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白 — 第 4 章 (4)

地說了句:“是。”

景雪感激又意外地看向天帝。

天帝就是天帝,與旁人畢竟不同,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一眼便能看穿。

臨行前,瑤姬拉着景雪的手說:“景兒,記住母後的話,你現在是太子妃了,時時刻刻都要謹言慎行,一切當以夫君和天宮為重。”

“我記住了,母後,你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不必凡事都親力親為。”景雪說,看向景園,“哥,你也是,好好保重,照顧好母後。”

“哥知道,只要你在天宮過得好,我們便放心了。”景園笑着拍拍景雪的肩,“我看得出,太子殿下對你很好。”

景雪轉頭看向清由,見他正和白唏聊天,點頭道:“是啊,他一直對我很好。”

“姐姐,你以後還會回白狐宮看我們嗎?”安華問,眼閃淚花。

“當然會,這不是還要去看你嗎?”景雪笑道,微笑着瞧了一眼安齡。

當親人遠去,景雪這才意識到這次是真的要孤軍奮戰了。

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深埋心底,終究景雪已是天宮的人,與白狐宮有了界線。

朗子離一身輕裝,正準備離開仙羽宮。“子離。”淩飛雨自殿門前走來。

“什麽事?”成親一年多,淩飛雨從未與她好好說過話,朗子離以為他又是來找茬的,于是語氣不好。

“我只是來為昨晚的事道歉的。”說是道歉,臉上卻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不過,對朗子離來說,能聽到這句話已經是一種安慰。“想通了?”

“你說的沒錯,從今往後,我當好好做羽族太子。”

朗子離清楚地感受到淩飛雨的堅定,不禁欣喜。“我現在回犀山,你要一起嗎?”

“好啊,原本早就該陪你去。”淩飛雨道。

即便知道淩飛雨不是真心對自己,朗子離也只能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在愛情面前,從來都是被愛的人肆意游走,任性妄為,而不被愛的人則委曲求全,遍體鱗傷。誰讓她剛好是那個不被愛的呢。

景雪獨坐在銅鏡前發呆,想起在家宴上白唏為自己說話的那一幕。

“想什麽呢?”清由不知何時已坐到身旁。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清由再一次看穿了景雪的心思,道:“我聽說你和白大王之間有些不和。”

“我大哥跟你說的吧。”這些事,也只有景園這個兄長會費心,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會跟清由說,畢竟他們倆就只是相識而已。

“他今天跟我提過。”清由笑道,“不過今天你也看到了,你父王對你其實是關心的。”

“關心?他關心的是太子妃,不是白景雪。”景雪冷笑,“我若不是天宮的太子妃,他連看都不會正眼看我一眼。”

“可他今天的話,顯然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切之言,你肯定也感受到了,是不是?”

“好了,我們別說這個了。”景雪仍是打心裏不願提起這個話題。清由也不便再說什麽,畢竟深藏這麽久的誤會,要解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犀山是狼族世代的聚居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當年他們的首領朗群就是憑着這一優勢以少勝多,擋住了妖魔兩界的聯合進攻。朗群在幾千年前是仙界叱咤風雲的人物,與天帝燎炎、伏羲二人同為盤古大帝的弟子,論能力,三人不相上下。然自古以來英豪多命短,在後來的仙魔混戰中,朗群和伏羲以自身性命制服了魔尊,換來仙界幾千年的和平,因此,狼族也成了現今仙界建立的四大元老之一。

朗群一生聲名赫赫,卻不為利祿所累,征戰只為仙界百姓。然而他的兒子卻野心勃勃。

朗子易便是朗群之子,朗子離之兄長,當今狼族首領。為了增強狼族實力,朗子易決定與羽族聯姻,将朗子離嫁給淩飛雨。

“飛雨,你總算肯賞臉來我們犀牙宮走走了。”朗子易着一身灰白色長衫立于大殿上,嘲諷道,“也不知是我們犀山不如你們骊山人傑地靈,你不肯來,還是淩太子你實是脫不開身,讓你與我們子離成親一年多也未露個臉。”

“王兄……”朗子離本欲責怪朗子易,淩飛雨卻道,“過去的一年裏冷落了子離,是飛雨的過錯,大哥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讓她再受委屈。”

