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530 章 :各人各命

第530章 :各人各命

明夷于飛

龍淵深處,禁林中央。

蘇子越強忍着經脈逆轉的劇痛,力的安撫着自己不斷晃動震顫的金丹。

在剛剛的巨龍威壓之下,蘇子越不僅經脈受傷,甚至連金丹都瘋狂的撕扯起來,反傷到自己的氣海。

只一息之下,蘇子越就遭受了極大的內傷。

幸虧他應變迅速,立刻翻出了青華蘊靈丹,直接吞服了下去。

直到這時,他才有空擡眼看向面前巨大的「水龍卷」。

這,這到底是什麽啊!

蠻荒瘋狂;

殺戮暴虐;

恨意滔天……

這樣強橫的肆虐之意,甚至讓衛天劍都主動釋放出了劍芒來抵抗它。

昆侖劍修對于靈獸的殺意不算陌生。

往日他們接到過來自各地的求助,總要去滅殺一些被異化的靈獸。當靈獸被魔氣侵襲後,往往會喪失神智,出現對人族的肆虐仇殺之意。

最初香茅子在黃石鎮外遇到的那種巨鼠,本質也是被異化的靈獸之一。

可像面前這種如此強大又帶着怨毒的靈獸魂力,蘇子越還是頭一次遇見。

而且它的強橫也超過了自己的認知,以前他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強大的獸魂。

只一個照面,就讓自己遭受到不輕的內傷。

甚至超過了昆侖守護各峰的天階靈獸,凰鳥和亞龍……

難道,這是一只元天靈獸?

可元炁大陸不是早就沒有了元天靈獸麽,龍淵的元天巨龍也都殺盡了啊。

“師叔,這,這是什麽?”蘇子越站回到陵替聖君身邊。

此刻,那巨大的「水龍卷」正在不斷的搖擺扭曲,仿佛在觀察着什麽,不知道為何沒有主動繼續攻擊諸人。

這「水龍卷」可比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強大太多。

無論是陵替還是無垢屍傀,都在拼命的開動腦筋,盤算着要如何應對,更不會主動去挑釁驟然出現的水龍卷。

陵替聖君也在心中破口大罵,早知道就應該讓謝辭君那厮過來。

當然,他也知道謝辭君這次不可能來龍淵,那厮留在昆侖要接受更多的「磨練」,并要公開未來掌門繼承人的身份。

可當陵替看到巨大猙獰的「水龍卷」,他還是忍不住把謝辭君翻出來再罵幾句——

該死的謝桃花,混賬王八蛋,不是說已經斬殺掉最後一只元天巨龍,還滅殺掉它的龍魂麽!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啊啊啊!

是的,陵替聖君卻是認出了眼前這道「水龍卷」,應該就是謝辭君當年斬殺的最後一只元天巨龍的龍魂。

見蘇子越詢問,陵替聖君就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他。

蘇子越看着眼前不斷釋放惡意殺氣的「水龍卷」,又抛出了一個問題,“可我師父不是說過已經斬滅了它麽?而且,巨龍之魂怎麽會變成這樣,它的魂源呢?”

這我哪兒知道!陵替聖君忍耐着自己魂靈上的痛楚,盡量的回答,“當初師父确實斬滅了龍淵最後一頭巨龍,也收回了它的龍魂。”

“但是當時師父也曾經說過,他那時滅殺巨龍十分不易,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最後據說是動用了法則之力,才勉力滅殺了元天巨龍。”

“再後來,師父收攏了巨龍的龍魂,就匆匆趕回到昆侖交付任務。為着龍巢失竊,巨龍反噬,各大仙門紛紛問責九大宗門,事态已經頗為緊急。”

蘇子越還是頭一次知道這麽詳細的內情,以前他也不過是知曉了師父曾經斬落最後一只元天巨龍而已。

他心裏更是瞬間湧起了無數的疑問,可陵替沒給他追問的機會,“幸虧謝桃花回來的及時,又給大家當衆展示了巨龍之魂。原本群情沸騰的仙門百家才算偃旗息鼓,沒有再鬧下去。”

“等待事态完平息之後,師父就拜托掌門把這縷龍魂煉制沉符,就是手中的這枚龍鱗劍符了。”

“那時候,掌門才詳細檢查了這縷龍魂,就察覺到不對。掌門覺得這縷龍魂似乎并不完整,也太過荏弱。”

“謝辭君當初是打算重回龍淵好好搜尋一番,可偏偏那時候又出了大事,白家的那位正鬧得沸沸揚揚,咳!”

