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49 章 半個坦白局

半個坦白局

夜聽雨聲,別是一番滋味。

我與梁晉軒靜坐良久,車內是舒緩的音樂,車外是潺潺雨聲。

《What it is to love》,美國小衆音樂人Painted Water創作的曲子,柔情似水,悄悄走進聽者心裏。

曲畢,梁晉軒說:“走吧。”

車又行駛在黑夜裏。

夜闌卧聽風吹雨,這一夜,我夢到了小時候的梁晉軒。

梁晉軒從小對人就很溫柔。我總是大大咧咧沖在前面,被打趴下也不服輸,梁晉軒總會騙其他人說大人來了,才從衆人手中将我解救。不過我不大喜歡梁晉軒,因為他跟林希形影不離,最主要的,柳女生從不讓我碰他。柳女生都寶貴不得了的人,我才不稀罕招惹。

只記得有一年柳女士和林先生要去過什麽結婚十周年慶,把我和林希寄放在梁晉軒家。本來待得好好的,又逢梁叔叔和洛媽媽吵架,大人只得把我們送回梁爺爺老家。在那裏,三人釋放了天性。我沒事就抓各種小動物吓唬梁晉軒。梁晉軒躲不過,就喊林希。林希每次都幫梁晉軒,攔在梁晉軒前面,不讓我靠近他。

是了,我和林希的梁子有梁晉軒的一半功勞。誰叫他姓梁了?

梁爺爺那時總教我們讀古文。梁晉軒永遠是第一個背出來的,林希是第二個,我不服氣,索性躲出去。

後來,梁晉軒突然比我高了。我打不過他,自然識趣不再霍霍他。

後來,梁爺爺走了。我們的盛夏便結束了,小時候的梁晉軒也消失了。

再後來,梁晉軒就是大人模樣了。

之後的幾天,梁晉軒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接我吃晚飯,然後去他公司“面壁思過”,約莫9點半又送我回去。

一日複一日,時間來到了周五晚上。

曾旭周五這天反複提醒我,明天是同學聚會,問我要不要接。我說不用,我自己去。

林希又突然告訴我,爸媽明天會回,一起吃晚飯。

我對着牆壁愁眉苦臉,梁晉軒走過來遞給我檸檬水,“怎麽,靈感受阻?”

我扒拉着筆,“大概有了,你看一下。”我打開IPAD,讓他看我的想法。

他接過,“挺好的,為什麽還唉聲嘆氣?”

我撇嘴,“還沒畫到牆壁上呢。我明個一天的活動,怕是完不成。”

梁晉軒聽完愣住了,随即笑道:“所以你現在是在憂愁畫不完草圖嗎?”

“是啊。”

“有這個功夫憂愁,沒功夫畫圖?況且還有周日。”

“我–”我欲言又止。周日是梁晉軒30歲生日,就算我可以來加班,總不能讓壽星也陪着加班吧。

“好了,別多想,能畫多少是多少。與其杞人憂天,不如實際行動。”梁晉軒遞回IPAD,“我給你打下手,你給我安排一個事做。”

随後,偌大的牆壁前,兩個人,忙前忙後。

當我畫完最後一筆時,擡手一看表,已經11點了。窗外星光點綴,燈火如燭。

牆面已經畫完了草圖,只等着色了。沒想到預計完不成的事情,當一心只想着去做時,居然不知不覺完成了。

“我們居然完成了诶。”我感慨道,“謝謝你。”

梁晉軒笑道:“你該謝謝自己。這可是你的傑作。”

“也有你的功勞。”

“那能不能看在我任勞任怨的份上,把收尾工作出色完成?”

我點頭,“沒問題。他們來着色時,我來監工。”

“謝謝。”

“小意思。”

拿起一旁的包,準備回家。打開手機,只見有三個未接來電。是林希。

我撥回去,“剛在加班,有事?”

“還沒回?”他啞着嗓子。

“準備回了。”

“我去接你。”

“不用。”我看了眼梁晉軒,“我在梁晉軒公司,他會送我。”

“嗯。”

路上,我不斷地打哈欠,連續幾天加班,人有點疲倦。

梁晉軒真誠道:“這幾天辛苦你了。公司員工一定會很喜歡休息區的。”

“為甲方爸爸做事,不辛苦。”

“放心,報酬一定按時打你卡上。”梁晉軒笑道。

“那就先謝謝大佬了。”

依舊是《What it is to love》。樂曲在唱片裏流淌,車外與車內是兩個世界。車沒到樓下便停了。我擡眸,只見林希在那。路燈下,身影略顯單薄。

林希察覺到了車燈,目光迷離又深遠。梁晉軒和我一同下車。

“林希。”梁晉軒招呼道。

“這麽壓榨勞動力,不好吧?”林希回道。

我咯噔一聲,忙打岔道:“這公司不也有你的一份。”

