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456 章 :各人機緣

第456章 :各人機緣

香茅子握着手中的小黑劍兇寧,整個人還處在一種呆滞當中。

這,這是她做的?

龍淵海邊的黑色礁石,在數十萬年前,曾經是巨龍們磨爪噴息的砥石,所以遠比旁的石頭要堅硬很多。

莊天瑞看到了深坑,心頭微微一動。扭開左手手腕上的墨色護腕。

雲修在旁邊看到,露出了微微驚訝的神色。

當護腕被解開的那一瞬,小番天印滴溜溜的轉着出現在他的掌心,左手托印、右手捏決。

起!

随着「轟隆」又是一聲巨響,小番天印在空中翻到了數十丈高後,并沒有開啓什麽壓山、鎮海等法寶的符文。

而是直接以本體狠狠砸向了地面另外一塊黑色的礁石上。

旁人興許看不清楚,雲修卻心知肚明。論起真正的攻擊力,全力催動後以本體砸向某處的力量,卻是小番天印攻殺力直接的方式。

「咔嚓」,另外一塊黑色礁石的半邊身子被直接砸斷,崩碎成大大小小的裂痕。

轟!黑色礁石的地面上出現了半丈的深坑。

雲修雙眸微微縮緊,沒比過。

莊天瑞微微招手,小番天印飛了回來,他把小番天印重新收好,護腕再次扣回到自己的手腕上。

剛剛那一砸,是在莊天瑞沒有調用番天印附加符文的全力一擊。

這種程度的攻擊力,相當于普通高階金丹修士的最大攻殺力。

辛夷師妹,有點意思。

每個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在攻擊殺招上。

如果莊天瑞真的要用盡全力,他不僅可以弄出比香茅子更深的坑,也能把那些礁石碎塊全部轟成渣滓。

然而沒有必要,他并不是要在這裏跟辛夷師妹比出個高低。

他只是為了測試一下,辛夷師妹的這個劍招,在什麽水平而已。

出乎意料的,竟然接近了元嬰聖君的一擊。

這太有意思了,莊天瑞微微的搖頭。

剛剛晉級金丹的修士,随手一劍卻有了接近元嬰聖君的程度。

到底是落華峰的謝聖君會調教徒弟,還是辛夷師妹的身上,藏了什麽了不得的天賦呢?

他們這邊又是雷瞬劍,又是番天印的。

這麽轟轟烈烈的動靜,早把還在入定的衆人都弄醒了過來。

對于這次的星落華英,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在神識上有了一些收獲。

然而有兩個人的進展卻跟旁人全然不同——林言之和扶搖。

林言之身上的星華全部消失不見,他若有所思的攥着慧心筆,正在發呆。

哪怕剛剛莊天瑞弄出那麽大的聲音,都沒能讓他側目看上一眼。

倒是在雲修懷中睡着的小春寶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看到自己師兄,立刻掙紮的從雲修懷中跳下來,哭着撲向自己師兄,“師兄,嗚嗚嗚!”

小春寶跑了幾步路,就直接攔腰抱住林言之。

他的個子已經快要長到林言之的胸口,這麽一撲就不小心撞開了林言之舉着的手臂。

唰,一道銀色的光輝憑空閃現。

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星華?!

林言之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看向大家,又看向自己舉高的手臂。是,是慧心筆嗎?

“林師弟,再揮揮手。”莊天瑞溫聲說。

林言之就輕輕揮了揮手臂,可慧心筆毫無反應。

莊天瑞眼珠轉轉,又對春寶說,“小春寶,重新撲師兄一次。”

春寶沒聽懂,他扭頭看了看小莊公子,又見自己師兄微微點頭。就乖乖的退開了幾步,然後加速跑過去,一頭撞進林言之懷中,差點把他撞了個趔趄。

然而慧心筆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就更有趣了,莊天瑞抱着雙臂,問他師哥,“剛剛也看到了吧,不是我眼花吧。”

雲修肯定的說,“看到了,是慧心筆散發出來的星華。”

“奇怪,這東西不是已經心法失傳了麽,又怎麽會忽然有了反應。”莊天瑞喃喃的說,“林師弟,們家這個門派至寶,以前有過類似的動靜麽?”

