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白 — 第 7 章 (7)
,雙手捧着清由的臉,他整張臉毫無血色,額頭不斷滲出汗珠。
衣角已經開始滴落血珠,鮮紅色迅速蔓延,這時景雪才知他的傷有多重,而他在仙羽宮還能裝得若無其事。
景雪替他解開束縛在身上的盔甲,其後背的白衣皆被染紅,她鼻子一酸,淚珠奪眶而出。
清由擡起頭,露出笑容:“景兒莫要擔心,我沒事。”
“你別騙我了,怎麽會沒事,你……”景雪心疼地說道,想要觸碰,又生怕碰到傷口,手又硬生生地縮了回來,“你流了這麽多血……”
“景兒……”清由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淚,忽而倒在其懷中。
“清由,清由,你醒醒啊,不要吓我。”他已昏死過去。
“怎麽辦?”景雪急忙想辦法,幻出女娲石:“只能靠你了。”
之前淩棄風打景雪那掌并未用盡全力,故而到現在為止,她的靈力已恢複得差不多,有足夠的法力給清由療傷。
頃刻間,一層藍光籠罩住兩人。
約摸一柱香後,清由的臉色開始轉變,氣息也漸漸均勻,景雪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
若是一般的傷,只要用女娲石,傷口很快便能愈合,但清由身上的傷是魔人所傷,且傷口處積聚了大量魔毒,故即便保住了性命,也要一段時日才能痊愈。
——
“公主,杏兒覺得您跟裏面那公子站在一起肯定特別合适。”
“死丫頭,你再胡說,仔細你的皮。”
“奴婢哪有胡說,您不覺得那位公子長得英俊嗎?”
“你覺得英俊給你要不要?”
“公主……杏兒是說真的。”
忽聽見漸行漸遠的一段對話,景園睜開雙眼,拍了拍額際。
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襲來,腦袋像要裂開似的疼痛不已。
記得當時魔族的人攻進了西山,緊接着西山內部又發生叛亂,各關山門一時間全部打開,魔人長驅直入。面對兩面夾擊,狐族守将幾乎全部喪命。正當在山崖上與魔兵周旋時,一白衣蒙面男子持劍從背後刺入他的胸膛,繼而一腳将他踢下山崖。
景園吃力地走下床,揚揚脖子望望四周:這是哪裏?
室內潔淨如新,四處散發着梅花的香氣。仔細一瞧,屋內的家具擺設大多是木制的,景園摸了摸身旁的桌子,才知是梅樹。房間雖不算豪華,規格卻不小,他猜想應該是哪位避世仙家的住所。
打開房門,放眼望去,滿園的梅花映入眼簾,梅香撲鼻而來。
“這炎炎夏日,怎會有如此鮮豔的梅花?”景園心下奇怪,走向梅林。
“你醒了!”一清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轉身一瞧,只見一身着梅紅色長裙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來。
女子身姿曼妙,一頭青絲随風飄揚,容顏純淨甜美,姿色一點都不輸于兩位妹妹,景園如是想着。
女子走到跟前,微笑說:“從我把你帶回來到現在,你可是睡了好多天了。”
景園忽聞到一股妖氣,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轉念一想:難道是這位姑娘?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聞言,景園趕緊拱手道謝。
“小事,公子不必言謝!”女子揮揮手。
“敢問姑娘是……”
“我叫零落梅,是花族的公主。”
“花族?”景園暗自思忖:神界并沒有花族,莫非……這裏不是仙界,而是妖界?
“公子是從何方來的?”零落梅又問。
“哦……在下袁景,是……來自狐族。”狐仙族在妖界可謂是人盡皆知,加上這些年神妖兩界不和,所以安全起見,景園只能隐姓埋名。
“狐族,嗯~說來我們花族和狐族還是至交呢,那你我也是朋友了,落梅以後就稱公子為袁大哥了。”
景園笑道:“袁景不過狐族一個小妖,能做零姑娘的朋友,實是在下之幸。”
零落梅笑而不語。
“對了,零姑娘,這是哪裏?”景園東望望,西瞧瞧。
“萬花嶺,花族的聚居地,現在身處的是西嶺花園,你住的這棟是我們萬花嶺的迎賓殿。”零落梅笑着解釋,又用食指指了指右方,“那邊是中嶺,再過去便是東嶺,分別有萬花殿和群芳殿。”
景園認真地聽着,随即點點頭。
“袁大哥既是狐族的人,花族自是不能怠慢了,今日父王不在,改日等他回來我再帶你去見見他,順便也參觀參觀別的宮殿,如何?”
