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白 — 第 23 章 (8)

,她知道,他生氣了。“理由,我早就說過了。”

“就因為我沒有坦言我的真實身份?我不相信,就因為這個的荒唐的理由,你就可以嫁給他人?”

“信不信随你,”景雪轉身,“你走吧。”

清由說:“我不會走的,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

“你走,”景雪用力狠狠将他推開,“走,我叫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景兒……”清由欲再上前,剎那間,長劍襲來,沒入胸膛,鮮血滴落。

“不要……”旁觀一切的景雪驚呼,沖上前想要阻止,卻撲了個空。

原來,他胸口的劍痕,是她留下的。

清由悶哼一聲,緩緩擡頭看向景雪,凄涼一笑。“如果,我的命你想要,可以拿去。”

“情斷義絕歸陌路,各自天涯兩路人。”淚水終奪眶而出,景雪咬牙,拔出手中的劍。清由一個趔趄後退,手扶着牆,才不至倒下。

“再不走,我真的會殺了你。”

“不……”清由手捂胸口,鮮血還在流。

“尤清,我說過了,我愛的人不是你,”景雪走到淩飛雨身旁,牽起他的手,十指緊扣,“而是我的夫君,若你還不死心,那麽這樣如何?”一邊說着,景雪摟住淩飛雨的脖子,踮起腳尖,吻向他的唇。

淩飛雨一愣,一時忘了眨眼。旁邊的景雪不禁瞪大雙眼,塵封了百年的零碎記憶瞬間襲來,頓時頭疼欲裂。她蹲下身子,雙手抱頭,淚水模糊了雙眼,痛苦不堪,只聞清由說:“我死心了,白景雪,自此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接下來只聽到漸行漸遠的沉重腳步聲,和輕微的哭泣聲。

待景雪擡頭,已身處湖邊。白雲藍天下,湖邊綠草悠悠,随風起舞。她看到一白發蒼蒼的婦人,盤坐在地上。婦人身前坐着一白衣女子,正是她自己。

婦人道:“往事如過往雲煙,若太痛苦,何不忘了更好?”

景雪說:“想忘不能忘,唯有痛入骨髓。”

“你可知,這湖名叫什麽?”婦人微笑道。

景雪側首看向綠湖,婦人又道:“雲煙湖。其湖水可解千愁,喝了它,前塵散盡,往事雲煙。”

婦人摘下一片綠葉,遞給景雪:“就看你願不願意。”

景雪一笑,舀起湖水,倒進嘴裏。“尤清……”呢喃着,昏厥倒地。

“景兒……”淩飛雨朝這邊跑來,抱起景雪,“景兒,你怎麽了?”

“她沒事,只是失去了記憶,昏過去了。”婦人說道。

“失去記憶?”淩飛雨看向婦人,“怎麽會……”

“世間事太痛苦,忘了倒幹脆,忘了才能重新開始。”

淩飛雨呆坐着:“重新開始……還可以嗎?”

婦人笑着點頭。

水入愁腸,記憶塵封。

淩飛雨躺在景雪身旁,沉沉睡去。

老婦人起身,微微一笑,白發褪去,一張美麗的容顏閃現。原來是女娲娘娘,她扶起景雪,乘風離去。

☆、第 81 章

亦軒殿。

淩飛雨守在床前,伸手替景雪擦幹眼角的淚。

不知過了多久,景雪醒來。

“醒了?”淩飛雨道。

景雪猛然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你來幹什麽?”

“我這麽可怕麽?”淩飛雨走向景雪,“那時在軒轾山……”

“不要說了,淩飛雨,當年陰陵山的事後,我和你就已恩斷義絕。”

“你終于想起來了?”

景雪盯着他:“你早就記起了?”

“是。”否則,這些年,他也不會如此執着。

淩飛雨突然上前:“景兒,你是我的,你早就是我的妻子。”

“不是,我不是……”景雪清晰看到他眼中的灼熱,不禁步步後退。

淩飛雨狠狠拉住她:“景兒,一百多前,我幾乎犧牲自己的命,救了你,我們一起走過這麽多年,這些你都忘了嗎,在陰陵山你愛上他,過了這麽多年,你怎麽可以再愛上他,怎麽可以?”

