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90 章 最終之戰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粉衣少女,天道依稀又聽到了她當初說的那些話——
她說,“我覺得發色還是黑色好看些。”
于是祂将白發變化為墨發。
她說,“乾坤若能着青衣,想來不錯。”
于是祂換上了青色的道袍。
她說,“你為什麽總是板着臉,笑一笑不好嗎?”
于是祂學會了她喜歡的笑容,喜歡的表情。
她說,“你這個樣子,我很喜歡。”
祂改了那麽多,只為了得她一句喜歡。可現在她卻告訴祂,不是的,她的喜歡都是因為他變化出的另一個人。
她為何要祂改變,為何喜歡在昏暗的環境裏看祂,為何喜愛吻祂眉心的紅痣………過去祂不明緣由,只當是她的偏好。可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天道眼中的漩渦停滞,劃過一抹血色的暗光。蒼穹中的天眼睜開,凝視着心魔,一字一頓,
“你,怎,麽,敢?”
怎麽敢如此欺騙祂!
于轟鳴的雷霆聲中,那幾個簡短的字音震蕩洪荒衆生耳畔,仿佛是天地在憤怒。
“我為何不敢?”
相比起天道的震怒,靈心的表現卻過分平淡。她近乎平靜的看着蒼穹下的天道,面上笑意淺淡。
“我最開始只想要自由,是你逼我的。你想要我合道,可我不想被抹去意識。為了把命運握在我自己手裏,騙你又怎樣?”
在天道還沒動心之前,他們的關系本就是你死我活。難道因為祂後面對她動了心,她就要配合祂,忘記仇恨盡釋前嫌嗎?
傻子才那麽做呢。
靈心的态度擺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早有預謀,算計着騙心騙天道本源。可天道依舊不能接受。
“天道心魔同出一源,你本是因吾而生,這世間不當有比你我更親密的存在。”
祂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她的欺騙,而是她愛別人勝過了祂。
察覺到天道的這種心态,靈心忍不住嗤笑出聲,
“天道爸爸,時代變了。”
她的桃花眼溫柔地凝視祂的面龐,話語卻不留情。
“跟你同出一源的心魔早就被你殺了。我是因玉宸而有了新生,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天道不能理解,也無法反駁。
“但你終将與吾合道。一線生機尚且無法逃脫,何況是你?”
祂好似已經恢複了冷靜,淡漠且自信。說話的同時,祂的身形虛化,灰霧已然籠罩向靈心。
洪荒天地只能有一個天地意識,有祂存在,靈心就不能成聖。現在沒有三清攪局,祂想要抓住她,輕而易舉。
靈心對祂早有防備,法則之力化為粉霧之形護于周身,攔住一時。
下一刻,卻有另一股聖力如清晖落于二者之間。
“你讓吾合道,可以。讓她合道,不行。”
清冷的男聲響起,天道擡眸,原是道祖從天際而來。一襲紫衣白發,隔開了密布的烏雲和雷霆,愈發顯得孤冷絕塵,頃刻間就到了靈心身旁。
“鴻鈞道友,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
祂眼見靈心笑吟吟的挽住鴻鈞的手臂,眼中的漩渦徐徐轉動,随之轉了過去,
“鴻鈞,你也要背叛吾?”
鴻鈞淡漠地與天道對視,過去天青色的眼眸同樣變成了如天道一般的漩渦。
“昔日因算計結下的因果,也當了結了。”
昔日因果,便是指鴻鈞的本我道真被天道算計成為祂的一部分的事。只因那時鴻鈞尚未成聖,洪荒沒有出現別的聖人,故而鴻鈞才不得不答應合道。現在聖人已聚齊,且都站在了天道的對立面,鴻鈞自然也可以了結與天道的因果了。
天道面色發寒,“看來你早已背叛了。”
鴻鈞道,“吾心所向,只為大道。何談背叛?”
蝼蟻尚且偷生,堂堂道祖,怎麽可能被算計後認命呢?
說罷,鴻鈞轉眸看向靈心,
“你且等我一等。”
靈心猶豫着,輕輕拉住他的手,“需要我幫忙嗎?”
