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禮

白居易是懂生活的，給劉十九寫去“綠蟻新醅酒,  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我在下午也一直期待一場大雪。總要痛痛快快，才好打雪仗啊。不然這雪下一天，也是落在地上，化作泥水。

我跟林希的生日，有時候一起過，有時候不過，純看大人在沒在家。今年不一樣，我們兩方的朋友都打過照面，而且林先生又發話了，要珍惜兄妹緣分；再加上我聯考順利，于是一致同意喊上朋友出去聚。

地點自然是林氏酒店頂樓。曾旭集訓去了，一大早就給我發了生日祝福，說生日禮物過年再給我。彭夫之、易成城、李青、張紅、張子蘇、曾靜早早就說會來。曾靜人如其名，是個乖孩子，腦子裏除了上課就是在家學習，我們的活動一般不喊她。今天難得放寒假，聽說我18歲生日，她爸媽也就準她來了。早早的，六個人就在酒店大廳等我們了。

頂樓其實很大，除了有個大飯桌，還有KTV包廂、小型電影院和電競房。再加上外面的露天陽臺，夠我們活動了。工作人員早早就布置好了場地，其實也沒什麽，就象征性地在牆上貼了藝術氣球，“18歲成人禮”幾個黃字特別醒目地居在中間。輕快的音樂在屋裏哼着。

彭夫之一上來就看到了飯桌上的零嘴，樂呵呵地就近坐着吃。大家也就随意坐着，我坐在彭夫之右邊，曾靜、張紅、易成城坐我右邊。彭夫之左邊坐着李青、張子蘇。

大家也是有段時間沒見，都互相八卦着。

我問他們期末聯考考試如何。張紅、曾靜、張子蘇自然不用說，彭夫之老樣子。但突然殺出一匹黑馬，李青。李青一下子就躍到班上前十。大家都打趣他，真人不露相，卧虎藏龍。不過易成城期末考試理化生總分100分，語文、英語居然各100分以上。張紅隔着曾靜問我：“品焱，你說易成城這腦子，是不是讀文科的料？”

我不語，大家也一樣。張紅吐出瓜子殼，對易成城說：“你也別老是問我題了，我實在教不會。你還是趕緊轉文科班去吧。”

易成城苦着臉，不做聲。只有半年了，政史地可有18本書，這不是輕飄飄一句話就搞定的事。但死守理化生，只會死路一條。易成城大有縮頭是一刀，伸頭是一刀的初夏問斬之感。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如果不是梁晉軒說動了我，我大概就是第二個易成城吧。身邊的人，有時候不只是陪你走一段旅程，而是拉住對方走對的路，一起奔赴更好的旅程。

“之前有人要我走美術這條路，說我高考裸考不可能考上大學時，我也挺害怕的。”我真誠說道，“但他告訴我，毛主席十多歲才走出韶山去求學，蘇洵都三十了才開始用功讀書，齊白石到老了才畫蝦，你才17歲，你怎麽知道你不行呢？哪怕現在去惡補，哪怕複讀一年，也不遲。他還說，你不讨厭畫畫就可以，你現在學習是為了高考，畫畫同樣可以考大學。

“如果沒有他那番話，我想我今天也當不了美術生，我從來沒想過，我，林音，會是一個美術生。易成城，我記得高一時你政治歷史都不差，我知道這個選擇很難，但你想清楚，你讀高三是為了什麽。”

易成城動容了，看向我們這邊，說：“我會好好想的。”

張紅分了一半瓜子給他，“還想什麽，寒假趕緊去補課吧你。”

說話間，身後虛掩的門推開了。是林希他們。我突然有點窘迫，也不知道他們聽到了沒有。但轉念一想，我沒有說出名字，只是有點不敢看梁晉軒。

跟林希同來的，是上次溜冰那夥人。大家都站了起來，互相問候。這一下子，顯得餐廳沒那麽空曠了。大家又陸續入座，我們位置不變。林希坐我對面，左邊依次是梁晉軒、宋蓓蓓，右邊是劉嘉懿、魯偲和上次一起溜冰的兩個人。聽林希介紹，他倆叫蘇浩宇、楊帆，是他同班同學。

進來兩個服務員，一個負責清理餐桌、擺放餐前點心，一個負責點菜。林希把菜單給我，讓我點。我想點剁椒魚頭，圖片實在誘人，但想到林希不能吃太辣，又把它劃掉，點了份清蒸鮑魚。然後把菜單遞給曾靜，對大家說：“轉一圈，我們每個人點自己想吃的。”

轉了一圈，菜單又回到林希那。他又添了幾個菜，就給服務員了。

等菜的工夫，兩邊的人馬開始聊起來了。

無非就是高考、學習、大學、最新的劇和明星八卦。聊着聊着聊到學校去了。畢竟都是一個高中的，學校是絕佳的共同話題。

“學校教師食堂負三樓，靠北邊，沒有攝像頭，而且沒有防盜網，一翻就進來了。你麽知道吧？我每次遲到了，就從這裏翻過去。”楊帆說。

彭夫之錘了下桌子，“嘿，敢情我們以前打過照面啊。品焱每次帶我們逃課，都是從那翻過去。”

我一臉黑線。

“還有個地方也沒監控，而且很少有人。”彭夫之繼續說，“學校實驗室中間那條樓梯往上走到頂，有個鐵門，那鎖其實早壞了，你把手從縫裏伸進去，取下鎖，拉開栓子，就可以上到屋頂了。”

魯偲樂了，“我還以為那裏只有我們幾個知道，沒想到你們也去過。”

“不過我們很少去，曾旭那小子不讓。”彭夫之攤攤手。

肯定不讓啊。屋頂是傳統屋頂，兩邊都是斜坡。只有門後那一方之地可以容腳。

蘇浩宇點頭，“确實危險，不去為好。”

“你們知道學校表白牆嗎？”宋蓓蓓問。

這個知道的人不多，只在江湖流傳。“我知道，我還加了他。”易成城小聲說道，“表白牆是一個□□號，小名南華牆牆。每條給他私發的信息，不管什麽內容，只要你要求，他都會截圖發說說。每條說說都是勁爆頭條，常常引得無數人在下面讨論。”

“你們知道是誰在管理這個□□嗎？”宋蓓蓓繼續問。

大家都以為宋蓓蓓知道，都望着她。“別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

“聽說是流傳下來的。這個□□蠻多年了。反正是我們學校的校友。”易成城得意道。

“我上次看表白牆，有個人說自己是女生，表白上一屆一學姐欸。”宋蓓蓓放出了驚天炸彈，一時引得大家都停了手上的零食，豎起八卦的耳朵。

服務員敲門，陸續上菜。話題也就停住了，但顯然好奇是人類的本能，大家都想聽宋蓓蓓繼續往下說。

“好了，邊吃邊上菜吧。大家随意。”林希說道。

大家也就收起八卦的心。梁晉軒舉起紅酒杯，說：“來，我們先幹一杯，祝兩位壽星生日快樂。”

一下子氣氛就活躍了。大家紛紛舉杯，喊到“生日快樂”。十幾個杯子輕碰在一起，發出咚的響聲，杯裏液體微微晃動，在燈光下，撩人心脾。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不知是誰點了剁椒魚頭。我可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