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409 章 :榜首變幻

第409章 :榜首變幻

明夷于飛!

鏡湖別苑,客房舍內。

容枚落下了禁制後,臉色慘白的站在房屋當中,良久沒有動作。然後,她極慢極慢的褪去自己的衣衫,在衣衫的內側,貼着一張凝水符。

當她那身素白的衣衫褪去之後,赤裸的背脊上出現了交錯縱橫的巨大傷痕,極為可怖。

那傷痕交錯縱橫,皮肉破綻宛如一道道張開的大口,傷痕周圍焦黑。

而傷口中則翻出血紅的創口不斷往外滲着血水。

随着她褪去衣衫的動作,凝水符失效了,原本壓伏在身上的血漬一下子就噴湧了出來。

容枚用力咬住下唇,她現在只要略微轉動身體,就會帶來劇痛。在原地站了半天,容枚才顫抖着用雙手團出一團水球,可她試了一下,竟然沒有辦法把這水球舉過頭頂。

此刻的她哪怕動動手指都會撕扯到傷口,引來劇痛。又停了好半天,她才想了辦法,扯開一個輕身符貼在藥鼎上面,用靈符把藥鼎托舉在半空中,然後用靈決催動藥鼎倒轉,把裏面的清水傾瀉下來。

清水急勁的潑灑在容枚的背脊,那冰冷又大力的沖擊讓她發出了一聲慘叫。

就這樣,她忍着劇痛、打着寒顫,一次又一次清洗身體,終于勉強算是把淤血沖刷幹淨了。

顧不得還在微微滲血的後脊背,她拿出了一副素色布帛,把一罐青綠色帶着雨後花香的藥膏小心的塗抹在上面,然後花了百倍的功夫才把它們貼到了身上。

清涼的藥膏貼到容枚脊背上,卻換回來火辣辣的灼燒。

這個時候,容枚的下唇早已被自己咬破了,可後脊背上的劇痛卻讓她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容枚顧不得房間一地的狼藉,她扶着桌角勉強站直身體,狼狽又凄慘的站在原地。

回想起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喃喃自語,“一切已經都是你的了,我只是想求條生路而已。只是這樣,都容不下了麽?!難道要我跟師姑一樣,半死不活的煎熬着,才是你給留下的生路麽?”

她往向虛空,似乎看到了什麽宿命一般,神色倔強又冷冽。

長覃劍郡,蓮湖坊。

白衣公子在湖畔涼亭中對着棋盤長久的凝視,似乎在出神的思考着什麽。

他專注的目标卻絕非普通的圍棋棋盤,而是一片黑色的虛無的方秤,在那上面星羅棋布的羅列着紅色和銀色的光斑,它們如小米粒大小,密集且不規則的布滿整個棋盤。

一眼看上去,銀色的光斑占據了絕大部分位置,而在每個銀色光斑集中的地方,卻又隐隐有暗紅色的光點在閃爍。

公子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棋盤表面,那極為繁複卻有似乎別有韻味的光斑就慢慢旋轉了起來,仿佛漫天的星辰在轉動一般。

一名身穿堇色常服的女子跪在涼亭之外輕聲說,“回禀少主,婢子一路尾随聖女回到鏡湖別苑。見聖女進門之後,就沒有再跟上去。”

公子的手指一頓,“讓你備好的九轉至源膏可送過去了?”

那女修頓了一下,才說,“婢子也說少主這邊特意為聖女準備了極品靈藥,可聖女卻說自己也有,并沒有要。”

公子就沒說話,可他身上透過來的陰郁之氣,更加明顯了。

倘若是其他的屬下,估計這個時候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可這堇衣女修跟公子的關系卻遠非其他屬下可以,故而她又說,“婢子當初也擔心聖女回去後,自己無法處理傷勢,曾問過是否需要婢子同回,可是聖女卻拒絕了。公子,您看我不要再送一次藥,也好趁機去探望一下?”

