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歸去來兮

明夷于飛！

龍淵北上，蔽海雲霧中。

一艘極大的，金燦燦的雲舟，正乘風破浪一樣劃過雲海，快速的從南向北，直奔殷洲而去。

這艘華貴不凡的雲舟，通體都寫着「有錢」兩個大字，正是魂寰少主莊天瑞的私人雲舟，寶鸱飛舟。

而此刻，寶鸱飛舟上的氣氛異常壓抑，整個飛舟上死氣沉沉，幾乎沒有人說話。

這也難怪大家情緒低落，親眼目睹了整個龍淵被地火吞噬，而無數的靈獸被地火岩漿追得無處可逃，在漫天的沉霾和滾燙的岩漿逼迫下，只能拼命往海裏逃竄。

可它們中有很多靈獸，一生中幾乎從來沒有過什麽游水的經驗，前腳入水，後腳就是哀鳴着沉入海底。

其他的靈獸被前面的哀鳴吓到，驚懼的往旁邊躲閃，可哪裏又有地方讓它們騰挪呢。不過是相互踩踏，互相嘶鳴着，然後再次被熔漿驅逐到水中。

火焰，黑煙，雷電。

以及那些靈獸苦苦掙紮卻不斷被吞噬的慘狀，極大的刺激到了寶鸱飛舟上的所有人。

春寶被吓得哭啞了嗓子，還是扶搖直接用一記輕靈術讓他昏睡過去，才止住他開始抽搐的慘狀。

也因此，整個寶鸱飛舟更是陷入了一種沉悶的寂靜當中。沒有人想說話。

大家不知道用什麽話來安慰彼此的好。

良久，杜陸離才勉強的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回到艙室，看靜卧在裏面的香茅子。

那一瞬，她淚流滿面，後悔仿佛一柄帶了劇毒的匕首，在來回割裂着她。

從黑塔炸裂開始，杜陸離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她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沒有拉着大家都來龍淵，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至少小師妹應該不會遭這麽大的罪，也許大師兄能跟顏令甄師姐一起回來……

為什麽，當初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居然覺得有完全的把握能讓大家都來龍淵歷險，又平安回去呢？！

龍淵如今到處都是地火岩漿，整個地脈都爆了出來。

這種情況下，沒有登上飛舟的大師兄，又有多少機會能逃出去？

“杜陸離，你該死！你真是蠢得要死，為什麽不是你去死，應該以死贖罪的人是你！”杜陸離在內心不斷的咒罵自己，用最刻薄和惡毒的語言詛咒自己。

可這些惡毒的咒罵并沒有緩解她內心的痛苦，反而讓她更加厭惡自己。

這種痛苦仿佛有一萬只嗜血蟻在她的血管裏啃食，杜陸離難以忍受的擡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啪！”

她的臉被自己抽得猛的歪向一側，火辣辣的痛感從臉頰蔓延開來，半邊身體都歪了過去。可杜陸離的焦灼不安的內心，卻仿佛有了一絲絲的松動。

杜陸離又擡起另外一只手，反向抽了回來，“啪！”

打得好，你這個任性卑劣，害死師兄的賤人！

“啪！啪！！”

你怎麽對得起大師兄，他對你那麽好。

你回去，要怎麽去見二師姐。

“啪！啪！”

你要怎麽跟師父說，你帶着小師妹偷偷去龍淵，弄得她一身傷痛，甚至可能毀損根基。

杜陸離，你為什麽不死在龍淵呢，你才該死的混蛋，賤人！

……

香茅子陷入到了昏沉的睡夢當中，此刻她的識海一片黝黑，所有的神識都蟄伏在暗黑當中，順滑又平複。

香茅子識海中的黝黑，并非是普通人沉睡之後，識海中混沌不開的那種黑暗。

而是仿佛有一種更為漆黑的，吞噬一切的力量，造就那種獨特的「黑」，它不是一無所有的混沌蒙昧，而是絕對的漆黑，有着吞噬一切的絕對力場。

只要它想，這股絕對的禁止之力，可以吞噬萬物。

這就是香茅子體內濃郁而充沛的法則之力。

它有一部分源自裏世界三個半神器的撕扯，掉落了無數法則晶片；

它有一部分是巨龍殘魂主動釋放的巨龍精魄，硬生生灌注到了香茅子的經絡裏；

而它的最後一部分，則是在吞吞另一股血脈傳承的感染下，直接吧巨龍精魄溶解的法則之力，灌注了毀燼的血脈傳承。

所以這股來自元天靈獸的傳承，就這樣硬生生在香茅子的識海中紮了根。

這種法則之力，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元天巨龍和黑麟，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兩種極致的元天靈獸。

