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五十一章

五月七號十一點二十七分，為期三個小時的比賽終于落下帷幕。CY以3：2的分數再次拿下與南城AQ的比賽，同時也結束了他們第二輪常規賽的所有比賽。

與此同時，CY在微博的熱度正不斷攀爬。

兩支戰隊都深深呼了一口氣，一邊是全力以赴後終迎來曙光的慶幸，一邊是竭盡全力卻并未如願的惋惜。

當然遺憾，最後那波團戰如果先倒下的是太乙，齊呈楓就沒有複活的機會了，他們也不會就這樣與最後的勝利失之交臂。

但是游戲結束了，沉沉一口氣後兩支戰隊還是一同走到了舞臺中央。

主持人簡單的結束語後，兩支戰隊面朝觀衆席鞠躬感謝。

宣依仰目看向觀衆席，就在一個月前，他們的比賽甚至連觀衆都寥寥無幾，但此時座無虛席的人群裏亮起了數不清的“CY”，而那長長的橫幅還拉在觀衆席的右側邊。

頃刻，身側的人轉身離開，宣依跟上隊伍。

走廊裏，衆人還對剛才的比賽意猶未盡地讨論着。

“多虧了依妹的大招，不過我要是晚兩秒倒我也可以吃到個複活，”程舟擺擺頭感嘆着，“說起來我們積分是不是第一啦！”

“嗯哼，”任宙為他們的勝利感到開心，“所以賀總這兩天準備回來，好好準備一下你們的卡位賽咯。”

“好嘞好嘞！”程舟嬉笑着去推休息室的門，眼前忽而落在幾道身影。

落在門把手的手順勢擡起。

“Archer，”他們的視線無視周遭所有人，直直落在齊呈楓身上，“有空吃個飯嘛？”

隊伍邊緣正聊着“關于賀總”的兩人順着這生分的稱呼看去，南城AQ的幾人站在休息室門邊，一副等待良久的模樣。

只不過并不全是主隊成員，混雜着兩個替補隊員，說話的那人與曾在網咖碰面時開口之人面龐吻合。

宣依和所有落在齊呈楓身上的視線背道而馳，直直落在了那人身上，良久都未等到身側之人的話，宣依才扭頭看了眼他。

劉海之下擰着的眉頭，看上去是帶了幾分厭惡的，但顏神裏卻什麽也沒有，連帶着眉頭的那份厭惡一同被模糊，浮于表面的變成了一層不以為然。

“要去嗎？”淩一鳴挪步搭住齊呈楓肩膀，低聲問。

見他沉沉呼了口氣後，擡手拍了拍淩一鳴的手背視作安慰：“沒事，你們一起去吃吧。”

話落，他朝着南城AQ那群人邁步，又回過頭看向宣依：“要一起嗎？宣依。”

這些日子聽慣了他叫“依依”時還帶着小驕傲的尾調，如此突然的連名帶姓讓宣依有些恍惚。

“宣依……？”

隔着不遠的距離，對方口中的嘀咕落入宣依耳中，還沒等宣依做出回應，那人就發出了邀約：“Hunter，來嘛？”

“好。”

她還是那般生人勿近，幾人往車庫走的途中，相繼有幾人來和她搭話，她都只是“嗯哦”了兩聲，又有人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側時，她幾乎要下意識脫口而出“嗯”了。

“你怎麽對什麽都沒興趣，待會吃飯會很無聊的。”

宣依雖然對他們的話題都左耳進右耳出了，但落在齊呈楓口中，她勉強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叫周耀，是南城AQ的打野也是隊長，每次見面開口說話的也總是他。

“不會無聊，”宣依輕聲開口回答，目光落在身前齊呈楓的背影上，他正和南城AQ教練并肩聊着什麽，偶爾回眸看過來，宣依便扯了個淡淡的笑容挂上，“我其實對你們不怎麽好奇，但提起你們時，齊呈楓他總是欲言又止，我想……”

靠近車庫的空氣有些潮濕，寧靜幽遠，将宣依的聲音點點放大，也落在了前方齊呈楓的耳中。

“多了解他一些，不然他有些吃虧了。”

“噢，”周耀意味深長地感嘆了聲，“吃什麽虧啊？”

宣依瞥了他一眼：“你有點八卦了，我其實不太喜歡和不熟的人說話。”

周耀輕蔑一笑：“那你還和我說這麽多？”

“不算和你說，”宣依漫不經心，視線跟随着齊呈楓揚了下下巴，示意着，“說給他聽的。”

周耀還準備說點什麽，就看見前面那人偏頭說了兩句結尾的話，就點點頭頓住了腳步回望過來。

他倆一個借着話題說心裏話，一個走神地聽着背後的闡述，而周耀成了兩人交流的工具人。

“想知道我的事，為什麽不直接問他們呢？”

兩人又恢複了并肩的距離。

“怕你吃醋。”

齊呈楓承認，他确實有些容易吃醋，明知道宣依和這群人頂多聊上兩句還是放不下心地偷偷聽着那些無關緊要的“嗯哦”，然後走在前面默默跟笑，以至于教練還以為他們之間相談甚歡。

“我有那麽容易吃醋嗎？”但齊呈楓嘴上自然不承認。

兩人前後腳走向末排位，宣依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齊呈楓自然地在她身旁落座。

車緩緩啓動有了轟鳴聲，宣依才借着嘈雜開口：“別人說的又不一定是真的，想聽你說。”