公子卻立刻搖頭,“她既然不想讓你跟去,那就不要去了。”輕輕的一聲喟嘆,“容枚這個人,看似客氣周全,可卻是最為多疑孤僻的。你看她日常從來不要任何婢女服侍。

甚至連師父賜給她的婢女,也都留在宮中從不帶出。就知道她內心除了自己,是誰也不信的。”

又過了半響公子笑笑,“如今她疑我甚深,只怕連這場官司,都會在暗中思忖,是不是我在背後搞事。既然已經疑心了我,她又怎麽可能用我的靈藥,更不可能讓你去服侍了。”

堇衣女修皺眉想了下,“可這次大宮主動了雷霆之怒,那種傷勢恐怕聖女一個人沒辦法處理啊。”

公子點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師父這次會這麽震怒,居然用了刑杖。三十下紫雷碧炎鞭,任憑誰也不好受。”

公子修長的手指點在棋秤上,随着他手指的滑動,那棋盤忽然改變了顏色,上面浮現出碧玉的色澤,而且出現了縱橫十九條直線,竟然又變成了一張普通的青玉棋盤。

“還是有些不對的地方?卵失敗居然能引得宮主如此震怒,看來它比我們原來揣測得更加重要。

這方面的事情我們還是掌握得太少了。

紫羽,從今天開始,你要暗中慢慢搜集關于?卵的情況,無論是這些年?卵試煉的情況,還是更早以前的資料,但凡有的,都要暗中搜集起來。”

“是,婢子遵命。”堇衣女修沉聲回道。

落華峰,子息別院。

晏暖師姐在杜陸離的磨功下,飛劍傳訊買了一大堆的靈糕和靈果,其中光杜陸離最喜歡的沙棘炎根果就買了三十枚。

這種靈果吃起來火辣辣的,能從四肢百骸流淌火靈氣。除了她這種火靈根的修士,其他的人都不願意吃了這種靈果遭罪。

可杜陸離卻格外喜歡,她每次空口都能吃十多枚,有時候大師兄蘇子越會取笑說,就算沒有師父敗家,光杜陸離這麽能吃,落華峰也早晚會被吃空的。

靈果和靈糕剛被妙香天錦閣的小哥禦劍送來,尚織大師姐就到了,笑着說,“你們這邊的日子過得倒悠閑,可是我來得巧了。”

晏暖連忙招呼尚織大師姐一起來吃,又打發杜陸離和淩恒去叫林言之、春寶并扶搖等人。

如今落華峰的客人不少,每次有好吃的,晏暖都不忘記叫上大家一起。

尤其是小春寶,正是饞嘴好動的年紀。

可每天卻被師兄兼掌門的林言之逼得眼淚汪汪的,讓晏暖師姐的心都軟成一灘,只能趁這個機會讓他們這拼命二人組略微松泛一會。

趁着此刻無人,晏暖低聲打趣她,“你今天怎麽得閑,前今天找你過來,不是說要陪着師祖麽?”

尚織師姐卸了掌令大師姐的差事,原本應該清閑下來,可她念及掌門已經到了散香清淨體的時候,日子已經屈指可數,通常哪裏都不去,日日在掌門身邊侍奉,十分盡心盡力。

聽到晏暖問起這個,左右看看無人,尚織師姐就低聲說,“可別提了,如今随着壽誕大典的日子越來越近,仙君們也都差不多到了。如今瑤臺峰是貴客盈門,了不得喽。”

晏暖打趣尚織,“別人對仙君老祖們敬畏有加也就算了,你掌令瑤臺峰這麽多年,難道連這點底氣都沒有?”

不說起這個還好,話頭一提,尚織師姐捂着心口說,“我聽凡人界有句俗話,叫做一樣米養百樣人,沒想到咱們修真界也是如此。”

晏暖接口說,“都是吃谷米長大的,哪怕是靈谷也是谷嘛。”

尚織師姐繼續說,“以前咱們瑤臺峰也代表昆侖接待了不少仙君老祖,可沒見過這樣的。顯世仙君這一個人,比以往其他幾個仙君加起來都難伺候。”

晏暖側頭想了一下,“顯世仙君?哦,是散修聯盟的大盟主吧。”

尚織師姐點頭,“可不就是他老人家。”

晏暖淺笑着,“散修聯盟素來跟咱們昆侖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盟邦不是還放話說過什麽——名門屬昆侖,草莽論盟邦。”

尚織師姐說,“原本是沒有什麽交情,不過因為他們名列九大之一,所以我們例行發了請帖過去。以往他們都是派聖君帶隊過來送禮,走個面子情就算了。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輕易不出四海地的這位顯世仙君居然親自來了。”

晏暖就說,“來就來呗,你們瑤臺難道還怕這個,再說仙君也好,聖君也罷,都是有各自的章程的,照着規矩章程走,總是不會錯的。”

尚織師姐連連搖頭,“不一樣不一樣。別的仙君也就算了,這位顯世仙君可把整個瑤臺峰都折騰得人仰馬翻。

他來了之後,我們先是為他開啓了靈氣和修繕最高級別的幾個獨立的峰頭洞府,你知道的,就在青玄宮下方的那幾座洞府——

畫屏峰、碧城峰、穿雲峰、天池峰什麽的。不是我說,咱們這幾個峰頭洞府,就算是神仙來了,也住得吧。”

晏暖是知道的,昆侖有幾個洞府是專門為化神仙君們客居準備的,裏面的所有物品。

哪怕只是一張腳踏都是用黃階以上的材料,由元嬰聖君打造的寶級靈器,可謂是奢華堂皇到極致了。

晏暖輕聲問,“莫非,這位顯世仙君還有什麽挑剔嗎?”