陵替聖君咳嗽了一聲,似乎覺得自己也扯遠了,“總之,師父沒來得及回龍淵探尋龍魂。後來他也拜托了幾位昆侖的道君幫忙,都是一無所獲。”

“這麽多年過去了,龍淵逐漸平靜下來,再也沒有人察覺過有元天巨龍之魂的存在。大家都當昔日巨龍已被徹底誅殺。

這次謝道原知我要來龍淵,還特意拜托了兩件事,其中一件事就順路搜尋下,看看有沒有巨龍之魂的蹤跡。”

蘇子越不知手中這枚龍鱗劍符還有這般內情,他追問,“那另外一件事是什麽?”

“去龍巢探查一番,師父總覺得,龍巢裏應該還有什麽東西。”

……

“嗷吼!”水龍柱的巨龍之魂忽然發出了一聲煩躁的吼叫,宛如半空驚雷。

接下來又是一波奔湧的暴虐威壓當面襲來。

不過這次衆人都有了提防,且不在混戰當中,故而還算來得及準備。

蘇子越早就召回了衛天劍,在威壓來襲之時,他捏着手決以劍為盾。

這股威壓和殺意雖然比方才那股更為直接,卻也勉強抵擋了過去。

巨龍之魂暴躁的扭動着水龍柱,一股股龍威不斷向周圍擴散着,卻也并沒有主動針對他們進行攻擊。

剛才那種被威壓波及的情形,更像是巨龍之魂不受控制的釋放導致的摸樣。

接連兩次的龍威碾壓,還能勉強站立的陰陽傀已經寥寥無幾,龍威天然自帶破邪除穢的能力,低階的屍傀在巨龍威壓下毫無抵抗之力。

無垢屍傀的等級高出不知多少,自然不會被區區龍吼和威壓制約。它甚至悄無聲息的又往後退了很多。

巨龍之魂方才所以再次咆哮,卻也正是因為無垢屍傀悄然的後退,驚動這具龐然大物。

這個歷經了誅殺、鎮壓、抽魂等重重殘忍經歷的元天巨龍之魂。

既沒有魂飛魄散消弭不見,也不若被正常煉制的獸魂會遵從管控。

認知混亂的龍魂只剩下暴虐的情緒,卻喪失了記憶和意識。內心只有最純粹的仇恨和殺戮之意,還有的就是源自傳承的本能。

對于這些本能,混亂的龍魂并不能區分辨析,一切都是憑借感受而行。

無垢屍傀對于元天巨龍之魂來說,是一種本能的吸引。

雖然它的身上有一股讓巨龍之魂極為憎惡的陰冷氣息。

可同樣的,無垢屍傀身上也有一絲讓巨龍之魂極為垂涎的吸引力。

當然,完混亂瘋狂的巨龍之魂,并不清楚那種吸引來自無垢屍傀身上吞噬的靈魂之力。

但巨龍之魂卻知道,這種東西可以滋補自己,是能讓自己更為強大的東西。

所以,它要這個東西,都是它的。

……

無垢屍傀感知到巨龍之魂的強大後,忍不住悄悄退縮。而這個動作,立刻驚醒了巨龍之魂,它憤怒的嘶吼,不斷釋放着自己的威壓。

無垢屍傀果斷的站住不動,甚至任憑禦下的陰陽傀哀嚎的不斷迸裂破碎。

無垢屍傀的「乖順」和安靜,果然讓巨龍之魂略微平靜了一些。

巨龍之魂在嘶吼發洩之後,扭動着巨大的水龍卷,左右搖擺,似乎在猶豫着什麽。

然而片刻之後,它驟然扭轉身軀,猛的沖劍符龍魂的方向俯沖而下。

轟!

