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397 章 :扶寸靈閣

第397章 :扶寸靈閣

明夷于飛!

長覃劍郡,蓮湖坊。

月白色修士服的公子在湖心的石舫上垂頭看着眼前的棋盤。

今天的棋盤跟前幾天的又有不同之處,似乎是他重新擺出來的摸樣。

在天元的位置上,放了一枚白子,它周圍層層疊疊的被圍了滿滿的二十四枚黑子,好似斬斷了所有的生機,根本無路可逃。

公子修長的手指在這片棋子周圍慢慢的轉圈。

他垂頭思考,慢慢的将圍在天元周圍氣路上的四枚黑子,一枚一枚的拈起來,“林宏陽,因極品材料而在坊市跟人争執後,被誤殺了;薛禮,在靈境密地探險卻沒有回來;

呂慶行,馴服靈獸時被高出等級很多的靈寵反噬,結緣失敗而重創,等級掉落,閉關修養;袁高卓,煉制法器時忽然靈力失控,經脈爆裂而亡。”

公子手指輕輕展開,手心裏的四枚棋子滑入旁邊的蓋子裏,“居然都發生了各種意外啊。”

他伸出左手,拿起四枚白色的棋子,重新寫了四個名字後,放在了當初黑子留下的空隙裏。

白衣公子低聲呢喃,“在不同的時間,因為不同的事情而紛紛離開。鸾凰公子,我到底應該相信你是氣運太好呢,還是你居然成功的愚弄了所有的人。那個遮掩了天機,甚至更改了天命的人,難道就是你麽?”

他素白修長的手指,不斷的點擊在天元中心的白子上面,那枚棋子上只有一個名字——莊天瑞。

而這個時候的棋局,已經不再是孤零零的白子被重疊的黑子包圍,它周圍最核心的四條氣路上分別被寫着雲修、王齊民、石波、郭遠等名字的白子連接。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一枚枚黑子不斷的被公子從棋局上拈起來扔到一旁,而更多寫着名字的白子被重新放了上去。

到最後看上去,白子和黑子相互交錯,竟然是勢均力敵的一種狀态。不,應該說,白子應該略占優勢。

白衣公子是不斷的重新擺放和挪動棋子的,而白子的變化并不明顯,甚至可以說,只能在閑散的邊角的地方窩着。

可到了最後,這些閑散的白子,竟然隐隐的要把占據最優位置的黑子的全部優勢一點點的斬斷了。

白衣公子有點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被自己擺放出來的棋局,臉上露出了諷刺又自嘲的笑容,“所有人都看走了眼啊……”他喃喃的說。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屬下從外面走了進來,隔着蓮湖站在岸上回禀,“您上次吩咐查明的幾件事情,如今已經有了結果。”

低頭沉思的公子就停了手,微微側頭,“講。”

屬下立刻說,“賈久勉被望舒的執事們關押在望舒峰的刑天塔內,可沒過多久,他就因為言咒的失控反噬而重傷,後來被人用寒禁術冰封起來。他能被治愈的希望已經極為渺茫了。”

公子沒說話,他對于賈久勉本人的情況,其實并不是很在意。

但一想到費盡心思才經營出來的一條如此好的暗線居然這麽斷掉,內心又隐隐有些疼痛。

屬下繼續說到,“望舒峰的消息素來極難打探,屬下也只能探查到賈久勉當初去徂徕峰因偷取靈獸被抓,主要是為了在青竹林海中供養影魅所用。”

公子問,“可我記得,為了能确保賈久勉這條暗線的安全,我曾經讓人去到各地收購龍麒獸給他的,為何他還要自己去偷盜靈獸?”

那名屬下立刻說,“小的仔細去核查過各地彙總過來的任務令牌。在月初的時候,應該有三百一十七頭龍麒獸已經全部抵達了瞻臺劍郡。不過,不過它們應該并沒有到賈久勉的手上。”

“誰在做這件事?”

“是扶寸靈閣的溫昂真君。”屬下回答道,然後他頓了頓,又說,“還有一件事也頗為蹊跷,那只舉報人證孫洛,發給望舒峰的通靈紙鶴上沒有任何線索,可屬下用了血溯秘法,探查到那封通聞靈鶴是從營山劍郡發出來的。”

公子微微蹙眉,“營山劍郡?”他對這個偏遠的小劍郡其實并沒有印象。

可那屬下接下來的話卻更讓他震怒不已,“扶寸靈閣,就在就營山劍郡。”

公子輕輕撚動手指,沉吟着,“這就奇怪了。賈久勉和三百多龍麒獸是一條暗樁,秦朗和馮家又是另外一條暗線,它們兩個隔着十萬八千裏。除了你們幾個,不應該有人知道彼此之間的關系。”

那下屬噗通一聲,就在岸上跪了下去,“屬下該死!”