“豈止挑剔啊,是處處不滿!說裏面所有的陳設都沒有按照五行相生的陣法羅列。”

“雖然說道君們對于五行相生相克這種事情已經沒所謂了,不過既然顯世仙君計較這個,你們幫他換了也就是了。”

“換了,可他又說換過之後的法器不是一套組合,上面有的符文是古符,有的是今紋,這古今符文意理不同,相互沖突,弄得他眼睛要瞎掉了。”

“那就再給他換過就好了呀。”

“又都換了,可這次人家仙君說,器痕的形狀不對。有的法器是的邊角倒楞是直角的,有的是圓角的,這種粗夯頑劣的東西,不能放在他的房間裏。”

晏暖倒抽一口冷氣,“那你可以繼續換啊,我想瑤臺應該有足夠的儲備吧。”

“我們又篩選了一次,連掌門的私庫都打開了,更換了之後,他更暴躁了,說這下連顏色都不對,不是同系色澤,有的偏紅,有的偏青,有的偏黃。

好容易顏色、五行、新老、棱角都對上了,他又說這個峰頭的四時流年跟他今日不搭配。

原來這位顯世仙君是每日要算流年換方位住的。

這下可好,他一個人就要配出四套洞府出來。

這些日子鼎爐峰的幾位聖君連瞌睡都不敢打,沒日沒夜的加緊煉制法器,就是為了給這位顯世仙君湊齊四套洞府陳設出來。”

晏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仙君,不禁捂着嘴笑。

“等這位顯世仙君折騰完洞府,他又跑去跟咱們掌門談玄。掌門如今散體香重,平日不太見客。

可這位有事沒事就要來找掌門閑聊,而且指摘點評昆侖各處,明裏暗裏說咱們昆侖不如他們四海地。我聽着太心悶了,就過來你這裏散散心。再對着那位仙君,我怕是自己會被噎死。”

晏暖聽着尚織師姐大吐苦水,連忙幫她斟上靈茶敗火。

喝着溫熱的茶水,尚織師姐長嘆一聲,“都說禍兮福所倚,我算是服氣這句話了。幸虧我如今不再是掌令大師姐,倒能偷得浮生半日閑。

可憐周季剛剛接任了掌令大師兄,就這麽幾天,他被這位顯世仙君折騰得頭發掉光了一半,連發髻都無法盤起,幹脆散了頭發蓋在頭頂。”

晏暖想象容顏普通的周季師兄掉光一半頭發的摸樣,連忙喝了一大口靈茶壓驚。

她問尚織,“那你自己有什麽打算沒有?掌門現在還能護着你,可要我說,瑤臺峰的關系太過複雜,你還是趁早為自己打算,得有個去向才好。”

尚織師姐沉吟了一下,“我還是打算再侍奉掌門一段時間,不能讓他老人家在最後這段日子裏,身邊連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等掌門仙,仙隕之後,我就去閉關沖擊真君境,然後去劍州的劍塢挂個職,慢慢練着呗。”

晏暖就說,“劍州的劍塢跟雲浮峰的靈氣還是有區別的,你不如來落華峰吧,我師父肯定也是願意的。”

尚織師姐立刻說,“你這丫頭沒安好心,你師父坑了一個蘇子越還不算,還想讓我也來給你們打工養家麽?”

她左右看看忽然想起來,“說起這個,怎麽蘇師兄最近沒見了?”

“大師兄去閉關沖擊金丹境了。”

尚織點頭,剛想再說話,卻見杜陸離和淩恒終于拉着林言之等人過來。

不用說都知道,磨蹭這麽久,定然是林言之又跟春寶說不畫完這張符不能走。

而急切心态下的春寶要是不錯個十次八次,又怎麽可能成功。

大家團團圍坐下來,就聽見香茅子的聲音在門口大聲的傳來,“晏暖師姐,我回來了。莊師兄和雲師兄也過來做客啦!”

