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的陀總三歲半 — 第 46 章

一直到了現在, 我都分辨不清眼前這個周身纏着繃帶的少年出現在這裏的真實意圖。

我向周圍環顧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其他蹤跡,而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神雖然帶着黑手黨獨有的狠戾氣息, 但我實在不覺得他孤身一人能把我們倆怎麽樣。

——他可是個只有一只眼睛的殘疾人, 而且身上好像還帶着傷, 如果真動起手來的話,說不定費奧多爾一個人就可以把他打倒。

“有人在橫濱公布了一條消息,說是某位異能者意外身亡,留下了五千億的遺産,為了這筆錢,整個橫濱陷入了這樣的亂鬥當中——”少年對費奧多爾開口說道,說的東西多少有些不着邊際。

“為了追逐利益而進行争鬥本來就是人類最喜歡做的事情。”費奧多爾随口應了句:“所以呢,您想說的是什麽?”

“這條消息的來源并不可考。”少年的眼睑輕輕垂下:“就好像有人在背後刻意遮掩一樣, 不管是那位死者的信息, 還是發布這條消息的人的信息都始終藏在迷霧當中。”

“所以這件事情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嗎?”

我在一旁聽得多少有點不耐煩, 這家夥完全就是一種故弄玄虛的口吻, 東一句西一句, 雲裏霧裏地讓人捉摸不透——我最讨厭這個樣子了。

“這個問題或許您該問您身邊的這位先生呢, 可愛的小姐。”少年撩過視線向我掃了一眼, 旋即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費奧多爾的身上:“問問他為什麽想要在橫濱掀起這樣的紛亂。”

聽他這樣說,費奧多爾忽的輕笑了一下。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輕聲道:“人類總是這樣,喜歡把自己的罪孽歸咎于其他的事情上。”

“明明是自己為了争奪財富而争鬥不休, 卻要把罪責推給發布消息的人, 甚至推給留下遺産的人。”

“這裏并非是審判的法庭,我也沒興趣去追究這場戰鬥到底是誰的罪責。”繃帶少年輕眯起了眼睛:“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小——費。”故意拖長了音調, 他緊盯着費奧多爾的神情,稍頓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或者我該用另外一個名字來稱呼你。”

“‘魔人’費奧多爾。”

“港口黑手黨的準幹部太宰治先生。”費奧多爾也毫不遲疑地叫出了一個名字:“如果只是閑談的話,不妨到此為止吧。”

“這場戰鬥并不會輕易結束,倒不如說現在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太宰治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繼續逗留,他像是之前莫名其妙地出現一樣,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貧民窟的街頭。

“準幹部也是很厲害的存在吧?”當那家夥的身影徹底從我的視線當中消失之後,我仰頭問身側的費奧多爾:“那個家夥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但他……”

話才說到一半,身側的少年忽然稍稍俯下了身,下一個瞬間,我只覺得自己的雙腳直接離開了地面,于是原本的視野也頓時被拉高了一大截——

我失聲驚呼,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攬住了少年的脖頸,于是我聽到了費奧多爾在我耳邊輕輕說的一句:

“這樣一來,晴子就比那家夥高了。”

!!!

我驚愕得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

許是因為我對這件事情的确很執着,所以才剛開口,費奧多爾那家夥就猜到我要說什麽了,可他現在這是在做什麽啊!

少年的力氣其實并不算很大,抱着我的那兩條纖細的手臂甚至還有些發抖,一張蒼白的小臉此刻憋得紅紅的,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但他還是努力試圖将我舉得再高一點——

“……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我忙對他說:“萬一傷到了哪裏,到頭來還不是要我來照顧你。”

少年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不過他似乎還想要堅持,只是不幸的是,他的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重新踩上地面之後,我聽到了身前的少年似乎松了口氣似的。顯然對于他來說,想要把我舉起來這樣的事情果然還是太吃力了。

“不過小費的主意好像很棒。”

我并沒有立刻松開攬着他脖子的手,而是索性将自己的面孔貼在他肩頭,順勢用手撫摸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如果被舉起來的話的确就會高很多。”

“等回西伯利亞之後,我讓伊萬來舉我好了,他的力氣比較大。”

費奧多爾的身體稍微僵了一下,下一個瞬間,自然落在我肩頭的兩條手臂忽然收緊了些許。

于是我便徹底貼在了他的身前。

“但是我不想其他人觸碰晴子。”

貼在我的耳邊,少年輕喃着:“我喜歡晴子。是希望晴子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喜歡。”

“我想要成為晴子的戀人,想要站在離晴子最近的地方,想要成為唯一一個可以這樣抱着晴子的人。”

“我是在晴子身邊長大的,對于我來說,晴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今後也想一直在晴子身邊——”

我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當中。

我不知道費奧多爾所表達的感情究竟代表着什麽,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也從未有人告訴過我該怎麽應付這樣撲面而來的感情。

雖然我已經活過了幾百年,可沒有人告訴過我喜歡和愛究竟代表着什麽,沒有人告訴我人和人之間為什麽會想要牽手,為什麽會想要擁抱,為什麽會想要用唇印和肌膚的碰觸來表達親昵——

我大抵沒有喜歡過誰,也不清楚喜歡和被喜歡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只是心跳莫名地有些變快,只是呼吸在不經意間帶上了一點急促。

可我分明記得,我第一次将凍得冰涼的小家夥抱在懷裏的時候,第一次在他的臉蛋上留下我的牙印的時候,第一次攬着他入睡,第一次給他梳頭發的時候,我的情緒才不會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變化。

——是因為小家夥的身體變化太快,以至于給人的感覺都變得不一樣了嗎?

我晃了晃腦袋,任由少年的衣料蹭過我額前的皮膚。

這問題實在太過複雜了,我根本想不通。

“晴子并不需要糾結,也不需要立刻就給我答複。”少年的手掌輕輕略過我垂在背後的頭發,他輕聲道:“晴子肯陪我一起來橫濱,我很開心。”

“只要晴子一直在我身邊就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