鴻鈞淡漠的神态多了些許柔和,卻平靜的回答,
“不必。”
他有自己的驕傲。
話說完,鴻鈞的身形便同天道一起消失在原處。
爾見天邊,轟鳴的雷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瞬間息止。由烏雲跟雷光構成的天之眼徐徐轉動,好似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預示着天地間某種莫測的分裂。
靈心站定在原處,有些焦躁的看着天眼中間的那道縫隙。她并非不想幫鴻鈞,只是鴻鈞已經跟天道合了一半,想要分離出來,只能靠他自己。
爾時天柱倒塌,天水泛濫成災,低階生靈難以逃離。
西方二聖和一衆洪荒大能救治生靈,老子在幫女娲找齊并煉制補天石,元始去北海玄冥斬殺玄龜,欲要砍了它的四肢煉成承天之柱。而通天則化為百萬丈高,手撐天,腳踏地,暫時代了天柱之功能。
靈心看一眼變動的蒼穹,再看一眼因天時有變而生地水火風的地面,遲疑片刻,身化為霧狀,去幫看起來有些吃力的通天一起堵了天上的窟窿。
天地間自有其道,越接近天外,承受的天道威壓厚重。哪怕是聖人近距離也承受不了。
通天孤單地撐着天,正默默吐槽天道威壓太耗費法力,突然感覺頭頂一輕,壓力大減。
他擡頭一看,瞥見了淡淡的粉霧,好似還帶着熟悉的甜香。一下子樂了。
“你怎麽過來了?”
靈心本屬于天道,倒是不會受到通天那麽大的排斥,只是她未入聖階,面對天威,還是有些吃力。聞言只分出一縷粉霧蹭了蹭通天的臉,沒有回話。
薄紗似的觸感擦過臉頰,好像沒有什麽感覺,又好像別有一種酥麻随風入骨。讓他面上發熱。
通天不自然地皺了皺臉,也不知多想了什麽,面上透出幾分憐惜。認真的說了句“你放心”,就不再言語了。
又是百年過去,衆聖協力補天已到了最後關頭。而天眼中間的縫隙越發擴大,幾乎貫徹了整個蒼穹。
忽有一冷哼響起,玄韻浩蕩的電光劃過天際,雷聲沉悶,厚重的天道威壓驀然一松。
靈心在最接近天威之處有感,重新化形而出。正好迎上了顯出身形來的鴻鈞。
那一襲紫衣像是被誰推了一把,竟是在虛空中一個踉跄。靈心晃忙扶住了他。
卻見道祖如清晖般的銀發失了光澤,唇色發白,獨一雙天青色的眼眸明亮冷寂。雖然還沒跌出聖階,但也受傷不輕。
她抿了抿唇,攙扶着鴻鈞站好,笑着道出一聲,
“恭喜了。”
當初鴻鈞以造化玉碟斬去本我,不想造化玉碟被天道做了手腳,致使他最重要的本我三屍之一成了天道的分/身。
如今借此天地大劫,鴻鈞卻是親手斬斷了本體與道真間的關系,跟合了一半的天道脫離。縱是境界跌落,對心向大道的鴻鈞而言,想來是喜多于悲吧。
鴻鈞回之一笑,天青色的眼眸綻出抹柔和,
“道友知我。”
他被靈心攙扶的手微緊,又克制地松開了她,只把心中的話埋藏。
合道後,他與她相處時間并不多。但對她的心,從未少。如此匆忙要與天道分開,何嘗不是為了她呢?
靈心不知鴻鈞心思,問他,“天道去哪兒了?”
原是鴻鈞跟天道一起消失的,這會兒鴻鈞回來了,天道卻不見人影。總不能是被鴻鈞解決了吧?
那種好事自是不可能的。
鴻鈞擡手,對靈心指了指天外。漠然回答,
“祂在擋天外來客。”
天外來客?
靈心一懵,就聽得天外傳來聲冷厲的怒呵,
“給本尊破!”