林言之沉聲答道,“從未見過,除了它畫符的成功率比旁的靈筆多些,而且磨損很少之外。并沒有見過其它任何變化。”

春寶忍不住插嘴,“以前師父說過,我們家這個叫做省錢筆,怎麽畫符都不會耗損的,這也是祖宗在提醒咱們不可奢靡浪費。”

作為魂寰掌門愛子,別號散財童子的小莊公子,忍不住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鼻子。

這得寒酸到什麽樣,才能用省錢來解讀祖宗留下的門派至寶。

不過顯見,連林言之的師父也沒有聽過慧心筆的任何變化,否則他也歪不到那上面去。

莊天瑞捏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忽然有了個想法。但見他揚手一丢,小番天印「嗖」的一聲就飛向了林言之的面門,那速度又快又急,帶着勁風。

林言之毫無準備,就見那小印仿佛要砸扁自己的撲面而來。

可他輕身功夫不行,心裏再急也只來得及微微後仰頭。

這麽一吓,林言之雙手不自覺握緊,心跳加速,那慧心筆的筆端,卻忽然又冒出了兩團小小的星華,就跟甩出兩坨銀色的墨汁一般。

小番天印在貼着林言之鼻梁的地方堪堪懸停,莊天瑞召回它,“林師弟,看來要是被吓一跳,這筆就有反應了。”

林言之重新站直,再揮手嘗試,慧心筆又沒有了任何反應。

果然要驚吓一番,才能有所變化麽。

這件事還需要多試幾次才能确定,但現在肯定不是最适合的時間。

林言之雙手虛抱向莊天瑞道謝,“承蒙指教。”

慧心筆心法失傳多年,它這些年跟死物一樣沉寂。可不知道為何,在經歷了一場星華後,盡然有了一點變化。

雖然只是一點點,甚至還摸不到慧心筆變化的規律。但萬事開頭難,只要有了這個開頭,後面再怎麽嘗試可就都有了方向。

驚吓能變化,那開心行不行、傷心行不行、憤怒行不行?

還是要放空思想忽然凝神……

一旦有了方向,再要摸索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所以林言之這一謝,莊天瑞可謂名至實歸。

莊天瑞微微一笑,收下了他的感激。

轉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扶搖,“慧心筆這邊都有了變化,那的呈子怎麽樣了?”

扶搖很大方的雙手平托,在他光潔的掌心上,滴溜溜有三枚銀色的呈子在快速的旋轉,靈活輕巧,大小均一。

“咦,這寶貝居然修複了?!”莊天瑞脫口而出。

扶搖微笑,轉頭對香茅子微微施禮,“多謝辛夷師妹,本來以為它最起碼也要溫養三五年,方才有可能恢複元氣。可沒想到,借了師妹的機緣,竟然今日更勝往昔。”

香茅子本來站在一旁發呆,還沒有從雷瞬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忽然被扶搖這麽正式的道謝,她窘迫的連連擺手,“不,不是的,我沒幫上什麽。”

她不僅臉頰,連脖頸都漲紅了,才憋出一句,“恭喜扶搖師兄。”

扶搖看着她,神色非常溫柔,“師妹,當得起我這一拜。”

扶搖沒辦法太過詳細的向香茅子解釋,這是有關本命法寶隐私,沒有修士會說出去。

但在剛剛那場星落華英當中,他所獲得的機緣,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扶搖的本命呈子破碎,當香茅子忽然雷劫的時候,他沒有辦法幫忙,只能遠遠的看着大家輪流搏命去迎接劫雷。

那時候,扶搖的內心就開始有了一種迫切想要變強的欲望。

這場劫雷,讓淡漠的扶搖開始反思,以往昊天殿的寧靜致遠功法,到底是真的無為,還是在逃避什麽。

在他看到香茅子一躍迎向雷劫的時候,那小小黑色的身影,義無反顧的沖向明亮的雷電,他內心不知道為何,竟然仿佛帶着滾燙的觸動。

那一刻,他方才明白師父以前所說,昊天殿是觀星人。可這世上有的人,卻是摘星人!