伴随着這句話,香茅子、莊天瑞并雲修的身影在門口出現了。

在沛然茶樓吃完水晶果串之後,莊天瑞果然大方氣派的打包了一百串果條給吞吞。

香茅子退卻不得,更加不好意思。她糾結之下,就邀請莊天瑞跟她去落華峰做客。

香茅子的想法很簡單,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交給晏暖師姐。

無論什麽禮尚往來沒有晏暖師姐擺不平的。

至于其後的賬目,自家姐妹可以慢慢算的。

莊天瑞欣然答應了,于是他們三個就湊到一起,上來了落華峰。

這下更熱鬧了,很多人是初次見面,大家光相互介紹寒暄,就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趁此機會晏暖師姐又使役了傀儡婢女重新擺放了桌椅。

等到大家重新落座,莊天瑞就笑嘻嘻的抽出一個匣子,裏面并排擺放了四串金色龍睛石的手钏,要送給在場的幾位仙子。

杜陸離笑嘻嘻的拈起一個,對着光照了半天,“龍睛石雖然不是特別稀罕的東西,可這麽純正的金色手钏卻也少見。”

尚織師姐打趣說,“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多寶公子,想不到今日我也能跟着沾光了。”

香茅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都收了好多次了,這次說什麽都不能再拿了。”

大家還在寒暄,可吞吞自打看見那龍睛手串的時候,就想撲過去叼起來。

香茅子這次早有準備,提前用手卡住它的脖頸,不許它去搗亂,任憑它在識海大喊大叫,毫不動搖。

吞吞見自己掙脫不開香茅子,就急躁起來,發出了「嗷唔、嗷唔」的叫聲。

莊天瑞就笑問,“難道吞吞也要手串不成?”

吞吞哪怕被香茅子抓起來,也用力勾着脖子重重點了幾下頭。

莊天瑞這個超級土豪其實不在意這些手串。

但他還沒見過吞吞這樣性情的靈獸,又靈又貪饞。

他忍不住逗弄吞吞說,“這個是給仙子們的,只有仙子才能帶,吞吞你是仙子嗎?”

吞吞整只獸就僵了一下,它眨巴着一雙小豆眼,看了看明豔的杜陸離、溫婉的晏暖師姐,還有英氣的尚織師姐,忽然想到了什麽,用力掙紮的要下去,在識海裏大叫,“後山,去後山。”

既然它不是要去桌子上偷手串,香茅子就松開手,吞吞果然如一陣旋風般往外狂奔。

扶搖在一邊沒怎麽說話,他一直低頭在通聞靈珏上用神識查探。

自從上次在坊市裏重新在靈閣裏開通了通聞靈珏之後,扶搖每天除了練功,剩下的時間都在裏面閑逛。

只不過這個是客居的令牌,他不好真身上去留言回複,只能每日幹看着,未免覺得有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受。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翻到了一條最新的紫玉八卦留言,“青雲榜單有變,榜首乃極堃殿的容與公子!”

在這枚紫玉中,無數的女修紛紛撒花留言,“星子華容,豐神俊朗。”

“星宮少主,悠悠我心,實至名歸。”

“天道酬勤,恭喜雲霓公子榮登榜首!”

諸如此類,熱情無比。都是各種贊許和愛慕之詞。

扶搖快速的從紫玉中退出神識,操控神識來到青雲榜單上,果然前三甲的排名分別是:

極堃殿容與、正一道門梁昭、魂寰雲修。

扶搖因為門派的緣故,自己不能參加榜單的角逐,當初也曾經在北地遙想。

倘若自己能夠加入這些榜單的角逐,又該在什麽位置。故而對榜單的名詞略有印象,他如果沒記錯,青雲榜乃是新晉修士潛力榜,而以實力排名的淩雲榜上的排位會略有不同。

扶搖有快速的去探查了淩雲榜,只見淩雲榜如今排在首位的是正一道門的梁昭。

隐隐的,扶搖意識到了一個可能。他立刻從仙靈通聞中退出神識,看着正在相互閑聊的諸人,舉起通聞靈珏,“那個,有個事。仙靈通聞上的三大榜單都發生了變化,你們知道嗎?”

杜陸離不解,“那榜單不是每天都變麽。”

扶搖說,“是榜首發生了變化。”

仙靈通聞的榜單雖然經常變化,不過那多半都是百名之後的排位。百名之內的排位雖然偶然變化,卻并不常見。

至于十名之內的排位,可以說是罕見變化。榜單首位變化,更是幾乎沒有變化。

聽到了這句話,杜陸離和淩恒二話不說就掏出自己的通聞靈珏去查看。

而晏暖卻沒有動,可香茅子分明看見她眼神中綻放出了一抹晶亮的欣喜之色。

——狐貍有話——

富足的一章,吞吞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