這短短的一句“我不會讓她再受委屈”對朗子離來說何其珍貴,就算是生命終結在此刻也無悔了。

女子,不管多堅強,總要有一個肩膀,一個歸屬,而這歸屬莫過于一句承諾。

☆、火紅花落

天宮殿宇衆多,侍女們介紹來介紹去,景雪卻一個都沒記住。“娘娘,這便是明修殿。”

“明修殿?殿內住的是什麽人。”看這殿門建得比亦軒殿還氣派,景雪不禁好奇。

“是明修公子。”侍女答道。

“明修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的弟弟,彙謙?”曾聽人說,彙謙為人嬌縱,目中無人,卻十分受天帝寵愛。

“正是。”

“讓你偷懶,看我這次不打死你!”一男子暴戾的聲音從殿內傳來,緊接着又聽到一女子的聲音:“我沒有偷懶,我剛才……”

“你還敢頂嘴了,我非得讓你嘗嘗我的厲害。”男子說完便聽見一陣陣鞭子的抽打聲和女子的哭喊聲。

“怎麽回事?”景雪忙問身邊的侍女們。“準是那個宮女又遭管事的打了。”侍女臉上顯現同情,“說來,那姑娘挺可憐的,進了明修殿快百年了,天天不是挨打就是挨罵。”

“在這天宮裏還有這種事,太過分了。”景雪提起裙擺邁過殿門。

“住手!”景雪大聲喊。

那管事的見是景雪,立刻扔掉鞭子,縮成一團,跪下行禮。“參見太子妃娘娘!”女子吃力地爬起,臉上傷痕累累,身上也滿是血跡。

“你這是在做什麽?”景雪氣憤地問。

“回太子妃,這宮女方才偷懶,奴才只是在教她做事。”管事的聲音顫抖着說。“教她,那她身上的傷痕哪裏來的?”景雪當然不會信他的話,見他不敢說話,于是走到女子跟前:“你把實情說出來,我會替你做主。”

女子緩緩擡頭,瞅了一眼管事的,吞吞吐吐道:“奴……婢沒……沒有偷懶。”

“我知道了。”景雪吩咐身後的侍女:“将她帶回亦軒殿,從現在起,她就是我的侍女。”

女子的眼睛突然燃起了希望,眼淚奔湧而出。

“這……太子妃……”管事的幾乎要哭出來,要是讓他主人知道他宮裏的人讓別人帶走,非廢了他不可。

“怎麽,你有意見?”景雪道。

“奴才不敢,只是彙謙公子……”“你家主人問起,只管叫他來找我。”景雪說完朝門外走去。

朗子易和淩飛雨二人正坐在花園裏議事。

“目前仙界的形勢,飛雨怎麽看?”朗子易擱下青銅爵,笑問。

“如今的局面已與幾百年前大有不同。”淩飛雨道,“雖然表面上羽族、狼族和狐族仍是仙界的三大家族,但實際上狐族的勢力已大不如前,盡管他們與天宮結了親,也逃不了沒落的命運。相反,原先的一些小族,比如蛇族、虎族和貓族,倒是越來越強盛了。”

“你的所說的也正是我所想的,不過,狐族雖然沒落了,也仍不可小觑,畢竟它有天宮撐腰。”朗子易說。

淩飛雨點頭道:“是啊,眼下,咱們要做的就是從這些小族裏下手。”

“參見太子妃!”經過一番梳妝打扮之後,剛剛那個幾乎斷氣的滿臉傷痕的女子變得精神許多,仔細一瞧還是個美人。

“免禮!”景雪笑道,“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西寒。”

“西寒,好特別的名字。”景雪又問:“能跟我講講你的經歷嗎?”