“好啊,就是麻煩姑娘了!”景園敷衍道,心下又想:不行,我得快些離開,不知不周山情況怎麽樣了。
入夜後,景園打着休息的幌子早早地躲回房間。待門外沒了聲音,才悄悄溜出房門。
“沒想到這裏的星星看上去這麽亮,與不周山上的完全不一樣。”景園望着天空,發了下呆,突想到:回去該如何面對狐仙族子民?
收回思緒,景園屏氣凝神,欲施法,奈何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使不出靈力。
“怎麽會這樣,我的靈力呢?”
“袁大哥,你還未睡?”正發愁之際,零落梅走來,身後還跟了一小丫頭。
景園轉身,笑道:“我……我出來……看星星,看星星。”
“看星星?”零落梅擡頭望向天空,略感奇怪。
“那個……我看完了,”景園打了個哈欠,對身邊的人說,“要進去睡了,姑娘也早點休息。”
見景園關了門,小丫頭嘀咕道:“那公子一點禮貌都沒有。哪有不等公主示意就回房間的。”
零落梅笑笑:“杏兒,你啊,就少說兩句吧,人家說不定是累了呢。”
獨坐着的景園眉頭緊鎖,回房後又試過無數次,仍是使不出一絲靈力。
“難怪這裏的妖感受不到我身上的仙氣,看來是受傷太重的緣故,只怕靈力一時之間也恢複不了。這萬花嶺還挺大的,現在又是晚上,今晚是決計走不出去了,只有等過幾天摸清了路再說。”
……
看着床上躺着臉色依舊蒼白的清由,景雪不禁伸手輕撫他的臉。這些天來,她幾乎寸步不離守在床邊,連安華那邊也只去看了一下。
☆、似曾相識
“以清由的法力,怎麽可能受這麽重的傷?”景雪一臉憂傷地走在殿前。突然,一金黃色的影子朝這邊奔來,景雪猛然轉身。
“還好我反應快。”景雪暗自慶幸,定睛一看,竟是清由的信銅雀,它正發狂一般地到處亂竄。
“再這樣下去,定要傷到人……”來不及多想,景雪躍向信銅雀。
信銅雀的速度極快,且方向不定,以致很難接近。
猝不及防間,信銅雀再次襲來,疾如閃電,情急之下,景雪幻出女娲石:“女娲石能淨化心靈,希望也能平複你的心緒。”
它不安分地掙紮個不停,卻始終被藍光籠罩着無法行走。
——
不多久,信銅雀漸漸平複,這時,一行金黃的字自其口中而出:太子妃命在旦夕。
“什麽?”景雪一時摸不着頭腦,本想罵它,卻突然想起一事:“莫不是……”
待信銅雀完全靜下來後,景雪才收回女娲石。
信銅雀似乎不願離去,在景雪身邊盤旋着,用頭上的羽毛溫柔地蹭了蹭她的臉頰,随後飛又到她面前,仿佛在感謝她救了自己。看着它那兩顆金光閃閃的眼珠子,景雪不禁笑了笑:“以後小心,莫再讓人控制了。”
随即,信銅雀嘴一張,發出清脆響亮的叫聲,又盤旋了一圈後,歡脫地飛走了。
……
景雪輕輕坐下,看着清由,心下說道:除了你,再沒人對我這麽好了。
——
一陣敲門聲響起,傳來一女子聲音:“袁大哥,你在嗎?”
景園急忙起身開門,笑道:“是零姑娘啊,有事嗎?”