巨大的龍威和風刃直接沖向蘇子越等人,陵替左手橫過長劍,一道無形的劍氣斬到了水龍卷帶過來的風刃之上。

陵替聖君本來就一直在醞釀着貫劍,剛剛的這個攔截,陵替識海魂靈中的元嬰驀地睜開了眼睛,灌注了貫劍的嬰靈,綻放出了極為強橫的劍意,竟然消弭掉了直沖過來的巨龍之威。

陵替的出手穩住了自己和蘇子越,卻也極大的挑釁了水卷巨龍之魂。

巨龍之魂似乎把所有的關注都放在了這邊,巨大的水龍卷咆哮着貼向了陵替等人,這個發現讓無垢屍傀欣喜不已。

打起來,快打起來。

一旦那巨龍之魂和那兩個人打起來,無垢屍傀就有了逃脫之機,最好能兩敗俱傷,那自己說不定還能謀求下那個弱小的殘魂。

巨龍之魂舞動着水龍卷巨大的水柱,嘶吼的要扯碎面前這兩個人。

蘇子越想也不想,收回兩道本源劍意,催動着龍鱗劍符中的巨龍殘魂去跟那水卷龍魂對峙。

一大一小,兩道巨龍之魂嘶吼着釋放着自己的威壓,狠狠的碰撞到了一起。

轟隆,嚯嚓!

宛若半空驚雷。

兩道極為強勁的巨龍之魂狠狠的絞殺在一起。

水卷巨龍之魂極為強大粗壯,可它卻混淆離亂,一切都依賴于元天巨龍與生俱來的威壓和本能。

而龍鱗劍符顯然只是部分巨龍殘魂。

然而這麽多年它一直溫養在龍鱗劍符當中,甚至消融了一縷原道聖君的本源劍意。

故而龍鱗劍符的殘龍魂更為凝練狠厲。

但它剛剛卻經歷了蘇子越不斷是釋放和擠壓,此刻縱然拼盡了力,卻也不如盛時期的一擊。

這兩道龍魂各有強弱之處,卻同出一源。

水卷巨龍魂之所以能跨越小半個龍淵來到這片禁林之地,就是感應到了這道龍鱗劍符中的龍魂。

它們兩個,都本能的想要吞噬對方,重新消融成為完整的龍魂。

這種相互吸引的欲望質樸純粹,乃是任何殘破魂靈無法控制的本能欲望。

“不好,它們要互噬相融了。”陵替聖君感受到了這種龍魂之間的試探和張力,“蘇澄容,快釋放龍鱗劍符。”

蘇子越聽見了,立刻雙手掐訣,松開了對兩道本源劍氣的控制,任憑它們被那細小殘魂裹夾着脫手而去。

陵替聖君用長劍擋在蘇子越的身前,兩個人幾乎步伐一直的慢慢向後退去。

這時候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旦這兩道龍魂打起來,怕是這一片的生靈都會被巨大的龍威碾成齑粉。

逃!

蘇子越扯過陵替聖君,拉着他就往後退走。

兩個巨龍之魂交戰之處,恰是昆侖小隊來時的方向。此刻他們只能向相反的方向避讓,好巧不巧的,正是當初十五魔尊帶着顏令甄離開的那邊。

另外一端的無垢屍傀,表面上看起來仿佛入定了一般,可它卻一直暗中窺視着整片區域,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陵替聖君和蘇子越剛剛的動作,完沒有瞞過它的眼睛、無垢屍傀眼瞅着陵替聖君和蘇子越慢慢的退後,而那兩道大小巨龍殘魂卻在不斷的嘶吼,以龍威相互試探,完忽視他們這邊的情況。

無垢屍傀血紅的眼眸立刻快速轉動起來,眼前這卻是個好時機。

那兩個人族修士,失去了龍鱗劍符殘魂的助力,絕對不是它的對手。

剛剛跟陵替聖君的戰鬥極為慘烈,無垢屍傀自己的魂力損失不算小,只有吞噬了那人的元嬰嬰靈,方才能略微彌補它的損失。

等吃了那個斷手家夥的嬰靈,再捏碎那個砸銅錢小子的金丹,把他做成屍傀收歸己用,看他的資質,定能孵出一個新的紫金靈铠傀!

想到此處,無垢屍傀悄無聲息的藏匿氣息,綴上了陵替聖君他們撤退的方向。

轟隆!