元天巨龍壽命悠長，巨龍精魄可以主導萬物萌發。甚至連它們死後的骨骼，都會化為一道道靈石礦藏的種子，重新撫育萬物。

可黑麟則是麒麟靈獸中的異端，它帶着天生的毀燼之意，吞噬萬物，把一切都歸于虛無。

在上古神話的傳說中，黑麟也就是死神的化身，它收割一切，寂滅一切，讓天道維系着從生到死的平衡。

這兩種天道的寵兒，生來就站在天道的兩端。

一者主生，一者主死。

這兩種本源上就走向兩極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在同一個生命中融合。但偏偏因為吞吞特殊的根骨，還有它跟香茅子無法割裂的羁絆。

再加上元天巨龍龍魂的不斷擠壓，竟然硬生生在香茅子的身體裏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态。

只不過現在香茅子被那紫绀陀羅臭暈了過去，她的意識海完全放松，銀色神識在無邊的黑暗中緩慢的舒展着，跟識海中沉浸的濃郁的黑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一聲又一聲清脆的掌掴聲，硬生生鑽入到了香茅子的耳朵裏。

然後順着她的耳朵，進入到了識海中。

「啪」的一聲，就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平滑如鏡的湖面。它悄然無聲的融入進去，卻驚起了湖面一道道的漣漪。

接下來連續的「啪啪」聲，更像是無數雨滴落入識海之湖，黑色的法則原力被震蕩得出現了一圈圈的波紋。

它們可以吞噬這些動蕩的漣紋，但因為毀燼法則被巨龍精魄的生之力均衡了。

所以那聲音就不斷的震蕩的傳入識海，慢慢的推動着香茅子安穩沉睡的神識。

随着震蕩的不斷加劇，神識也越來越搖擺。

終于，在香茅子的識海中，那些銀色的神識仿佛迷茫站起來的孩童，樹立着舒展起來，從識海向外慢慢探開。

而香茅子的睫毛也在微微顫抖，她的眼睛，緩緩的張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正在不斷自我嫌棄的杜陸離并沒有發現香茅子已經慢慢張開眼睛。

她依然不斷的用力抽着自己的耳光，此刻她的雙頰已經從紅腫轉到紫漲，再自己抽下去，難免會破皮出血。

可杜陸離不僅沒有停手，反而越來越用力，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抽成碎渣那樣。

香茅子散漫的眸光從迷茫中逐漸轉到清醒狀态。

她最後的意識，還是雲修師兄背後偷襲，制住了她的靈脈。

然後，然後小莊公子忽然掏出一朵又美又臭的花，硬生生怼在她的臉上。

再後來，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小莊公子，雲修師兄，巨龍殘魂——大師兄！

對了，大師兄！

香茅子一個激靈，「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她這猛的一翻身做起，反把正沉湎于自怨自艾中的杜陸離給吓了一跳，連自抽耳光都忘記了，“小，小師妹……”

還不等她說完，就看見香茅子直接下床，光着腳丫就往艙房外沖。

原本怕在她脖頸處的吞吞「吧唧」一聲就摔到床上。

半黑半黃的小吞吞被直接摔醒，支棱着腦袋，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就只看到香茅子的背影，沖出了房門。

……

魂寰諸子等人都心情沉重的在甲板上休憩，他們沒有交流，可內心裏卻無法平靜下來。

此刻距離殷洲尚有不到數日的歸途，可魂寰諸子卻已經全部都意識到，大的變故已經來了。

那不僅僅是龍淵地脈炎火忽然爆發，更可怖的是龍淵裏居然有人藏了可怕的魔修和屍傀……

這一切都表明，至少有一群元嬰聖君以上的人，暗中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年，才能儲備這樣一只伏兵在這裏。

可他們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他們究竟是誰？

他們要對付的目标裏會有魂寰嗎？亦或是，昆侖？

昆侖，天下道宗之祖。

如果真的有人劍指昆侖，那麽這背後難道緊緊是元嬰聖君在暗中籌謀嗎，會不會有化神仙君們的影子？

一個又一個問題，仿佛雲海中的白色浪潮一樣，一波波湧來。

可每個問題的背後，都指向了一個可怕的結局——天下大亂将至。

帶着這樣的沉重推測，從莊天瑞開始，所有的魂寰弟子都沒心情交流。

幾個女弟子相互依靠着坐在一起，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撐起自己的身體。

林言之抱着春寶坐在扶搖旁邊，他的見識不多，卻也通過這段時間的經歷，多少對這些大宗門的情況有些了解，隐隐的感知到情況的嚴重性。

林言之在外面流浪多時，最會看人眼色，此時他便不再多話，只守好春寶。

扶搖嘗試着用呈子去占蔔，算了幾次都是大兇之兆，他這次來龍淵，機緣和危險對開，體內的星蘊落華更為豐盈，連境界也有所突破。可呈子的孕養卻要重新開始打磨，所以算是福禍相依。

占蔔了幾次後，內心越發不安躁動，他不再繼續占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進入打坐的狀态。

就在這個時候，香茅子光着腳丫，咚咚咚的沖上了甲板，她瞪着慌張的大眼睛，看向船艙之外的茫茫雲海。

寶鸱飛舟不斷向北，在雲海的上面劃出了一道長長的拖痕。

然後香茅子才看向四周，同時也看到了甲板上休息的衆人，“這，這是哪裏？”

