之氣,不用太精細也可以斷定,定然是某種邪魔歪道,多半跟魔修手段相關。

這簡直就是自殺。

魔修手段,攻擊昆侖內門弟子,犯了任何一條,就等于對昆侖宣戰,這是絕對的大忌。昆侖上下數萬弟子,都将跟此人以及其背後的勢力不死不休。

所以到底是誰,敢這樣暗算老子!旁景清和廖秦憤怒的想,然而他們卻不敢轉動身體,呆立在原地,拼命的調用全部的靈氣護住心脈。

廖秦就聽見一聲非常輕柔溫煦的聲音,“廖師兄麽,實在抱歉,家有急事,借盤符一用。”

随着這個聲音,剛才那個一只站在旁邊,修為只有煉氣期的散修弟子,輕輕的伸手過來,從他的腰帶內側,拿出了傳送陣的盤符。

廖秦大驚,忍不住開口道,“不,噗……”

他一開口,體內的靈脈就随之調動,那陰煞之氣趁機狠狠在他心脈上紮了一下,直接讓他心脈重創,口噴鮮血。

廖秦急得不得了,卻根本動彈不得。

容與看着這傳送符,巴掌大小,裏外兩層呈現環形,可以輕輕撥動。容與慢慢的轉動盤符的環形陣符,當調用到某個角度的時候,陣盤上的幾個陣符同時泛起一陣微弱的藍光。

而同時,他們身後的跨境傳送陣也泛起了白光。

廖秦想要擡手去搶奪陣盤,可他連說話都會讓陰煞之氣往體內鑽去,更何況是擡手。

手臂不過是微微顫抖了一下,那陰煞的寒毒就又往心脈上紮了三分。

廖秦身子一軟就要癱軟下去容與早有準備的在一旁撐住廖秦,将他扶住了。

容與輕輕嘆息一聲,“你們這又是何必呢,我給你們種的是修羅蠱,只要不調用靈氣,它們就無法在靈脈中游走。你們還能多活三刻的。”

“廖師兄,如果你繼續調用體內靈氣,怕是不出三刻,你的心脈就會被修羅蠱直接咬穿了。”

心脈一穿,就算是化神仙君親至,也救不回來。

蠱修,果然是魔宗手段!

旁師兄瞪得眼角都要裂開了,他不明白這個魔修為什麽要忽然對他們下這種毒手。

就算撐過了三刻又怎麽樣?這種蠱蟲從未聽說能從體內驅逐,除非母蠱召回。

他,到底是誰!

旁師兄不敢動,只能看着那個煉氣期的散修,輕松松松的,仿佛同門師弟一樣的親切,他用胳膊托着廖秦,将他放置在本來就在一旁的涼棚座椅上。

那人還貼心的将廖秦的雙臂互搭,擺出了個趴在上面休息的姿勢。

旁師兄忽然意識到這個散修的惡毒,由于跨境傳送陣的故障,很多時候輪值弟子都是這樣趴着休息。

他将廖秦擺成這樣,怕是故意的。

這樣一時三刻,都不會有人發現廖秦受傷,自身無法移動。等到別人發現的時候,怕是廖秦人都涼透了。

好陰毒啊。

這是要慢慢的折磨死他們麽,旁師兄卻不敢松動半分。哪怕在他的全力抵制下,依然能感到那股陰煞之氣在不斷的往他體內鑽去。

但凡有半分松懈,都會帶來心脈上劇烈的折磨。

容與卻将廖秦擺好後,立刻轉身向跨境大陣走去。

此刻,那大陣真隐隐的散發出一股柔和的波動光芒,不算醒目。但只要有心人靠近,還是會發現大陣的異常。

容與是極堃殿的少宮主,極堃殿自然也有這種跨境傳送陣的陣盤,尋常弟子難得一見。可以他的身份,卻是實實在在的摸過的。

而且知曉其中的關竅,一旦用陣盤轉環開啓大陣之後,只要站到上面去,最終在陣盤上按中間的陣眼,就可以直接傳送。

剛剛那位旁師兄跟廖秦的拌嘴,讓容與聽的分明——大陣可以傳送,且傀儡都沒問題。

所以傳送陣本身沒有問題,出問題的九成九在大陣另外一端的翼洲琨城。

想通了這裏面的關竅,容與毫不遲疑的出手了。

他沒辦法等下去,如今對他來說,時間比靈脈還要寶貴。

可容與剛轉身踏出半步,就頓住了腳步,他的腰帶被一個無力的手指,死死的勾着,用盡了全力。

盡管那用盡全力的手指,依然顯得十分氣弱乏力,可那手的主人,卻異常的執着。

容與內心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他低聲開口道,“這又是何必呢,我本沒想要殺人。”

