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42 章 歸來

歸來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有個人影到了我跟前。

我知道,是林希。

沉入短暫而又漫長的年少往事,我一時間醒不過來,睜不開眼。

“去房間睡。”他開口。

我恍惚了很久,緩緩睜眼,紗窗外的月色空靈又深邃。

屋子裏黑黢黢的,借着月光,隐約可辨。

我支起上身,一看手表,已經淩晨了。

“怎麽這麽晚?”開口才察覺自己嗓子有點幹啞。

“和晉軒聊了會兒。”

林希的“會兒”跟普羅大衆的“會兒”不是一個緯度。

“嗯。”

我索性起身去房間。

林希打開了燈。透亮的房間,黑暗無處可藏。

“你是不是該對我說些什麽?”我站在門口,背着他,問道。

林希不做聲。半晌,才淡淡出聲:

“我并不知道你在那,只是恰巧遇到。”

林希從不說慌,只選擇性說話。

我一時氣憤,轉過身,隔着沙發、茶幾,與他對立。

“你也是恰巧跟媽說了我的情況嗎?!”

“如果你因為這件事,我跟你道歉。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林希說完,往他房間走去。

我搶在他前面關了門。

砰的一聲,像是在發洩自己的不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走了。實在沒什麽心思待在這,出門時,十足感覺自己昨晚跑到這來是多此一舉。

不想門剛打開,就和林希撞個滿懷。他一身運動裝,浸濕着,手上提着早餐。

“去哪?”他收回打算開門的手。

“回去。”

“吃完早餐再走。”

“不吃了。”

“林老師,早啊。”

對門的蔣主任打招呼道。

“蔣主任早。”林希回道。

我說完本要走,林希正攔着我。被蔣主任一打岔,我又不好再說什麽。在他同事面前,不起争執為妙。

蔣主任打完招呼,有意無意瞧了幾眼,便溜着狗走了。

“我走了。”說完,我便從林希身旁繞過去。

林希沒有再攔。

走了兩步,我又折回去,半是搶半是奪的,拿了一份早餐。

“謝啦。”我搖搖早餐,向電梯方向走去。

盛夏的日頭很毒。時針才指向7點半,太陽就早早上崗發光發熱了。

今天還要交稿,得回去收個尾。

回家将稿子整理一遍後,我發給了主編。主編表示收到,有需要再聯系。

畢業後,同學讀研的讀研,深造的深造,我因幫周老師的忙,因緣際會進了這家漫畫社,當了名小小的漫畫家,過上了不是在交稿就是在被催稿的日子。

好在,能成為獨立漫畫家,開始創作了。

本想好好睡上一覺,卻收到天氣預報通知,下午臺風過境,H市将受到波及,有暴雨。

暴雨。是該有場暴雨,來卷走夏天的悶熱了。

剛躺下,方意識到老家的閣樓沒關窗。前天恰巧經過附近,我順手開了下門窗,讓書本透下氣。

這下怕不是透氣,而是要命了。

我挺身而起,操起傘和手機就走。

這個是老舊的房子,斑駁的牆壁見證了歲月的滄桑。爺爺走後,梁家将它交給了同族的一位伯伯打理。

伯伯也不住這,只是逢年過節來打掃一下。我有幸碰到過他幾次,寒暄了兩句。

臺風還未來,天已陰沉,烏雲滾滾向前。

我匆匆上樓,想将每扇窗關好。風嗖嗖刮來,啪的一聲,窗便關了。我利索地放下鎖。

在走到最後一扇窗時,透涼的風從窗戶外湧進來,直穿我而去。耳邊盡是書刷刷翻頁的聲音。

梁晉軒就站在風口,注視着我。

風太大,我一時邁不開腿。

他轉身關好窗。閣樓又恢複了沉靜。

“林音。”

簡短的問候。

“嗨,這麽巧。”我強笑着,“什麽時候回國的?”

“上周。”

原來已經一周了。

“我是看今天有臺風,所以來關下窗。”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解釋出現在這的原因。

“謝謝。”

“客氣了,洛媽媽走的時候把鑰匙給我了,要我有空就來看看。”

“我知道。”

窗外突然雨聲大作,門窗啪啪直響,抵擋着暴風雨的襲擊。一兩股涼風從縫隙裏擠進來,在屋內散開。室內幽暗,充滿了老舊氣息。

梁晉軒把手中的書放回原處。

“你經常來這?”他問。

“沒有,難得來。”我否定道,躲開他的目光。

“是嗎?我看這書架上沒積什麽灰。”

“可能是伯伯打掃的吧。”

梁晉軒點頭,随意靠在就近的書架上。

他還是那麽好看,霧霭色襯衫,露着矜持與疏離。昨晚只是看了兩眼,今天他就真真切切在我眼前了。

“怎麽想着回國了?”我蹲在一旁,看着地上的塵埃,問道。

“回來看看。”

聲音從頭頂傳來。

“還走嗎?”

“暫時不走了。”

我唔了一聲,不再問。

梁晉軒和我只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而橫亘在我們之間的卻是十年的光陰。

我偶爾從林希和柳女生那聽到一些有關他的消息,他拿全額獎學金了,他創業了,他被褒獎為傑出校友了;以及,洛媽媽突然離世,遵從遺願,骨灰撒入了大海。至死,她都不想重回故土。

柳女生他們都去了,除了我。

我當時正跟着蹇秋在鄉下寫生。深山老林裏,信號幾乎為零。等我收到信息時,已經過去一周了。

這十年,我們都極少聯系。

起初還說上一兩句,但漸漸的,圈子和時差,讓我們沒了交集。只有每年過年時,一句簡單的問候。

十年前有高考,有洛媽媽。随着高考的結束,我們之間也斷了聯系。我又該以什麽身份同他分享呢?

我們靜聽雨聲,同雨入黃昏。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

“當年走得匆忙,你又在考試,所以沒和你說。”

梁晉軒滑坐在地,右腳彎着,手撐在上面。

“我知道。”

“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生氣呢。”

我把下巴埋進交疊的臂彎裏,悶聲道:“沒有。”

“那你怎麽不聯系我了?”

我蹙起兩道眉,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你沒聯系我嗎?”

“是嗎?”

“對啊。你看看聊天記錄,經常是我先說話好嗎?”

我直起上半身,不服氣道。說完,才意識到話說得不對。誰會保留這麽長時間的□□聊天記錄呢?

“是嗎?”

梁晉軒掏出手機翻閱着。半天,才轉過頭問我:

“怎麽後面不說話了?”

我氣結。我也是有自知之明和自尊心的好嗎?!

“高攀不上。”我帶着氣說道。

“現在怕是我攀不上你這位聲名顯赫的漫畫家了。”

梁晉軒眼裏含笑,眸子像是從泉水裏浸過一般。

“不敢當。”我用手指示意,“才丢丢名氣。”

“那未來的大畫家,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給我們公司畫個logo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