景雪吃痛:“我寧願當初你沒有救我,寧願從未遇見過你。”

“哈哈……白景雪,很好……”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景雪欲掙脫,怎奈身體已被淩飛雨禁锢,無法動彈。

“你要幹什麽?放開我。”

淩飛雨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手臂一緊,勾唇道:“我要你。”

“你……放開我,放開……”景雪還來不及反應,雙唇便被淩飛雨緊緊貼上。

景雪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淩飛雨,手掌啪地一聲,甩了過去。

“淩飛雨,我恨你。”

淩飛雨擦掉嘴邊的血:“恨?景兒,我愛了你幾百年,若能得到你一次,即便讓你恨又有何不可?”

景雪慌了,腦子一片空白,頓時能想到的辦法只有一個。她靈指一動,幻出一把匕首。

“別過來!”

淩飛雨立即頓住腳步:“景兒,你……”

“不要過來……”景雪将匕首抵在脖子上,“淩飛雨,我不能殺你,但可以自殺,你若再靠近,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淩飛雨看出來了,她賭,賭他不會舍得讓她死。他苦澀一笑,她竟以死自保清白,多諷刺。

“我走!”

見他走遠,景雪才放下匕首,攤倒在地上。

兩個月後,朗子離的孩子出生了。

此刻,她躺在床上,淩飛雨正抱着孩子,他眉眼帶笑,五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身上沒有戾氣。

“飛雨,我們離開天宮吧,帶着孩子,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重新開始。”

淩飛雨摸了摸孩子的臉頰,将其放回朗子離的懷中,斂起笑顏說:“仇未報,我怎能走。”

“太子殿下和幾十萬天兵已經困在仙魔嶺,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若非親眼見到他死,我不會放手。”淩飛雨的眼眸裏幽光閃閃,寒氣逼人。

朗子離蹙眉:“待魔尊攻入仙界,定容不了你我,到時就走不了了。”

淩飛雨轉身:“不用再說了,我不會走,若你想走,我會送你和孩子離開。”

朗子離垂眸,淚水悄然落下。

自來了天宮,她的心一刻也沒有安寧過,她怕,怕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魔極殿。

一修長的墨色身影于殿堂之前負手而立,眸色凝重,身前,十幾名身着盔甲之人靜候待命。

君火将軍匆匆進殿,拱手道:“太子殿下,魔宮已經空無一人,剩餘四散而逃的魔人,臣已派人去追。”

“嗯。”清由點點頭,看向衆人,說道:“此次仙魔嶺一役,辛苦各位大王了。”

衆人齊齊拱手道:“保衛仙界,是臣等之本分。”

原來,兩個月前,清由早已識破了魔界的戰術。他帶着天宮的軍隊進入仙魔嶺,其實是想誘敵深入,若他們被魔人包圍,便證明了他心中所想,即魔尊将魔界的兵力都放在了仙魔嶺,那麽仙界各族的軍隊便可全心來到仙魔嶺增援。

最終,仙界內外夾擊,經過幾十個日夜,将魔界徹底摧毀。但是同時,仙界也損傷慘重。

這次戰役,幾乎調動了整個仙界的所有軍隊。雖然魔極殿已破,但仍有不少魔界餘孽四處逃亡,且各族留守仙山的将士極少,為防魔人侵擾,很快各大王又率領着本族餘下的将士往回趕。只有風尹和龍浔留下。

各大王退下後,風尹說:“如今,魔界已分崩離析,再不可能卷土重來,仙界總算能太平了。”

“現下說這話還為時尚早,別忘了,魔尊還在。”龍浔蹙眉道。

天兵攻進魔宮的時候,魔尊就已不知所蹤。

清由道:“魔界的事暫且可以擱下,眼下首要的是奪回天宮。”

早些天,信銅雀傳來信,天宮落到了淩飛雨手裏。他算到了一切,卻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

風尹:“只是天宮已被淩飛雨控制,此事還得好好謀劃一番。”

“風尹說的對,另外,他很可能會以天宮裏的人做要挾……”龍浔說完,看着清由。他和風尹都知道清由、淩飛雨和景雪三人間的恩怨糾葛,所以他口中的那人,便是景雪。

三人陷入沉思。

清由深知經過兩個月的大戰,天宮的軍隊已經所剩不多,且疲憊不堪,縱然有龍族和蜂族相助,短時期內想攻入天宮沒有那麽容易,但是他不能再等。

沉默須臾後,他說道:“我先一人回去,摸清情況,軍隊由你們帶領,隐在天庭之外……”

“什麽?”風尹驚道,“淩飛雨手裏有十萬魔兵,你孤身回宮,不是自尋死路嗎?在這個關頭,你若落入他手中,仙界衆生該依靠誰?”