莊天瑞從香茅子登上甲板，就在等着辛夷師妹來找自己，此刻聽見香茅子問，他主動走了出來，“這裏是蔽海。”

香茅子不知道，她跟着重複，“碧海是哪裏啊？”

莊天瑞卻從香茅子迷茫的神色裏，就知曉她根本沒聽明白，他緩緩的解釋道，“不是碧海，是蔽海，遮蔽的蔽。蔽，蒙昧所在也。蔽海就是從殷洲西南到龍淵的這段海域的名字，因其亂流叢生，走一步退三步，且諸多空間裂隙，神識也無法感知。故而得名。”

“海面都在雲海之下。倘若把寶鸱飛舟降下去，你自然可以看到。不過現在我們順風回去昆侖，不想降速的話，還是要在雲海之上方可。”

海面，回去，昆侖。

這些字如錐子般，直接紮到了香茅子的心裏，她立刻回身跑向船尾，急促的腳步在甲板上踩出了「蹬蹬蹬」的聲音。

由于寶鸱飛舟開啓了防護靈罩，所有的氣流都被隔絕在靈罩之外，香茅子無法感知到氣流的帶來了的速度，她只能看見寶鸱飛舟的船尾不斷劃出的雲海痕跡，快得讓人眩暈。

而在雲海的劃痕之下，也是濃白的一片片的連綿的雲層，看不到任何海面和島嶼。

香茅子想要看到的龍淵，更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她張了張嘴巴，無聲的喊着：大師兄……

小小的香茅子很清楚，此刻她在飛舟之上，而大師兄卻被留在龍淵。

香茅子回到飛舟上的時候已然被紫绀陀羅臭暈了，自然錯過了龍淵地火炎脈爆炸的慘烈。

所以也不知道龍淵現在到處都是無法遮擋的劇毒落塵，觸之則潰的驚心動魄。

跟莊天瑞預想的不一樣，香茅子醒過來後，沒有一絲一毫責怪小莊公子的意思。

在香茅子的心裏，小莊公子是個厚道，仁善的大好人，他不但善待吞吞，還對自己和師姐們都極其友善，更白白的搭着落華峰這麽多人來龍淵長見識。這都是恩情。

到了龍淵之後，小莊公子也一直照顧他們，從那個堅固的小黑塔，到後來救命的九淵陰陽圖，都是特別厲害的寶貝。

可小莊公子從來沒有吝啬，都直接拿來保護大家夥兒。

大家雖然是朋友，可自己也沒資格要求小莊公子一定要這樣照顧自己。

所以香茅子對莊天瑞，內心只有感激。

至于要去救蘇子越的事，香茅子和吞吞幾乎都要死在巨龍的威壓之下，自然深知巨龍殘魂的可怖之處。

大師兄，香茅子是一定要救的。但這是落華峰自己的事情，香茅子雖然年紀尚小，卻懂得感恩圖報的道理。

她不會去祈求小莊公子去救大師兄，巨龍殘魂太可怕了，這幾乎就是十死無生的事。對待恩人應該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沒聽說要求着恩人去送死的。

所以，哪怕香茅子終于搞懂了自己已經在雲舟之上，而大師兄被抛在龍淵，她也沒有去責怪莊天瑞。

她抿了抿嘴，內心卻下了一個決定。她要回到龍淵去，要去找到那個巨龍殘魂，把大師兄給救回來。

香茅子又在腦子裏快速的盤點了一下：吞吞就留在這裏，讓三師姐帶回去正好。龍淵太危險了，多帶任何人去，都是拉人去送死。

嗯，決定了，她就自己回去就好了。

莊天瑞眼瞅着香茅子光腳丫跑到船尾，還以為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就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結果那小丫頭呆愣愣的站在船尾看了半晌，忽然利索的爬上船舷。

莊天瑞心裏立刻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已經同步召喚出自己的七寶如意。然而依然慢了一步，就看香茅子背對着他，向外招了招手，那姿态就跟無數昆侖弟子呼喚本命靈劍一樣。

同時利落的翻身往飛舟船舷外蹦去。

該死的！這個死丫頭跳船了。

莊天瑞想也不想跟着沖了出去，他們兩個前後腳的跳船，穿透了防護靈罩，整個防護罩都發出了耀目的金光，也驚動了甲板上的所有人。

魂寰諸子連忙奔向操控陣法，讓飛舟先從疾行中減速停下來。

而香茅子那邊，她本意是先召喚出飛劍，禦劍從飛舟上離開，往龍淵方向逆行而去。

至于她靈力能否支持在蔽海上飛行多久，這些先不考慮。

在香茅子自己的乾坤袋裏，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大概從小就物資匮乏，她乾坤袋裏的高端靈石和靈藥不算多。