勾住容與腰帶的,正是被他扶到座椅上的廖秦。廖秦的心脈被修羅蠱瘋狂啃食,本不應該妄動。

但是守護傳送陣,是廖秦的職責所在。

哪怕他的心脈已經被修羅蠱幾乎啃穿了,廖秦依然竭盡全力的去阻止容與。即便這個阻止看起來甚至有點可笑。

容與背對着廖秦,輕輕閉了閉眼。他跟這個昆侖弟子毫不相識,甚至對廖秦的最初的印象還頗為不錯。

但容與同樣也沒有對這兩個昆侖的弟子留手,上來就用了最為狠厲陰毒的修羅蠱,本就沒有留手,生機渺茫。

不過如果他們兩個能全力以體內靈氣抵抗修羅蠱,至少還是可以堅持個一日半日的。

如果有元嬰大圓滿境界精通木系功法的修士出手,逼出修羅蠱也并非不可能。同樣的,修羅蠱對心脈的陰傷,會伴随他們終身難以痊愈。

容與向來瞧不起昆侖的所謂正義仁善。

每次看昆侖弟子執行法令,總是要啰啰嗦嗦講究個證據。如果對方不下殺手,他們就往往不肯現行出手擊殺。

可這樣的做法換來什麽?

是那些窮兇極惡之徒的感恩麽,當然不是。世人都知道昆侖不殺手無寸鐵之人。故而那些兇徒往往以弱示之,昆侖就只能忍讓,不斷的忍讓。

而當昆侖稍微弱勢或者落單的時候,為此被算計受傷,甚至隕落的執事,不知道有多少人……

這在容與看來,就是愚蠢!

