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美術

梁晉軒只周末或晚上和我聯系，也從不主動和我聯系。不管我什麽時候給他發短信，他都是周末或晚上回。每次他都問我成績如何。我說我全及格了，他只發些讓我平時用心學習，少分心的話。每每這個時候，我歡快稱好，卻滿腹委屈。杜絕我們五人組的大規模活動，杜絕一切娛樂項目，早起晚睡，只為離目标更近點。

開學一周後，我就申請不上晚自習和周末補習，改去畫畫。班主任見我有了目标，自然歡喜。只是程序要正當合理，必須家長寫申請。這個時候，我只好求助樓上尖子班的林希。

林希見我谄媚地站在教室門口等他時，腳步下意識停住了。

我們在學校很少打交道，畢竟一個太優秀拔尖，一個太拉跨拔尖，怎麽看都不适合放一塊。因此彼此也很識趣地各自生活在各自的校園時代，不打擾，不給別人增加飯後談資。所以這一次他聽同學傳話有人找時，壓根沒想到是我。

我沖他示意，先走到拐角沒人處。他跟了上來。

“什麽事？”

“我要去學畫畫，不想上晚自習和周末補習。班主任同意了，但要家長寫申請。你能幫我搞定嗎”

“畫畫？”他皺眉，問，“又是哪個狐朋狗友慫恿你的？”

我一聽，氣急敗壞，雙手叉腰，“什麽狐朋狗友，就你是良師益友。我是真的打算去學畫畫，走藝術生道路，高考裸考對我而言有點難。”

“是很難吧。”

我白了他一眼。真是腦子有坑才找你。

“你找好培訓機構了？”

“還在看。”我順杆子往下爬。

“機構得選一個正規的。老師得優秀、有藝考經驗，信息廣、消息靈通，還得……”

“得得得，又來念經。”我伸出五指山打住了他，“你到底幫不幫？”

他看了看手表，居然跟梁晉軒的同款。“這樣吧。今天不行，這周日我們在家說。”

“行吧。就這麽定了。謝啦，我先撤。”

開學第一周，往往是各大老師輪番洗腦和立規矩的時候，特別是我們這種有最大進步空間的班，往往并沒有什麽學習任務，音體美老師也沒生病請假。

時間一晃就到了周六。現在我們只有周六下午、周六晚上和周日上午的休息時間，其餘時間都上交給了親愛的教室。

中午一吃完飯，我便在校門口左邊巷子口等林希，這是回家必經之路。雖說節氣早已進入秋，但中午的太陽還是蠻毒辣。

我等着無聊，便去對面奶茶店買了兩瓶檸檬水，坐在窗前吹空調曬太陽。

不大不小的巷子，人來人往的。加上很多車輛在校門口接學生，學校附近已是交通擁堵。我仔細定位着每一個高個兒，生怕錯過林希。

遠遠的，就瞧見一個挺拔的短發少年背着書包從路口處拐過來，我立馬招手，突然想起太遠了，他看不到。

剛想去外頭呼喊，就瞧見他身後的那抹身影。雖然她紮起馬尾，但依然可以想象她那大卷發。是梁晉軒生日宴上跳舞的女生，好像叫劉嘉懿。

女生頻頻側目，眉眼含笑，開心地說着什麽。林希認真地聽着。他倆突然不走了，站在樹蔭底下，你一言我一句，好像與這個擁堵不堪的小道是兩個時空。

我自認識趣，又坐回原地，看看天看看書看看車看看人，還不忘把第二瓶檸檬水也喝了。沒辦法，雖隔着玻璃，但太陽畢竟是太陽。

過了老長時間，兩人才有分開的意識。劉嘉懿從包裏拿出一沓資料給林希，然後上了早早等在一旁的車。林希目送她離開，擡頭的一瞬間，正好對上看戲的我。

我大方一笑，走了出去。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從小見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在那多久了？”他問。

這話問得好沒道理，好像我故意偷窺他生活一樣。

“不久不久，也就比你們早個幾分鐘。沒辦法，誰叫我們班主任沒那麽多廢話。”

“給。”他将手上資料遞給我。

我一看，是藝星培訓機構。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剛那個女生，你見過的，叫劉嘉懿。她是舞蹈生，現在在H大，藝考就是選的這個機構。這個機構主抓美術和舞蹈，各方面還不錯，要不去看一下？”

我一直納悶林希為什麽跟梁晉軒有共同社交圈，特別是梁晉軒的朋友同學，林希或多或少都有交集。

我再次感慨兩人真的有點情況。也許最開始的根源，就在于林希跳過級，兩人同學四年，有過親密無間的四年時光。

不知道為什麽，當時高一的林希突然連連考場失利，最後竟申請留級。在我們都以為他是當代仲永時，沒想到一個暑假過去，林希又重回頂峰。

現在想來，也許當時，這人為情所困，怕越陷越深，選擇離場。

這個叫劉嘉懿的女生，見證了他們的高一。我一時有點吃味，我的事，為什麽要外人插手。

林希又板起臉一副班長的樣子：“我問了我們美術劉老師，他說你這種情況要走美術道路，很難。你想清楚了沒有？”

“啊，老劉啊。他每次給我都打A+++呢，只恨沒有比這更高的等第了。”

雖是兩種班，但音美老師還是全年級共享的。雖然我嘴上硬氣，但心裏也打鼓，畢竟這是一件我從沒做過也沒人支持的事，除了梁晉軒。

“所以下午去不去看？”林希嚴肅問我。許是中午陽光太毒，照在林希臉上，讓他眼睛閃躲了一下，有了柔情，顯得沒那麽嚴肅。

“去啊，我本來也是要去的。”

嗦了兩口空的，我才發現檸檬水快到底了，只剩奄奄的三篇檸檬和鋪底的水。我遞給林希，“來，請你喝檸檬水。”

林希白了我一眼。

“這越到後面，濃度越濃，越好喝，不信你嘗嘗。”

林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

“喝不喝你！”

“不喝。”

我氣結。一手抓林希胳膊往下拉，一手抓水瓶往他嘴上湊。林希一臉嫌棄地往後躲，胳膊卻任由我抓着。只怪他太高，我舉老高才能把水瓶湊他面前。一個湊，一個躲，不知不覺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