但各種普通修士沒有的東西，可裝了一大堆。

當初香茅子在外院打雜的時候，正好被分配到萑丘去了。

那地方就是個處置廢棄靈氣的垃圾堆。

可在香茅子的眼中，這些東西可都是寶貝啊。她覺得什麽都能用上，也不知道那個宗門有一個專門熬煮零食的大鐵鍋，破了個洞，估計靈力潰散，人家就把垃圾都丢了過來。

香茅子看着那幾乎如同小桌面一樣的鍋，總覺得這東西皮實、厚重，而且黃澄澄的十分好看。

所以修補了一番，收了起來。

你說要再用這鍋去煮靈食吧，普通人哪裏用得到這麽大的鍋。可你要讓香茅子随手把它丢了吧，她又舍不得。

一來二去的，這東西一直被收起來，跟着她從外院到了赤焰劍塢，再到落華峰，甚至跟到龍淵。

香茅子剛剛跳船的時候就想，如果自己飛行累了，可以把這個大鍋掏出來，然後載着自己在海面上飄着，等她休息好了再繼續飛。

雖然這麽做看起來非常簡陋，但香茅子堅信有「苦心人，天不負」自己一定能回到龍淵，找到那個巨龍殘魂。

香茅子已經做好的各種吃苦的打算，可她千算萬算，就沒算到第一步就栽了。

香茅子剛剛的禦劍飛行，根本沒跳起來。

已經如呼吸和喝水一樣順暢的飛劍召喚，這次卻什麽都沒有召喚出來。

可她的身體已經搶先一步跳了起來，手勢不急，一個大頭朝下，就直接栽了下去。

即便她直直的穿破了防護罩，倒栽蔥一樣往下掉，香茅子依然沒有慌張，她不斷的召喚着小黑劍，同時運轉着體內的靈力。

只要能在落地之前召喚出飛劍，她随時可以進入禦劍飛行的狀态中。

“嗯，出來。”

“哎，你出來啊。”

香茅子不斷驅動自己體內的靈氣，可那些已經宛如呼吸一樣，幾乎成為本能的靈氣運轉。如今卻沉寂着，根本不聽從她的召喚。

香茅子分明已經感知到自己體內的靈脈完好無損，氣海內的靈氣充沛潤澤，可她就是無法驅動，就仿佛她和自己的靈氣，互不通融了一般。

白色的雲朵呼啦啦從她頭頂不斷向上掠過。

「噗」，輕輕一聲，香茅子掉出了雲層，在她頭頂不遠處，就是碧波無垠的大海，她甚至能看到遠處有一大團黑黝黝的魚群在旋轉的打窩。

糟糕了，她要摔死在海裏了。

香茅子不斷的催逼自己的靈力，可依然沒有任何回音。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有一陣疾風從後面撲了過來，接下來腰上的衣服一緊，她被人整個橫着拎了起來。

天旋地轉，香茅子被緊随其後的莊天瑞側拎着拽到了七寶如意上，宛如四爪騰空的小花狗。

香茅子心口噗通亂跳，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莊天瑞給救了，有些讪讪的看了小莊公子一眼，沒敢說話。

莊天瑞剛剛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喝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麽？”

香茅子老實的說，“我想回龍淵。”

莊天瑞聽見這句話，抓住香茅子衣服的手一緊，他板起臉，“你回不去了。”

同時，莊天瑞帶着香茅子重新回到了寶鸱飛舟之上，香茅子被扯回來的時候倒是沒有掙紮，她本就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如今被抓了現行，就知道這條路走不通了。

而且更關鍵的，是她體內的靈氣根本不聽使喚，她又沒辦法操控靈氣了。

但這個時候，香茅子還以為小莊公子那句「你回不去了」指得是她偷跑行為被抓了個現行。

因為心虛，香茅子也沒敢頂嘴。

當香茅子跟莊天瑞重新回到了寶鸱飛舟後，魂寰諸子這才放下心，再次啓動飛舟的陣符，順風向殷洲的方向快速歸去。

杜陸離剛剛一個不查，就讓香茅子發生了跳船的事。如今見小師妹又回來了，她吓得手腳冰涼，緊緊抱住香茅子，擡手想要揍她，終究還是狠狠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哭道，“你不能再出事了，我可怎麽對師父和晏暖師姐交代。”

香茅子剛剛因為一心記挂大師兄，才沒注意到三師姐的各種反常。如今香茅子才算回過神，她不解的看着杜陸離紫漲的雙頰，“師姐，你的臉怎麽了？”

要知道，杜陸離因為貌美而聞名，雖然平時不見她怎麽刻意強調，但香茅子是知道的，這位三師姐。

可是非常非常在意自己的臉頰的，有一點點瑕疵出現，都要不高興半天。

可今天她臉上全是紫漲的巴掌印，卻仿若渾然不覺，這可不太正常。

香茅子本就聰敏，她看到杜陸離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兩只眼睛眨也不眨，可眼淚卻汩汩的順着紅腫紫漲的面頰流過時，她意識到了不妙。