“如果娘娘不嫌棄,奴婢自然願意。”西寒道。

“我聽着。”景雪覺得這西寒與別的侍女不同,她懂得為自己争取,不願逆來順受,就如在明修殿時,即便知道景雪未必會信她,還要冒險說出事實。

“奴婢還在人間時是一大戶人家裏的仆人,從小受人欺負,被人毒打,只有一個人例外,他叫應回。”西寒忽然露出一絲笑容,語氣變得柔和。

話說一百多年前,西寒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因家境貧寒,一出生便被父母賣到當地的應家做丫鬟。

西寒生性內向,膽小,所以人人都敢欺負她。

這天,西寒又被一老媽子拽着打。

“走開!”應回拿着掃帚沖出來,一頓亂打,吼道:“你以後要是再敢打他,我就去告訴我父親,讓他把你趕出我們家。”老媽子吓得趕緊離開。

西寒蹲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

“別哭,以後她們不敢再欺負你了,有我保護你。”應回拉着西寒。

“應回哥哥……”西寒擡頭看向眼前這個天使般的男孩,抽泣着笑了。

十八歲那年,應回握着西寒的手說:“西寒,我要娶你為妻。”

“你父親會答應嗎?”西寒相信應回,卻不相信世俗。

“我不管,我只想娶你一人。”應回堅定地說。

“我相信你,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西寒也很堅定。

可世事無常,誓言再美好,卻終究敵不過現實的殘酷。為了家族的未來,應回最終還是沒能遵守諾言,娶了別人家的千金小姐。

婚禮當晚,應家發生大火,而應回不知為何被人關在柴房,只能大聲呼喊。

西寒拼命地尋找,她聽到了他的呼喊聲。她毫不猶豫地沖進火海推開他,替他擋下梁上掉下的橫木。

應回身上的喜服火紅得刺眼,猶如四周熊熊燃燒的火焰。西寒只恨自己還沒能夠穿上這火紅的衣服便已到離別時。

“西寒,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要離開我,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應回抱着奄奄一息的西寒,哽咽道。西寒已沒有說話的力氣,只是張着嘴,流着淚,直到耗盡最後一口氣。

景雪看着西寒,只見她已滿臉淚痕,感嘆到:沒想到一個宮女竟有着如此刻骨銘心的過去。

“因我是救人而死,所以死後才有資格來到天宮。本以為來到這裏終于可以過上清靜的日子了,沒想到又走回了老路。”

“以後你在這亦軒殿,不用再過以前的日子了。”景雪說,她對她有種說不出的心疼。

“謝娘娘,西寒會好好跟在您身邊。”

回到骊山後,朗子離一直想找機會和淩飛雨好好談談。晚上,淩飛雨依舊在寝殿前坐着。朗子離從殿內出來,滿心歡喜地笑着,剛要開口說話,卻又再次見到他手中的紅色荷包。她不禁自嘲,擡腿一步步後退:“他心裏只有她,他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她,是我太傻。淩飛雨,我還真差點就相信你了。”

當所有的憧憬一瞬間灰飛煙滅時,朗子離死心了。

☆、高處冰冷

我聽說你從明修殿要了一侍女?”清由一邊斟茶一邊說。

“是啊,是一名叫西寒的宮女,”景雪坐到清由身邊,“我見她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實在可憐,所以就做主将她帶回了亦軒殿。是不是叫你為難了?”

清由笑着,無奈地搖搖頭道:“你還會怕我為難?不過,這宮女我倒是知道。早前我也想過把她調到亦軒殿來,只是我的身份不好跟彙謙說,所以遲遲未開口,現在由你出面,我倒用不着為難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景雪道,“對了,怎麽今天想到來這裏喝茶?”

清由指了指旁邊的神樹道:“我喜歡在這神樹旁養養神。”

景雪好奇地看着神樹問:“這就是一顆神樹,還能養神?”

“這可不是普通的神樹,這是你我初見那年我親手種下的。”清由說,“我給它取名‘念景’。”

‘念景’意為‘思念景雪’,這一點景雪猜到了,只是她不想道破,她不問,清由也不說,兩人相視一笑。

——

“今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清由笑道。“去哪兒?”景雪看他開心的樣子不禁也心情開朗。

“扶山,帶你去見我的師父們。”清由說。

“師父……們?你的師父不是女娲娘娘嗎?”景雪困惑。

“我離開軒轾山後就一直在扶山跟四位師父修行,将近兩百年吧,反正活到現在,除了天宮有什麽大事或出征魔界,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裏或是人界,也是這兩年才回天宮。”

兩人邊走邊聊,“所以我成長的歲月裏,四位師父是我最親近的人。”