“父王回萬花嶺了,他想見你,我這便帶你去萬花殿吧。”
“見我?”景園心下疑惑,他不過是個被撿回來的無名小卒,這花族也未免太熱情了吧。
萬花殿與迎賓殿全然不同,後者只是用普通的梅樹建成,而前者則是選用上好的千年紅木造就。從殿前一看,這萬花殿絲毫不亞于白狐殿。
二人一同走進殿內,只見殿堂之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男人,眉宇間有七分威嚴,三分慈祥。與仙界不同,妖界多仿照人間,各族君王皆是一身黃袍。
景園心想,這定然就是花族之王零霄了。
“參見父王。”零落梅欠身行禮,走到零霄身邊,又道,“父王,這就是袁大哥。”
“嗯。”零霄點點頭。
“袁景見過大王!”景園拱手道。
“袁公子乃是花族的客人,無須多禮!”零霄笑臉相迎,語氣中充滿溫和,這讓景園不禁想起了白唏。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白唏也是這般的溫和慈祥,可懂事後,一切都變了……
“袁景不過是公主心善救回的落難人,實不敢以客自居。”
“袁公子自謙了,花狐兩族歷代至交,小女理所應當出手相救。”零霄瞧着景園的非凡氣宇,斷然不會信他只是平凡人,“說到這個,不知袁公子遇到何事,何以受如此重的傷?”
景園淡淡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那日遇到些魔人,在下法力不濟,被他們打下山崖,才變成這般模樣。”
“原來如此。”零落梅笑道,“你現在失了法力,是否需要我派人去狐族給你的家人報個信?”
“多謝公主操心了,只是袁景已沒有親人,無信可報。”
零霄:“這樣啊,也罷,如此袁公子便在萬花嶺好好養傷吧!”
三人正說着,一聲音自門口傳來:“聽說萬花嶺有客人,我一想肯定是來了萬花殿,于是趕緊過來瞧瞧。”
一與零落梅長得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風風火火地朝殿內走來。這女子亦是一身梅紅色長裙,後腦勺梳着發髻,一頭青絲散落在後背。
景園猜想此女應該就是零落梅曾提到過的妹妹零冰梅。
“冰梅參見父王。”
“免禮!”零霄稍微擡了擡手,笑道。
“見過公子。”零冰梅側過身行禮,又打量了景園一番,道:“我還以為父王的朋友都是有了年歲的前輩,沒想到竟是這麽年輕的俊俏公子。”
景園:“二公主說笑了,在下無名小卒一個,如何做得了大王的朋友?”
“素日妹妹最煩見賓客,今日一回來便往這萬花殿來,算是給足了袁大哥面子了。”零落梅笑着走下殿堂。
零冰梅笑笑:“瞧姐姐說的,袁公子聽了還以為妹妹是多不好接近的人呢。”
景園雖對零落梅不甚了解,卻知她絕不是這種說話帶刺的人,因此推斷,這兩姐妹之間的關系定有所隐情。
……
待清由醒來時,又是一個三日後了,見景雪趴在床沿,嘴角不覺露出一絲笑意。
半晌,景雪睡眼惺忪地直起身子。
“你醒了……”許是太過激動,她的眼角居然泛起了淚花。
“這麽開心啊,是不是太想我了?”
景雪破涕為笑:“睡了這麽久還開得起玩笑……”
清由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
“清由,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受傷?”
清由詫異一瞬,随即釋然,心想景雪既問了,定是知道了什麽,
“戰場上,負傷乃是常事……”
“仙界太子百年征戰,從未受過傷,這次卻……”
清由垂下眼簾,道:“景兒,只要你還在我身邊,什麽都不重要。”
收到信銅雀傳來的消息時,他頓然失了所有的心緒,靈力分散,以致被無乾狠狠一擊。心系景雪,他再無心戰事,毫不敢遲疑趕回天宮。
“清由,我不要你受傷,更不要你因我受傷。”景雪說道,“因為,我會擔心。”
清由擡眸看着她,眼神溫柔似水:“有景兒這句話,什麽都值得。”
景雪恍然,有那麽一刻,竟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麗真殿。
“我跟你說過不要傷他性命……”安齡怒吼道。
真妃委實被兒子突如其來的盛怒吓了一跳,緩了緩才說:“不傷性命?你以為有他在,你父王會把王位傳給你嗎?”
“踩着兄長的命得來的王位,不要也罷。”安齡說着,拂袖而去。
“你要去哪?”