香茅子顫聲問，“是，是大師兄出事了嗎？”

她渴盼的看着自己的三師姐，希望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杜陸離半張着嘴，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沒辦法說出「是」字，因為她不想承認蘇子越罹難了。可她也沒辦法說出「不是」來，龍淵遮天蔽日的沉霾，還有四處哀嚎着向海中逃竄的靈獸們，寧可淹死都沒辦法回到龍淵大地上。

杜陸離的理智告訴她，這種情況之下，沒有什麽人能存活下來。

香茅子急了，她捏住杜陸離的胳膊。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都紮進了杜陸離的肉裏，可兩個人居然都沒有發現。

“大師兄到底怎麽樣了？你說話呀！”香茅子吼道。

杜陸離嘴唇快速的顫抖着，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辛夷師妹，你看看這個。”莊天瑞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剛剛通過香茅子的話，才意識到這位辛夷師妹的記憶應該停留在昏迷之前，那時候龍淵的地脈岩漿尚未噴發。

他不忍見兩位落華峰的師妹互相拷問彼此，遭受這種情感淩遲一般的責任。

故而主動承擔起了對香茅子說明真相的責任。

這種對至親通報其親人罹難信息的事，真的很難，很難。

莊天瑞遞給香茅子的，是一枚刻影石。

龍淵異變、地火噴湧時，莊天瑞本能的拿出刻影石，想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

也許他意識到，龍淵的這一切，如果現在沒有留存記錄，可能以後就再也無法看到了。

而現在，這個刻影石，卻成了最好的解釋。

香茅子接過刻影石，輕飄飄的黑色小珠子。如今在香茅子手裏，卻仿佛重若千鈞。她将刻影石輕輕貼在額頭上，然後閉上了雙眼。

刻影石裏的內容瞬間透過神識傳入香茅子的意識當中。

黑煙；

岩漿；

裂開的大地；

嘶鳴慘叫的靈獸們，一群群跳下海水中，逐漸沉沒不見；

還有那不斷翻滾，宛如一道道裂開的血管般的蔓延的地脈熔岩……

香茅子将刻影石緊緊的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龍淵居然整個爆裂了。那，那大師兄怎麽辦？

他被龍魂裹挾消失的方向，似乎正是那個沖天黑煙，不斷噴射熔岩的地方。

大師兄，真的可能生還嗎？！

香茅子驚懼又着急，她自己沒有注意到，體內的靈氣驟然失控，亂成一團，它們互相拉扯着，四下游走。

不過因為她體內同樣充斥着濃郁的法則之力，那些黑色又密集的法則之力包裹着亂闖的靈氣，勉強将它們依然約束在一起。

就這樣，法則之力不斷壓縮着靈脈內的靈氣。

從表面上看，香茅子只是站立不動，一直牢牢的用額頭貼着刻影石，似乎在一直探查着裏面的內容。

可實際上，她現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丹爐，裏面的氣已經壓得滿滿的，而丹鼎下面的火焰還在灼燒，不斷的往裏面施加壓力。

香茅子，快要爆了！

……

“小，小師妹？”杜陸離見香茅子良久沒有出聲，輕聲的呼喚她。

可對于她的呼喊，香茅子沒有給任何反應。

這種時候，香茅子的神識依然不斷的在翻閱着刻影石裏的內容。

而她體內的法則之力裹夾着靈氣已經運轉到了香茅子周身各處，自然也包括五官的關竅。

杜陸離呼喚香茅子的聲音，她并沒有聽到。

香茅子體內的法則之力，雖然被最純粹的龍魂精魄不斷的同化了，變成了可以跟香茅子共存的強大原力。

但以香茅子現在的境界，還有她那如此貧瘠的對法則理解的儲備，是根本沒有辦法操控這麽強大的力量的。

這種力量的對比，已經不止是讓一個嬰兒舉着千斤巨錘了，更像是讓一個嬰兒手持誅仙劍，随時随地可以破開山岳，也可以把自己切成八瓣。

而且在香茅子過于心神激動，神識失守的時候，法則的強大力量反而成了她身體的控制，現在的她五感閉塞，整個人跟外界全然切斷的聯系。

更像是進入了思維的困境，無法感知外面真實世界的狀況。

“嗷，嗷。”一道黃黑的小閃電從艙房蹿了出來，飛快的在香茅子的身上爬來爬去，窸窸窣窣的發出了急躁的叫聲。

吞吞是最先發現香茅子不對的，它跟香茅子的那種通過共生契約聯系起來的神魂感應。

就在剛剛那一瞬，忽然變得微不可查。

吓得吞吞立刻沖了出來，它在龍淵被黑麒的血脈反噬。如今也懶洋洋的，如果不是因為感受到了香茅子的異樣，吞吞估計還會在艙房內趴着，不想動。

看了吞吞這種急躁的模樣，而香茅子卻一動都不動。

這麽明顯的征兆，讓大家意識到，香茅子出了狀況。

“小師妹？”杜陸離揮手在她面前來回比劃，手腕帶起來的風，帶動了香茅子頭頂的碎發。可她依然毫無反應。

杜陸離就伸手要去拉下香茅子舉在額頭前面的手，可比她動作更快的是莊天瑞。

小莊公子伸手拉住了杜陸離的手，輕輕搖頭，“別動她，辛夷師妹的狀況不太對。”