龍浔并不驚訝,問:“你急着回去……可是為了太子妃?”

清由垂眸,抿唇說道:“過去,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這仙界太子的擔子,我辜負了她太多,現在,我想自私一回,抛卻衆生,只為她而戰,縱然是死,亦無憾。”

“唉~”風尹搖頭嘆息,他知道,清由下了決心,多說無益。

“既決定了,我們定當追随。”清由的心,龍浔再明白不過,若換了是他,或許會做同樣的選擇。

風尹笑說:“這一戰,我們還會贏……”

清由微微一笑,拍拍他二人的肩膀。

石桌旁,景雪靜坐着,雙眸暗淡,面容蒼白。

淩飛雨在一旁坐下,良久才開口:“一個眼裏只有天下蒼生,不惜親手殺你的人,究竟有什麽好?”

“他是仙界太子,一身的重擔總讓他身不由己,過去,我不懂這一點,但是現在,我明白了,理解了。我敬他,愛他。”

“你猜,如果他恢複了記憶,還會相信你這一片深情嗎?”

景雪的心一下子沉下,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這些天,她一直在逃避陰陵山上所發生的一切。她甚至不敢想象,他想起那些事後的樣子。

“讓我告訴你,”淩飛雨微眯雙眼,冷冷勾起唇角,“他會恨你,會遠離你……”

景雪的心揪起,雙手緊握。

須臾後,淩飛雨又道:“景兒,那些事他總有一天會想起的,你也在害怕,不是嗎?難道你要留在他身邊,讓他恨你?”

“我是怕,但我不會退縮,”景雪說,內心很堅定,“即便他恨我,我也要伴在他身旁。”

“好,”淩飛雨抿唇,點頭起身,“我會讓你看看,他值不值得。”

☆、第 82 章

一早,西寒氣喘籲籲地沖進來,說:“娘娘……不、不好了,淩太子于今日舉行登位大典,還請了天宮大臣去觀禮。”

景雪大驚,即刻出了亦軒殿。

淩霄殿中,各仙家低着頭站立,神色各異。殿堂之上,淩飛雨一身白衣,眼泛寒光。

“衆仙家既然賞光來了,想必不會有異議了?”

衆人沒敢擡頭,轉了轉眼珠,如今淩飛雨為刀俎,他們為魚肉,即便心裏有異議,也不敢吱聲。

淩飛雨自然也不是傻子,這些人想什麽,他很清楚,但他不在乎,他要的,不是他們的忠心,而是服從。

“既然如此,那麽,從今日……”

“你是魔界的人,如何能當我仙界的統領?”景雪大聲道,她一步步走來。

行至堂前,景雪看了眼旁邊的淩聽雨,她身穿桃紅長裙,紅紗掩面,惡狠狠的眼神仿佛欲将人刺穿。她在場,景雪并不意外。

“景兒……”淩飛雨微怒,手握玉椅扶手。

景雪轉頭,目光劃過他,又看向殿中的大臣:“各位仙人,幾十萬天兵天将在仙魔嶺征戰,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天宮,保護仙界,而此刻,諸位卻将家園拱手相讓,他們見了豈不寒心?”

聞言,衆仙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露尴尬,頓時羞愧難當。

七星上仙猶疑片刻,方說:“太子妃娘娘,您說得極是,臣等也不願屈從,然,卻是萬不得已。天宮遭困,天帝被囚,太子殿下生死不明,仙界群龍無首,臣等實在無法……”

景雪心下不禁冷笑,這些上仙平日自視清高,正義凜然,到了關鍵時刻卻怯懦如鼠。

“衆位仙家萬不能聽信他人之言,太子殿下不日便會率軍凱旋。”她嘴上這樣說,心裏也這樣信,她相信,他會回來。

衆人雙眼一亮,燃起了希望。

“什麽?太子殿下沒有死……”

“太子殿下還活着?”