毫無用處的善良,就是愚蠢。對待敵人,一定要搶先下手,且不留後患。

容與當然要出手就拿住這兩個昆侖的傻子,一擊弊命。

實際上容與還暗中驚嘆于自己的好運,像這種跨境的傳送陣,換成其他的宗門。甚至是極堃殿,都要至少駐派三個以上的執事進行守護。

如果人數一旦超過了三個,那就很難被偷襲控制,容與強行穿過傳送陣的機會,幾乎為零。

容與不知道的是,本來看守這個跨境傳送陣的輪值弟子,也安排了一隊12個人的标準小隊的。

可後來因為傳送陣暫停運營,同時各地散修的大量湧入,日常打架鬥毆的事情直線上升,忘舒峰的執事根本不夠用。于是就從看守傳送陣的輪值弟子中,抽了一半過去。

這樣看守大陣的就變成了六個人。結果因為瑤臺峰雙層很陣法啓動,傳令不暢,為了能快速把劍符都派送到位,又分走了一半輪值弟子。

這樣看守大陣的人就變成三個人。

而這最後的三個人,卻因為極堃殿大宮主的到來,需要更多人手去布置和巡守,結果又臨時抽調了兩個人上去幫忙。

說好了只用大半日的,到下午就可以讓那兩名臨時幫忙的弟子回來執勤。

正因為極堃殿大宮主王星禦的煊赫陣仗,才給了容與這個可趁之機。

畢竟,沒有人能想到,有人會在昆侖的本部,去暗算兩名內門弟子。

容與感受着背後被勾住的腰帶,他微微嘆氣,甚至沒有轉身。擡起右手,用拇指點住自己中指第二個指節,輕輕往下一按。

無聲無息的,廖秦體內的修羅蠱就猛的發狂,一下子就穿透了他的心脈,瘋狂的啃噬起來。

而廖秦,全部的力量都在阻止容與離開,本就無力防護心脈。

在容與催動母蠱引誘那修羅蠱發狂之後。

廖秦雙目圓睜,雙目、口鼻都有細細的血線流下。他原本用力的手指重重垂落,再也沒辦法握緊容與的腰帶……

廖秦,隕落。

“廖……啊!”旁師兄發出慘呼聲,他眼睜睜的看着容與打個手印,然後廖秦就七竅流血的無聲而亡。

他悲憤之下,忍不住呼喊出聲來。

可他自己體內的修羅蠱也跟着躁動起來,旁師兄因為開口而松懈的那口氣,給了體內蠱蟲機會,更加瘋狂的鑽進他的心脈中大肆啃咬。

旁師兄痛得全身都在打顫,卻連喘息都不敢加速,這種疼的死不得的絕望,如非親臨,難以描述。

此刻,容與已經走到了傳送臺上,他的腳下傳送大陣,柔和的光暈正在慢慢包圍着他。

容與的手裏捏着的就是傳送陣盤,正在打算按下去。

就在此時,一前一後兩個黑影沖着容與撲過來,而容與立刻在陣盤中間的陣眼處,灌入了大量的靈力去驅動陣符。

巨大的光芒包裹住容與,也包裹住了那兩個黑影。

容與這才看出來,這兩個細長、帶着鋒利爪牙的靈犰傀儡獸,而且那傀儡獸半張的嘴巴裏,有一道隐約紫色電茫閃耀。

而另外一只從雙耳和鼻腔噴射出濃郁的綠色迷霧,看起來就十分不詳。

然而跨境傳送大陣已然啓動了,那兩個奔騰到半空的靈犰傀儡獸也被傳送的白光包圍起來。

容與百忙當中看向旁師兄,就是他搏命的釋放出兩只最強的傀儡獸。

可旁師兄的這個動作,需要調動靈氣從乾坤戒指中激活傀儡獸。

這樣一來,他也沒有了專注抵禦修羅蠱力氣,躁動的蠱蟲同樣直接啃穿了他的心脈。

心脈破裂,旁師兄圓潤的臉上,同樣出現了細細的血痕,他雙目圓睜的看着那泛起的白光,簡直死不瞑目。

旁景清,隕落。

容與目睹着兩個昆侖內門弟子的死亡,面無表情。

他內心深處,甚至覺得昆侖弟子難免有些「愚」,明明,可以多為自己争取半日的。可昆侖的弟子,總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慨然赴死。

有時候是因為信義,有時候是因為熱血,還有時候是因為那些該死的道德……

可不知道為什麽,每當昆侖弟子為了這樣愚蠢的原因去死時,容與在腹诽的時候,卻又總有三分難以壓抑的敬佩。

因為這世上除了昆侖弟子,其他的大小宗門,亦很難有這樣為了他人,為了守衛這片大陸真正和平寧靜,而默默付出,乃至犧牲的人了。

容與真的想問問這些昆侖弟子,值得嗎?!

作為經常在暗中收羅手下,并且挑起事端的幕後黑手之一,容與并不能真的把這個問題問出口。無論他以什麽樣的身份,都未免太過卑劣。

……

白光包圍了容與,跨境傳送陣啓動。

在跨境傳送的過程裏,所有的一切都會在剎那間凝固下來,包括那兩只高高躍起撲向自己的靈犰傀儡獸。

容與在按下傳送陣盤的樞紐時,就已經做好了更為危險的全面提防。

真正的挑戰,一定在翼洲的琨城那邊的傳送陣上。

傳送陣的所有東西都會凝固,甚至包括修士的神識,各種被動防禦的道具、陣法等等。

所以修士在剛剛傳送過來,如果被人刻意的針對和襲殺,幾乎沒有辦法抵抗。

這也是為什麽只有大宗門才會修建對外運營的傳送陣。

一來是它太過消耗靈石,但同時也因為安全。

大宗門的傳送陣,以宗門信譽為擔保,會保護通過傳送陣修士的性命以及財貨的安全。

換個小宗門,萬一出現了截貨和仇殺。趁着剛剛傳送過來的瞬間,修士很難有抵抗的機會。

容與知道翼洲這邊的傳送陣出了問題,連續四個大洲的傳送陣都無法互通,傻子才看不出來出事了。

但是為了天魔女,他不得不賭上自己的性命。

容與甚至做好了剛剛被傳送過來,就會遇到重手截殺的準備。他只是在賭,賭對方不會直接殺死他,而是要審問一二。

那麽他利用身上特有的母蠱或者魔修手段,趁其不備而攻,依然有機會反殺對方。

轟。碰。

“啊,我的眼睛。”

“師弟小心,這是什麽鬼東西?”