下一刻,蒼穹之上,一道裂縫猶如龜紋顯現,驀地碎了一般。入目所及是漆黑的槍尖,穿雲而至。而後各種奇形怪狀的域外天魔密密麻麻擠成了行,卻被無形的天威為界擋在外部。
“區區空間屏障,也想攔住本尊。”
手持弑神槍的魔祖踏空而來,半面魔紋妖異邪肆,赤瞳如血,陰鸷冷傲。
“羅,睺。”
方才不見的天道現了身形,看着那持槍而來的魔祖,臉色很是難看。
“正是本尊。”
羅睺薄唇微挑,漫不經心地擦了擦弑神槍的槍尖。天道雖攔住了魔祖帶來的域外天魔,卻沒能攔住羅睺這個聖人。
他斜睨了一眼天道,目光挑釁,
“久不歸洪荒,一回來倒是正逢熱鬧。”
羅睺說着,轉向鴻鈞,皺眉道,
“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那語氣在靈心聽來,竟詭異的有一種怒其不争的惋惜之意。
鴻鈞氣息萎靡,卻神态自若,淡然反問,
“若非吾,你怎能進得來?”
洪荒是萬界之主,羅睺當年欲以化身來帶靈心走被天道踢了出去,哪怕成了聖,這麽些年也沒能進來洪荒。如果不是碰上了鴻鈞跟天道鬧分離,他恐怕還在界淵外氣的跳腳呢。
羅睺是真的惋惜。他這麽努力回到洪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再跟鴻鈞來一場道魔之戰。但看看鴻鈞的狀态,想來沒有萬年他是恢複不了的。
“也罷,本尊已經等了那麽多年,再等到你養好傷也不算難事。不過這回——”
羅睺的語調拉長,目光看向鴻鈞身旁的靈心。
他老早就看到了靈心,卻一直不跟她說話。
被那雙猩紅的眼注視,靈心猜想是羅睺上回被自己拒絕,又讓天道踢了出去,心裏定是不爽快,遂對他眨了眨眼,笑着問候,“羅睺道友。”
羅睺冷哼一聲,似當年初見時那般涼涼道了一句,
“你是自己随本尊走,還是本尊來抓你走?”
靈心如今是不怕他了的,聞言無奈又覺得好笑。瞥了眼神色冷然的天道,問羅睺,
“我要不跟你走呢?”
羅睺眯了眯眼,目中不悅,“跟本尊走不好嗎?洪荒不容你,魔域容你。”
話音落,他身形一晃出現在了靈心身側,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從挨着鴻鈞變成挨着自己。然後給了鴻鈞一個挑釁的眼神。
鴻鈞搖了搖頭,輕咳了聲,“若是為她,你該防備的不是我。”
這話說得平淡,卻似意味深長。靈心腦海中晃過了幾張人臉,莫名有些不自在。然後對不明所以的羅睺一指天道,轉移視線,“祂不讓的。”
羅睺不知靈心在洪荒還撩了幾個,聞言仿佛被靈心告狀似的語氣逗樂。陰鸷的眼轉向天道,語句緩緩,殺意凜然,
“那有何難?待本尊殺了祂,不讓,祂也得,讓——”
說到最後一個字,羅睺□□一掃,直指天道。
“不自量力。”
天道眉目冷峻,眼底的混沌漩渦與蒼穹上的天眼同步旋轉如渦輪。
一時天威沉沉,魔氣如浪潮滾蕩,電光雲集,雷霆罡氣奔湧,繁繁雜雜,把羅睺卷入其中。須臾之間,已看不清魔祖的身影。
鴻鈞微微皺眉,“他太急了。”
話雖如此,他卻也取出造化玉碟投入其中。
在天道與道魔二祖交戰之時,洪荒也發生了巨大的動蕩。
女娲集齊了三萬六千五百塊五彩石,煉成補天。又有元始砍斷玄龜的四肢,煉成四根撐天之柱。而後老子以太極圖定住地水火風,将四根天柱分列四極。
撐天之柱觸地即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已然上徹九霄,下達幽冥,成為新的天地支柱。
天地傾頹之勢解除,生靈重新得以安存。
九霄之上,灰雲席卷遮蔽了道祖跟魔祖的身影。一團粉霧在漩渦的烏雲中徘徊,化作滿面警惕之色的靈心。
羅睺是于天魔域成聖,在洪荒多少會被壓制。而鴻鈞因為舍棄了本我道真,也處于削弱狀态。對上天道,自是處于下風。
天道依舊是一襲青衣,淩空伫立于她百步之外。祂眼裏的混沌漩渦沉如墨色,眉心的紅痣卻鮮紅欲滴。冷然問她,
“你後悔了嗎?”