“可你不是應該在天宮修行的嗎?畢竟你是太子。”景雪對這一點實在無法理解。

“你有所不知,雖然我母後是王母,但父皇心中所愛卻不是她,而是已故的林妃,也就是我弟弟彙謙的母親。”清由講述着往事,語調平靜,“林妃跟父皇青梅竹馬,他們很相愛,但是因為林妃出身卑微,父皇只能給她側妃的名分。林妃死後,父皇把所有對她的愛和虧欠都給了彙謙,對我和母後很少過問。而母後,一心只想把我培養成能讓她驕傲天宮繼承人,自我記事起,她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你是太子,你必須和別人不一樣’。有時我想,我之所以是太子,大概也是因為我是長子。”

景雪曾以為清由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太子,坐擁天下間最好的一切。沒想到,這個仙界最風光的人,得到了天生超群的資質,得到了數不盡的豔羨目光,卻得不到最基本的親情。

扶山上住的是風雨雷電四位大神,與其他族的仙山不同,它屬于天宮。風雨雷電四神是四兄妹,分別名為心風、靜雨、覓之、尋願。

“大師父脾氣古怪,生性喜靜,通常沒有人敢打擾他,他的酒釀得極好,但從不贈人,只自己喝,別人卻是碰也碰不得。”

“嗯?為何?”景雪心想,自己的勞動若無人分享,豈不是很沒意義。

“大師父說,酒是有感情的,一經他人之手,這酒就變了味了。”

景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二師父的性子跟個孩子一樣,是個棋迷,整天坐在棋盤旁,逮人就要與其對弈。”清由說着說着,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最自然輕松的笑容,“三師父的法術最高且是最烈的,但他的愛好卻是音律,聽他的琴聲。四師父是女子,我從小得她照顧最多,有時我都覺得好像她才是我的母親,對了,四師父的廚藝可是天下一絕,等會兒咱們可有口福了!”

景雪含笑聆聽。

依雲殿。

銅鏡裏的人撫摸着眼角的條條皺紋和兩鬓的絲絲白發,不禁感傷滿懷。

“母後,”景園從後面走來,扶起瑤姬,說到:“您最近氣色不好,應該多休息!”

“我沒事,不必擔心。”瑤姬笑道,“只要你和景兒好好的,母後此生便無憾了。”

“母後,好好地怎麽說這些?”‘此生’二字總給人一種訣別的感覺,景園不喜歡。

“母後老了,總有一天要同你們兄妹分開的。”瑤姬緊握着景園的手,“答應我,到時你們要保護好自己。”

“我們會的。”除了答應,景園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對了,安齡将兩山的事分了一半給你,你要處處小心,以防有什麽陷阱。”以瑤姬對真妃的了解,若不是有所圖,她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把風頭讓給別人。

但景園覺得安齡到底是親兄弟,不至于刻意去傷害自己。

出了依雲殿,景園和安齡兩人剛好碰面。

“大哥!”安齡行完禮便要走。

景園叫住他:“安齡,自景兒出嫁前那晚之後,你我幾乎沒有再碰過面,你……”

“大哥,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你就這麽忙,忙到兄弟之間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景園道。

安齡的腳步始終還是沒有停留,就像歲月在他們身上也不曾停留一樣。

“大哥,”一直在遠處看着一切發生的安華走過來說,“二哥就是這樣,你不要怪他。”

“不會的,放心。”景園笑着說,“你又跑出來的吧?”

“不是啊,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母妃沒再叫人看着我了。”安華皺着眉頭。

“許是知道困不住你,索性也就不管你了吧!”

“我覺得也是,”安華伸伸懶腰,說,“啊……我終于自由了!”

不知不覺間“扶綠亭”三個字映入眼簾,清由朝下指了指道:“那便是扶山了。”

一座古老的亭子屹立在頂峰,由千年紅木建成,占據了大半個扶山。亭子後方是一座宮殿,名為‘扶仙閣’。扶仙閣跟其他宮殿有所不同,是由紅玉堆砌而成,在這遍地翠綠的山上顯得格外耀眼。

“‘扶綠亭’,好詩意的名字。”景雪站在亭子前,擡頭望着牌匾說。再仔細一看,見一身着灰衣的男子坐于亭頂,正撫琴。曲子婉轉連綿,清幽動聽,時而如小溪間潺潺的流水聲,時而如樹梢上清脆的鳥鳴聲。

“三師父!”清由叫道。

男子擡頭,一躍而下,笑道:“來啦。”