這是莊天瑞的謹慎之處。

修士們如果一個不小心進入了頓悟或者走火入魔的狀态，最怕的就是貿貿然過去打斷他們。

如果因此氣血逆流，輕者內傷反噬，重則經脈受傷，甚至可能直接境界大跌。

出于謹慎，莊天瑞攔下了關心則亂的杜陸離，他想了想，衆人之中，以扶搖的氣息最為細膩柔和，于是輕聲說，“扶搖師兄，能請你探一探辛夷師妹的狀況麽？”

這個所謂的探一探，自然是用神識去緩慢掃視香茅子的情況。

此刻龍舟上的衆人當中，大多數還只是金丹初期，很多人的神識根本無法外放。反而是扶搖，因為是昊天殿的嫡傳弟子，向來以神識錘煉聞名。

對于莊天瑞的請托，扶搖沒有推辭。

扶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香茅子的正對面。然後他捏起手決，探出自己的神識，慢慢的靠近香茅子，試圖去探查她體內的靈氣情況。

香茅子此刻的狀态，就如同一個壓滿待爆的丹爐，她體內的法則之力用蠻力不斷壓縮着失控的靈力。

而扶搖的神識，雖然以最平和的方式去慢慢窺視香茅子。

但在沒有任何主導意識的法則之力看來，這都是挑釁和侵害。

想也不想的，香茅子的法則之力主動出擊，順着扶搖的神識，裹夾着被壓榨到極致的靈氣，直接激射而出。

扶搖根本毫無防範，他的神識驟然被一股巨力掀開。

而接下來更是有一股強橫的殺戮之意裹夾着強勁的靈力，直接迎面刺向他。

他那一直被精心呵護的呈子主動飛了起來，爆發出耀目的光芒。

呈子裏的星芒宛如一個巨大的銀色大碗擋在前面，那強勁的靈力沖擊直接推着呈子形成的銀色星耀護罩，連帶着扶搖不斷往後倒退。

而且伴随靈力沖擊中，隐隐有一股不詳的黑色絲線狀的東西，一下子就紮到了呈子撐出來的防護罩上。

然後，那些泛着銀色光芒的星耀護罩，就如同白雪遇到了火炭一樣，直接破裂出了若幹孔洞，幾乎瞬息間就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裹夾着黑色絲線的靈力破開星耀護罩，立刻劃向扶搖的胸口。

幸虧有呈子擋了一檔，為扶搖争取了極為短暫的時間，就趁着這口換氣的功夫，扶搖捏着法決側身躲閃。

那裹夾着寂滅法則之力的靈氣直接擦着扶搖的肩胛劃過，連同他身後的船舷，全部被一下子劈開。

寶鸱飛舟是魂寰七亭殿主為了讨好莊天瑞，不計成本打造的飛舟。

它上面的各種防護陣法幾乎堆到了浪費的地步。

通常來說，寶鸱飛舟至少能抵抗住三位以上元嬰聖君的聯手打擊，一炷香的時間。

可眼下，只香茅子一個爆發的靈氣沖擊，就直接破開了它船舷上的所有仿佛靈陣，讓寶鸱飛舟的側翼破了一個大洞。

瞬間，寶鸱飛舟上靈氣護罩直接爆亮，甲板上也驟然浮現出了一個又一個不斷變幻、緩緩旋轉的陣法。

這是寶鸱飛舟自我防禦機制啓動了，它中間的各種藍色光芒的陣法之外，若幹猩紅色的陣符開始泛出光芒。

莊天瑞忽然暗叫，“糟了，困絞陣啓動了。”

這是寶鸱飛舟的又一個被動防禦陣法。

一旦敵人主動攻擊過寶鸱飛舟，并且踏在了飛舟之上，寶鸱飛舟就會視同他們為敵人，直接進行絞殺。

莊天瑞掏出手中的寶鸱飛舟的羅盤，想要操縱飛舟停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側翼陣符破損的緣故，小莊公子手中的羅盤根本毫無反應。

莊天瑞匆忙叮囑雲修一句，“師兄你守在這裏，我去中樞大陣。”

雲修點頭，“小心。”

這艘飛舟是莊天瑞自己的私有飛舟，早就認主了。如今羅盤失控，要想徹底關閉絞殺陣，只有他這個主人自己沖到核心樞紐，以血脈契約的方式，才能關上。

莊天瑞直接禦起七寶如意沖向艙房正中的樞紐處。

而此時，香茅子則忽然張開了眼睛，杜陸離驚呼了一聲，“香香！”