那些摘星人,才是這天地間,至大的變數,是他們永遠用星子和星力無法推衍的變數。

這一瞬的頓悟,讓扶搖內心又是澎湃,又是激動。

摘星人,是逆天人。

而修行,不就是逆天而行,問鼎大道的過程麽。

所以當星華落下那一刻,他無法控制的盤膝坐下。

星華開始向他身上唯一那枚星子瘋狂灌注了起來,它甚至開始主動凝結周圍的星華。

扶搖頓悟了昊天殿那本寫在山門入口的總綱口訣——以星為砣,可量天道。

扶搖天門,星子地關。

那粒原本是謝聖君給它的星子,卻意外的和他的氣海呼應起來。

它們相互糾纏,凝聚成核。

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萬物。

天地人,日月星。

天生萬物,萬物養人。

當那枚星子在裹夾星華,又糾纏在扶搖氣海當中,化為扶搖本命呈子之時。

它周圍自動的衍生了兩枚副子。

這三枚呈子看起來一模一樣,可裏面蘊含的星力,卻跟以往截然不同。

甚至有一種,能夠壓住星光和法則的感應。

這種感覺非常玄妙,扶搖還沒有辦法真的去掌控它。

但他隐隐有一種感覺,如果有一天,他能徹底消化和理解了這種法則。那麽他大概,就能突破靈胎境,化卵為嬰了。

扶搖內心對香茅子的感激,是實打實的。

不過他不會把它說出來,吓壞小姑娘。可即便這樣,辛夷依然窘迫得滿臉通紅。

扶搖就主動轉化話題,“還沒恭喜師妹結丹,現在狀況如何?”

他這麽問,也是覺得香茅子的結丹跟其他修士不同。

雖然辛夷師妹的樣子看起來還好,卻忍不住多嘴問一句。

結果聽到這句話,香茅子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說不好吧,她現在似乎也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剛剛那個脫手而出的劍決,更是威力大得吓人。這要還不好,估計天道都看不過去,得再降個雷劈她一次。

可說要好吧,似乎又有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香茅子說不出來,她就是覺得自己好像憑空多了點東西,但想不明白,更弄不清楚。可就是感覺不太對。

扶搖見香茅子一直沒說話,就奇怪的看着她,“師妹,是有哪裏不太舒服麽?”

香茅子用力搖搖頭,算了,既然想不清楚,就不想了。

可她這麽一扭頭,後背不知道為什麽,忽然癢癢的。她就忍不住聳動肩膀,用衣服去蹭後背。

結果更癢了,她就又去聳肩膀,要不是一手抱着吞吞,一手抓着兇寧劍,她恨不得去伸手撓撓才好。

旁人看她這模樣,卻是逗趣的很。

小姑娘的頭發亂七八糟的,小臉烏黑,卻不斷的聳肩膀,整個人跟條小泥鳅一般。

魂寰諸子的其餘人也紛紛轉醒,看到這樣的香茅子,都掩嘴偷樂。

莊天瑞說,“放心吧,看她那樣子,跟個活猴兒似的,能有什麽事。”

可香茅子的後背真的越來越癢,她糾結着要不要幹脆伸手進去抓一下。

雖然不太雅致,可總比這種瘋狂的癢要好些。

那種感覺,就像有東西,要從皮膚下鑽出來似的。

香茅子還在扭身子,可一個巴掌卻重重拍在她的後背,“啪!”

這一巴掌可不輕,那股火辣辣的力道,讓香茅子瞬間龇牙咧嘴起來,可奇癢也消失不見了。

“這個死丫頭,吓死我了!”略帶顫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香茅子回頭,就看見杜陸離和淩恒站在自己身後,剛剛抽她的就是杜陸離。

見香茅子轉身,杜陸離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又甩手,“這身上怎麽一點肉都沒有。”敢情三師姐還嫌棄手疼了。

香茅子素來不敢跟三師姐頂嘴,只能咧嘴傻笑。

杜陸離這才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瞧瞧,小丫頭居然就混沌境了,我這還虛丹呢。”

剛剛香茅子渡劫,杜陸離和淩恒是最着急的,拼命都要去替她抗一波劫雷。可這會兒雲散雨收,杜陸離就又忍不住微微酸了起來。

平時大師兄總念叨她不夠用功,變着法的把她關到劍洞去感悟和提升。

本來杜陸離覺得自己資質和悟性都算不錯,在整個昆侖雲浮峰中,進境也算是快的。

可現在有了小師妹的對比,瞬間把自己比成了渣滓。

一想到大師兄以後沒事就會用小師妹的進境來念叨自己,杜陸離打了個寒戰,幾乎想立刻去瑤臺峰提交戍衛邊境的申請,出去躲個十年八年才好。

憋屈了半天,杜陸離沒忍住,又伸手重重掐着香茅子的腮幫子,“說,沒事淨給我鬧幺蛾子,怎麽就還突然渡劫了?這要真在龍淵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跟師父交待,怎麽跟師兄交待?”

