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四十九章

荒誕的四月末，雜亂無章的房間邊角，齊呈楓的氣息包裹住宣依。

“昂？”

宣依腦子裏清晰地知道齊呈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脫口卻是下意識的茫然。

齊呈楓就将她逼在方寸之地裏，垂眸俯視着面前的她，不急不躁地重複：“我說，那個回答‘是’或‘不是’的游戲，可以再玩一次嗎？”

耳邊還喧嚷着搬家師傅與章文華交流的聲音，齊呈楓的話混入其中，聽沒聽清只有宣依清楚，只是在微微愣神後開口的內容卻是：“有點吵，你說什麽？”

說着，她還作勢撩開半面劉海墊腳向前靠。

齊呈楓看着貼上來的側臉，不忍哼笑一聲。

呼氣溫度就這樣猝不及防噴在了宣依耳畔，齊呈楓看着她那忽而染上紅暈的耳尖，抿着笑意再次開口。

卻不再認真。

一詞一頓。

“游戲，”

“玩嗎？”

耳尖的紅暈正緩緩加深，宣依淡淡地将自己深埋的那口氣吐在地面，再次扭頭對視上去，發梢順着這份對視掩埋了耳尖的紅暈。

她還是那般漫不經心的模樣：“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勉勉強強玩一局吧，”

宣依并不知道，那麽擅長僞裝的她已經漏了餡，此番欲蓋彌彰的模樣在齊呈楓眼裏顯得有些可愛。

看着齊呈楓挑起眉梢點頭，宣依繼續道：“問吧。”

“嗯，”齊呈楓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淡淡開口，“你是不是想要我跟你表個白？”

“叮”

宣依脊背靠在牆邊甚至忘了這個夏季有些炎熱，直到一股撲面的冷空氣打來，她才感覺到額間有汗珠滑落，手心也是。

宣依下意識看向一旁的落地空調，剛調動的冷風直面向她吹來，不經意掀起臉頰邊的劉海，還未徹骨感受便被一身白T恤擋住了風。

在一縷陽光的映襯下，隐秘在透薄白衣下的身姿線條盡顯在眼前，伴着清潤的聲音讓宣依徘徊在出神的邊緣。

“怎麽？第一個問題就逃避啊？”

“我可沒有，我在思考，”宣依揚揚尾調，沒有耳尖的判定，齊呈楓有些分辨不出這幅模樣是洋裝還是真實，“如果我回答‘是’的話，你會怎麽做。”

“我……”

“依依，”章文華已經用開空調打斷二人的對話了，結果效果很不明顯，搞得她只好出聲打破兩人的粉色氣泡。

宣依轉頭看向章文華：“怎麽啦？”

說着便借身朝章文華走去。

“收拾差不多了，你去買點菜，待會一起吃頓飯，”章文華說着便給宣依轉了一筆錢，“就當給你們慶祝比賽勝利了。”

宣依點開轉賬便直接退還了，走到門邊忽而想起什麽又回頭看向章文華：“還有什麽髒活累活嘛？”

章文華愣了愣，才擺頭。

“齊大少爺，走吧，當苦力。”

角落邊的齊呈楓聽見熟悉的稱謂，垂頭笑了笑跟上步子，臨出門還和章文華說着把重的東西先放着，他回來再弄。

一整條街道都過分寂靜，這樣的天氣裏，只有枝頭的嫩葉在晃動，帶着微不足道的朝氣。

宣依靠着小徑邊緣走，邁在樹蔭之下，白色裙擺順着她的步伐晃動。

兩人就這樣默默走到了小區門口，遠處還有工人頂着炎炎烈日築高樓，公路邊紅燈正緩慢地跳動着秒數，建設片區的車輛不多，偶爾幾個人已經左右瞧瞧越過了斑馬線。

炎熱的夏日裏，誰也不想當個傻瓜站在原地。

但這個世界永遠有傻瓜乖乖地站在路口等待綠燈的跳轉。

紅燈落下最後幾秒的閃爍。

“這個問題不是只能回答‘是’和‘不是’嗎？”

倏忽開口的聲音，宣依扭頭看去。

陽光明媚，映在他的身上為他鑲上一道淺淺的橙黃光影，在她的目光投向他的那刻，他也微微低頭側目看來，目光交織熾熱。

然後綠燈跳轉。

宣依便兀自邁步，那道身影匆匆跟上。

“是。”

斑馬線上，兩人一前一後，四下再無其他。

那簡單的一個字仿佛都快被她旖旎的尾音吞沒，傳到齊呈楓耳畔時，兩人都微乎可微地揚起了嘴角。

這樣浴火的陽光下，什麽都令人覺得燥熱，齊呈楓不再刻意放緩步調，直接與宣依并肩，在踏上另一端人行道前超過了她，又轉身擋在了她身前。

“你回答的是哪個問題呢？”

明知故問。

但在宣依直勾勾沒有任何言語的眼神裏，他很快又敗下陣來：“行行行，我知道了。”