……

一上仙問:“太子妃娘娘所說當真?可我等聽到的是……”

“你們聽誰說的?”景雪冷笑,指着淩飛雨,“他嗎?”

衆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這個人一心只想坐上帝位,當然不會給你們希望,讓你等心懷反抗之心。”

“白景雪,你給我閉嘴……”淩聽雨拔劍,抵在景雪的脖子上。

景雪淡然掃了她一眼,轉頭看向淩飛雨,他也在看着她,目光如炬。她想:今天過後,他再不會對她心存幻想了吧。

昔日情深,今日恨濃。這是他們的宿命。

“只要太子殿下還在,仙界就還有希望……”

“是啊,我們絕不能讓天宮落入淩飛雨的手中……”

“對,我們要與太子殿下同進退!”

頃刻間,衆人的鬥志被激起,紛紛說道。

眼看場面要失控,四周的魔人圍過來。

“把太子妃送回去!”淩飛雨一聲令下,起身到景雪身邊,“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擋我嗎?我告訴你,我和任清由之間,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淩飛雨……”

淩飛雨眼神鋒利:“滅族之仇,非報不可。”

景雪看着面前的男人,陌生到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他心中的怨,她是理解的,只是,身份不同,立場便不同。

淩飛雨回到座位,雙眼掃過殿中每個人:“你們可以不服我,但,還是那句話,路只有一條,死。”

仙人們皆惱恨至極,卻無人敢反駁,縱然他們仙術再高強,也敵不過這十萬魔人。而淩飛雨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

寝殿內,寂靜無聲。

景雪側躺着,漸漸來了睡意。

模糊間,腰間多了一股力量,淡淡香氣萦繞鼻間。景雪猛地睜開雙眼,呼吸窒了一瞬。

“景兒,我回來了……”

溫暖輕柔的嗓音響在耳畔,景雪的淚水奪眶而出。

“能再喚我一聲嗎?”縱然聲音如此清晰,她還是不敢相信,深怕又是夢一場。

清由微微一笑,伸手緊緊抱住她,輕喚:“景兒,景兒,景兒……”

後背的溫暖淌進景雪的心,這一次,她才相信了。

轉過身,擡眸看着清由的臉,撫摸着他的眼,他的眉,許是為了方便,他穿了墨色長袍,長日的奔波使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憔悴,她笑了:“清由,清由……”

玉指劃過臉頰,清由一動不動,就這樣看着她,汲取那指間微弱的溫熱。

景雪緩緩湊近,在薄唇上輕輕一吻。“清由,我好想你……”

只這一句,已道盡相思意。

“阿恒我已經送到師父那裏了。”

“嗯,等一切平定,我們一起去接他。”

“好……”

躺在清由的懷裏,景雪寧願時光從此停住,永遠不再和他分開,但此刻還不行。

“清由,你快離開天宮吧。”

清由眉頭一皺,低頭看向景雪:“這麽快就叫我走,方才的話原來都是诓我的?”

見狀,景雪以為他生了氣,急忙解釋道:“當然不是,我是怕你待久了會被發……”

“我知道。”

見她急切的樣子,清由忍俊不禁,他豈會不知她是擔心他。他摟住她,說:“我既回來了,就不會再走。”

“可是……”

“放心,淩飛雨現在正忙呢,沒空管這邊。”清由輕勾唇角。

景雪仰頭看着他,有些驚訝:“為何?”

……

南天門前,淩飛雨面向聚集的魔人,從容自若。

“魔界的事,你是否早已知曉?”為首的将領憤憤地問道。

淩飛雨道:“是與不是,有區別嗎?”

“當初我們是受了魔尊的命令才來到仙界,聽命于你,如今魔界已滅,我們沒有了後盾,你可想過,若仙界太子率兵歸來,我們該怎麽辦?”