林希瞪了我一眼,我縮回頭,仰着脖子道:“好歹人家還送我回來。”

梁晉軒滿是欣慰,“我們林音長大了,有自己主見了。”

“好走,不送。”林希甩下話,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又回頭看我。我連忙跟上,跟梁晉軒揮手。

“周日公司開業,林音,跟你哥一起來啊。”梁晉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希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走着。我舉了個ok的姿勢,表示收到邀請。

家裏亮堂堂的,所有燈都開着。我沒多想,準備上樓。林希喊住了我:

“林音!”

我站在樓梯上,右手扶着樓梯,側過身,“嗯?”

林希踟躇,明明他就站在燈光下,卻難掩一身的陰郁。良久,他才說道:“明晚我帶劉嘉懿一起用餐,可以嗎?”

這個信息亦如夏日的陣雨,讓人猝不及防。和樓梯接觸太久,手心也冒出了汗。我将右手放下,五指摩挲着濕潤的掌心。

“你是在問我意見還是告知我?”

“問你意見。”林希平靜說道,還是那麽波瀾不驚,好像從來沒什麽事能讓他露出情緒。

我雙手扶着樓梯,說:“你喜歡她嗎?”

燈光沐浴周身,拉開我與林希的距離。他垂眸沉默,随後擡起頭,問:“跟吃飯這事有關嗎?”

“有關。”我轉過身正對他,“你應該知道帶她參加我們家庭聚餐是什麽含義。如果你不喜歡她,就不要耽誤彼此。”

林希怔了會兒,随即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她?”

“你看你都不說‘‘我喜歡她’,而是反問我怎麽知道你不喜歡她,這不很明顯嗎?”

“我知道了。”林希洩氣,踏步上樓,從我身旁穿過。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想伸手抓住,又無法觸碰。雙手握緊,我喚道:“林希!”

林希停住腳步,沒回頭。

“還記得高三那年元旦我們一起看《斷背山》嗎?我還是那句話:我希望大家都在俗世裏幸福活着。如果真的選擇跟着心走,那就不要後悔。”

林希一動不動,背對着我。但他的雙手握拳,越握越緊,青筋畢露。我有些害怕,害怕觸碰了他的逆鱗,又害怕戳傷了他的軟弱。慢慢的,他松開了雙手,轉向我,問:

“你還喜歡梁晉軒嗎?”

他就站在我上兩級臺階,但身高的差距,讓我有種被俯視的壓迫感。我扶住樓梯,倚靠在上面,尋得一點喘息的空間。心裏卻一團亂麻。林希問的不是“你喜歡梁晉軒嗎?”而是“你還喜歡梁晉軒嗎?”

慌亂間我申辯道:“你瞎說什麽。”

“我有沒有瞎說,你自己心裏清楚。”

果然是我打小就讨厭的人,總是毫不留情地撕開你最後的倔強和驕傲。我氣憤地擡着頭,“關你什麽事!”

“我以前就說過,梁晉軒不是你能喜歡的人。”

“他是男的,我是女的,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他?那你告訴我,誰能喜歡他?你嗎?”話一說出口,我方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傷人。“那個,我沒其他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林希怼道。

我真是有口說不清。“随你,愛怎麽想怎麽想。”

林希往下走一臺階,彎身平視我。我被他盯得發毛,他卻不緊不慢道:“誰告訴你我喜歡梁晉軒的?”

我有限的腦容量飛速閃現二十多年來的點點滴滴,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沒人說,我自己發現的。我呵呵兩聲,用掌心推開他,“那個,失誤。”

林希打開我推他左肩的手,直起身,俯視我,“我沒有這種愛好。”

我滿臉堆笑,他冷哼一聲,繼續上樓。我跟上追問:“那你這麽多年為什麽不談戀愛?你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喜歡梁晉軒,害得我每次面對你都有深深的負罪感。”

林希收回向上邁的右腿,看向我,“所以你承認你喜歡梁晉軒咯?”

果然是言多必失。我左顧而言他,“咦,明天還要去參加同學聚會,我穿什麽好呢?”随後火速上樓,回房。

深夜。躺在床上,涼氣吹在身上,周身舒暢。

原來林希和梁晉軒真的只是好朋友好兄弟。一想起自己這麽多年的誤解和別扭,就覺得好笑。如此看來,我對林希也沒有什麽難為情一說了。只是不知道林希怎麽看我這個胡思亂想的妹妹。

不過,他不喜歡梁晉軒,又喜歡誰呢?難道真是那個劉嘉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