“離開這裏。”他不敢也不配再留在這裏。
“離開?眼看就能得到一切了,你說要走?”幾百年的勾心鬥角都是為了這個兒子,若他離去,那一切還有何意義。
“這是你想要的,不是我。”安齡丢下話,決然踏出麗真殿。
“安齡……”真妃喊得聲嘶力竭,安齡卻未曾回頭。
……
蒼茫夜色中,皓月當空,冷風習習,吹得人心顫抖。山崖邊上,安齡雙腿跪地,冷冰的眼望着下方的萬丈深淵,好久好久……
☆、遭人非議
因連續幾天未曾好好休息,景雪這日睡得特別沉,待醒來時,已接近正午。
“娘娘,您醒了。”西寒說着,端來一盆水走到床邊。
“我睡了很久?”景雪揉揉眼睛,問。
西寒把臉帕遞過來,笑說:“您這幾日都沒怎麽睡,現在太子殿下沒事了,您的心放下了,自然也就想睡了。”
景雪望望寝殿內,見四下無人:“太子殿下呢?”
“殿下方才被傳去淩霄殿了。”
“淩霄殿?去淩霄殿做什麽?”
“奴婢也不知,只是聽說君火和君水兩位将軍回天宮了,應該是為這事去的。”
一說到這個,景雪的心裏一陣難受,仙魔兩界交戰,清由作為領将卻突然離開戰場,這勢必會對仙界軍隊帶來影響,這次他恐怕要遭人非議了。
思及此,景雪決定去淩霄殿那邊看看。剛出寝殿,便見安華走來。
“姐姐。”安華小跑過來,挽着景雪的手。
“傷怎麽樣了?”景雪笑問。
“沒事了,姐姐不必擔心。”安華笑着,低了低頭。
景雪看出安華笑容裏的歉疚,問:“怎麽了?”
“姐姐,對不起,我母妃她……”
“安華,這些事,姐姐不會把你牽扯進來的,”景雪拍拍安華的手,“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真的嗎?”安華低頭的瞬間又擡了起來,喜出望外,“謝謝姐姐。”
“好了,”景雪道,“我現在要去淩霄殿那邊,可要一同前去?”
“嗯。”安華用力地點點頭,心裏的愧疚卻是不減,心說:姐姐,你若是知道王後的死是母妃一手造成的,會讨厭我的吧。
于情于理,她都應該說出真相,但倘若真如此做,真妃必死無疑,故而,她不能。
淩霄殿內一片肅然,幾十位文臣武将皆聚在殿中,分兩行站立,齊刷刷地低着頭。清由和君火君水兩位将軍并肩站在中間的最前方。
“天帝,這次征戰失利不能全怪太子殿下,”君火拱手說道,“早前,原本殿下與臣等制定了嚴密的作戰計劃,卻每每在交戰之時被魔界一一識破,以致軍隊損失慘重,于是經過多次商讨,在後面的幾戰中,我們特意提前制定了計劃,又在交戰之前臨時更改,這才反敗為勝,所以臣斷定,這仙界定然是有魔界的耳目,且還不止一個兩個。”
“什麽?竟有此事?”天帝手一拍,天顏盛怒。
“天帝息怒,”君水道,“只要不是在生死攸關的戰場上,這些個魔界爪牙暫時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咱們有足夠的時間将其揪出。”
聞言,天帝緊鎖的眉才漸漸平緩了。
“太子,這事你可千萬上心,仙界竟讓魔界給算計,要是傳出去還不讓其他四界笑話!”
“是,父皇。”一直安靜沉思的清由作揖道。
見天帝似乎有意将此事掩蓋,這邊的彙謙又不甘心起來:“大哥向來穩重,卻不知為何這次做出這等不負責任的事來?”
“也沒什麽特別的緣由,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疏忽大意。”清由不慌不忙地答。
“是嗎?前兩天我聽到件怪事。”彙謙勾起嘴角,眯着雙眼道,“有人說太子妃去仙羽宮鬧了一場,還大打出手,結果被人傷了,後來在同一天大哥卻與她一同回到天宮,因此我想大哥必定是收到消息,知道太子妃受了傷,太擔心,才急忙回了仙界吧?”
“有這等事?”天帝方才舒緩的眉頭又緊了起來。
“回父皇,此事并不是二弟所說的那般。”清由說道,“兒臣當日之所以撇下軍隊,是因為收到風聲說有魔人趁亂進入了神界不周山,必須趕去處理。我與太子妃一道回天宮是剛好遇到,至于二弟所說的太子妃在仙羽宮大打出手一事,實乃子虛烏有,她不過是應邀過去,受傷之說更屬無稽之談,也不知二弟是聽何人所說?”