在香茅子張開的眼睛裏，她的黑色瞳仁布滿了整個眼球，她整個眸子都是冰冷寂滅的神色，無比妖邪。

……

殷洲，長覃劍郡。

大概是由于遲遲沒有消息，原本等候在長覃劍郡前往昆侖雲浮峰的隊伍，居然縮短了不少。

雲浮峰固然是必要去看看的地方，可昆侖劍郡的各大坊市也都是品質過硬，物美價廉的好所在。

與其在這裏傻等，還不如去其他地方先轉轉呢。很多人這麽想了，也就離開了原本排着的長隊。

故而，雖然還有人堅守在隊伍當中，可跟最初那長長望不見盡頭的隊伍相比起來，居然還短了不少。

“哎呀，師兄啊，不如我們也去坊市逛逛吧，我這還有要給三師兄買的精鏡雲石沒買呢。”排在隊伍最末尾的一個小胖子忍不住嘀咕到。

在他身側的男子一臉無奈，“上次你也是要先去逛逛，結果錯過了最後的放行名額，反到白白耽擱了半天。這次你要再錯過，回去又要吵得我沒辦法休息了。”

昆侖從劍州去往雲浮峰參觀的名額，每日都有數量限制。一旦到了人數，後面的人就白排了。

不過最近因為參觀的人數太多，昆侖額外多放出了一倍的名單。可縱然這樣，依然有太多的人每天都搶不到去雲浮峰體驗靈力無比充沛，奇珍遍地的機會。

就在這時，那兩個人身後傳來一聲問候，“勞駕，請問這裏就是排隊去雲浮峰的隊尾嗎？”

小胖子一轉身，就看見一個容貌平平，衣着樸素的年輕修士，推着一個輪椅，輪椅上坐着一個黑袍修士。

小胖子性格外向，和善的點頭，“是呀，是呀，這裏就是隊尾了。怎麽，你也是要去雲浮峰參觀的嗎？”

小胖子是應州鹿澗門的修士，他們的門主乃是正一道門的分支。所以別看門派不大，可小胖子本身已經是築基中階的修為了。

小胖子略微感知了一下，發現對方不過是個煉氣弟子。

随意去探查別人的境界，是高階修士的特權，但也不算是禮貌友善。尤其小胖子才不過是築基中階，這麽做是有點冒失的。

萬一對方的修為高過他，反手給他個教訓，他也得受着。

“秦靈敦！”小胖子的師兄立刻喝止了他，然後笑着跟那年輕修士賠不是，“我這師弟性格頑皮魯莽，家師也時常頭痛他的性子。”

“不過他沒有惡意，還望兄臺無需見怪。”這個師兄的修為已經是金丹期了，一個金丹期的修士能如此謙和受禮，還能向一個尚在煉氣期的低階修士道歉，可謂寬厚至極。

那年輕修士樂呵呵的說，“兩位前輩太客氣了，我就是帶着叔父想去昆侖雲浮峰看看的。”

小胖子秦靈敦被師兄喝罵了，也不生氣，他吐了吐舌頭，繼續跟年輕修士搭話，“那正好一起排隊啊，我都要站膩味了。我叫秦靈敦，是應州鹿澗門的內門弟子，這是我師兄李信道。你們從哪裏來？”

其實冒然打探別人的出身來歷，也比較冒昧。

故而李信道又低聲喝止，“秦靈敦！出門前你怎麽保證的？你要再這麽亂搭讪，就給我回去。”

那年輕修士的氣度極好，他笑了笑，這一笑之下，反而帶着一點春分拂面的味道，“兩位真的太客氣了，在下覃州人士，是個散修家族。我姓司，司南的司，小字應元。”

秦靈敦才不管師兄是不是高興呢，他立刻熱情的去跟司應元搭讪，“是司兄弟啊，你是第一次來昆侖嗎？我可是第一次來昆侖，還沒上過雲浮峰呢，它們真的在空中飄着，都不掉下來的嗎？”

司應元則說，“以前也來過昆侖，去過雲浮峰的。秦師兄說笑了，那雲浮峰乃是昆侖盛景所在，每個雲浮峰上都有靈脈維系。所謂天下靈脈道基，盡在昆侖雲浮，它又怎麽會掉下來呢。”

“哇哦！”秦靈敦從內心向外的發出了長長的喟嘆，無比神往。

秦靈敦話多又活潑，他師兄根本管不住他。

沒過半柱香，他就把自家的那點跟腳抖了個底掉。不過好在他們宗門背靠正一大樹，而且師門風氣醇厚，人口簡單。

就算都被人知道了，也沒有什麽人敢算計他們，他們也沒有什麽仇人。

所以李信道攔了幾次，也只能由他。

大概是這個司應元的氣質太過溫和，秦靈敦在片刻之後，就已經開始跟人家掏心掏肺了。

可聊着聊着，那司應元忽然眉頭微蹙，不斷向兩旁張望。

秦靈敦就問，“司老弟，你瞅啥？”

