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

距離四月初一鬼王迎親尚有半月時間，重華和小妖每日就居住在這個小茅屋中等待着，一到夜晚小妖依舊會趁着重華熟睡為他割血療傷，每每都會累到虛脫昏倒才會停手，重華也從未戳穿過，每到小妖虛脫昏倒重華都會将其樓在懷中，再輕輕放回床上，兩個人如此日子過得倒也平靜。

這裏雖然位處深山但四周都有屋主的布下的結界，飛蟲鳥獸倒也進不得這裏，安全自不必多說，只是重華的法力一直遲遲沒有恢複，他雖心急如焚，卻始終沒什麽辦法解決。

為了生活每日白天重華便去打獵，小妖也跟着去采些野果順便再撿些幹柴，晚上回去一起做一頓美味的飯菜，兩個人就這麽倒過得如許多凡間的平常夫妻一般，重華從未過過如此有趣的生活，一切都那麽平淡卻又那麽好玩兒，對于重華來說這幾天的生活卻是要比天界那萬年如一日的日子要開心許多。

“到了人間這麽多天，今天我帶你去逛集市好不好？”重華突然一時興起對小妖說道。

“好啊！”小妖馬上就開開心心地就答應了，出去玩兒當然好了。

“正好這幾日打獵也攢下來許多獸皮，我們拿到集市去賣，還能換點吃食回來”重華貼心地說，俨然像是一個會為了家計而發愁的丈夫了。

“真的嗎？那我們就有錢了！有錢就可以買東西了！”小妖說着眼睛都亮了。

在重華眼裏小妖高興的時候還是十分乖巧可愛的，如個孩子一般。

“那你換副男裝，我們這就出發”重華寵溺地說道。

“為何要換男裝？”小妖有些不解地問道。

“因為你這副模樣有些過于招搖了”重華看着小妖說道。

小妖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一席黑色素裙而已，倒沒看出哪裏有什麽不妥之處。

“招搖？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好看了？”小妖湊近了重華的臉盯着他的眼睛笑嘻嘻地說道。

重華下意識地回避了一下小妖的目光，小妖在他所見過的許多姑娘裏确實是最有靈氣的女子。

“你看我這個樣子你喜歡我嗎？”小妖更加調皮地盯着重華問道。

“尋常百姓不會如你這般穿着，你這樣出去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重華皺起眉頭來一把推開小妖說道。

“那我這就去換！”小妖倒不生氣，聽了馬上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兩個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出發了。

“爹，娘，我不要嫁給鬼王”有一妙齡女子在街上哭喊着。

“女兒，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誰讓你被鬼王選中了呢”女子身邊的老婦人擦着眼淚哭着說。

“娘！那鬼王一月就要娶一回親，去的姑娘沒有活着回來的，娘，這是要女兒去死啊！”那女子哭着說。

周圍的商販看到如此情景都不自覺地跟着搖了搖頭。

“攤主，他們這是怎麽了？”重華向着一個賣面具的攤主問道，那攤主是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

重華剛賣完了獸皮，正領着小妖在集市上閑逛就看到了這番情景。

“哎，鬼王迎親，我們這個地方離鬼門很近，三年前這鬼界新換了一個鬼王，每月都要迎娶一回，娶的還須得是适齡的未被染指過的姑娘，一月一個，三年就是三十幾個，姑娘們都是有去無回，去年我弟弟家的女兒也送給鬼王去了，沒幾天我弟媳碰巧經過亂葬崗在那裏發現了我那侄女的簪子，想必人也是屍骨無存了，哎！”攤主搖着頭嘆着氣說。

“那為什麽這些人還要把女兒送給那鬼王呢？”小妖站在重華身邊不解地問。

“不給不行啊！若是不給全家都得死，哎”攤主無奈地回答道。

“可那鬼王怎會得知哪家有未出閣的姑娘呢？”重華不解地問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鬼王生母是凡人，父親是上屆鬼王，老鬼王年輕風流與凡人相愛，那凡人對老鬼王一往情深，沒想到竟懷了這鬼王的孩子，鬼王風流成性轉頭就把這姑娘給忘了，這姑娘膽子也大，凡人之軀挺個大肚子就硬闖鬼門，沒想到被鬼王一棒子打死，而腹中的鬼胎竟然自己扒開母親的皮肉出生了，老鬼王将這孩子帶回去養大，這孩子長大後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成了如今的鬼王，因他有一半凡人血統，所以僅憑借氣味就可以辨別哪家的姑娘是處子之身，每月中旬他就會将婚書送到那姑娘家中，那姑娘沐浴更衣等到日子鬼王自會過來迎娶”攤主解釋着說道。

