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41 章 最後一個夏天
最後一個夏天
眨眼,便是高考。
高考那天總會下點下雨。
大家都戲稱,這是烘托人物心情,奠定悲傷的情感基調。
林希已通過單招,最後一個月實則是在陪我讀書。
進考場時,我望向父母、林希、洛媽媽處,心底一片柔軟。
兩天轉瞬即過。
考完的那天,大家都瘋了,将試卷、書本一頓亂抛,整個學校都響徹着歡呼叫嚣聲。
而我在考完後才知道,梁晉軒出國了。
沒有預兆,沒有消息。考前還收到了他的祝願。
那,閣樓上的書還曬嗎?
我吃着洛媽媽做的飯,五味雜陳。
這一次,是在我家吃的。
洛媽媽說,她離婚了。
同一天,我收到了兩條爆炸信息。
沒人問原因,只有柳女生問她以後的打算。
她想了想,說:“還沒想好,也許出國進修吧。這麽多年,荒廢了。”
輕輕的“荒廢”二字,總結了她二十餘年的婚姻。
我突然很難過,明明是喜悅的日子,卻要面臨分別。
飯後,我跑去問林希,知道梁晉軒出國的事嗎?
林希說:“知道。”
我有些生氣,“為什麽不跟我說?”
“你要高考了,怕影響你。”
“他去多久?”
“不知道。也許不回了吧。”
國外的月亮到底圓些,我想。
在我們盼了又盼的高考總算來臨後,除了劫後餘生的短暫興奮,留下的卻是長久的哀傷。
我們的青春時代,就此畫上句號。
拿畢業證那天,大家穿着校服,最後一次坐在教室裏。
曾旭回來了,又帶回一枚金牌。
大家彼此合影,不少女生泣不成聲。一時間,所有人都動容了。
原來我們厭倦的一日複一日,竟是我們最美好的時光。
有人提議聚餐大吃一頓,衆人紛紛叫好。
整個班包了全場。
我左邊是曾旭,右邊是曾靜。曾靜右邊是陳紅。彭夫之、李青坐在曾旭左邊。
易成城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竄了進來,擠到陳紅右邊坐下。
有人打趣他:“易成城,你都不是我們班的人了,還天天竄班黏着陳紅。”
“我樂意!”易成城擡着下巴,高傲說道。
“陳紅,你會留在本市吧?”他眼巴巴地望着陳紅。
“看情況吧。”
“我不管,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大家啧啧稱嘆。
陳紅拳頭一揮,擋開易成城,“正常說話。”
易成城哀怨地看着陳紅,大家又是一頓亂笑。
曾旭給我倒了杯飲料,是橙汁。
我說謝謝。
“幾個月不見,你倒是客氣了。”他揶揄道。
“你可是未來的體育之星,我還不得好好奉承。”
曾旭揉了揉我頭頂,“就你嘴貧。”
我躲過:“頭可斷,發型不可亂。”
他收回手,笑了。在外集訓近半年,他黑了很多,也壯實了。眉宇間褪去了稚氣,多了份游刃有餘的成熟和少年傲氣。
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李青正給張子蘇夾菜。
我不禁感慨,感情這東西,果然就像鞋,舒适與否,只有自己知道。
曾旭也撇過頭去看,随即笑道:“李青,張子蘇是沒手嗎?”
張子蘇秀紅了臉。李青反手把菜夾到曾旭碗裏:“吃你的吧。”
曾旭坦然受之。想來,随着時間的推移和他閱歷的豐富,他已經完全放下了。至少,不會露于聲顯于形了。
“林音,謝謝你。”曾旭說道。
我啊了一聲,實在不知這個謝字從何寫起。
“高一時,教育處。”他簡略說道。
我頓時明白過來。那一年,在教育處,他看着下跪的母親,也看到了門後的我。我選擇悄悄走掉,保留了一個男孩最後的自尊心和驕傲。
我呵呵一笑,“所以你拉我進隊,是因為這事?”
