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252 章 :闵苒晉級

第252章 :闵苒晉級

明夷于飛!

香茅子呆呆的看着闵苒師兄。

倘若從第三方的角度來看,她這個行為,頗像因為完全看不懂,而怔怔的發呆摸樣。

可在香茅子的腦子中,卻仿佛出現了無數的線條和碎片。

有的線條是那「銅鏡」上符文的一筆筆畫,有的碎片則是剛剛闵苒随手丢入的東西。

它們正在香茅子的腦海中,拼命的運轉、翻騰還有扭動。漸漸的,這些線條和拼圖都鏈接在了一起,然後按照一定的順序不斷的挪動,并最終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停了下來。

香茅子不斷的排序,把這些混亂的線條和随便逐一的歸位,排出了一個兩邊長,而中間短的類似「凹」形的殘缺方陣。

這個殘破的方陣,代表了很多內容。通過方陣的堆砌和排比,卻隐隐的似乎讓香茅子抓住了一些玄奧的規律。

闵苒不斷的投入各種材料,并不斷的嘗試描繪丹爐內的符文結構。

香茅子一直試圖解讀闵苒師兄的行為。

開始的時候,她完全的不能理解,可當腦子裏的矩陣出現後,她卻逐漸發現了其中的規律。

闵苒投入材料看似随機,其實也有一些小小的規律。

他是按照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這樣五行相生的順序,依次将各色材料投入到爐鼎之中的。

而且每次不成功,闵苒師兄都會快速的掃一下「銅鏡」的鏡面,然後才清空爐鼎,繼續進行下一爐的煉制。

「鏡面」上符文出現的程度,卻并沒有什麽規律。明明有的已經完成了八成的符文。可再下一輪,又變成了二成不到。

這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呢?

香茅子看到闵苒師兄每次使用的手印法決,都非常的穩定。那麽,難道是那些材料的原因嗎?

香茅子自己不能确定這些事情,只能把疑惑存在心裏,然後慢慢的去驗證。

她首先做的,就是預測闵苒師兄每次會選擇什麽材料。

桌面上的材料擺放得滿滿的,闵苒師兄喜歡從左往右拿。

香茅子把自己能認出來的,都用五行分了類,多半不認識的剩下的全靠猜。

開始的時候,香茅子一次都猜不對。可随着闵苒不停更換材料,她已經逐漸能猜到,闵苒實行每次要拿哪個小盤裏的東西了。

她的準确率在飛速的提高。

每當闵苒開啓丹鼎,把裏面的廢渣都清理出來後,香茅子就在心裏默默的提前預測。

“應該是那個黃色的,跟土塊一樣的晶石。”對了。

“這次應該是那個冰球晶珠了吧。”嗯,又對了。

“水生木,這次應該是那個綠色絨草一樣的東西,還是褐色的樹皮一樣的東西呢?按照闵苒師兄的習慣,這次應該在西邊拿。那就是樹皮一樣的那些碎末。”對了,對了,我猜對了。

她自己全神貫注的玩着這個游戲,同時,還不斷填補着腦子裏那個矩陣空白的內容,就忘記了所處的環境。

闵苒本來沒太注意這個小師妹,她就跟個沉默的木樁一樣戳在桌子對面,傻愣愣的發呆。

不知道是在想事情出神,還是幹脆練成了睜眼睛睡覺的本事。

可後來闵苒又一次更換材料的時候,随便瞥了一眼。他其實本來是想确認一下,看看這個小師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結果卻發現,這位師妹的眼睛竟然提前看向了坤九位。

那裏正是他這次要投入進去的馀海冰晶珠。

香茅子的眼神特別期待,閃亮閃亮的看着,跟個狂熱的小賭徒一樣。這哪裏是睡覺的神情,明明是興奮不已。

闵苒就有些奇怪,不明白她站在那邊,連氣都沒大聲喘一口,幹嘛弄得這麽興奮的樣子。

闵苒還是拿起了兩粒冰珠碎塊。果然,香茅子微微抿嘴,露出了一抹輕微的滿意的表情。

闵苒忙着要去繼續測試鴻蒙游針陣圖,暫時沒有理會香茅子。他內心還是有一股篤定,一定是個巧合!她不可能看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很快,馀海冰珠的繪制也失敗了。