“那我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齊呈楓漫不經心地逃避着關于南城AQ的話題。

“可你騙不過我啊。”

大巴車駛上公路，敞開的車窗将一切喧嚷盡收其下，坐在後排的二人卻像是隔出了一層屏障，将一方座位化為他們的小屋，暢所欲言。

“齊呈楓，你還記得上次我倆坐一起嗎？”宣依看破了齊呈楓的猶豫不決，淡然地靠在了椅背上，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像是回味着什麽，“那天我講了好多好多一直埋藏心裏，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和你。”

她淡淡地将賓語補充在末尾，卻在尾音落下時配合着這句話轉頭看向齊呈楓。

距離太近，近到就連那雙黑棕色的眼眸裏映着的小人也清晰可見。

眼波流轉，微微彎起的眼睑讓堅毅的雙眸多了份柔情，這份本該屬于她的情緒時隔多年終于再次重疊，仿佛又回到了齊呈楓受欺負的那個午後。

亦如驕陽之下林蔭，宣依就坐在他身側。

一個颠簸裏，宣依看着依舊沉默的齊呈楓緩緩開口：“你那天說，你永遠屬于我的陣營，但其實我們是一個team——我，也永遠屬于你的陣營。”

齊呈楓忽而一笑，嬌小的女生時隔這麽些年還想護着他，但讓齊呈楓難以啓齒的這段故事其實并沒什麽委屈，相反受了委屈的應該是南城AQ他們。

但在少女灼熱的目光裏，齊呈楓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宣依順着這句話揚了下眉，安靜下來，看着齊呈楓點點陷入曾經，幽幽開口：“一八年的時候，我們都打進城市賽的決賽了，那時候我覺得我離我的夢想很近很近了，但比賽和拟考撞上了，機會就那麽一次，我猶豫了很久，那時候教練給了我兩條路，要麽繼續打下去要麽就別呆在AQ了……”

“其實也不是多大回事，那時候才16，總覺得不用急于一時，然後我就辜負了整支隊伍去考試，而那天他們也正在比賽，雖然贏得有些懸，但好歹是贏了，教練就和我說，可以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

那個時候的Archer可謂是炙手可熱的ADC新星，他根本不用愁戰隊的事情，只要他想，當下的熱門戰隊他也是可以去的。

只是那個時候的齊呈楓是帶着些年少的叛逆，他在衆多選擇權裏順着高考的臨近銷聲匿跡了，就連“Archer”的名號也随着新戰隊、新選手的出現慢慢淡出衆人的記憶。

等他再次出現時便一言不發地加入了名不見經傳的小戰隊，那時候南城AQ就質問過他。

“但我既在關鍵時期退出戰隊就沒有資格在一切結束後去坐享其成，”齊呈楓坦言，“他們所擁有的一切榮光都是在我離開後拿到的，我直接加入對他們不公平……”

宣依的話到嘴邊卻又無法開口。

她知道在這個圈子裏，昔日隊友成為對手這種事情層出不窮，只是相對于大多人的迫不得已，齊呈楓是主動的。

準備繼續的話在齊呈楓對上宣依那悲憫的目光時頓住，牽上一點笑意偏扯了話鋒：“別多想，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比起贏在起點，我本身就更享受從零開始。”

“而且……從零開始，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你看，我們現在不僅一路過關斬将殺到了卡位賽，還堂堂正正地贏了他們。”齊呈楓壓低了聲音，只念叨給宣依聽。

有過一個颠簸，齊呈楓扶了扶額頭靠在了椅背上：“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

宣依點點頭，從這段聊天裏脫出身，原以為會是什麽沉重的話題，可興許是受齊呈楓語氣影響，宣依覺得這件事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

以至于自己在開啓這段話題時內心構建的一系列安慰話術最後連個順其自然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安靜下來，齊呈楓呼了口氣合上眼，沒過一會兒又從椅背坐起身沉頭。

在一個颠簸裏，齊呈楓終究沒在穩住自己的身子外側偏倒，被宣依敏銳地捏住手臂，扯了回來。宣依的目光落在齊呈楓的側臉上。

蹙着眉頭，眼睛掙紮在睜與閉之間，呼氣聲有些沉重。

“你怎麽啦？”

齊呈楓的身姿有些不穩，宣依猶豫了片刻擡手繞過他的後脖頸，将他的頭向自己方向扶了下：“靠一會兒，應該會舒服點。”

剛入夏，悶熱的車廂裏，齊呈楓與宣依的距離只隔了件薄薄的衣料，這層體溫将他的清醒一點點拉回來，只是這并沒有讓他緩過難受，相反宣依的肩膀于他而言有些低，以至于偏頭的幅度其實并不太舒服。

“暈車。”

在耳鳴褪去時，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太小，宣依低頭靠近了些：“什麽？”

“我說，”

少女的發香就這樣猝不及防湧了上來，纏綿住他。

恍惚間，齊呈楓想起了宣依對周耀說的話，在偏倒的笑意裏緩緩開口：“沒吃虧，我甘願上鈎的……”

宣依在這突兀的話裏皺了皺眉，猝不及防地與擡頭看來的齊呈楓對視上。

聽見他因不适有些低啞的尾調：“宣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