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18 章

雖然鴻鈞一片好心,但跟菩提的兄長相處不多的靈心是萬萬不可能讓這個自己不熟悉的人物出場的。

且為了确保場景的真實性,靈心連與菩提重逢時具現的場景都是菩提的兄長還沒找來前她跟菩提單獨相處的一個片段。

心魔,就是要穩。

靈心與鴻鈞找到菩提時,遠遠便見得烏雲蓋頂,雷霆聲聲。原是碰到了一生靈的化形劫。

化形劫,簡單來說就是精靈妖獸為了從本體化為先天道體時必須要經歷的一場雷劫。

根據渡劫者的綜合水平,天道會降下不同程度的雷劫。應劫者周邊的生靈若來不及在天劫降下前跑出雷劫範圍內,難免會無辜遭殃。

他們一路走來都是晴空豔陽,獨這百裏烏雲密布,一片黑沉的雷雲中穿梭着電光蛇舞。不時有青紫色的雷光落下,發出轟隆的雷鳴。

而在這昏天黑地中,卻有一處光明,分外醒目。

那是一棵覆蓋近十丈的菩提樹。在狂暴的雷雲之下,菩提樹繁茂的樹冠撐開,片片綠色若琉璃閃耀光華,開辟出十丈的光明淨土,庇護了許多沒跑出雷劫範圍的無辜的未開化的生靈。

紫紅的雷霆像雨一樣落在菩提樹的樹冠上,打得七寶制成的法器首飾叮咚作響。卻未有一道穿過樹冠,傷及樹下的生靈。

靈心指着菩提樹對鴻鈞道,“那棵樹就是菩提。”

在靈心的記憶中,這是她跟菩提某次無意撞見了一個先天之靈的化形劫。那傻小子見雷雲下有許多弱小生靈沒逃出來,二話不說奔進了雷劫範圍內,救下它們。

因為雷劫是許進不許出,傻小子就化成了原形菩提樹。也就是靈心現在具現給鴻鈞看的場景。

雷劫是修士自己的劫數,不可有旁人插手。若有修士跑到他修士的雷劫範圍內,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形容挑釁規則,必定要受規則的懲罰。

如靈心現在所見,打在菩提樹上的雷霆甚至比真正渡化形劫的更恐怖十倍。

這就是普通模式和懲罰模式的區別。

但,懲罰模式吓不到真正的大佬。

“鴻鈞道友,可否……”

接收到靈心求助的眼神,未來道祖微微颔首。

“可以。”

幹脆地答了兩個字,他看似随意地揮了揮手。

霎時間,那雷雲下的菩提樹四周空間扭曲。不過一瞬的功夫,連帶着菩提樹和他庇護的生靈,都被挪到了他們身旁。也是雷劫範圍之外。

雷雲似有所感,分出一片罩了過來。然鴻鈞面不改色,輕飄飄往上看了一眼,雷雲竟直接退去了。

靈心看着,羨慕得不輕。想她當初只能遠遠看着,還要盡可能地隐藏氣息,不被規則波及。一旦她的氣息顯露,天道會用最大的力量弄死她。

哪能有這待遇?

“貧道菩提,多謝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菩提暈暈乎乎地化為人身,正要過來道謝。卻突然看到了靈心,立馬忘記了鴻鈞,驚喜地撲了過來。

“姐姐!你回來啦!提提好想你!”

見他奶白色的肌膚瑩瑩生光,高挑纖細,身上綴着金銀瑪瑙等裝飾,襯得一雙翠綠的貓兒眼像清晨的翡翠湖清透明澈。活脫脫就像一只異域風情波斯貓。

靈心歡歡喜喜地抱住了菩提,反手幻化出一朵粉紅的薔薇插在少年的耳畔,嗅着那淡淡的草木香,煞是滿足。

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看着他們擁抱的鴻鈞微微蹙起的眉頭。

“你這小傻子。”

靈心抱夠了,點點菩提的頭,

“西方貧瘠,靈氣稀薄。這些都是未開智的走獸飛禽,就算被雷劫波及也不會很嚴重。可你不一樣。你有修為,出現在劫雷範圍內,不是找死就是重傷。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記憶中的菩提露出個甜笑,抱住靈心的胳膊晃晃。

“姐姐,它們雖未生有神志,但也是西方的生靈。說不定以後就能化形修道呢。我的本體很能抗,不會有事的。”

少年的聲音就像山林間随風而舞的樹葉,清脆裏帶着一絲沙啞。

雖然是第二次,靈心也覺得心都要化了。

“你能救得這些,能救得所有嗎?”