靈心笑了,“我還能後悔?”
天道默了片刻,吐出一個字,“可。”
靈心微怔,卻搖頭,
“但我不願意。”
還是那個理由,仇恨不可能化解,哪怕天道現在把她放進了心裏,她也不會把自己的命把握在祂手中。
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天道靜靜地看着靈心,沒有再言語。
然而一種無形無相的赫然威壓卻沉積于洪荒中每一個人心底,從識海深處刻印下天道的意志——
【着令心魔,合道】
這一天,還是來了。
下界,方才從撐天狀态恢複常态的通天聞言,指節扣緊青萍劍,劍眉微挑,端得是肆意張揚。笑道,
“吾欲為靈心道友截取一線生機,還請二位兄長出手相助。”
老子颔首言,“善。”
元始白了通天一眼,“還用你說?”
言畢,三聖眨眼間消失在原處。
接引準提對視一眼,随之而去。
女娲眼見他們離去,輕嘆一聲,未有舉動。
這場争鬥根本來說只是天道跟衆聖之間的博弈。天道要對洪荒絕對的掌控,衆聖則要擺脫天道的掌控。誰勝誰敗,天地大勢依舊,于洪荒生靈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區別。
于她,也沒有很大的區別。
蒼穹下,虛無之地。靈心的粉衣在風中飄蕩,而天道靜靜伫立,墨發垂肩,恍若置身另一片空間,全然不受環境的改變影響。
“天道,是不可違背的。”
烏雲壓下,裹挾靈心,從雲中傳來天道淡漠的聲音。
卻在此時,一道空間撕裂之力化開虛空,盤古幡展于風中。
白衣天尊手持玉如意,冷冽威嚴。身周的諸天慶雲展開,垂珠璎珞,金燈金蓮,于虛化的諸天萬象中載沉載浮,絡繹不絕。
靈心欣然喚一聲“元始”,他面上的冷肅之色頓減,徑自出現在她身旁。問她,
“可有受傷?”
靈心搖頭。
又有劍氣縱橫三千裏,六道白浪穿雲而來,現一紅衣聖尊足踏雲光,仗劍虛指蒼穹之眼,好不神異。
大笑道,“二哥竟比我快。”
幾乎是通天來的同時,又有陰陽二氣饒旋的先天至寶太極圖于其身後化為萬裏。
裹祥雲,納雷光,一座金橋架于陰陽之間,懸于太清聖人腳下,霞光四照,一定萬裏風雲。
老子對靈心微微颔首,神态安然祥和。不似在此險境,反而像是置身靜谧的月夜,如清風霁月,清靜自然。
再其後,又有接引佛祖足踏金蓮,與準提聯袂而來。二聖滿面悲憫,面向靈心,合掌嘆曰,
“萬法皆空,因果不空。吾等欠道友的因果,今日可以還了。”
眼看着靈心的幫手一個接一個的出現,除了女娲,天道聖人竟都站在了祂的對立面。
天道之前惱怒的心神反而平淡了下來。
一道暗紫色驚雷劃過蒼穹,祂用那依舊淡漠無波的語聲冷然道,
“爾等既不自惜,便一起上吧。”
話說罷,虛空瞬間有裂開萬千黑洞,濃重不可抵擋的天道聖威沉沉壓迫而下。
天道的身形則越來越薄,像一張灰色的紙,只有雙漩渦代替的眼,空洞洞,死死盯着被衆聖簇擁的靈心。
【有再多的幫手又如何?你終将屬于吾】
這道意念浮現于靈心的腦海中,她握緊了拳頭,身化為無形無相的本體,直侵天道本源。而衆聖與天道的最終之戰也拉開了序幕。
一時之間,各種聖道偉力齊齊湧現。陰陽二氣亂卷,劍芒無雙,金蓮花慈悲造化,殺機暗藏,又有七寶妙樹撐開四十二萬裏,金銀琉璃,铮铮作響。
蒼穹混沌滾蕩,罡氣奔湧,宛若滅世之相。
未免禍及蒼生,老子以太極圖定下洪荒地水火風,元始以盤古幡隔開虛空,下界的女娲也以山河社稷圖配合。
一晃又是百年過去。下界安然無憂,衆聖的戰争卻漸漸顯出了頹勢。
天道畢竟是洪荒天地的意識所化,占有絕對的主場優勢。明着看,衆聖好像只是跟天道化形的一個聖人作戰,實則他們對抗的是整個洪荒天地。