司應元就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不滿秦師兄說，我這次除了陪伴叔父去雲浮峰，還要采買一些材料。可如今雲浮峰遲遲未開，我，我怕這時間……”

他這麽一說，秦靈敦簡直立刻就懂。這種苦楚，跟他上次一模一樣。

不排隊吧，怕沒有時間。可排隊吧，又耽誤功夫，沒了去買東西的功夫。

秦靈敦眼珠轉轉，就給司應元出了個主意，“你這樣嘛，讓你叔父在此排隊，你快點去買東西。說不定等你買完東西回來，這邊還沒有開始呢。”

這的确是個辦法，但司應元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可，我叔父因為練功走火的緣故，如今處于修養狀态，不能說話，也不方便移動。所以我才用輪椅推着他。”

秦靈敦歪着腦袋看了看那輪椅上的黑袍修士，“那你叔父可還需要什麽特殊的照顧嗎？”

司應元立刻說，“那倒是不需要的，叔父其實一切正常。只是在修養身體，不宜輕動而已。”

秦靈敦立刻大包大攬起來，“那就容易了，我幫你臨時照看叔父，你且去采買。反正就是看個輪椅，也不費什麽事。”

司應元立刻面露喜色，他連聲道謝。還從口袋裏翻出一枚上品靈石，遞了過去，“這個還請秦師兄務必收下。”

秦靈敦推拒，“不不不，舉手之勞，何足道哉。”

可司應元卻十分堅持，“秦師兄務必請收下，這也不僅僅是答謝。萬一等下能夠傳送去雲浮峰了，就請秦師兄先幫忙帶我叔父上雲浮峰。這樣在下雖然遲來，因為叔父的關系，想來跟随進入雲浮峰的幾率也大很多。”

“這筆靈石，就是替叔父交付傳送費用的。多出來的，還請秦師兄和李師兄喝杯靈茶，實在勞煩了。”司應元真誠的說，他這話說得又漂亮又暖心，極給對方面子。

所以秦靈敦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作為鹿澗門的嫡傳弟子，其實他也不缺上品靈石，就算司應元不拿靈石，他也會幫忙的。

可誰又會真的嫌棄靈石多呢，尤其對方都把臺階鋪滿了。秦靈敦順勢收下了靈石，對着司應元揮手，“司兄快去快回，這裏有我呢。”

司應元再次感謝後，這才匆匆奔着坊市的方向而去。

秦靈敦又開始無聊的左看右看。

可等到司應元的背影消失之後，李信道偷偷窺視了一下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叔父。

結果他赫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洞察出來這位叔父的境界。

李信道內心一緊，這說明，這個從未說話的叔父，分明是元嬰境界。

可，一個煉氣期的弟子，到底為什麽會把一個元嬰修士托付給自己二人呢。

李信道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但是當着元嬰修士的面，他又沒辦法好好教訓自家不聽話的熊師弟。

……

李信道只是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他自然不知道，司應元這個人，早就曾經出現在昆侖，而且還死在了秘境當中。

他當然也不知道，司應元，就是極堃殿少宮主，容與的一個化身別名。

這對叔侄，正是容與和澤舟聖君馮勞通。

容與發現了馮勞通身上的刻影石後，就像着把事情搞大，最好搞得天翻地覆才好，方便他趁機去救出天魔女。

所以他沒有直接回翼洲，反而利用時空裂隙的通道，搶先回到了昆侖。

容與在馮勞通的身上下了迷神蠱，馮勞通根本沒等醒過來，就被迷神蠱所操控，進入了神識封印的境地。

然後他有改變容貌，再次假托司應元的身份，把馮勞通送到了昆侖，送去雲浮峰上。

迷神蠱的克制的時間是有限制的，等到了時間之後，迷神蠱會直接破裂消亡，而馮勞通也會逐漸清醒過來。

想必那個時候，昆侖就會熱鬧起來吧。

頂着面具，容與的嘴角也勾起了一個隐秘的微笑。

容與從坊市轉向通往兼岐劍郡的傳送陣，剛剛靠近傳送石臺，就見一男一女兩個修士匆忙從裏面禦劍飛過，差點跟容與撞了個滿懷。

那兩個修士很快就奔向了雲浮峰傳送陣的方向，并沒有留意僞裝過後，修為低下的容與。

可容與卻一眼就認出了他們——落華峰晏暖，太玄峰闵苒。

“原來是他們，他們居然也回來了。”容與看着晏暖和闵苒的背影，若有所思。

可他們回來為何不立刻去雲浮峰，反而在劍郡下面亂竄？

莫非，自己的那些布置起了作用？！一想到這種可能，容與更是覺得隐隐有一種戰栗的興奮感。

可是，他沒有時間繼續圍觀昆侖的熱鬧了，他要抓緊時間回翼洲，回到極堃殿。

想到這裏，容與想也不想，直接踏上了前往兼岐劍郡的傳送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