“是啊,我們該怎麽辦?”魔兵紛紛質問。

“你們想如何?”淩飛雨不答反問,臉上毫無表情。

那将領道:“我們只有十萬人,留在這裏只有死,倒不如這就離開天宮……”

“随你們便,”淩飛雨冷着臉,“現在天兵正四處追殺魔界餘孽~”他挑眉,繼續道:“離開,必死無疑,留下,誓死反抗還有翻身的可能……”

魔兵們一聽,頓時猶疑,雖說他們不願聽信淩飛雨這個人,但他的話卻是對的,太子一旦奪回天宮,定然不會放過他們這些魔界中人,與其日日提心吊膽躲避追殺,倒不如硬碰硬地放手一搏。

淩飛雨看向首領:“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你們是魔人,不願聽我號令也是應當,我不強求,但如今你們和我處在同一境地,希望我們也能在同一陣營。”

首領往身後看了看魔兵,見他們都看着自己,眼神堅定。“自然。”

寝殿內,朗子離抱着孩子,怔怔出神。

“嫂子……”淩聽雨輕喚,見她沒反應,又拍了拍她的肩。

“哦……聽雨啊。”朗子離轉頭,勉強笑了笑。

過了這麽多年,再見到朗子離,淩聽雨總覺得她跟從前不一樣了。“嫂子想什麽這麽出神呢?”

“沒什麽……”朗子離搖搖頭,起身問:“要抱抱孩子嗎?”

“好啊,”淩聽雨笑着抱過孩子,他睡得正香,“他長得真像你,是不是該起個名字了?”

“日後再說吧。”朗子離伸手理了理裹着的襁褓,眼下這種情況,她怎麽有心情想這個。

這時,淩飛雨進來。

朗子離開口:“飛雨,我有事跟你說。”

聞言,淩聽雨看看兩人,道:“我帶孩子出去走走。”

淩飛雨坐到旁邊的玉椅上:“什麽事?”

“魔界滅亡了,太子殿下很快就會回到天宮,我怕十萬魔兵抵擋不住天兵……飛雨,放手吧。”

“我說過,滅族之仇未報,絕不放手。”

“你總說報仇,”朗子離苦澀一笑,“但你問問自己的心,你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自己的兒女私情?”

淩飛雨看向她:“你什麽意思?”

朗子離直視淩飛雨:“其實不論是五十年前,還是現在,你心心念念的人,一直是她,你不肯放手,只是因為放不下她,不是嗎?”

淩飛雨轉頭,沉默不語。

幾十年來,淩飛雨的所思所想,朗子離知道得比他自己還清楚,他心裏裝着別的女人,對其朝思暮想,她不是不心痛,只是沒有說。

“淩飛雨,你愛過我嗎?”她終于問出了這句不敢問,卻又最想問的話。

心狠狠地抖了一抖,淩飛雨抿抿唇,許久,終沒答話。

這樣的結局是朗子離早就知道的,她只是不甘心而已。其實,她并不奢望他說愛,哪怕只是有過動心也足夠了,然而,五十多年的陪伴,最終只換來了無言。

朗子離凄然一笑,走到殿門口,望向遠處:是時候放手了。

“我要離開了,帶着孩子。”

淩飛雨看向朗子離,心突然空了一塊。她走,也好。

☆、第 83 章

聽了清由的講述,景雪心安不少。原來他混入天宮後,偷偷把魔界被滅的消息傳給了魔人。

景雪又想到另一件棘手之事:“天兵在人數上是略勝魔兵,但他們剛打完仗,正處疲憊之期,若貿然打起來,恐怕,不一定能占上風。”

清由捋了一捋景雪的長發,笑道:“所以,我們要想個計策。”

景雪點點頭,眉頭緊鎖,擡頭看向清由,卻見他一點憂愁的神色都沒有。她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我想到了一個法子,應該有用。”

“說來聽聽,看看跟我想的是否一樣?”清由饒有興致地說道。

“我們可以讓一部分天兵通過神魔結界從北天門進來,一部分從南天門進攻,來個內外夾攻。”景雪說着,笑問:“怎麽樣,可與你所想相同?”

清由勾唇淺笑:“果然是夫妻同心。”

景雪笑着起身:“那我現在去打開神魔結界!”

“哎,”清由伸手一拉,将景雪攬回懷中,“不必,我早打開了,要打就要在他們防備之前,方能令其措手不及。”

景雪不禁訝然,原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在他身邊,她永遠不用憂心,因為他總會做出這樣的事,讓人安心。

“現在可以乖乖地陪我一下了吧?”

景雪舒心一笑,靜靜地躺在他身邊。如果不久後将有暴風雨,那麽現在就應該好好享受寧靜。

突然,她想起了陰陵山的種種。

“清由,你會恨我嗎?”