衆臣點點頭,顯然皆相信清由之言。此間,大多人都了解清由的為人,知他不是不分輕重的人,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棄仙界安危不顧,反而對彙謙心生幾分厭煩。
然而,他們對清由的了解着實不夠透徹,若是換了他人,他興許不在乎,唯獨景雪除外。
彙謙沒想到清由能順着自己的話把事情編得天衣無縫,一時間找不到話來質疑問難,而聽誰說的,自是不能講出來,這是最可恨的。咬咬牙,也只能作罷。
轉念一想,治不了太子妃,卻能讓清由受些懲罰,失些臉面。
“父皇,雖說的疏忽事出有因,但不論是何緣由,在作戰途中棄軍隊于不顧,便是玩忽職守,所以兒臣認為應該有所懲處,以正視聽。”
“嗯,”天帝點頭,想了想道:“這樣吧,念在太子也并非有意,便不重罰了,自明日起,去靜思殿靜思一個月,衆卿家以為如何?”
衆臣齊聲道:“天帝聖明。”有功者賞,有過者罰,這才是他們眼裏的天帝。
清由垂下眼簾,淡淡一笑。
在彙謙看來,這懲罰輕了點,但畢竟天帝金口已開,他也不好再不依不饒,只好閉嘴。
景雪一行人剛到淩霄殿門口,便見清由自裏間出來,面露難色。
“景兒,你怎麽來了?”
“受責難了吧?”景雪問。
清由點頭不語。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清由側頭看着身旁的人,認真道:“我是你的夫君。”
這短短的一句話,勝似千言萬語。兩人相視而笑,在這一刻,他們的眼裏只有彼此。
一旁的安華不禁笑了笑,走向身後的聶醒。
“太子殿下對姐姐真好!”安華小聲道,似乎怕打擾到身前那深情相望的兩人。“嗯。”聶醒點頭,眼睛不經意間瞥了瞥安華,心中泛起一陣漣漪。
“對了,上次聶将軍出手相助,安華還未向将軍致謝呢!”安華轉過身對着聶醒,笑道。
聶醒:“這是聶醒的職責,何足挂齒!”
——
清由自正天殿回來,見景雪正倚在念景樹下,愁眉不展,他露出笑顏,輕輕走過去。
“在擔心你大哥?”清由低沉的聲音忽在耳邊響起,景雪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他。
他依舊溫暖的雙眼,使景雪的心頓時升溫不少:“嗯,不知大哥現今身在何處,境況如何。”
“你且放寬心,我已派了信銅雀去尋,相信很快就能知曉他的去向。”
景雪沒想到自己還未開口,清由便已有了行動,心裏又是一陣感動。
清由又說:“明日開始,我要去靜思殿靜思一個月。我見你心裏苦悶,我又不能陪着你,倒不如先送你去扶山跟四位師父住一段時間,也當散散心,你覺着如何?”
“靜思?”景雪詫異地看着清由,不明所以,而後又仔細一想,也是,他突然離開仙魔嶺,是為失職,天帝不可能不予以懲罰,自己也确實是想放松一下心情,離開一下天宮也好。
她微微一笑說:“也好,雖聽上去不好聽,不過于你來說,也算是難得的清閑日子了。”
——
☆、迷花迷情
因着安華在天宮人生地不熟,又實在不想回白狐宮,遂跟着景雪也去了扶山。
扶山山清水秀,仙氣缭繞,沒有那些壓抑和束縛,景雪心底的煩惱漸漸散去了些。
清由每天在靜思殿面壁思過,對外界的事絲毫不過問,日子過得倒也舒心,然而,仙界卻是掀起了一陣狂潮。
天宮太子被罰靜思,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對此事誰能不好奇?于是一傳十,十傳百,仙魔嶺的事不胫而走,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太子妃白景雪也被牽扯其中,甚至有說法道,太子殿下的失職其實都是因為太子妃。
這謠言一出來,王母娘娘又是一陣雷霆大發。
——
不知是何緣故,零霄好像對景園很是賞識,兩人還常一起讨論治族大事。景園數次辭行,都被他以重傷未愈為由,留在了萬花嶺。萬花嶺守衛森嚴,失了靈力的景園根本沒有逃離的機會,轉眼間,他在此處已将近一個月。
“袁大哥……”見景園在石桌旁發呆,零落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零姑娘,是你啊!”景園猛地回神,笑道。
“怎的一個人在發呆?”