闵苒淡定的把它的殘渣碎末都傾倒出來。

這次要嘗試的是菹柳麻衣。正要去取的時候,闵苒忽然心頭一動,他慢慢的去伸手,然後用眼角餘光看着香茅子。

香茅子的抿着嘴,表情略微嚴肅,可她的眼神,卻準确的落到了菹柳麻衣的盤子上。

不可能!闵苒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闵苒故意把手往旁邊的盤子上伸去。

果然,那小師妹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覺得不太對的樣子。然後闵苒再把手挪回到菹柳麻衣,香茅子微微皺起的眉頭就平複了,神情也開心了很多。

她,她竟然真的知道!

闵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要做什麽,為何這個小師妹,竟然能預測知道。

他匆匆把菹柳麻衣投入丹爐,然後進行測試。雖然闵苒心神大亂,但這套功夫他實在是操作的太過熟悉,故而還是平平穩穩的完成了。

闵苒接下來又測試了玄霄火精、崁秂等物。

這次,他都有悄悄留心香茅子。每一次,香茅子都能大概找出他要選擇的物品範疇。

闵苒終于确定,這個小師妹不是蒙的,她是真的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這樣的認知,讓闵苒的心亂了起來。

以至于最後那兩次的善卷心意決,他都沒有處理好,銅鏡上的符文出現的有些淩亂不堪,可以說是失敗了。

香茅子似乎不太滿意,小眉頭皺得緊緊的,能夾死一只蚊子。

闵苒終于停下了手,端坐在書桌後面,有點發怔。

香茅子看桌面上的材料還有很多沒有測試,不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她內心有點期望闵苒把所有的材料都煉一邊才好。

可是闵苒停了下來,她也沒辦法。只能失望的站在那裏,繼續拼湊自己心裏的那個方陣。

剛剛闵苒做的煉制的那幾次材料,可又讓她補充了不少陣列中的內容。

闵苒打坐了片刻,心中浮躁和焦慮的情緒終于被他安撫住了。

然後他才開口問香茅子,“你剛才,在看什麽?”

香茅子驟然間一聽,還被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回頭向後看看,發現這個燈火通明的明鑒書閣裏,竟然只剩下了自己跟闵苒師兄兩個人了。

香茅子看着闵苒師兄問,“您,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闵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然呢,我是在跟鬼說話麽。”

香茅子被噎了一下,“我剛才,一直在看你煉制這些材料來着。”

闵苒有問,“那你看出什麽沒有?”

香茅子歪着頭想了一下,“我覺得,我覺得……”她忽然卡頓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香茅子才意識到,自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闵苒煉制東西,而且看了這麽久,好像不太好啊。所以她忽然就磕巴起來。

闵苒是什麽人啊,一眼就看出來她心虛了。內心不由好笑,這望舒峰的人在太玄峰心虛,還真是有史以來第一遭。

“講!”闵苒用力敲敲桌面。

香茅子抿抿嘴,她可不是真正的望舒峰弟子,缺乏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豪邁之氣。

作為外院普通山門的小煉氣,內門峰頭的精英師兄們,那對她來說,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面對闵苒師兄的不滿,香茅子內心還是有幾分害怕的,她終于還是實話實說——

“我覺得師兄你在描繪測試丹爐內的變化,并且要把通過這些材料的符文結構來驗證它們。”

闵苒驟然瞪着香茅子,眼神裏都是驚詫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是因為她說錯了,而是恰恰相反,是因為她說對了!