清由低頭看着她,被她沒由來的一問弄得一頭霧水。“怎麽好端端問這種問題?”

景雪搖搖頭,緊緊抱住他:“沒事。”

模糊的畫面再次出現在腦海,心痛依舊,清由不禁撫了撫胸口。

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起來沉重且匆忙。景雪和清由兩人相視一眼,清由道:“來了!”

二人自床榻下來,他牽着她的手,走向殿門。

“果然是你……”淩飛雨盯着那交握的兩手,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魔兵突然收到魔界的消息,他就知道當中有蹊跷。他還是低估了他。

景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微微側首。

清由淡淡道:“淩飛雨,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淩飛雨冷笑,“你現如今自身難保,我需要回頭嗎?”

“是嗎,你未免太自信了。”清由微微挑眉,“北天門的情形,你該看到了吧?”

淩飛雨的怒火更甚了,他當然知道北天門的情況,否則他也不會這麽快就找到這裏來。天宮之內除了魔兵,仙人都被限制,不可靠近南北西南四天門,故而能打開神魔結界的人沒有幾個。

“內外夾擊,的确是好計策,但十萬魔兵豈是吃素的?”

清由搖頭,心嘆道:他倒是鎮定。不過,确是如此,天兵雖然占據了地利和人和,但畢竟經過一場大戰,身心疲累,雙方交戰起來,并不占多少優勢。

正在這時,兵器交碰的聲音愈來愈近,淩飛雨和清由都知,是南天門被攻破了。

衆魔兵頓時慌亂,紛紛趕向南天門。

“淩飛雨,你我之間的恩怨,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剎那間,兩劍相對。

此情此景,令景雪再次想起她刺傷清由的那一幕,他說:“自此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然,世事變遷,他和她忘卻了那段記憶,再次相遇,相識,相愛。

她正失神,那邊清由和淩飛雨兩人已躍至上空,朝被天門而去。

青靈、白羽兩劍一寒一熱,藍紅光交相碰撞,互不相讓。

清由揚劍砍向淩飛雨,後者橫劍抵擋。一時間,二人周遭白光籠罩。

淩飛雨勾唇一笑:“還記得陰陵山嗎?”

好熟悉,胸口一陣生疼。清由緊握劍柄,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加大力道壓向淩飛雨。

淩飛雨連連後退,卻不慌不忙,繼續道:“那時,你我也曾殊死搏鬥過,就像現在這樣。”

清由依舊不搭理,腦海裏無數的模糊記憶浮現,一時失神。

“我與景兒成親那天,冷劍入骨的滋味如何?”

紅衣女子的臉漸漸清晰,她臉上的決絕,撕裂了他的心:她是景兒,是景兒……

她含着清冷的笑,親吻淩飛雨,就在他的面前。

頓時,心好疼,頭也好疼,他再無心對戰。

淩飛雨的重重一擊,将他打落在地。

清由單膝跪在地上,右手握劍支撐身體,腦子盡被痛苦的記憶占據。

“尤清,我們分開吧。”

“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你我之間還剩下什麽是真?”

“不要說感情,我不相信你的情,從今往後,亦不需要。”

“因為,我……愛他。”

“情斷義絕歸陌路,各自天涯兩路人。”

……

“啊……”清由嘶吼一聲,用力錘頭,亂了鬓角的發。

“任清由,你也會有今天。”淩飛雨陰鸷一笑,頃刻間,多年的怨憤一齊湧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濃烈的紅光散出,似閃電般朝清由襲去。

“清由……”白影一閃而過,淩飛雨撲了個空。

景雪扶住清由,心急如火:“清由,你怎麽樣?”

清由蒼白的臉上盡是冰冷,伸手推開景雪,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景雪沒有察覺他的異常,只一心關心傷勢,再次上前去攙扶,卻聞冷冷一句:“情斷義絕歸陌路,各自天涯兩路人。”

腳步在剎那間停住,不敢再前行,怔怔望着清由。“你……想起來了。”

“你問我會不會恨你……一個人的心已經死了,怎麽恨……”清由的身體搖搖欲墜。

見狀,景雪顧不得心傷,急忙過去扶住他的手:“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不需要你管……”清由轉身躲過。

他當時的心境,她此刻終于體會了,愛人的冷眼冷言就像磨利的刀子,一下一下插入人心。

“清由,求求你,先讓我給你療傷,你的氣息很弱……”