“景雪見過三師父。”景雪微微欠身行禮。

“嗯,”覓之上下打量了景雪一番,“傻徒兒,景雪可是比你形容的要漂亮多了。”

景雪不由得瞟了一眼清由,微笑着說:“三師父說笑了。”

“哈哈,快來這邊坐吧,你四師父可是一早就在準備佳肴了呢。”

“三師父,我帶景兒先去見了其他幾位師父再回來陪您。”清由說完,拉着景雪往扶仙閣而去。

扶仙閣與白狐殿一般大,屋內布置與天宮比起來随意許多,多了種輕松愉悅的氣氛。

☆、師徒情誼

兩人剛進入扶仙閣,便有陣陣清香撲鼻而來。

“四師父,您又做了什麽好吃的?”清由疾步走進廚房。

尋願看向清由和景雪,微笑。

景雪看到桌上擺着的各式各樣的菜色,笑道:“四師父,您做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叫人見了直流口水呢。”

“你這話我愛聽,”尋願拉着景雪走到桌旁,“來,我給你看看我的得意之作。”

一講到自己的成果,尋願總是樂在其中。“這是用幾十種果子醬腌制而成的斑鸠胸脯肉,上面灑上各種花瓣,所以我給它取名‘花開千朵’。”尋願一一說道,“這道叫做‘百味雞’,是我以上百種果汁為湯料,用慢火炖了三個時辰做成的。你面前的是道湯,叫‘清芙蕖’,它以清淡為主,是我所有菜式裏最簡單的,只有三種原料:蓮葉、蓮子和桃肉。還有上面這個……”

景雪沉浸在尋願的廚藝世界裏,認真地聽着她滔滔不絕的講述。“最後一道,中間那道,這道可厲害了,”尋願兩眼放光,激動地說,“這是我的招牌菜,叫……”

“叫‘迎風知晝暖’。”清由搶先說道。

“你知道?”景雪好奇地看着清由。

“那當然,四師父每次都做這道菜。”清由說。

“你小子……”尋願責怪清由打斷了自己,蹙眉道,“好啊,那你倒是講講。”

“之所以取名叫‘迎風知晝暖’呢,是因為這荷花在冷風中是關閉的,而一遇到暖風它就會立刻打開。”

“再說說荷花裏面都有什麽?”

“那可多了,有荷葉、杏子葉、桃葉等等,有各種瓜果的果汁和果肉,還有最鮮嫩的野鴨肉。”清由一臉得意地說。

“不枉我做了那麽多給你吃。”尋願笑道。

三朵紅蓮坐落在白色玉盤之中,花裏面以紅、綠、紫三色為主,鴨肉在花蕊位置,其周圍便是果肉和果汁,遠遠看去倒像是一幅春意盎然的山水畫。

景雪忍不住誇贊:“四師父,你真了不起,能想出這麽多花樣。”

見景雪那滿是佩服的表情,尋願笑得合不攏嘴。“好了,一起把菜端到扶綠亭去吧!”

……

“二師父怎麽沒在棋室啊?”見靜雨出現在扶綠亭,清由故意問。

“這不是你們來了嗎,師父總該出來見見徒弟媳婦啊。”靜雨笑道,手中拿了一個紫晶瓶。

“見過二師父!”景雪微笑着打招呼。“

不必多禮!”靜雨放下紫晶瓶問,“你可會下棋?”

清由和景雪對視了一下笑道:“師父,你可別禍害景兒啊!”