菩提癟了癟嘴,眼中似有星火閃耀。

“我現在先救我看得到的這些,等提提以後厲害了,就可以救更多。”

靈心摸摸少年的卷發,嘆息道,

“我倒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這些沒有傳承的低階修士能看得見修行的道路。不至于随随便便被牽累,死得無聲無息……”

鴻鈞聽着靈心的話,看着那些未開化的飛禽走獸,若有所思……

該刷的好感度都刷了,想表達的意思也隐晦表達了出來。靈心怕鴻鈞找菩提說話漏了餡,很快就離開。

然後以天道的身份将“合道”的意念傳達給鴻鈞。

【汝當合道】

天道的意念再次傳入心底,正與靈心在洛水上的鴻鈞驀地晃了神。

看了看坐在竹筏前赤足玩水看魚的靈心,他閉上眼,領悟合道的含義。

所謂合道,合,乃結合閉合之意。道,在這裏指的是天道。

天道,是形成萬物、維持萬物生靈正常生活的規矩和準則。所以說天道至公。

天道本該至公無私。但假如,規則化身的天道有了意識呢?

有了意識,就會有私心,有了私心就會有貪欲。貪欲,簡單來說就是想要的更多。

按照玉宸給出的信息。未來鴻鈞會被天道私欲蠶食,失去自我意識,變成天道化身傀儡。七個聖人都被天道算計。

靈心現在要做的,就是提前曝光,讓鴻鈞對天道有所防備。

鴻鈞當然不會知道未來,目前他從靈心這裏得知的信息只告訴他——

天道與大道最為接近,合道了,可以更貼近大道。

那是鴻鈞所求。

他本該毫無顧慮地欣然接受,可鴻鈞腦海中卻隐隐約約産生了一絲疑惑。

合道的确更便于他參悟大道,但合道以後,他還是鴻鈞嗎?

鴻鈞睜開了眼,看着前方的粉衣女子。

他們身處一翠綠的竹筏上,沿着洛水,逆流而上。竹筏劃開銀白的水波,粉衣的女子撩起裙擺,坐在前段,露出一雙纖細秀美的足,在水波裏搖曳。幾只巴掌大的銀魚追逐她的玉足。

她手裏還拿着一朵粉紅的薔薇,一瓣一瓣揪着薔薇花瓣往水裏抛。

嘴裏念叨着,“答應,不答應,答應,不答應……”

鴻鈞不知道她是在糾結什麽,他只看到了幾片被她抛出去的花瓣又順着水流粘在了她的腳上。

日光輝耀下,粉紅的花瓣,瑩白的纖足,不知哪個更晃眼一些。

鴻鈞阖了阖眼,袍袖下的手指微動。

便有一條銀魚從洛水中踴躍而起,輕輕啄下一瓣粘在她足踝處的薔薇花瓣,又落回水裏,濺起爛漫的水花。

“啊呀!”

少女被水花驚擾,抹了把臉,發出一聲驚呼,

“我數到哪裏了?答應,還是不答應來着……”

不知為何,鴻鈞看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竟有幾分想笑。

他走到竹筏前端,盤膝坐下。用平靜的嗓音詢問,

“玲珑,你可向往大道?”

靈心怔了怔。思索片刻,她側過臉對鴻鈞道,

“我修為低微,不敢妄想大道。目前來說,我只想做我自己。”

若連意識都保不住,要被天道抹殺了,還談什麽大道?

心魔是很講實際的。

“做,自己?”

鴻鈞垂下眼睫,看着水中二人的倒影,一時靜默。

靈心赤足攪着水面,亦是不語。

良久,鴻鈞在心中回應天道,

【可以】

堅定的向道之心還是戰勝了一切。

靈心将剩下的半朵薔薇扔進了水裏,側過身,對鴻鈞莞爾。笑吟吟地喚他,

“鴻鈞道友。”

“嗯?”

鴻鈞才發了個鼻音,坐在旁側的粉衣少女卻傾身貼過來,張開手臂,環住了他。

被微風吹動的青絲擦過他的唇,少女的氣息如四月裏的桃花,盈滿了夢幻般的溫軟香甜。

“鴻鈞道友,我要走了。”

她的聲音響在耳畔,伴着清淺的呼吸,将絲絲縷縷的熱順着耳廓傳遞到了更深層的地方,砰砰的跳躍……

鴻鈞不記得那日自己回答了什麽,他甚至沒有去留意玲珑去了哪裏。就像是刻意回避,在腦中空蒙的狀态下合了天道——

合道後,是一種奇特的狀态。

他舍棄了身軀,将神識與天地相融。沒有了眼耳鼻舌身,忘卻了一切,忘卻了自己,可他的眼卻又似無處不在。

他“看”到了正在崛起的各族,他們已然忘記了在龍鳳麒麟三族壓迫下的苦難,開始為了争奪資源互相為敵;

他“看”到了昆侖山經年不化的雪,有盤古元神所化的三清在此修行;

他“看”到了西方燃起金色的太陽真火,綿延數萬裏,一抹粉意在金色火焰中悄無聲息地凐滅,仿佛從來未曾出現過……

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他,或者說祂。如同巨人俯瞰地上的螞蟻,可以将螞蟻行動的軌跡看得清清楚楚,卻不會因它們而生出任何的感想。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天道,又怎會因草芥而産生感情?

可他并不是天道。

不知過了多少年,鴻鈞空蒙而無邊際的意識中,突然産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不知是記起了什麽,空洞無邊的“眼”突然有了焦點,準确地看向一個地方。

那裏,靜靜擺放着一只粉色的水晶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