那個炎熱的春末，兩人的關系随着日益見長的溫度變得灼熱，一起在超市裏挑挑揀揀，又一起回家，齊呈楓沒再繼續那個表白的話題，宣依也心照不宣地默默等待。

匆匆裏，衆人又回到了訓練室為接下來的幾場比賽做準備。

“剩下的三場比賽，一場還是和南城AQ，還有兩場是連着三個賽季都進了季後的A組戰隊，”任宙翻動着賽事表，提筆标注着得分，“如果我們可以拿一場零封，剩下兩場保一場那麽就可以進卡位賽了。”

“壓力山大呀，”程舟擺擺頭感嘆，“我看了另外兩支的比賽。”

“第五場打了二十七分鐘，最後兩邊都團滅了，還是沒斷完的兵線推的。”

淩一鳴：“但是SUG他們在和南城AQ打的時候，差距還挺大的，南城AQ幾乎是壓着他們的節奏在打。”

宣依腦海裏回憶着昨晚觀看的比賽回放。

剛要開口表述，就聽見身旁有人先開了口。

“那是因為SUG更為突出的是個人輸出，在前期有經濟優勢的情況下，他們基本可以各自帶線，而南城AQ他們更多是團隊合作，最擅長的也是壓經濟，而KEY和SUG的教練之前出自一個戰隊，所以他們的打法很相似，我并不覺得這兩支戰隊會比南城AQ難打。”

與她所想不謀而合。

齊呈楓說完後并沒留意其他人的神色，只是默默側眸看向身旁的宣依，微微傾身低語：“對嘛？”

而衆人聽見這聲音還有些恍惚，齊呈楓的實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即便他鮮少加入戰術的讨論也沒人敢對他有任何質疑。

起初，大家都覺得齊呈楓是個有技術沒思路的ADC罷了，但後來打過幾場後便推翻了這個想法——他不需要別人指揮帶節奏給視野，這些事情他一個人便可以搞定。

但每一次讨論時他都默默聽着，也不發表自己意見。

“嗯，會說話了？”任宙調侃道。

齊呈楓弓下腰，去看桌面上的賽事表，輕蔑一笑：“沒辦法，不會說話追人會吃虧。”

宣依聞言微微一愣，昨晚的記憶忽而浮現。

餐桌上，很安靜，三個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以至于飯吃到尾也沒開展過什麽話題，頂多就是幾句關于飯菜的言論。

直到開始收拾桌子，宣依準備包上圍裙洗碗時，齊呈楓忽然出現在了身後，先宣依一步将圍裙取下套在了脖頸上。

那件帶着高奢logo的白T恤就這樣被沾滿油煙氣的圍裙蓋住。

他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搶了宣依的事。

但宣依也沒什麽感覺，輕飄飄便回了客廳，只是偶爾會不自覺将目光投向廚房那佝偻着的身影。

又一次扭頭，宣依發現廚房多了章文華的身影，然後齊呈楓擡起眼眸看向章文華帶上些許笑意。

等她悄摸接着接水的由頭靠過去時話題已經進入了尾聲。

齊呈楓：“嗯，還沒有。”

章文華：“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你們都不愛說話…甚至依依受欺負我都要從你們口中了解……”

宣依靠在門邊，捏着手中溫熱的水杯緩緩入口，她保護章文華的方式是自己默默承受，而章文華卻為此感到愧疚。

安靜了片刻，齊呈楓才開口：“沒關系，她無從表達的話我替她說。”

于是他開口，簡單的言語字字珠玑。

宣依靠向椅背，沉默下來。

任宙又接了一段分析後看向她的方向：“依依，你有什麽看法嗎？”

“我？”宣依放松下來，視線不知落在哪兒，“我覺得齊呈楓說得挺對的。”

“我也這樣覺得。”

看似回答着任宙的話，但也将齊呈楓靠在身畔的細語夾在其中。

那天的戰局分析和戰術讨論進行了足足三個小時，一方面A組選手都不容小觑，另一方面是關于卡位賽的規則，CY面前有兩條路。

通過卡位賽進入S組保證季後賽的名額，

留在A組，在下一段常規賽裏拿到A組前四的成績。

如果想得到卡位賽的名額，他們首先還得成為A組的前兩名，但目前的比分來看，要麽三場都贏，要麽贏兩場其中一場還得零封對面。

且進了卡位賽，他們的對手将會是S組的末兩名，無論是誰，S組裏沒有一個戰隊是浪得虛名的。

但，

“CY戰隊，永不言棄。”

幾個人的手再次重疊在一起，高高揚起，衆人深呼一口氣踏出休息室，入座選手席。

“楓，拿百裏，我給你輸出環境。”

“好。”

“依妹，你有幾成把握？”

“把握？”宣依确認下自己的輔助英雄墨子，神态自若還帶着一絲不言而喻的笑，“我不覺得我的百分百勝率會在這場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