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仙 — 第 100 章 傲慢
第100章 傲慢
就像人類信誓旦旦的認為狐妖存在,講她們會等在客棧中誘惑赴京趕考的書生,仔仔細細編撰龍女,織女的故事一樣。
這世間有智慧的生靈,必然是圍繞着人類而生存的。有利于人類的是善,違背人類的是惡。
這不能說是一種錯的想法,只是當他們完全不接受濟善的念頭,而又認為能夠感化濟善的時候,她終于感受到了這種傲慢。
在和陳相青相處的時候,濟善一度以為自己會慢慢變成人。
變成人,或者變的越來越像人。
開始有類人的喜怒哀樂,有類人的思緒念想,但最終陳相青比她還早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種在年幼時期如同怪物一樣,沒有嘴,只有兩個眼洞的東西,永遠也不會變成人。
就算她曾經與人生活了上百年。
一粒石頭掉進水裏,或許會被水所消磨粉碎,但千萬年也不會變成水。
于是陳相青從一開始企圖馴化她的傲慢,變成了一種微妙的冷淡。
這種态度,和阿黏是一樣的。
而白玉京的那些人,阿黏說得沒錯,一幫老不死的東西,活了這麽多年,還沒有明白…….
什麽地母的同意啊,什麽成仙啊,守門啊。不是一件事被長久地堅持幾百年,它就是對的。
都只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而這場笑話将以無法預估的人命,和仙人的死亡作為代價。
濟善很久很久以前聽喜妹說過,她說,山峰是地母留下的聲音。
山巒是神徘徊不去的聲音。
聽完能句話之後,濟善對着四周的山巒呆呆地看了很久。
從此之後,那些僞裝成神的,本質為人的故事傳說,在這句話面前黯然失色。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仙”,從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人類錯誤地将另一種誕生于世的生物當成了“仙”,白玉京那些人得到的長生,是長期與另一種生物鏈接,所在軀體內遺留下的作用。
所以“借法”是永遠不可能成功的。
怎麽可能用人類的符紙,借來不屬于人類的“仙人”力量?
就好比拿着大昭的鑄幣去買其他王朝的東西,白玉京守門人竟然會自以為是的以為,只要付出錢幣就能換來東西。
而他們為了這種可笑的“借法”殺了那麽多人,又放縱“仙人”屠殺,将整座大地視為祭品。
濟善無聲地笑了笑。
她看着譚延舟,說:“我還是覺得,你們在我的管控下,會活的更好。最起碼,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副模樣。”
她攤開手,對譚延舟展示周遭發生的一切:“你說呢?”
譚延舟無話可說了。
他只好道:“老師應當來見過你了。”
濟善點頭。
“老師很被動,他只是殺了你,但守門人一派卻妄想成仙。”譚延舟道:“那麽,我将解下來會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你吧。”
“在你死後兩年,老師終于從守門人的監禁中逃了出來,重新聯系了那些願意追随他的孟氏。但他和我們一樣,在知道守門人的目的後發現都已經太晚了,善善等仙人已經被培育了出來。”
“于是老師又安排我與陳相青聯系,告知了他白玉京的一切。在推算後,我被安排到了善善身邊,等待在幾年後的某一日确保她的死亡,陳相青被安排用來左右你的選擇,阿黏則是個萬金油,哪裏需要就被派到哪裏去用。她确實有點瘋瘋癫癫,我覺得她跟你們是同類人。”
“接下來我們的人也會确保其他仙人在和你對弈的過程中死掉,你會在此期間變得更強悍。”
“然後那些老東西在京城開法陣,整個大昭的琉石塔都會在同一時刻被點燃。”譚延舟道:“只是爆開一條線上的琉石塔便…..若是全部打開,人間真是煉獄了。”
譚延舟撓了撓鼻子:“我們會将開啓石塔的時刻推後,也不會把石塔全部點燃,只會圍繞京城點一圈。那個時候,你正好在京城,那些石塔會把你和那些守門人全部炸上天。”
“仙人能夠被琉石塔所殺。”
濟善歪着頭看他。
“不過,這些話不是白告訴你的,我們也可以做一個交易。你能替我将白玉京也一并除掉麽?”
“包括你的老師?”
“是的,包括我的老師。”譚延舟微笑點頭:“這麽多年,他也有點老固執了。從他建造琉石塔的時候,不就暴露出來了嗎?他也是那種為了達成一時目的,不惜先死點人的性子。就像曾經那些大臣一樣,滿口百姓民生,可是今年的祭祀大典沒錢辦怎麽辦呢?還是先苦一苦百姓吧!把錢收上來先辦大典再說,大典可是立國之本啊,豈能丢了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丢了大昭的顏面?”
譚延舟目光向下,不知道在看哪個地方。
“在權勢中浸染太久的人,最後都會變得……”
“其實善善早就能殺了,可是老師一直說要留着,讓她把惡事做盡了再死。說,只有這樣,人們才會對仙人恨之入骨,才會踏上弑仙之路。”
他擡起眼睛來看着濟善:“成交?”