吼!

身後不斷傳來巨龍瘋狂的嘶吼,還有龍威相互碰撞的驚雷之聲。

退入了密林之後,蘇子越幹脆背起陵替聖君,踩着衛天長劍快速的直線飛遁。

“師叔,我們這個方向不是昆侖鲲舟的方向。”蘇子越說。

陵替聖君在正面抵擋了龍威攻襲後,貫劍的反噬已經隐隐在元嬰魂靈上開始反噬了。

他隐忍着魂靈撕裂的劇痛,“龍淵裏太多的老怪了,無論是那個白毛,還是現在忽然出現的巨龍之魂,都不是我們現在能抵擋的。”

“眼下我們雖是逃了,卻也不知能不能真的逃開。萬一被它們中的任何一個盯上,帶到了鲲舟那邊,怕真的是軍覆沒。”

蘇子越也想到這點,轉口說,“那我帶着師叔另尋出路,現在怎麽樣了?”

陵替強行壓抑元嬰的劇痛,“還不妨事。”

蘇子越見他不愛多說,就知道怕是不太好。

可現在也沒有空暇能好好給陵替診治檢查,找到對症的丹藥。

只能往上托了托陵替師叔,腳下更快的催動靈劍,恨不能瞬間脫離這片詭異的焦枯林地。

剛剛說起了鲲舟,蘇子越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些同門師弟和師妹們。

按照原本的約定,怕是鲲舟也該歸程了。

也不知道,方忌他們有沒有和晏暖彙合。

……

龍淵濱海崖畔,昆侖鲲舟之上。

晏暖站在鲲舟的甲板之上,背頸筆直,目不轉瞬的盯着岸邊盡頭的密林。

她渴望能在這片濃郁的密林當中看到那道從容敏捷的身影,看着他自信又安的歸來。

可是,左等右等。

晏暖等待的那道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而高懸在頭頂上的三道劍符傳訊的印記,卻已越發的淺淡了。

如今,只剩了一個極為淺淡的痕跡,仿若晦月在拂曉時的殘影,稍不留神,就會藏匿不見。

“晏師妹。”方忌強撐着身體,慢慢扶着船舷,挪到了晏暖的身後。

晏暖以前所未有的強硬,“方忌師兄,且等等,我師兄馬上就來。”

方忌才一開口,晏暖就猜出了他的來意,故而蠻橫的打斷了他的話。

方忌并不計較晏暖的态度,他自然知道晏暖和蘇子越的感情深厚無比。

而且就連他自己,也跟這位昆侖年輕一代的首席關系匪淺。

可他也有自己的堅持。昆侖執事,本就是一群最能遵守鐵律的劍修。

“蘇師兄是我們這次獵龍隊的總領隊。在歸程之前,他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責令我們三刻鐘之後,立刻啓程。”

“如今,時辰已到。”

方忌自己也想等蘇子越,倘若沒有這麽多同門在此。倘若只有他自己,那麽就算拼了這條命,他也要留下來等蘇子越。

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龍淵居然出現了高階的屍傀,數目最少以數百具論處。

且這些屍傀殘暴強橫,連昆侖最為精英的當代嫡系子弟,也在這樣淩厲的攻勢下,折損大半。

這一切,都需要立刻上報給昆侖,上報給各大宗門,讓宗門長老們齊心協力的安排人手,滅殺屍傀于龍淵,不能讓它們轉移陣地。

倘若這些屍傀脫離了龍淵,而是進入了類似殷洲、洛洲這種修真仙門聚集的大陸。

那屍傀會将催生出何種屍兵大軍,又會有多少修士仙門毀于一旦。

方忌不敢想象。

三刻已到,鲲舟必須啓程了。

方忌狠狠心,“晏暖師妹,不能再等了,這是總領隊的命令!”

晏暖憤怒的轉身,“!”可她看到了方忌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龐,還有身上那慘烈無比的傷勢,到嘴邊的刻薄話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是的,晏暖其實明白,方忌并不想抛下大師兄。

可執行總領隊的命令,同樣也是他們的職責。方忌比自己勇敢。

晏暖擡頭,看向半空中幾乎完消失殆盡的劍符印記,不得不承認,方忌是對的:三刻已到,他們不能再等了。

晏暖深深洗了一口氣,“方師兄,歸程還望多費心,我這邊的隊員就拜托給了。”

方忌聽了她這話,立刻反對,“不能脫隊!”

