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雷 — 第 46 章

“警察找你了?”女人冷冷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你一直監視我嗎?”餘詩詩慌張地反問。

“看樣子你沒和他們說實話。”女人自顧自地說道,“否則你就回不來了。”

“你是誰?你真的殺了他們嗎?”

“當然。”女人頓了頓說道,“你為什麽不向警察告發我?”

“因為你說過,只要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你就能放過我。”餘詩詩說道,“我會聽你的話。”

“好。”女人很滿意,“我之前說過,要和你交換一個秘密。只要你把秘密告訴我,我以後就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了。”

“好,你說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十七年前,你是徐炳輝的助理。”女人說道,“有一天,一對母子來找他,然後他們一起離開了。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對吧。”

“我……”

“你說過會聽我的話。”女人冷冷道,“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想着敷衍我。我現在要求你以證人的身份講出真相,這就是我們的交易。”

“講出真相……和誰講……”

“和我,現在。”

“我能考慮一下嗎?”

“好,最晚明天早上八點。”女人說道,“如果你拒絕,我會把你和那個男人合謀害死丈夫的真相傳回到你老家。”

“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

“不行。”

徐炳輝和餘詩詩對坐着,兩人的目光都盯在已經黑屏的手機上。房間裏一片死寂,連冰箱啓動制冷的聲音都格外刺耳。

“她是誰?”餘詩詩終于打破了沉默,“是不是柴韻?”

徐炳輝想搖頭,但頭剛擺到左邊就停下了。

“她沒理由這麽做。”徐炳輝說道,他的聲音還是很冷靜。

“我該怎麽辦?她說了,就到早上八點,如果我不告發你,她就毀了我。”

徐炳輝搓了搓臉,說道:“連警察都找不到證據,她能玩出什麽花樣?”

“她不用找到證據,她只要在我老家散布這個消息,我家就完蛋了。”餘詩詩說道,“你覺得那些看熱鬧的人需要證據嗎?還是我婆家需要證據?”

徐炳輝思考了良久,說道:“讓你家人離開那裏吧,換個地方生活,不,幹脆直接出國吧。我來安排。就當是……對你的報答。”

“他們出國能幹什麽?靠什麽生活?”

“在國內幹什麽出國就幹什麽。國外很多華人區的,加拿大,澳洲。”徐炳輝說道,“我會給他們買房子,讓他們安頓下來。”

以後還可以通過他們幫我轉移資産,這筆投資很合适。徐炳輝心裏想着,但沒有說出來。

“可是……”餘詩詩低下頭,看得出來她在認真思考這個建議。

“你也一起出去。”徐炳輝溫柔地說道,“康養中心很快就要上市,然後我們就財富自由了。我會給你家人買一套很好的房子,再買幾個商鋪,這樣他們就衣食無憂了。你呢,你願意和他們住在一起也可以,不願意住就自己住。我們生個孩子,你和孩子一起生活。”

“生個孩子……”餘詩詩擡起頭,眼睛空洞起來。

“對。你被那個混蛋耽誤了半輩子。”徐炳輝握住餘詩詩的手,“我之所以說他是混蛋,因為稍微有點良心的人,也不會霸占一個無辜女人十幾年,而毫無愧疚之心。好在靳巍把你救出來。他什麽也沒做錯,你也是。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享受新生活,做一個媽媽吧,孩子會撫平你所有的傷。”

“孩子?”餘詩詩喃喃道。

“你還能生孩子,對吧。”徐炳輝微笑着說道,“趁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餘詩詩望着徐炳輝:“你想和我生個孩子?”

“對。因為那天你說,我還是你上一個男人。”徐炳輝說道,“你激發了我作為一個雄性的鬥志和力量。”

“那我現在怎麽辦?”餘詩詩又低下頭。

“第一步,明天一早就把你的家人接到北京。”徐炳輝說道,“給他們辦好出國手續,你陪着他們先出國旅游。然後,我們一起想辦法把真相告訴他們,你才是這個肮髒家庭的受害者。等你們找到喜歡的地方,打算安定下來,康養中心那會也上市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買房置業,一切水到渠成。”

“孩子呢?”

“什麽?”

“你不是說要個孩子嗎?”餘詩詩擡起頭,看着徐炳輝,“什麽時候?”

“随時。”徐炳輝摸着餘詩詩的臉,“我們可以先用傳統方式。如果比較難,還可以用試管。我都沒問題。”

餘詩詩攥住徐炳輝的手,說道:“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你不要辜負我。”

馬爍和焦闖坐在市局傳達室的長椅上吃泡面,故意發出啼哩禿嚕的聲音。值班民警聽得不耐煩,打了兩通電話催促數據中心的值班員下來接人。

值班員進入全市人口登記數據庫,這個數據庫連接着全市所有需要身份登記的場所,比如賓館、醫院、車站機場。康養中心因為接收國內客人住宿,也被納入到這個系統裏。

值班員很快導出了康養中心身份登記的數據,因為是二代身份證掃描登記,所以信息非常完整。

馬爍篩選戶籍:甘肅省張掖市,只搜索到了吳明姝。

“你這個全嗎?”焦闖問道。

值班員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只要刷了身份證,就有記錄。”

馬爍輸入自己的身份證號碼,彈出一連串在康養中心的登記記錄,這都是他陪護期間登記的。

“你看,沒問題吧。”值班員又把目光轉回到手機上的短視頻。

“除了這個吳明姝,他一個老家的人都沒接待過?”焦闖問道。

“我感覺像有意為之。”馬爍又把篩選條件改成甘肅省,出來很多結果。“你看,蘭州、嘉峪關、武威,還有玉門,他好像故意避開老家人似的。”

“這倒是違背常情。”焦闖說道,“按說就算不幫鄉親,家裏人總要照顧吧。還是說他家沒有親戚需要療養?”