“你這臭小子,下個棋怎麽叫‘禍害’。”靜雨白了清由一眼道。

“他每次一來就被你拉着下棋,這些年是怕了你了。”一旁的覓之幫腔道。

“你們這是沒情趣!”靜雨苦着張臉說。

“好啦,快坐着吧,看我的菜堵不堵得住你的嘴!”尋願終于看不下去,忍不住說。

“二師父,這是什麽寶貝啊?”景雪指着紫晶瓶好奇地問。

“這個還真是寶貝,是你大師父親自釀的好酒,在別處是絕對喝不到的!”靜雨咧着嘴笑道。

“好酒是好酒,不過要讓大師父知道了你又偷拿他的酒可仔細你的皮。”清由壞笑道。

“哎,他要怪也不能只怪我一個人的,你們也有份兒。”看他耍無賴的樣子,景雪此刻覺得清由将他二師父形容成小孩子實在貼切。

“你大師父啊,在閉關修煉呢,悄悄拿一瓶他不會知道!”尋願笑道。

“誰說的?”尋願的話音剛落就傳來一個硬冷的聲音。衆人回頭一看,趕緊起身。

“大師父!”清由、景雪二人異口同聲道。

“大哥,你不是在閉關嗎?”靜雨尴尬一笑。

“哼,你拿了我的酒,以為能蒙混過關?”心風看向清由和景雪,眼神裏有種莫名的威懾力,使人不自覺地低下頭。

心風的出現打斷了之前的熱鬧氛圍,整個扶綠亭頓時安靜起來。待其坐下後,衆人方才松了口氣,也跟着坐下。

“我說大哥,偷你酒的人是二哥,你朝我們擺什麽臉啊?再說,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這事還是改日再計較吧,今日景雪第一次來,你別把人家吓壞了。”尋願笑道。

景雪見心風尚有怒氣,靈機一動說到:“大師父,我們來扶山之前,清由就一直說您釀的酒不管是在人間還是在仙界都是絕無僅有的,景雪見識少,實在是很想嘗嘗呢。”

“是啊,徒兒也許久沒喝了,甚是想念。”清由笑着說。

“行了,你們倆這一唱一和的,不拿倒成我的不是了。”心風的臉色終于好轉,又對靜雨說到:“看在景雪的份上,我今日就先不與你計較了。”

這下,大家如釋重負,氣氛瞬間又變得熱鬧。

此時此刻的清由,帶着點孩子氣,跟平日天宮裏那個恭謹有禮的太子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景雪不得不承認,她更喜歡現在的他,正如她自己,只有在母後和哥哥身邊時,才會無所顧忌,會肆無忌憚地笑。

用完膳後,清由還是被靜雨生拉硬扯拉到了棋室。心風也回去了,扶綠亭只剩下景雪、覓之和尋願。

“你別看清由在人前成熟穩重,其實骨子裏是古靈精怪的。”尋願笑道,“記得剛來扶山時,他二師父就被他捉弄了一回。他從我種的千年椒裏取出汁,再偷偷将其倒入靜雨的茶裏,害他的嘴唇腫了幾個月。”

景雪不禁噗嗤一聲笑了,想不到清由還有如此頑皮的時候。

“說起這個,我又想起了後來偷酒喝的事。”覓之大笑着說,“他趁我們外出時偷偷跑進他大師父的酒窖,喝了十幾瓶酒,還都是最珍貴的。”

“是啊,我們回來後到處找他,差點沒扶山掀了,最後發現他在酒窖裏醉的不省人事,氣得他大師父把他捆在樹上吊了三天三夜。”

……

清由從棋室出來,聽到一陣歡聲笑語,笑問:“什麽事這麽開心啊?”

“我們在說你以前的事呢!”景雪掩嘴笑道。“我以前的事?”清由一頭霧水,看看覓之,又看看尋願。

☆、殘酷宿命

臨行之際,尋願拿出一本菜譜:“丫頭,你初次來扶山,師父也沒什麽好送你的,這唯一拿得出手的,你好好收着。”

“四師父,這是您的心血,怎麽可以送給我呢?”景雪把它推回尋願懷裏。

“因為是我的心血,它才需要一個繼承人啊,”尋願又塞到景雪手中,“你是清由的妻子,我不送給你送給誰呢?”

既然尋願這麽說了,景雪也不好再拒絕,何況她也确實對這廚藝有興趣,于是笑道,“謝謝四師父,我一定好好保管。”

——

天宮的生活平靜的像一碗水,能做的事情永遠都一樣。清由每天不是在正天殿處理政務,就是到天宮四周邊境巡查,而景雪則四處轉悠,偶爾接見前來拜訪的賓客。

“西寒,你在天宮住了這麽久,有沒有覺得很悶啊?”景雪邊走邊問。

西寒笑答:“天宮雖大,可時間久了,對環境熟悉了,畢竟是比不得外面自由的。”

“嗯,是啊,”兩人聊着,突然看到前面修仙殿裏,清由正和一男子對打。“那個是誰?”