“當初安排馮家滅門之事,為了防止有任何消息走漏和活扣,小的安排了人手在外圍巡回瞭望,并在馮家各條小路進行伏擊,發誓不放過馮家的一只蚊子。

可這樣的安排需要大量的人手。于是小人大膽,就臨時抽掉了當時在外圍行動的一些暗棋在外圍進行圍追堵截。”

公子靜靜的看着那下屬,并沒有說話。

那下屬顫聲說,“在重新排查馮家疏漏的時候,小的才,才,才發現,當初溫昴真君也被召集調用過,不過只是負責在最外面的查漏,以防萬一有馮家的親友忽然趕到或者裏面有人逃出來。”

營山劍郡扶寸靈閣——青葉城馮家——瞻臺劍郡龍麒獸——望舒峰通聞靈鶴——瑤臺峰賈久勉——徂徕峰靈獸失竊。

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索,把這些看似散亂完全沒有頭緒的線索都圈在了一起,而且它們首尾遙相呼應,又都扣在了三百餘頭龍麒獸的身上。

公子忽然嘴角微挑,露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笑容,“看來我得去見見這位溫昴真君了,想不到咱們的暗棋裏,還出現個了不得的人物。”

那下屬剛一擡頭,看到公子那抹笑容,吓得連忙重新低頭,将身體都蜷縮成一團,輕輕顫抖起來。

營山劍郡,扶寸靈閣。

營山劍郡位于劍州北境,是北境七郡中最為荒蕪的一個。

因此它這裏的洞府的面積也都不算大。

扶寸,乃是精微小巧之意,扶寸靈閣的別稱也就是小洞府的意思。

溫昴真君坐在扶寸靈閣的大堂中溫酒,在他面前還擺了兩盤靈火禽絲和幻海錦貝作為佐酒的小食。

溫昴真君剛剛舉杯,酒水才微微碰唇,就聽見門口禁制微微一響,身穿藏青色修士服的葛埆就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葛埆走的極快,甚至也不管溫昴真君而是自己一屁股就坐在了溫昴真君的旁邊,他鬼頭鬼腦的說,“真君,我剛剛又去了瞻臺劍郡的秘方山谷看過了。”

碰!

溫昴真君重重的把酒杯放在了桌面上,他也不由的壓低聲音,伸出食指用力戳在了葛埆的額角,“氣死我了。啧,我說,你是不是真傻啊!”

溫昴真君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不是叮囑過你麽,不要再去秘方山谷,咱們就當沒有這回事了。你怎麽就記不住呢!”

葛埆其實被戳的非常疼,可他忍住了,還陪着笑,“我記得。可是真君,我心裏真沒底啊,你說,這,這怎麽就什麽消息都沒有了呢?”

這些天,只要有時間,葛埆就跑出去打探消息,可他們兩個在劍州實在是太邊緣化了,葛埆就算跑斷了腿,可連個風聲都找不到。

他膽子又小,越是擔心就越忍不住打聽。

甚至連溫昴真君再三叮囑他不要去的秘方山谷,也去過了兩次。

溫昴真君嘆息一聲,耐着性子跟葛埆解釋,“我不讓你去秘方山谷,是怕你落入別人的圈套,你想啊這要是有人真的懷疑咱們,在那邊埋伏起來。你這麽一去探查,不正好就讓人抓了個正着麽。”

葛埆點頭,然後狠狠的揉着自己的右眼,“真君,這一點消息都收不到,我這心裏跟油煎的一樣難受。還有這兩天,我這右眼皮沒完沒了的跳個不停。”

溫昴真君又端起酒杯,一仰頭就把酒幹了,“你用輕靈決在眼脈周圍轉一圈,這都是經絡堵塞的緣故。”

“試了,還跳!”

“那就弄個凝冰決,哪裏跳就在哪裏用冰塊敷在眼皮上!”溫昴真君不耐煩的打發着葛埆。

葛埆見真君不耐煩了,就癟着嘴不敢說話。

溫昴真君又喝了兩杯酒,心情平複下來,這才和緩的跟葛埆說,“你還是經的事少,這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也不想想,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跟咱們沒關系啊。

那流雲龍麒獸,咱們是已經放在指定的禁制之地的,至于怎麽沒有的,那誰知道。是你拿了?”