晏暖剛說完,方忌就已經明白了晏暖的意思:鲲舟需要按時離開,可她卻要獨自留在龍淵等待蘇子越。

這怎麽可能,留她一個人和送死有什麽區別。方忌斷然拒絕。

可晏暖已經轉手召喚出了自己的本命靈劍,立刻就要禦劍下舟。

方忌別說身負重傷,就算他完好無傷,也不一定能追上晏暖。這位落華峰二師姐的禦劍術,在昆侖嫡系弟子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看,蘇師兄回來了!”闵苒出現在晏暖身後,面露驚喜之色的指向來路。

晏暖立刻轉身。

就在晏暖轉身的剎那,闵苒直接以雙指為劍,重重的戳向晏暖脖頸和背後的若幹靈脈結點。

噗,噗,連點數下後。

晏暖随即身形一軟,直接昏厥過去。被早有準備的闵苒接住,打橫抱了起來。

“!”方忌有些不滿,卻又收聲。

如今這樣,才是最好的。

闵苒将晏暖轉手遞給了在身後緊張無措的昆侖女弟子,卻伸手從自己的乾坤戒中取出一個黑色的鐵環,直接扣在了晏暖的脖頸之上。

那鐵環正是昆侖最為盛名的封神鎖。一旦扣緊後,哪怕是元嬰聖君也無法掙脫。且無法調用體內任何靈力,與凡人無異。

方忌皺眉看着晏暖脖頸上的封神鎖,糾結的說,“這,這也不至于吧。”

闵苒卻轉頭叮囑那名托舉着晏暖的女弟子,“請祝師妹照顧好晏暖師妹,千萬看牢她,不可摘下封神鎖。”

女弟子應聲而去。

闵苒同時傳訊鲲舟符陣核心的輪值弟子,“拔錨,返程!”

“哥嗡嗡……”

随着巨大的鲲舟發出了連串的轟鳴聲,昆侖鲲舟終于再次踏上了歸程之旅。

鲲舟之上巨大的符紋發出了明亮的光芒,它慢慢的劃入深海,等到了虛度海之上,就會淩空飛起,直接破空而行。

方忌在微微晃動的鲲舟甲板上站着,身子卻有些疲憊的靠着船舷。

明明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方忌卻還是強撐着身體,目不轉瞬的看着龍淵的密林。

鲲舟的速度極快,只是這麽片刻之間,方才還清晰可見的海岬密林,已經變成了一道長長的墨色直線。

可方忌和闵苒卻依然執着的盯着那道黑線。

仿佛這樣,他們就能看到那兩個期盼的身影般。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此時的感受,卻幾乎是同樣的哀傷。

來龍淵之前,他們意氣風發。

哪怕帶着探查內奸、狩獵金色亞種靈龍的各種任務;

哪怕明知道龍淵之上處處危機四伏,方忌和闵苒也從沒有懼怕過。

他們向來是天之驕子,又為此次龍淵之行做足萬的準備,就算曾經想此行會有損傷,甚至同門折損的情況。

可像如今這樣,直接折進去大半同門夥伴,還是完超過了他們的預想。

更何況,那個被內定為昆侖下一任領軍弟子的蘇子越,他也沒能跟隊回來。

昆侖這次的損失,太慘重了。

縱然他們帶回了屍傀大軍的真相,可依舊不能掩蓋昆侖當代年輕嫡系折損過半的現實。

這會讓其他的八大宗門如何着想?

而且帶這樣的消息回昆侖,真的能弘揚昆侖的威名麽?

掌門的壽誕大典,怕是沒辦法增輝了吧……

作為嫡系的精英弟子,方忌和闵苒自然會想得比別人多,而他們自問的每一個問題,卻都沒有辦法自我回答。

內心的苦澀和痛苦,宛若毒針一樣反複針刺,極為折虐。

轟,嗡!