“那,是彙謙公子。”西寒說,神情隐約透出一絲不安。

“大哥又贏了,我認輸,”彙謙狠狠扔下劍,顯然是口服心不服,“不過我會加倍練習,我一定會比你強。”

“彙謙,習武修仙是不能急的,要一步步來。”清由說道。

“哼,你也不過比我早出生百年,你能做到的事,我就不能?”不論清由怎麽苦勸彙謙,他都從不領情。

一直站在門外的景雪終于看不下去,走進來說道:“沒有這個能力,就不要随便找人比試,何苦為難自己。再說,不是誰都天生有好資質的。”

景雪的話使彙謙頓覺難堪,惱怒一閃而過,很快又笑道:“原來是太子妃啊,你來到天宮這麽久都沒去拜見一下,是彙謙失禮了!”

景雪:“不過是時間不湊巧罷了,上次我去明修殿時,彙謙公子剛好不在。”

“我記得了,聽管事說,太子妃趁我不在時帶走了一個宮女。”彙謙瞟了一眼景雪身後的西寒,吓得她趕緊低頭。

“我見西寒生得俊俏可人,招人喜歡,恰好身邊又缺個說心裏話的人,就把她帶到亦軒殿了,事先沒跟你打招呼,還望見諒!”景雪道。

彙謙假笑一聲道:“一個宮女而已,不算什麽。我還有事,今日就不陪大哥和……大嫂了。”

待彙謙出了修仙殿,清由說道:“我是不是該稍微讓着他,不該這麽嚴苛?”

“當然不能,實事求是對他才是最好的。”景雪說,“不過你這個弟弟有些城府,你以後要留心。”

“你說得太嚴重了吧,彙謙就是急躁了點,沒別的。”清由搖搖頭笑道。

“你就那麽相信他,不會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怨恨于你?”景雪不知道清由竟對彙謙如此愛護。

“不會的。”

希望如此,景雪心想。

“近日群臣上奏,說是魔族在邊境異常活躍,又有不少仙界人失蹤。”白唏背着手站在白狐殿前,憂心忡忡道,“西、南兩山怎麽樣?”

“南山雖有妖魔兩界侵擾,不過兒臣早已有所準備,暫時無族人失蹤。”安齡答道。

“很好,”白唏點頭道,又問,“園兒,西山如何?”

“回父王,兒臣護衛不力,現已有十八人失蹤。”景園皺着眉,內心慚愧。

“這麽多人?園兒,”白唏轉過身道,“你是狐仙族太子,應該不惜一切護族人周全。”

“兒臣知道,兒臣一定會加強防衛,不讓此類事情再度發生。”

“父王,這也不能全怪大哥,這段時間不光是咱們狐族,羽族、狼族、蛇族等其他族都遭到了嚴重的侵擾。”

白唏再次背過身子,不說話。

“族人在我管的領域裏失蹤,就該我負責。”景園冷聲道,隐約感覺到這背後有隐情。如果安齡不說後面這句話,他還不會生疑,因為以安齡的脾性,絕不會在白唏面前替他說話。而且,當初是安齡提出讓景園掌管西山。

不多久,狐仙族因西山族人失蹤一事謠言四起。有的人說是太子保護不力,因為南山就沒有人失蹤。有的人覺得若換安齡來掌管西山,情況定能好轉。有的人甚至說安齡比景園更适合做太子。不過,也有擁戴景園的人說西山的魔兵比南山要多。

“同樣的境況,怎麽西山會有那麽多人失蹤,而南山卻安然無恙?”瑤姬困惑。

景園:“這些日子我未有一刻懈怠過,每天都是親自巡邏,可仍不斷有人失蹤,且在那之前沒有任何異樣。”

“能如此悄無聲息地擄走人,就像是有人內外接應。”

景園點點頭:“不僅如此,魔族此次的攻擊好像是有針對性的,兵力主要集中在了西山。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魔族人身上的魔氣不可能完全掩蓋,他們留在不周山這麽久,不可能不被察覺。”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根本不是魔界中人,而是來自仙界。”經過這麽一分析,瑤姬很篤定。

“難道……”景園心中已有結論,只是不願相信。

“園兒,這就是王室中人的宿命,權利鬥争的殘酷。”

瑤姬望着天空,心想:魔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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