”你背叛了老師,不怕又變成我的傀儡麽?”
譚延舟說:“嗯……也許吧,随便了。”
“我所說的是我知道的計劃,但是你知道的,陳相青那個人啊,從來跟着別人的計劃走的。”
他道:“即便我死了,或者變成了活死人,你也未必就安全啊。”
濟善想了想,:“把你們安排了人手的點全部報給我。”
“這可不行。”譚延舟道:“我只能保證到時候那些琉石塔不會爆炸。”
琉石塔并不難找,濟善放棄從他口中要點,又問:“什麽時候?”
“二十日後。”
譚延舟一根一根豎起手指:“豎着日子過吧,二十日。”
濟善點點頭,随後毫無征兆地擡起手中長劍,把他刺進譚延舟的胸口。
“許願吧?”
她說:“我還是不太相信你。”
譚延舟身子晃了晃,沒太驚訝,他看着沒入胸口的長劍,嘴角露出笑容:“我就知道……”
“知道死期将至所以說那麽多話麽?”
“對啊。”譚延舟嘴角流出鮮血來:“要死了,總要說個酣暢淋漓啊。五年前就知道有這麽一天了,只是一直在想會死在善善手裏還是你手裏。原來最後還是你。”
他擡起手:“死其實挺可怕的,但是,這個世間…瘋了。濟善,瘋了好多年了。王室,朝廷,整個王朝。這也許是代價,大昭是依靠仙人力量建立的,最終也要毀在仙人手裏。”
“假若你不能終結這些,那麽你接下來也活在這個瘋瘋癫癫的人世吧。”
“再說,你掌控我們又有什麽意思呢?仙人?”譚延舟斷斷續續地說:“想要做一個和魚群相伴一個輩子的人嗎?你會孤獨到死的。”
“你最開始不是……對人很感興趣嗎?”
濟善拔出長劍,扶住他的肩膀,讓他緩緩倒在地上:“許願吧。你還能看見一切結束的那一天。”
“我不許。”他說:“我——不許!”
濟善沉默地看着大片的血跡從他的身下流淌而出,将沾滿了血的長劍立在身前,蹲在他身前。
在譚延舟的氣息逐漸微弱,地上的鮮血開始凝固的時候,濟善忽然擡手,在譚延舟的胸口一壓。
譚延舟發出“啊!”的一聲大叫,如同被甩上岸的魚,猛地彈了一下,大口喘息起來。
“好了,不許就不許吧。”濟善說:“我真是好累了。你們人類為什麽總是有那麽多想法?我讀你們的書,每一本都在講不同的念頭,根本弄不明白。”
譚延舟按着自己的胸口喘息:“你不殺我?”
濟善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提刀朝外走去。
她接下來需要立刻安排人手去尋找京城周圍的琉石塔,找已經那些躲在城中的守門人,然後把他們殺了……
守門人死了就好辦了,顧巽雖然也不會對她善罷甘休,但是只要譚延舟活着的話就會阻止他把全部的琉石塔點爆。
至于陳相青,他最好辦也最不好辦,他喜歡來陰的,默默的在你前進的路上挖一個陷阱,讓人莫名其妙地摔進去了,他還要假裝自己剛路過似的搭把手。
所以不需要擔心陳相青會幹和顧巽一樣的事情,總之他不會像個亡命之徒似的滿天下炸,炸一次大抵也就夠了。
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很可笑,守門人藏了這麽久,将自己僞裝得玄而又玄,只不過是一群躲在暗處做法的老幫菜。
也就是這群老幫菜,一手策劃了這數月以來血淋淋的屠城之戰。
最好笑的是無論死多少人,哪個仙人獲得勝利,他們的借法都不會成功。
而他們宏偉而血腥的計劃,在兩個年輕人口中,寥寥數語就将一切瓦解。
孟巽有着身為法師的果決和傲慢,他因為堅信自己能夠通曉未來,而帶領家族走上弑仙之路,但假若他真的對未來了如指掌的話……
自己又為什麽會被監禁,淪落到這個地步?
最後還不是要順從守門人的計劃。
濟善走着走着笑起來,她邊笑邊搖頭,笑得彎下腰去。
譚延舟坐在地上,捂着血幹了一半的胸口看着她。
濟善的笑聲傳出去很遠,活死人的軍隊騷動,發出起伏。
善善死後,濟善接過了她所控制的活死人。
濟善轉動手中的刀,在空中揮動,軍隊原地重整轉向。
濟善回頭看了譚延舟一眼,跑回來一把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還有一件事忘記問你。甘州的那個東西,你們打算如何對付?”
譚延舟道:“你可知當地的刺史?”
濟善眨巴眨巴眼。
“那個刺史姓顧——顧是個大家,與孟氏的關系相當纏綿呢。在五年前知曉真相後,她果斷地殺了跟随守門人的父親和弟弟,來到甘州赴任。”
“她是和孟巽差不多的人吧。”
“仙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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