伴随着巨大的震顫,鲲舟轟然飛離海面,進入了半空當中。

龍淵在茫茫的雲層中,只是偶爾露出了漆黑的一角。

很快的,在鲲舟撞擊雲海後,身後的雲層被重重攪亂,連那一角的海岬也無法看見了。

他們周圍,都是茫茫白色的雲氣彌漫。

外面勁風疾掠,有着透明符紋的防護下,甲板上只有微微的輕風。

“方師兄,回去休息吧。”闵苒輕聲勸慰,方忌艱難的搖搖頭,他覺得眼眶幹澀,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闵苒師弟,說蘇師兄和陵替師叔,他們,他們……”

“他們不會出事的!”闵苒斬釘截鐵的說,“他們不過是去尋找顏令甄師姐,這才耽擱了些許時間。”

“闵苒師叔經驗豐富,蘇澄容膽大心細。有他們兩個在一起,就算那些屍傀數量再多,他們想要身而退,還是不成問題的。”

方忌內心又是咯噔一下,是啊,還有顏令甄,她也有沒在鲲舟之上。這個曦和峰的掌令大師姐,昆侖又一個核心首席弟子。

方忌立刻說,“對,對,蘇子越只是去找顏令甄才耽擱了時間。”

仿佛這樣迫切的重複,他們所說的,就一定會成為現實那樣。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後,方忌沒忍住,又開口,“那,要是他們都彙合了,可怎麽回來?他們能找到飛舟麽?”

原本在龍淵東南海岬的那些散修,絕大部分都跟着鲲舟一起回來了。

就算蘇子越和陵替師叔找到了顏令甄,沒有飛舟橫渡龍淵的虛海,他們要怎麽回到大陸啊。

闵苒卻是提前琢磨過這個問題,“別忘了,海岬那邊不是還有位魂寰貴公子麽?只要大師兄他們回到原來駐地那邊,找到魂寰那位莊師兄,就可以搭船一起回來了。”

方忌這次重重吐出一口氣,“是了是了,我怎麽給忘了。不過蘇澄容肯定不會忘的,他肯定會帶着顏令甄去投奔那位大少爺。順道帶着他一并離開這個鬼地方,省得出事。”

想到這裏,方忌沉重的心情終于有了一絲輕松,“哎,我才想起來,落華峰的杜師妹他們,是不是都跟着那位莊公子一起來了?”

闵苒微微颔首,“好像不止杜師妹,似乎落華峰的人都跟着莊公子的飛舟過來了。”

方忌貼着船舷慢慢坐下,“那也難怪當初蘇澄容會暴怒,看看咱們都遇到什麽了?落華峰除了蘇澄容和晏暖,其他人都還沒金丹吧,現在看來,那真是來送死的。”

闵苒想了想,“應該也不會有大問題,我聽說那位小莊公子可是帶了各種高階防護靈器。甚至把仿制靈霄塔的黑塔都帶來了。”

“萬一遇到危險,他們往黑塔裏一鑽,怕是危險也不會太大。更何況,那屍傀禁林距離東南海岬還遠着呢,幾乎完在龍淵的兩端。相比他們也遇不到什麽太大的危險。”

闵苒和方忌互相寬慰着,總覺得魂寰的莊天瑞是有名的多寶公子,且防護靈器超凡絕頂。

但凡蘇子越和陵替師叔能找到這位莊公子,多半就萬事大吉。

可他們卻不知道,被自己給予厚望的魂寰多寶公子此刻也陷入了危機當中。

那號稱小靈霄的黑塔早就被劫雷劈得連基座都半殘了。

莊天瑞一行人也因為各種原因遠離了當初駐紮的東南海岬,深入到了龍淵的內部。

甚至還因為吞吞經歷了劫雷散發出來的傳承感召,直接引來了吳唯仁一行。連原本作為保命底牌的九淵陰陽圖,都徹底失控。

而三個半神器引發的法則吞噬,差點造成了空間湮滅……

而此刻,被闵苒和方忌寄予衆望的小莊公子,因法則的沖擊身負重傷,正被自己魂寰的同門擡着行走。

他找到了嚎啕大哭的春寶,摔暈過去的林言之,和幾近脫力的扶搖。

還有勸阻下一心往密林深處沖的杜陸離,可謂焦頭爛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