葛埆立刻瘋狂搖頭,溫昴真君就說,“你沒拿,我也沒拿。至于到底去哪裏了,那就跟咱們沒關系了。說白了,這都是上頭的人在鬥法。”

溫昴真君輕輕豎起一根手指往天上比了比,“神仙打架,卻讓我們這些小的拿命往上填。反正你給我記住了,那些龍麒獸,不是咱們弄丢的,跟我們沒有關系!”

葛埆坐在旁邊忐忑的搓手,“真君,這上頭,真的有神仙打架麽?”

溫昴真君如今也算想開了,就捏着靈火禽絲往嘴裏送,“埆啊,我跟你說,這要在世上混日子,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麽?”

他猛的一拍桌子,“就是要學會看風頭,做到事前知機。聽說我們上頭的主子,是分兩派的。”

葛埆震驚的瞪圓眼睛,他附身湊過去,輕聲的說,“真君,咱們的主子不是令主麽?”

溫昴真君點點頭,然後哪怕在自家洞府中,也依然壓低聲音說,“我曾經聽過一個風聲,說令主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葛埆倒抽一口冷氣,媽呀!他吓得連胳膊上的寒毛都立起來了。

溫昴真君就說,“所以我才能一看到那個?卵,就知道,這又是上面的人在搞事情了。”

于是他成竹在胸的點點桌子,“放心吧,這都是神仙打架,我們只要能躲遠點,肯定沒事。去吧,再幫我打二斤雠泉靈酒回來,要上品的!”

葛埆聽了,就站起來「哦」了一聲,打算去給真君買靈酒。

他剛站起來,洞府外面就傳來一個清潤的聲音,“雠泉,吉雅之地水也。真君倒是好品味。”

溫昴真君和葛埆頓時生硬的僵直在原地,他們兩個面面相觑,誰,誰在外面?!可他們卻不敢說話,只能默默的看着對方,眼神裏都是恐懼。

伴随着這個聲音,一個帶着銀色面具的黑衣公子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一名随從。

兩個人就這樣,閑庭信步的走進了扶寸靈閣。

而扶寸靈閣的禁制根本在他面前完全沒有反應。

“你,你,您……”溫昴真君顫聲的說了幾個字,根本無法連成句子。

還是葛埆機靈,他拼命在後面扯着溫昴真君的袖子,拉着他繞到座位的對面站好了。

那銀面公子就上座到了溫昴真人的座位上,居然還側頭看了看他邊桌上擺放的小食,輕輕點點頭,“看來最近過得還不錯。”

葛埆早都跪在當中,把額頭抵着青石地面。

溫昴真君這個時候已經回過神,他連忙深深施禮,“拜見令主,拜見掌令使大人。”

那銀面公子沒有說話,而他身後的屬下則氣勢一變,陣陣詭異而陰冷的威壓不斷釋放出來,那屬下陰測測的問,“溫昴真君,秘方山谷那三百頭龍麒獸失蹤的事情,你可有什麽要說的麽?”

溫昴真君的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小人,小人不知道。我已經把它們都放入了禁制之地,然後就按照令主大人給的指令,沒有繼續窺視探查了。”

銀面公子唇角微微一挑,“哦,你不知道。也就是說你沒有把握确定它們到底有沒有送到指定人的手上了?”

溫昴真君咬死,“小人不敢窺視令主的法旨。”

那銀面公子忽然石破驚天的問了一句,“那通聞靈鶴呢?難道不是你向望舒峰告舉了孫洛的下落?”

他這句話說得輕輕巧巧,卻仿佛一個炸雷響在靈閣當中,把溫昴真君和葛埆吓得魂飛魄散?!

這事他們二人做得極為隐秘,卻想不到居然被當面叫破。一時間,二人慌亂無措的神情落在了銀面公子和掌令使的眼中。

溫昴真君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依然否決,“不,什什麽孫洛?小,小人不知道!”

那銀面公子輕聲說,“哦,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他輕輕揮手,指間仿佛有若幹銀紅色的光芒閃動了一下。

也只是眼前一花,「砰」的一聲,溫昴真君甚至連表情都來不及變化,他的身體忽然被無數細如牛毫一樣的銀紅色光線從身體內部切開了無數細塊。

随着溫昴真君四分五裂的身體掉落在地上,一直匍匐在旁邊的葛埆被噴了一頭一臉的溫熱的血水。

葛埆整個人仿佛被泡在了血海之中一樣,他溫和平緩的聲音繼續在葛埆耳畔響起,“現在,你能知道些什麽了麽?”

——狐貍有話——

這個是補昨天的,滾去上班了。今天晚上還有一更,不過會晚點,因為要先回公司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