“沒有啊,我……”景園笑着指了指園中的梅林,“賞梅呢。”
“是嗎?”零落梅右手撐着脖子,狐疑地看着景園,“其實,我覺得你醒來之後,每天都看上去憂心忡忡。你……似乎有很多心事。”
“零姑娘多慮了,在下并沒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有難以啓齒的事,你不需要掩飾。”
景園看向零落梅,眼裏閃過一絲絲驚異。他每天活在刀尖上,步步小心。多少年來,他所學到的是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他從來沒有閑暇去想。
零落梅岔開話題:“明日是我們萬花嶺一年一次的萬花節,到時整個萬花嶺會聚集花族的男男女女,到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嗎?好啊!”一個月來,景園都待在這迎賓殿,實在是悶了,聽到有這樣的熱鬧場合,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忽又想到:這麽重大的節日,守衛必定會松懈,看來明天能找到機會離開。
……
“我來這裏一月有餘了,從來沒發現這裏有這麽一處美景。”景園四處望望,不禁嘆道。
零落梅說道:“這迷花谷離萬花殿遠,你自是不曉了!而且,這裏是花族的神聖之地,平常是不允許随便進出的。”
迷花谷裏長着各色各樣的花兒,白的、紅的、紫的……令身處其中的人眼花缭亂。遠處,高山上雲霧缭繞,相間的樹木和花朵隐在其中若隐若現,清風吹過,百花的香氣撲鼻而來,頓然叫人心曠神怡。
在景園的印象中,即便是神界少有這種好地方。
來這迷花谷的多是少男少女,有成雙成對,滿面春風的,有遙遙相望,滿臉羞澀的,有孤身一人,惆悵失意的。
“我本以為你所說的萬花節是比花或是比美之類的節日,沒想到卻是……”景園擡手指了指身邊經過的形形□□的人。
“呵呵。”零落梅笑笑,兩人繼續往前走。
“傳說,我們花族每個人死後的靈魂都會變成一株花,長眠于此。”她輕輕撫着盛開的花兒,緩緩走過。
恍惚間,景園竟看到這個永遠笑容滿面的女子身上透着一絲凄涼。
“不知多久以後,我亦會成為這千千萬萬朵花中的一朵,毫無意識地生長着。”
“零姑娘還這麽年輕,往後的路還長呢。”
零落梅搖搖頭,只道一聲:“世事本無常。”
景園不知她為何突然會有這樣的感觸,但他也被她的話感染了,亦心嘆:是啊,世事無常。
“瞧我,說到哪裏去了,”零落梅甩甩頭,苦笑道,“我帶你再往別處看看吧。”
景園附和着笑笑,點點頭。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又走過了不少地方。景園仰頭看了看天,眼看就要黑了,于是說道:“今日真要多謝零姑娘帶在下觀賞了那麽多好地方,我看零姑娘也有些疲倦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
零落梅關切地掃了景園一眼,只道他是因身子受傷而易感疲憊,故才勸着自己早些回去,笑道:“也好,以後袁大哥想去哪裏走走,落梅随時奉陪!”
——
今天夜晚出來的人比白天多,整個萬花嶺可謂是人滿為患。
景園獨自快步穿梭在人群中,仿佛這裏一切與他無關。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到萬花嶺嶺門。“萬花嶺”三個大字赫然附在牌匾之上,其旁邊粘着五彩缤紛的花瓣,雖是在晚間,但它的鮮明亮麗依然清晰可見。
景園的心頓然豁然開朗,朝着嶺門大步走去。
“你們是什麽人?知不知道我是誰,惹惱了我,你們必吃不了兜着走。”一熟悉的聲音傳來,景園不禁停住腳步,“零姑娘。”
“算了,零姑娘法力應該不弱,眼下我還是離開更重要。”他想着,欲繼續往前,卻又聽一男人說:“告知大王?那也得你有命說才行。兄弟們,上!”