香茅子被她掐得瓜子臉變饅頭臉,龇牙咧嘴的,還不敢反抗。

“樹姐、樹祖……”香茅子想叫師姐,卻因嘴巴被扯到漏風,只能發出古怪的音節。

剛剛三師姐和小師兄玩命去抗劫雷的事情,香茅子其實是知道的。

她更知道三師姐平素最厭煩悶頭練基本功,而是喜歡賭鬥擂臺這種大出風頭的事情。

現在自己這麽結丹了,按照大師兄的性格,又要把三師姐念到崩潰,直到她結丹才能出去玩。

想到這裏,連香茅子自己都覺得,好像有點對不住三師姐。

人在最着急的時候,總會有靈光一閃的機靈。香茅子忽然伸胳膊,牢牢的抱住了杜陸離,“師姐,我吓死了。”

杜陸離掐她臉頰的手就是一頓,心中酸苦翻騰。

她伸手去輕拍香茅子的發心,“傻子,誰讓先前這麽拼命的,嗯?下次再遇到危險,記得要先跑。”她這話說的是在對抗麾角雷犀時候,香茅子那搏命的反抗。

香茅子點點頭,又悶聲問,“師姐不要緊了麽?”

她記得當初杜陸離是被劫雷直接劈下去的。

聽小丫頭居然還記挂着自己,杜陸離心裏最後一絲微酸也都化沒了,“托的福,不僅經絡沒事,神識也居然大好。”

說着說着,杜陸離就忍不住嘴角上揚,得意起來,“嘿嘿,本來我最不足的地方,就是修為尚可,神識進展緩慢。可這次龍淵卻是對我進益的很。”

“說不定等到回去,我就能閉關進階了。”

聽到這裏,香茅子才真的放松開心下來。

剛剛她看見了扶搖師兄的呈子,看到了林師弟的慧心筆。

如今又聽到了三師姐說神識有了進益……

那他們這組臨時拼湊的小隊,在龍淵算是大家平安,且都得了機緣。

好事,開心。

可她眼珠一轉,又看到了黑塔的殘軀就塌在一邊,想到自己大概身負幾乎無法償付的巨額債務,香茅子又幾乎愁得頭發都要掉光了。

香茅子的憂愁,旁人是不懂的。

大家都在紛紛議論各自的所得,連魂寰其餘諸子也都有境界上的突破或者神識的進展,黑塔殘基上此時就一片歡聲笑語。

這波龍淵歷險,不虧啊。

莊天瑞見大家都開始放松的閑聊,直接招呼諸人,“我們要商量一下後續的安排,此地已不能久留了。”

“不能久留,為何?”苗珊奇道。

香茅子就心虛的縮了縮肩膀,卻無人注意到。

莊天瑞說,“這裏剛剛被劫雷轟過,又經歷了星落華英。此地已經成了變數之地,恐怕再等一會,就引來靈獸和海獸了。要在這裏等麽?”

這倒也不是什麽秘密,修士們在經歷天劫之後的那片土地,總是寸草不生的,周圍數丈之地都會被天雷徹底轟為齑粉。

但是奇怪的是,在其後數十年裏,這片土地總會特別滋養靈植和靈獸,總會有一些珍稀的靈物生長繁衍。

也許,這就是天道對萬物的均衡之意。

也因此在修士歷劫後,那片土地就會有靈獸過來巡視,越是狠絕的劫雷就會約會吸引高階的靈獸。

甚至有的靈獸幹脆盤旋在這裏,把這片土地作為自己的巢穴,孕養後代。

故而莊天瑞所說此地不宜久留,也正是這個道理。

苗珊聽了後立刻回答,“那咱們再選個駐地吧。”

沒想到莊天瑞卻忽然搖頭,“不,們要回到寶鸱飛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