“道祖啊,這麽會有紫雷錐,我的護身符!”

随着兩聲巨響,尖叫聲此起彼伏。

兩個靈犰傀儡獸噴向容與的招數,在傳送過來後,直接穿過了跨境大陣,砸向傳送陣的後方。

顯然,站在傳送陣周圍的人沒有想到上來就有這麽大的殺招,不查之下,被兩只傀儡獸而襲傷了。

這兩個傀儡獸顯然是旁景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拿出來的至強攻擊靈械。

故而哪怕周圍的弟子們有一些被動防禦的符箓和陣盤,一個不查下,他們還是多少受了傷。

哐當。

轟隆。

“星寂萬物,破!”有人暴喝到。

對方的反應顯然不慢,立刻做出了回擊。傀儡獸的強弱,除了傀儡本體的鍛造外,最關鍵的還是要看修士的操控。

那傀儡獸本就是旁景清為了阻攔容與的拼命手段,誤打誤撞跟着一起過來的。在沒有了旁景清的操控下,它們再強的本體也不過是死物而已。

守候在傳送陣兩旁的修士一起集中反攻,三下、兩下,就把兩只原本應該非常強大的傀儡獸給砸成了廢鐵破爛。

不過那些修士的操控也非常精準,所有的攻擊都奔着兩只傀儡獸去了。反而沒有觸及到容與,顯得非常的克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容與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正常的吓人。

這裏說的正常,不止是指沒有伏擊,甚至連跨境傳送陣周圍看熱鬧的,圍觀打探消息的,甚至還有些散修趁機在此地周背陰處擺攤賣點材料……

這一切,都跟容與之前無數次經歷虧跨境傳送陣的樣子沒有區別。

容與甚至擡頭看向東方,在極遠處的雲層之中,一座若隐若現的青色宮殿若隐若現。哪裏就是極堃殿的所在。

容與可以很肯定,自己被安全的傳送過來了。

而且周圍居然沒有成建制的修士隊伍進行埋伏,那麽到底是什麽緣故讓幾個大洲的跨境傳送陣都停擺了呢?!

“這位道友,您怎麽一上來就打打殺殺的,瞧瞧,給我師弟打傷了。”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在容與身側響起。

顯然對方把那兩個傀儡獸當成了容與自己的戰鬥傀儡了。

容與的身體慢慢轉向那個質疑自己的修士,腦中已經快速閃過了幾種可能的推測。

但最終,他決定先靜觀其變,并且認下這兩個傀儡獸操控者的身份。

“可是我的傀儡獸,也被你們摧毀了。”容與慢吞吞的說。

聽他這樣說,那青衣銀紋的修士更為不滿,“道友你這就不講道理了,我們極堃殿向來不願以勢壓人。但你動手在前,還縱傀儡傷人,要是不交待清楚,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容與沒說話,只是看着那修士身上的銀紋。

是的,青衣銀紋,就是極堃殿的标識。

而且看着修士身上的銀色花紋以及刺繡的星紋,他應該是個輔教的身份。

這個人,居然真的是極堃殿的修士。

此刻容與依然頂着司應元的容貌還有散修的身份。

故而這個極堃殿的修士沒有認出他來。

可容與在環顧四周的時候卻發現了,站在這裏的,都是極堃殿的輔教修士,還有一個高階的教都。

從他們衣飾上的細節,還有剛剛斬殺傀儡獸的功法來看,這些人的身份都是真的,并不是其他的修士冒名頂替。

對于這點,容與敢确定、一定,以及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