香茅子看着闵苒那精光湛然的目光,吓得抖了一下,她咽了一大口唾沫,才強撐着說,“我,我,是蒙的。”

師兄你別這麽看着我,好吓人啊。

香茅子忍不住把頭往肩膀裏縮。如果她身上有個殼,那麽此刻她一定已經都縮在殼裏,連一根頭發都不漏出來。

可惜,香茅子在那邊縮了半天,也沒能把自己收回去多少。

闵苒瞬間就覺得,這是望舒峰的一個陰謀!一個打壓自己,羞辱整個太玄峰的大大的陰謀。

難怪這次他們派來一個不吵不鬧的小師妹,原來竟然走了這種陰毒的策略,想要用這種碾壓智商的辦法來羞辱自己麽!

蒙的?!

不!

你他天道的一定是在逗我吧!!

這個以鼎論符的證道,乃是闵苒選擇的道統修行。

最初他選此為自己的證道方向之時,太玄峰的諸位長老都不太看好他。并非因為這個證道的方向不對,而是因為它太過艱難。

道修參悟大道的本源,往往也要借助其他的一些雜物作為參考。

比如煉丹,比如畫符,通過慢慢的感應和描繪天道的意象而近道的。

可闵苒竟然想直接描繪天道符文的本源,這種思路,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太玄峰的諸位長老們都覺得他太過少年銳意了。

然而出于對闵苒的愛護,他們還是同意讓他嘗試一下。

少年人麽,難免心盛。不遭受一些挫折,是很難理解師長們的苦心的。

所謂彎路才是直道這種認知,不是說出來的,而是碰壁碰出來的啊。

故而,太玄峰的峰主,也是闵苒的師父商參老祖,就允了闵苒這種自作主張的悟道方向。

反正以闵苒的天賦,哪怕他中間有十年八年走錯了,再回頭重新來過,也還是比旁人要快上三分的。

闵苒一直堅持自己的證道方向,他已經嘗試過很多辦法,目前只有這個鴻蒙游針陣圖,隐隐讓他覺得是有所突破的。

但具體那層朦胧的頓悟,卻遲遲卡在某處,一直沒有辦法讓他真的抓住道韻裏面的真相。

似乎,他距離道韻只差那麽一步。可這一步,他就是無法踏出去。

所以闵苒只能一次次的重複的嘗試着鴻蒙游針,反複的錘煉打磨自己的道統,希望能夠有所增益。

他已經停留在這裏很久了。

偶爾,闵苒也在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弄錯了?

然而今天,忽然有一個望舒峰的師妹,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他在道統上的方向。

倘若是天境峰、結雲峰這些以道統修行為主的峰頭,某個在悟道上極具天賦的師兄看破自己的道統,那也就算了。

但是,望舒峰!

那些一心抱劍而悟道的武夫!

怎麽可能看破他的道統?不,這一定是對方故意設的局,來擾亂他的心境的。

闵苒覺得自己心頭被塞了一口老血。如果不把這件事弄明白,那他這個心結算是結下了,恐怕再也沒辦法寸進了。

闵苒橫眉冷目的看着香茅子。

香茅子偷偷一擡頭,看見闵苒師兄惡狠狠的表情,吓得恨不得先用隐身符,然後再用動土決,在地上挖個洞,把自己藏到洞裏去。

這個,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不能看啊。香茅子有點後悔了。

闵苒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頭依次輕輕敲擊桌面,發出清脆而規律的聲響。

香茅子低頭聽了,不禁又勾了勾脖子。

這明顯就是一副盤算着怎麽收拾自己的聲響呢。

“你能看破我的道統,是不是有什麽人指使你的?”闵苒冷冷的問。

啊?!香茅子擡頭,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闵苒看着她,發現她的神情不似作僞。

道統?啥玩意啊。香茅子沒有走道修的路,對于這個還不是很能理解。

闵苒又問,“那你剛剛到底在看什麽?”

