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6 章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心又莫名地緩慢下來,我讪讪一笑,說:“我還是下去得了。”

他攔住我,臉離我只有二寸,灼熱的氣體全噴在我臉上。他要幹嘛?你不是喜歡我哥嗎?你可不能移情別戀。就算移情別戀也別移到我身上。

我腹議着,心裏打着鼓。他突然往後靠在欄杆上,頭枕墨色天空。風徐徐飄來,纏繞在發間,打着一個又一個旋。整個人又慵懶又不羁。

我也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站在暗處,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知道,他在看我。我也看着他,心想,這麽好看的人為什麽要禍害林希呢?

異常響亮的咳嗽聲打破夜晚的沉寂。林希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跟前,冷眼掃視我,又用千年寒冰射向梁晉軒。

梁晉軒摸着頭,讪笑,“我好像喝多了。怎麽跑到這來了,我先下去了啊。”

他随性走了。丢下無辜的我承受林音的千年寒冰。

“我們什麽都沒幹,真的。”我信誓旦旦辯解道。一開口,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倫不類。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倔強的臉上,冷笑一聲,轉身下樓。靠在牆上我摸着胸口深噓口氣。真不懂,我幹嘛這麽心虛。林音這麽生氣,是在怪我欣賞他的男人?天地良心,我什麽都沒幹。

那晚,客廳躺滿了酒鬼,只有一個清醒的我躺在床上徹夜難眠。墨色天空下的梁晉軒,神秘又誘人。

不知他們怎麽收場,待我醒來時,已是午飯時間。客廳恢複原樣,絲毫沒有昨夜的痕跡。

對,過了就過了,什麽都沒發生。頂着個亂七八糟的頭發,我一股腦跑到餐廳。他們正在吃飯,從不回來吃中飯的梁叔叔也在。

對上梁叔叔怪異的眼神,我才知道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全毀了。沒梳頭,沒換衣,瘋瘋癫癫跑來,擺明就是精神病院的。

乖乖打過招呼,我硬着頭皮挨着洛媽媽坐下來。對面是梁晉軒,他正幸災樂禍地望着我。我故作不知道,一直低頭吃飯。

飯後,洛媽媽讓我直接搞學習,說睡了一上午午休就免了。我極不情願地進了梁晉軒的卧室。他坐在桌前看書。我猛地扯出椅子,故意弄得很大聲。他繼續看書,露出難以察覺地微笑。我幹瞪他一眼,坐下來,甩開書本。他依舊不理,我索性把教科書推到他眼前。

“梁晉軒,現在是上課時間。”他轉過頭,放下書。

竟是化學書,那本我畫了無數張他側臉的書。我蹭地臉紅了,好像被人抓着小辮子反複鞭笞。

“二丫頭,你要不別直接高考了。”

“啊?”我明顯被他的話驚到了。我們從小學開始起早貪黑的,不就是為了高考媽?

他翻開我這段時間的習題,“你看,你學了一個月的化學、數學,要說你沒進步,也不是實話。要說你進步很大,也是哄你玩。你這個水平,再學三年,也懸,最多一個普通本科。”

紙張一頁頁翻着,我的心一點點冰涼。

“但是,你看。”他拿起化學書,一張張他的側臉像動畫一樣閃過,“你畫畫其實很有天賦。你沒學過畫畫,素描都能畫成這樣,如果專攻畫畫呢?”

那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直白、認真、肯定地誇贊了我。我的心從低谷嘭的彈了起來,熱血流竄,直達腦門。

“可是,我要高三了。而且,我沒學過畫畫……”

“毛主席十多歲才走出韶山去求學,蘇洵都三十了才開始用功讀書,齊白石到老了才畫蝦,你才17歲,你怎麽知道你不行呢?哪怕現在去惡補,哪怕複讀一年,也不遲。”梁晉軒合上書,真誠地看着我,“你喜歡畫畫嗎?”

沒人安排指點的人生,有時候也是件挺倒黴的事。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也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喜不喜歡讀書。我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從來沒有想過。只知道要讀書、要高考。高考後呢?不知道,沒想過。

我踟蹰了一會兒,“不知道,好像還行。”

梁晉軒又翻了一遍他的側臉,滿眼鼓勵地看着我,“你不讨厭畫畫就可以。反正你現在學習是為了高考,畫畫同樣可以考大學。”

“真的嗎?”

“真的。”

命運有時候就在剎那間發生改變。一個平平無奇的立秋的下午,命運的車輪駛向了另一個軌道,然後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到當初那個在高三路口徘徊的女孩,她才意識到,她走上了另一條人生道路。一條從來不敢想的道路。

梁叔叔陪洛媽媽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家裏只有我和梁晉軒。晚飯後,我們看肥皂劇打發時間。我坐最左邊,梁晉軒坐最右邊。

他突然說:“二丫頭,我們去游樂中心吧。”

身體血液立馬活躍,我剛想點頭同意,又轉念想,這人今天怎麽這麽好?最近這段時間他的行為舉止都怪怪的,尤其是昨晚。

沉住氣,我說:“行。帶上林希。”

他沒料到我會扯上林希,面露難色,說:“不帶他吧。”

我堅決搖頭,他痛快回道:“那行,我們不去了。”

什麽,不去了?長這麽大我從晚上沒去過游樂中心。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掙紮一秒後,我說:“那我們還是去吧。就我們倆。”

梁晉軒露出勝利的微笑,關電視機,催我出發。

恰是周末,游樂中心人滿人患。我啃着爆米花,一個勁地往人多的地方擠。梁晉軒無奈地跟着。旋轉木馬門口排了一條長龍,我站在一旁興奮地看着,又跑到門口張望各色木馬和人。木馬開始轉動,燈光閃亮,笑聲濃濃。

梁晉軒湊過來,問:“我們要不要排隊?”我搖了搖頭,開始數木馬。一,二,三。待木馬停下來,我又跑去看卡丁車。

整整一個小時,我四處瞎轉,幾乎把所有項目都看完了。

坐在草坪上,梁晉軒極其費解道:“我以前以為你哥瞎說的,沒想到你在游樂場真的只看不玩。”

我搭着他肩膀,笑道:“看才好玩,站在一旁我可以看他們的各種表情,驚叫,大笑,甚至大哭。要是我上去玩了,反而破壞了這些娛樂項目在我心中的印象。就像那旋轉木馬,我以為坐上去我會幸福會開心,要是哪天我坐上去發現我很難受,怎麽辦?所以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才不會有落差,才不會破壞我心中的美好。”

他沉默,轉向我,目光柔和,和池中水融為一色。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格外怪異,我慢慢縮回手,拘謹地坐着,望着他。

烏雲閉月,四周暗沉下來,他的眼睛依舊耀眼。我低頭,不語,心卻格外柔和。林希跟我同歲,雖是我哥卻從不讓我。梁晉軒好像讓我體會到了當妹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