清由皺眉,說話有些費力:“我說了,你走……”

這時,淩飛雨持劍走來,拉開景雪:“你看清楚了嗎,他根本不值得你愛。”

“你不要碰我……”景雪朝他怒吼,今日一切,都拜眼前之人所賜,她好恨,“我的事與你無關。淩飛雨,我此生最大的錯,就是信了你,我白景雪就是死,也不願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好,好……”淩飛雨輕笑,眼眸暼向清由,“既然如此,那麽他也不用活了。”

猝不及防間,冷劍一揮。清由躲閃不及,唯有橫劍抵擋。

景雪一躍而起,掌心凝聚靈力,襲向淩飛雨。

“你要為了他殺我?”打鬥間,淩飛雨終是濕了眼眶。

“是你逼我的……”在他和清由之間,她會選擇後者。

淩飛雨凄然一笑,幻出全身的靈力。既然守不住,那便毀滅。

時隔五十年,淩飛雨的法力增進不少,即便同時與清由和景雪兩人對打,一時竟也難分伯仲。

忽而,一紅色身影襲來,掌鋒直指景雪。

“聽雨!”淩飛雨下意識地驚呼,他,終究不舍。但淩聽雨的掌極快,一切已來不及。

“噗!”……鮮血從嘴裏噴湧而出。

沉沉的落地聲響起。

淩飛雨看着,倒下的人不是景雪,而是朗子離。這一刻,他心痛了。

淩聽雨瞪大雙眼,驚恐地望着朗子離,不知所措。

清由和景雪加大法力擊中淩飛雨,使其猛然往後一退。

景雪轉身,看着朗子離,不敢置信,她救了她。

淩飛雨方回過神來,跑到朗子離身旁,将其抱在懷裏。“子離……”

“飛雨,”朗子離微微一笑,“我始終沒能走進你的心,是我福氣不夠,但是能伴在你身邊這麽多年,我已無憾,只是……以後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

“不……”淩飛雨搖頭,心裏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朗子離側頭,看向景雪:“當年……是我殺了王後,對不起……今日我用自己的命還給你……”話音剛落,眼眸緩緩阖起,氣息盡散。

景雪依舊看着她,沒有說話。瑤姬的命,誰也抵不了,但朗子離已死,她心裏的恨,淡了。

“子離,你……”淩飛雨無聲落淚,在朗子離的耳邊輕聲道,“已經在我心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朗子離的不離不棄,早已打動他,只是他執念太深,不敢也不肯承認。

☆、結局(上)

在聶醒、風尹和龍浔三人的帶領下,天兵順利攻進天宮。

兩天後,魔人一一被滅。淩飛雨被關囚仙殿,淩聽雨則被除去仙籍,逐出仙界,從此淪為凡人。

——

犀山。

從景園口中得知朗隐昏迷不醒的消息,安華急急忙忙趕到隐墟殿。

“安華。”朗輕兒自她身後走來,“你……來看阿隐?”

“他怎麽樣?”安華問。

朗輕兒輕嘆一聲,搖搖頭:“還沒醒。”

“怎麽會這樣?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當然,走!”正當朗輕兒拉着安華欲進殿時,裏面出來一侍女,欣喜道:“大王醒了!”

“真的嗎?”朗輕兒快步走進,安華也緊随其後。

床榻上,朗隐掙紮着起身。

“阿隐,”朗輕兒忙過來扶着他坐起,又遞給他一杯水,“你可算醒了,感覺如何?”

朗隐喝了一口,道:“沒事。”頓了頓,又說:“朗子易死了,是我殺的。”

“嗯。”朗輕兒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愛也好,恨也好,都已經過去了。

忽然,朗隐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安華,淡淡道:“安華公主怎麽來了?”

聞言,安華一怔,他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我……”

“安華自然是來看你的啊,”朗輕兒起身道,“我去弄些膳食來,安華,麻煩你先照顧一下阿隐。”

朗輕兒出了門,朗隐才掃了安華一眼,冷聲道:“你走吧……”

“你叫我走?”安華看着他,心猶如被寒冰覆蓋。

“是,我不需要照顧,更不需要同情和憐憫。”

“你以為我是同情你才來的?”安華微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