天道系于整個天地。除非衆聖忍心毀了洪荒,否則誰也無法真正對天道下狠手。只能以控制為主。
與他們不同,天道卻是不管不顧,絲毫不在乎洪荒生靈如何,只有一個目标——抓住靈心,吞噬心魔。
眼看着灰霧拼着破損也将心魔所化的粉霧完全裹挾其中,衆聖怕傷了靈心,卻只能以聖道封鎖,卡住天道吞噬的進度,而不能進一步拿下天道,很是為難。
準提收住七寶妙樹虛影,有些焦躁,“姐姐被抓住了,可如何是好?”
接引默然,看向三清。
元始神情緊繃,通天一咬牙,“不若我進去……”
老子卻拉住了他,“不可沖動。”
另一邊,魔祖羅睺看着已經徹底被包裹的粉霧,猩紅的眸中狠色一閃而過,握緊弑神槍,“索性——”
他只說了兩個字,造化玉碟的清輝已然出現在羅睺身前。
鴻鈞望着他,天青色的眸中一片冷寂。
羅睺臉色陰鸷,氣急敗壞,“你這是什麽眼神?現在動手,她或許還在,再等下去,恐怕連渣都不剩了!”
“瞻前顧後,怎成大事!”
鴻鈞卻沒有被羅睺說服,淡淡解釋,“能抹殺天道意識的,只有她。你我皆做不到。”
天道與天地息息相關,能夠只吞噬天道意識而不損傷洪荒天地的,只有跟天道同出一源的另一個心魔法則的化身。
道祖說到此處,目光看向灰霧中,頓了一頓,方才繼續說,
“再等一等,她……并非孤獨一人。”
“聖人不都齊了,還有誰?”
羅睺的問題也是其他人的問題,但鴻鈞并沒有解答的意思。
就在大家緊張的注視中,一片五彩光華閃耀,于沉悶的灰霧籠罩中破開一重無法遮掩的曙光。
魔祖詫異,“竟然真的有?”
“這回來的,又是誰?”
從最開始出現的鴻鈞到最後出現的羅睺,每一個聖人腦海中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了這個問題。
五彩光芒柔和,有無形的神韻溢散照亮。
灰霧散開,卻是顯出了三個人的身影。
一着粉意,兩抹青衣。
三清看到那五彩光芒中顯現的青衣人,不敢置信,
“難道是——怎麽會呢?”
準提不解,“是誰?”
無需三清回答,靈心的呼聲已經代替他們給出了答案,
“玉宸!”
誰都聽得出她語聲中的歡欣雀躍,誰都看得出靈心投向那虛幻青衣人的義無反顧。
蒼穹之眼皲裂細碎的血色雷光,因受重創而變回模糊的灰影人形的天道死死盯着那張與祂之前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顏,聲音嘶啞,
“一線生機……玉宸……”
靈心全然沒有再多看一眼天道,連其他的幾個聖人她也都忘記了。她好似乳燕歸巢一樣投向玉宸,充滿了依賴。
“我知道,你肯定會——”
“會”的音尚未落下,她卻是穿過了那道人影,好像穿過了一道光。
靈心臉上的欣喜驀然僵住,她回過身,對上青年溫柔如故的眉眼,怔在原地。
“為何你……”
玉宸也同樣回身,無聲的搖了搖頭,好像他是無法發出聲音似的。那雙黢黑的眼眸映入她,被溫柔盈滿。
然後他邁出一步,張開手臂做出擁抱她的動作,垂下頭。
靈心可以看到他的唇應是與自己的額頭相碰,卻不能感知到他存在的溫度和觸感。
衆聖目中所及,玉宸的身影消散在五彩的光芒中。
而靈心手中多了一把劍。五色光華流轉,劍身上,篆刻着朵朵青蓮。
短暫的相擁,沒有言語,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靈心垂眸,擡手撫摸劍身上的青蓮。
她明白,他已把自己完全獻祭給了她,同生同死。既是如此,她還有什麽好畏懼的呢?