“所以就更奇怪了。”馬爍說道,“他為什麽偏偏幫吳明姝住進平價部?吳明姝來北京的時候徐炳輝才十幾歲,他們能有什麽交集?或者說,吳明姝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兩人沉默了一會,值班員再次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完事了嗎?完事了你們哥倆就活動活動吧。我還有別的事呢。”

“這個破案子,一腳踩個坑,一腳踩個坑!”焦闖用力踏着東交民巷的石板路,朝着停在路口的警車走去。“你們周幾上會?”

“周一。”

“那還來得及嗎?”焦闖拿出手機,“現在已經周日了。”

兩人坐進車裏,馬爍打開車載導航,從歷史記錄裏找到焦闖家。焦闖也在鼓搗着手機,過了一會,兩個女性聲音同時想起:“準備出發!”

“我去,這麽遠。”焦闖叫道。

“全程1736公裏,大約需要20小時。夜間駕駛,請注意安全……”

馬爍看向焦闖,焦闖咂舌道:“北京到張掖要這麽遠嗎?”

“去張掖?”馬爍愣了一下。

“我就随便看看。”焦闖關上導航,“你是負責人,你說了算。”

徐炳輝身上疑點重重,确實應該去趟張掖。馬爍想着,可是徐炳輝畢竟和靳巍的案子沒有直接關系,現在又是争分奪秒的關鍵階段,要不要把資源投在徐炳輝身上,還是應該集中精力從靳巍身上尋找突破口。

選擇擺在面前,馬爍卻陷入兩難。

“我問下武隊。”馬爍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

焦闖按住馬爍的手,說道:“你先想清楚再請示。領導最讨厭給自己出題的下屬,這就等于喊領導過來背鍋。”

馬爍點點頭,認真思考了一會,然後說道:“我覺得應該去張掖。”

“為什麽?”

“因為張宏和窦勇不是靳巍殺的,我們找錯人了。”馬爍回答道,“我們現在得戴罪立功。”

“所以要再抓個人交差?”

“徐炳輝知道靳巍殺了餘詩詩老公,徐炳輝把靳巍媽媽送進平價部,徐炳輝的大切諾基被兇手套牌。我們和兇手都認為徐炳輝和靳巍關系密切。更重要的是……”馬爍頓了頓說道,“我覺得就以靳巍現在的狀态來看,我們就算再突擊審一天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焦闖沉默了片刻,問道:“你說兇手認為徐炳輝和靳巍關系密切?”

“要不然他們為什麽套徐炳輝的車牌?”馬爍拍了下方向盤,“對了,我想起之前徐炳輝家的物業經理給我看過大切諾基的出入記錄。它是徐炳輝尾號限行時的代步車。徐炳輝平時根本不開那輛車。”

“所以呢?”

“徐炳輝不開,靳巍也不會開。”馬爍說道,“靳巍要僞裝外賣員,就只能開金杯,大切諾基裏可放不下摩托車。所以它平時就放在地庫裏,兇手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套它的車牌,防止被套牌篩查系統發現。”

“所以兇手是在引導我們去找徐炳輝,而不是靳巍?”焦闖說道,“難道徐炳輝是幕後黑手?”

“這得調查之後才知道。”馬爍問道,“你要不要安排下家裏?”

“我不用。”

“可是開車去确實太遠了。”馬爍攥着方向盤,犯愁道。

“飛機的話,明天早上9點有一班。”焦闖翻着手機,“12點到。火車就別想了,20小時起步。”

“好。”馬爍下定決心,“明早8點機場見。”

“你自己回吧,我打個車走了。”焦闖推門下車,然後扶着車門說道,“當領導最重要的就是做決定,然後承擔所有責任。”

馬爍向焦闖點了點頭。

淩晨六點,馬爍在朦胧的晨光中醒來。他看着熟睡的馬優悠,床頭櫃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小牌子。倒計時牌,希望29天以後能回家。

放心吧。馬爍放下牌子,悄悄離開房間。

對面行政樓裏,有一盞燈從他昨晚回來到現在一直亮着。樓下斜插着停着一輛保姆車,馬爍認得那輛車是徐炳輝的。

他走出康養中心大門,看到了街角車裏的小趙。

“那輛保姆車是什麽時候開進去的?”馬爍把手機遞給小趙,屏幕上是剛才拍下的保姆車照片。

“昨晚10:55。”小趙念着記錄,“餘詩詩回到康養中心50分鐘後。”

徐炳輝家在市區西北,康養中心在東南,夜間開車的話差不多50分鐘可以從家趕過來。也就是說,餘詩詩回來後就立刻通知了徐炳輝,徐炳輝連夜過來找她,一直呆到現在。他們肯定有重要的事,否則不會開了一夜的燈。

“盯住這輛保姆車。”馬爍命令道,“再找一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