繼而聽到的則是一片打鬥聲。
“不行,”景園的步伐還是慢慢停了,“萬一零姑娘應付不來呢?她救了我一命,我白景園又怎可忘恩?”
……
“糟糕,忘了我現在一點靈力都沒有,怎麽幫她?”景園惱得抓狂,忽靈光一閃,往人群中而去。
“這位兄臺,”景園逮住一年輕男子急忙道,“你認識杏兒姑娘嗎?”
男子看着景園,感覺莫名其妙,不過一聽到“杏兒”二字,便兩眼放光,癡癡地笑道:“當然啦,杏兒不僅人長得漂亮,還是大公主身邊的紅人,在這萬花嶺哪個不曉得她啊,她……”
“那就好,”景園打斷男子的話,心下暗喜,運氣還真好,一遇就遇到一情癡,于是拿出手中的布條道,“那你趕緊去千紅殿幫我把這個交給她。”
“這……”男子狐疑地看着景園,欲攤開看,“這是什麽東西啊?”
“哎,這可不能看,”景園忙攔住他,一臉嚴肅道,“這是機密,大公主交待我一定要交到杏兒姑娘手上的。”
“那你怎麽不自己去給?”男子畢竟也不是傻子,這麽好的差事怎麽就給了他?
“我這不是現下有事嗎,”景園咬了咬牙,望望四周,指着遠處亭子裏的一位姑娘,說到:“實話告訴你吧,我的心上人在等我呢,人家都到我跟前了,我可不想失了這麽好的機會,兄弟,你就當幫幫我。再說,你這不也有借口見杏兒姑娘了嗎,她要是見你辦事得力,興許會……”
“這……”聽到景園的話,男子猶疑了一下。
“算了,既然你不願去,那我找別人便是了。”景園故意激他,拔腿就走。
“哎,我去,我當然願去。”男子追上來,笑嘻嘻地說。
“這還差不多,不過記得,不能私自打開看,也不能讓別人看,一定要親手交到杏兒手中。”景園叮囑道,“快去吧!”
男子點點頭,轉身離開。
☆、恍然若夢
“是誰派你們來的?竟招招要取我性命?”零落梅橫着手中之劍,怒道。
見她停下,黑衣殺手亦站定,将她團團圍住。
“你不必知道,也不會知道!”為首的男子道,語氣中也透着殺氣。
“好大的口氣,”景園緩緩走出,剎那間,所有人都将目光轉移到他身上,“就你們這些人,也想打公主的注意?”
殺手們見景園鎮定自若的樣子,猜想他很厲害,不敢輕舉妄動。
看着景園走向自己,零落梅又驚又喜,一時說不出話,不過,接下來占據內心的是擔憂。
“你怎麽來了,你傷沒好,這不是來找死嗎?”
“你救過我,我不該救你一回?”景園笑說。
零落梅急了:“那也得量力而為啊,這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景園看了看周圍臉戴黑面具的殺手們,這才意識到竟有四五十個人,吞了吞口水,小聲道:“放心,我已經通知了杏兒,很快就會有人來救咱們。”
“真的?”零落梅不敢置信地看他。
“嗯,所以我們只要撐一下子就好了。”
“大哥,別跟他們廢話,既然多了一人,那就兩個都殺了。”一殺手說。
為首的躊躇半晌,緊了緊手中的劍,問:“你是誰?”
“你不必知道,也不會知道。”景園笑了笑,重複他方才的話。
這一抹深邃的笑意,着實唬到了眼前的殺手,若沒有兩下子,在衆多蒙面殺手面前,何以能如此冷靜?
“大哥,說不定他是在虛張聲勢呢。”旁邊的殺手又道,還特意看着景園和零落梅二人,拉高聲音。
零落梅聽言,因怕被人識破,向前幾步道:“我身邊這位袁公子,乃是我父王的坐上賓,法力高強,對付你們幾個是綽綽有餘。”
殺手們開始有些害怕,零落梅繼續道:“不過,若你們願說出是誰派來的,并放下屠刀,我可以向他求情,放你們一馬。”
殺手們相互看了一眼,又紛紛把目光投向殺手頭子,似有些動容。零落梅、景園二人對視一下,心慢慢放松下來。
然而,頭領卻道:“你們放過不放過都不重要,今日若我們不将你解決,便無法向主人交代,左右都是個死,倒不如做我們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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