香茅子也察覺事情大條了,似乎闵苒師兄特別在意這個事情,而且在壓抑着怒火。

這下她不敢隐瞞,一五一十的交代,“我剛剛看着師兄在那個金銀棗核上刻符箓,認出了符箓是随身借意符的簡筆。”

闵苒聽的驚奇無比。

那金銀雙色的是鴻蒙道筆胎芯,沒想到被這丫頭叫做金銀棗核。轉念一想,也沒錯,那胎芯确實外形仿佛大號的棗核一般無二。

随身借意符,那是什麽?自己畫的這明明是形随符。

“後來我發現,師兄在銅鏡上畫出來的痕跡,是最基礎的符文筆畫。”香茅子打第一天認識符,就是從拆符文開始的。

所以她對符文筆畫真是太熟悉不過了,“不過那些符文總是看不全。”

闵苒嘴角勾出了個淺淺的微笑,什麽銅鏡,明明就是臨道霧盤,小丫頭一點眼光都沒有。

香茅子緊張的解釋,“後來我看到師兄不斷的往鼎爐裏投放不同的東西,而且每次銅鏡上都出現了不同的符文筆畫。于是我就想,我能不能把它們歸類呢?”

闵苒的眉頭皺了一下。這裏,一直是他隐約含糊不清的地方,闵苒總覺得這裏似乎隐藏什麽,可他就是抓不住「它」,這才會在鴻蒙游針陣圖上糾結了很久。

“我把符文相似的內容先都放在一起,然後筆畫少的放在上面,筆畫多的放在下面。漸漸的,我發現,師兄你做的這些東西,能歸為七個族群的陣列,分別按照五行陰陽來歸集的……”

闵苒原本就在鴻蒙游針上琢磨已久,被香茅子這麽一說,他腦子裏無數的碎片瞬間歸位。

符文筆畫為相位;

五行陰陽為族群;

陽火為正,陰火為負……

一個比香茅子能想到的還要整齊和恢弘得多的陣圖,瞬間就在闵苒腦子中展開了。

每個位置,都放置着一個碎片,而每個碎片都代表了一段符文的殘筆。

它們看起來混沌混亂,卻已經參差錯落,層次分明。

什麽是道?這就是真正的道!

闵苒的識海中,仿佛有轟隆隆的天雷在作響。他抓住了,他終于抓住了天道的本源所在!

為何低階靈藥只有一成殘紋能煉制出來,而高階的材料卻有九成?這是因為它們孕道的道紋不同。

倘若按照這種方式,那麽天下萬物,都可以道分處。

陰陽相合,正負相抵,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這,就是真正的道統!

闵苒師兄呆呆在腦中推衍,瞬間,所有的碎片都紛紛歸位,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大陣出來。

當最後一個碎片插入到陣列當中的時候,闵苒師兄的識海光明大作!

「咔嚓」!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無比強烈的霹靂驚雷之聲,吓得香茅子縮頭縮腦。

在太玄峰外,隐隐有一個恐怖的天劫雷旋,就在明鑒書閣外緩緩成型。

那一瞬,明鑒書閣忽然光明大盛。

太玄一百零八閣,鑒閣禁制大開。

以明鑒師兄為中心,一股股靈氣宛如飓風樣向外鼓蕩着。

這下子可苦了香茅子,她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巨大靈氣吹得東倒西歪,香茅子立刻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可依然站立不住。

她連忙又從自己的納戒裏翻出以前畫的甲山符,扯開兩張,一前一後的貼在自己身上。

靠着甲山符的威固之力,香茅子勉強在這種氣旋當中能站穩了。

于是她盤腿坐在地上,開始運轉起大周天來。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是香茅子隐約覺得,這些異象都是闵苒師兄搞出來的。

窗外的驚雷一聲比一聲大,都砸在了明鑒書閣的正上方。

裂缺霹靂,驚雷九重。

幸虧明鑒書閣的防護功能在昆侖也數前列,只靠着防護大陣,居然也硬生生的扛過去了。

這麽大動靜,可驚動了整個明鑒書閣的所有弟子,大家都在四處打聽,到底是哪位師兄晉級惹來這種可怕的天象。

終于,塵埃落地。

闵苒師兄,在夜半的書閣晉級了。

天象異動,仿若天哭。

——狐貍有話——

嘿嘿,寫完了,很肥厚的一章。這個大陣,一定要鬼哭神嚎才行,因為它真的很厲害,也代表了很多東西。

有沒有人看出它是仿着什麽寫的?dage。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