心魔的臉上重新綻放了笑容,擡頭對衆聖道,“還請諸位道友最後助我一臂之力。”
衆聖面面相觑,卻還是鴻鈞最先反應過來,以聖道法則之力化為一條清輝鎖鏈投向天道。
有鴻鈞帶頭,其他六聖也反應過來。
“善。”
七道蘊含聖道偉力的鎖鏈從不同的方向牢牢鎖住了天道,将其固定在虛空之中。
靈心手握古劍,向祂走去。
她走得很慢,很穩,天道也沒有試圖掙脫。
祂此時已然失去了人形,只有一個灰影軀體,五官更是模糊的看不清。但祂卻仍舊看着靈心,從始至終。看着她走向自己,看着她提起劍,刺入自己的身體……
長劍刺入,頃刻間穿透了祂,沒有血流出。
天道低頭看了眼劍身上的五彩光芒和青色蓮花,本就模糊的灰色身形顫了顫,卻不顧那一線生機所化的利刃帶來的傷害,走向了她。
祂每進一寸,劍尖就沒入祂身體一寸,每沒入祂身體一寸,就消失一寸,祂的身軀也散開一分。
一寸,一寸,一寸……
當天道終于來到靈心的跟前,只隔了她手中握住的劍柄之時,祂的身軀已經單薄如紙,快要徹底散了。
一種無聲的震撼彌漫。衆聖見此皆靜默。靈心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沒有再進。
雷霆息止,風聲緘默。
長久的寂靜後,天道用最原始的冰冷機制的聲音問她,
“你,可,喜歡,過,吾嗎?”
祂看到靈心的嘴唇蠕動,像是要開口說話,卻又咬了咬唇瓣,沉默下來。
希望只有一線,又輕易的被掐滅。
她說,“……從未。”
從未嗎?
天道閉上了眼,盡管除了祂自己,或許誰也不能從祂那模糊的五官看得出來。
單薄的灰影晃了晃,風吹雲湧,也席卷去了天道未盡的聲音。
“如此……”
祂本是規則的化身,本就沒有很多的感情。天道在洪荒天地中本該無敵,但規則的化身有了私欲,就有了心,也就成為了心魔的食物。
愛與痛相伴。
祂因她而識得情愛,也因她而識得了悲傷。
早該料到的,她是祂唯一的死穴——
只怪祂太自信。只怪祂,動了心……
劍柄消失,祂感覺到體內多了什麽,又有什麽在不斷地流逝。
意識愈發模糊了,跟祂的身軀一般。卻有一少女持桃花的笑顏,仍是格外的清晰。
“能為我折一枝桃花嗎?”
“可。”
天道模糊的身體環住了靈心,很輕的,祂像過往許多次一樣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很軟,她沒有抗拒祂。
殘餘的意念印刻入她的腦海,
【不論如何,你終歸是……永遠跟我在一起了……】
靈心閉上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推開天道。
正如祂所言,即使有衆聖和玉宸相助,面對天道她沒有必勝的把握。
這最後的争鬥,她勝了也好,祂勝了也罷,從此他們便合二為一,誰也不能讓他們分開。
“該結束了。”
靈心睜開眼,目光一一循過聖人。然後反手,抱住了已然散去的天道。然後化作一團粉霧,與灰霧相纏繞。游魚漩渦,密不可分,緩緩消失在天地之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又如何?
這一份圓滿,祂到底還是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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