“算是吧。”他說。
“茍富貴,勿相忘,未來的世界冠軍。”我和他碰杯,笑道。
不知誰起的頭,男生紛紛要去給班主任敬酒。班主任不喝,一個個揚言成年了,可以喝酒了,這是成年禮。
班主任只好以茶代酒,陪了一輪又一輪。
曾旭則走了過去,抱住了班主任,像是在抱親愛的姐姐一般。
“老師,謝謝您。沒有您就沒有我今天。”
班主任撫摸着他頭,眼裏泛着淚光。
随後,大家都争着搶着要抱。最後,索性把班主任給公主抱了起來。
“六月,我們頂峰相見!”
這是曾旭對我們說的豪言壯語,如今,我們實現了。
“十年後,我們母校再會!”
這是我們彼此的約定。一期一會,終有期。
在等高考成績的這段時間,我沒閑着。
先送洛媽媽上飛機,從她那拿來鑰匙,我去了趟梁晉軒老家。
把閣樓上的書搬出來曬時,心裏說不出的暢快。就好像完成了某種神聖的使命。
我坐在樹蔭下,看樹影婆娑,看天邊雲卷雲舒,看太陽咚的一下跌到山的那頭。
然後我又把書一本本抱回去,碼好。
回來後,我又去畫室消磨了段日子。看素描,看國畫,看水彩,看百态人生。
周老師左手作畫的水準又上了一層,他說他打算參加一個青年畫家比賽。
我問他獲獎有報酬嗎?他說我境界底,夏蟲不可語冰。
還是那麽愛咬文嚼字,我想。
之後,我又和曾旭、彭夫之他們出去旅游。
我們先到貴州,又到雲南,最後上拉薩時,彭夫之出現了嚴重高反,大家只好打道回府。
這麽晃來晃去,終于晃來了成績。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文化成績沒過。
想來也是吃不到雞窩燒餅了。
最後,彭夫之去了澳洲,林希和翦秋去了燕京大學,曾靜去了武漢,李青、張子蘇、陳紅、易成城留在了本市。而我,也留在了H大。
各有各的歸屬,各有各的際遇。
這期間,我和梁晉軒很少有聯系。本來我們□□就聊得少,大多時候還是我先找他。這段日子我忙前忙後,更是沒時間靜下來;也賭氣般的,不想找他。
本來想等成績出來再找他。這下,又覺得沒有找的必要了。
我沒有實現他心中所想,他應該也是失望的吧。
那就彼此安好吧。
不過,夏天還很長,該怎麽度過呢?
脫離了被約束的有條不紊的高中生活,我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打發時間。林希早已收拾書包去報到參加夏令營,誰叫人家是提前錄取呢。
頭發已經齊肩,煩惱好像也多了起來,比如洗頭這事至少比以前多一半的時間。
去寫生吧,我告訴自己。
地點就定在周老師說的荊南古鎮。
當我背着大大小小的包再次住進“人在荊南”時,接待我的依舊是楠哥。
“這次一個人啊?”
“嗯。”我回道。
他給我開的依舊是我和林希住的那間房。
第一次來時短發厚襖,再來時已是短衣長發。
我趁着非周末,大早上去排隊,總算吃到了上次沒吃到的“水雲間”。
味道确實不錯,每道菜都有水鄉的清香。尤其是稻草魚,又嫩又鮮。米飯浸泡了魚湯,別提多滋味。
我不禁拍照發給了林希。
林希問我哪裏的魚。
我說水雲間的。
他沒再說話,想來是忘了“水雲間”是何物。
我也懶得跟他置喙。
“下次帶我也去嘗嘗。”他回到。
“就看你這個大神什麽時候有空吧。”我說。
清晨,我在溪邊作畫;傍晚,游蕩在大街小巷裏。
剛過兩天,翦秋便來了。
我們又同住一間,開始惬意的寫生生活。
似水流年,就在我們筆尖緩緩流淌。
最後,我又回到了畫室,當起了小助理,開始體驗賺小費的生活。
最後一個夏天,就這麽過去了。
我們的青春,也落幕了。
我想,雖然我沒有去到我想去的地方,但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這也是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吧。
青春終落幕,我們終散場,而那些閃閃發光的日子,在某個難眠的深夜依閃閃發光,一如天邊的群星,點亮行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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