“那如果在鬼王迎娶之前那姑娘就搶先一步嫁給旁人呢？”小妖想起來說道。

“那全家依舊是個死，哎”攤主認真地說道。

不管怎麽樣，不嫁就是死。

“多謝攤主了！這兩個多少錢？我們要了”重華不在詢問拿着兩個面具對着攤主說道。

“兩文錢”攤主轉而笑呵呵地說道。

重華将錢遞給了攤主。

“我有個辦法”小妖跟在重華身後仰着頭說道。

“什麽辦法？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重華反問道，回過頭溫和地看着小妖笑着。

“你當然是想救那姑娘，而且不光那一個姑娘，你想救所有的姑娘”小妖很是自信地說道。

“真聰明”重華像哄孩子一樣地哄着她道，卻并沒有太把她的話往心裏去。

“我可以替那姑娘嫁給鬼王”小妖直接說道。

“太危險了”重華皺起眉說，他不會讓一個姑娘為他去身處險境的。

“我有種子！我可以事先給我的種子下好傀儡咒，等入洞房的時候我就有機會與鬼王接近，那時候只要我把我的種子喂進他體內，就可以直接用傀儡咒控制住他，這鬼王就可以為我所用了！”小妖很認真地籌謀說。

“你知道什麽是入洞房？”重華邪笑起來看着小妖說道。

“當然，知道”小妖說着低下頭來，突然想起他們的那個吻，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還會傀儡咒？”重華忍不住摸了摸小妖的頭發微笑着轉而問道。

“當然會啦！我做了一萬年的樹，總會有一些山精啊小仙啊什麽跑到我那裏修煉，我也就跟着學了些”小妖馬上擡起頭來倒很是得意地說。

“那你要怎麽把種子喂給鬼王？”重華盯着小妖問道。

“洞房就要親嘴的嘛！我用嘴喂給他就好了，他肯定不會察覺的”小妖自顧自地說，絲毫沒有理會身邊重華逐漸耷拉下來的臉。

“你種子很多嗎？這麽大方”重華有些酸溜溜地說，他能感覺到自己為這事而不高興，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高興。

“不死樹的種子三千年才結出一粒，我只有三粒，當初給你吃了一粒，我就剩兩粒了”小妖倒很實誠地回答他的話。

“你知不知道普通人若是吃了一顆你的種子就可以長生不死了，也就只有你這妖樹才能在長澤那樣的神域長大，普通的妖怪是受不了神的恩澤的”重華說。

“神，你不就是神嗎？”小妖問。

“我不是，我只是仙而已，我自出生就失了一縷元神，所以無論我修為再高也成不了神”重華說。

“升神很難嗎？”小妖好奇地問。

“嗯，現在普通仙者除了修為夠高以外還要歷經神的劫難，才能有緣升為上神，只有少數的遠古上神是生來就是神，只不過神族因幾場大戰以後已經幾近滅族，如今還在世的上古上神只有青陽帝君和後啓上神，神界也因衆神的隕落而逐漸坍塌，只有部分神域尚在了”重華解釋說。

“後啓，青陽”小妖小聲重複道，對這兩個名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啊！誰喊我？”後啓從睡夢中突然驚醒，一翻身坐了起來，身上的酒葫蘆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老頭兒醒啦！老頭兒醒啦！”幾個半人高的蝦精在後啓身邊圍着他蹦蹦跳跳地喊着。

後啓搓了搓睡眼惺忪的臉，看着身邊的蝦精們緩過神來，想起來數月前自己曾應邀到老龍王這喝酒。

“我睡了多久了？”後啓猛地想起自己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急忙問道。

“一年！一年！一年！”幾個蝦精蹦蹦跳跳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說。

“啥！我睡了一年！”後啓聽完跳起來大喊着。

“一年！一年！一年”幾個蝦精依舊蹦蹦跳跳地重複着說。

完了！這不完了嗎！

“糟了！這喝酒誤事啊！”後啓悔恨地拍着大腿說。

後啓不敢再耽擱，從東海急忙趕往長澤，一路上嘴裏嘟嘟囔囔道：“該死的龍王，我說不喝非讓我喝，說上好的精釀，釀了上萬年！我活了數萬年還差他那口酒嗎！哎呀！那酒是真好喝！我太該死了！凡兒啊！為師算出來你這幾日有場劫難，可是那老龍王偏要為師去喝酒，為師想還有一年呢，就喝了，這酒勁大啊！凡兒啊！你不要怨為師啊！為師回去就把那老龍王的筋抽出來給你玩！凡兒啊！為師算着這場劫難不算太大，你大大小小的風雨也經歷過許多了，你神人天象，肯定會逢兇化吉的嘛！你等等為師啊！為師這就來了！”

等後啓到長澤的時候只看見洛水邊上被重華砸出來的大坑，原本就生長在坑裏的不死樹已經連根都看不見了。

後啓圍着那大坑饒了八百遍，又四處查看了八百遍才終于相信那大坑就是凡兒的所在之地。

“啊！凡兒啊！啊！”後啓急得一下子哭了出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大坑當中。

“凡兒啊！為師對不住你啊！凡兒啊！”後啓哭着，抓着地上的土，在土地裏翻找着，希望能找到洛凡的一絲蛛絲馬跡，哪怕就半截樹根也好。他翻了半天，直把手都磨得出血了，終于在原本那不死樹生長的地方找到了一個項鏈，後啓小心翼翼地将那項鏈拾起，小心地将上面的浮塵撣去，露出那吊墜本來的模樣，是水滴包裹着的一片鳳羽，那鳳羽依舊如數萬年一樣耀眼奪目的，只是那上面卻沒有了洛凡的元神。

“啊！凡兒啊！”後啓對着那吊墜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