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承玉養了兩個月，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以後，元景就扯着她上山，說是去采藥，然後賣去鎮上的醫館，其實是帶着她跑去鎮上買話本兒。

元常亭第三次在元景枕頭底下發現一些新話本的時候，人都已經麻木了。

承玉抱臂站在門口，“那是我的，你別罵他。”

元常亭不禁開始思考，自己在他們二人眼中，到底是個什麽兇神惡煞的形象。

“……我沒說要怪他。”

承玉哦了一聲，道：“他是不是該去書院讀書了。”

元常亭點頭。

承玉道：“他說書院太遠了，短則一兩年，長則四五年回不了家，他不想去。”

元常亭冷漠道：“不想去也得去，那是最好的書院，多少人想去還去不了，他既然得了夫子賞識，得了個名額，就不要白白浪費。何況，他已經找了各種借口拖了兩年了。”

承玉哦了一聲，“那成。”

“哎呀，哪有你這麽勸的。”

元景恨鐵不成鋼。

承玉斜他一眼，“你會勸你去勸吧。”

元景垂肩，“我哪裏敢。”

承玉道：“你不是說你舅舅最寵着你，什麽都依着你嗎？”

元景道：“但他的愛每到這個時候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承玉頗為憐愛地看他一眼，“沒關系，我對你的愛永遠都在。”

元景瞥她一眼，承玉直覺他要幹壞事，果不其然，他道：“我們離家出走吧。”

“……啊？”

承玉還在震驚，元景已經找了個包袱出來，準備收拾行李了。

邊收還邊道：“你趕緊去啊，別磨蹭，天一黑我們就走。”

承玉餘光瞥見門口的人影，“咳，咳咳！”

可惜元景這個小孩兒還沉浸在自己離家出走，過上不用上私塾的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壓根發現不了她的提醒。

不僅沒發現，還反過來奇怪道：“這兩日很冷嗎？你怎麽着涼了。”

元常亭怒道：“元景！你在做什麽！”

元景一驚，包袱落在床上，“……舅舅？”

“你還知道我是你舅舅！”

“嗷，舅舅，舅舅我錯了。”

元景抱頭鼠竄，還不忘朝承玉投去求助的一眼。

承玉霎時心軟。

她攔住元常亭，“你看元寶也知道錯了，你就別打了吧。”

元常亭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這二人真是，搞的他裏外不是人。

夜裏，承玉半睡半醒，感覺床邊站了一個人，她道：“你站這做什麽，不怕元寶看見了？”

元常亭抱着一床被子，“我今晚想和你睡。”

承玉往裏邊一躺，打了個哈欠，“睡吧。”

元常亭擠上竹床，“元寶如今很親近你。”

承玉困的不行，敷衍道：“他也親近你。”

元常亭翻身，食指卷起她一縷發，“他以前特別沉默，現在很活潑。”

承玉道：“那就是你的法子用錯了。”

元常亭沉默一瞬，“……我以前，太忙了，總是顧不上他的感受。”

承玉道：“那你改啊。”

元常亭卻忽的道：“你什麽時候跟我成親。”

承玉翻了個身，“你我都沒有親人了，成親也沒有人觀禮，反倒麻煩得很，就這樣吧。”

元常亭不依不饒，“你是不是不想同我成親。”

承玉道：“沒有，我們現在跟成親也沒有分別啊。”

元常亭語氣控訴，“你就是喜新厭舊，得了身子就不珍惜了。”

承玉一把捂住他的嘴，惡狠狠道：“胡說什麽！”

元常亭道：“難道不是？”

承玉無奈，靠過去把人抱在懷裏，“成親，成親，行了吧。”

元常亭道：“什麽時候成。”

承玉哄他，“你想什麽時候成就什麽時候成。”

第二天元常亭起了個大早，承玉剛醒，他就興沖沖地跑過來，“我查過了，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就在那天。”

承玉腦子還不清醒，胡亂點了點頭。

于是她滿懷疑惑，而元常亭滿懷期待，二人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之下吃完早飯。

承玉道：“元寶呢。”

元常亭道：“去書院了。”

“……啊？”

元常亭解釋道：“今晨鎮上最後一批去書院的人出發，他再不去，就只能落單了。”

承玉皺眉，“那也有點太急了吧。”

元常亭心不在焉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拿上一個小背簍，道：“走吧。”

“去哪。”

“鎮子上買東西。”

承玉跟着元寶來了很多次鎮子，卻是第一次跟着他上街。

他買了一大堆紅色的東西，紅燭，紅紙，紅燈籠，紅嫁衣……

還每買一樣都要承玉拿主意，承玉只覺眼睛都要看花了。

這個月已經是月底，下月初八很快就要到了。

雖說這場婚事只有他們二人，沒有人觀禮，但元常亭顯然十分重視。

甚至有兩天承玉連他人影也沒見着。

成親前兩日元常亭異常緊張，連着好幾日跑到她房裏打地鋪。

每每看的承玉心軟，就想把他叫上床來睡。

他卻死活不同意，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說是成親之前男女兩方要分開睡。

“就這兩天，你忍忍。”

承玉無言，但她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索性就随他去，懶得多勸。

初八，承玉一大早就被喊起來，洗漱，梳妝，都是由元常亭來做的，因為承玉不會這些。

蓋上蓋頭的前一秒，承玉還在笑，“你這蓋頭蓋不蓋有什麽分別，左右你都看過了。”

元常亭嚴肅道：“這不一樣。”

他捏着紅綢把人牽出去，就在院裏，那裏擺着他父母的牌位，還有承玉師爹師娘的牌位。

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夫妻對拜。

禮成。

送入洞房。

元常亭抱着她，走進他們的新房，承玉忽然就有些緊張。

元常亭道：“怎麽了。”

承玉道：“沒怎麽，就是沒想過，我也會有這一天。”

我曾心如枯草，情如斷莖，我以為我會死在仇人刀下，或者孤老一生，這是我從未設想過的局面。

元常亭道：“我也沒想過，我能有走一天。”

這亦是我不敢設想的局面，但幸得上天眷顧，我的意中人，亦中意于我，我終是幸運了一回。

（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