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你 — 第 1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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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我最愛的,你

作者:北風飛

晉江2014-09-23正文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10297 文章積分:3,715,924

文案

魏錦然恨恨注視着殺死父親的兇手

沒有痛哭流涕,更不哀求申訴,那個叫燕笙的女人鎮定得可怕。

若幹年後……

“你到底想說什麽?”燕笙揚起臉,陽光下的她眩目而嬌麗。

“你真的不知道嗎?”魏錦然吸足一口氣,

緩緩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愛你?”

內容标簽:恩怨情仇 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愛情戰争

搜索關鍵字:主角:燕笙 ┃ 配角:魏錦然何至雄唐俊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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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燕笙出獄前一夜,恰逢燕都落下第一場春雨。雨滴砸在窗外的梧桐樹幹上,細碎的劈啪聲響了一整夜。這讓本就輾轉反側的燕笙徹夜未眠。

從監舍到監獄大門,中間經過一段長長的林蔭道。春雨蕩滌後的空氣凜冽清透,陽光穿過光禿禿的梧桐樹枝幹,投射到地面上,暖意融融,深吸一口氣,恍若能聞到春天特有的甘甜。

跨出監獄大門,燕笙一眼便看到了唐俊。他翹首企盼的樣子象極了數年前——他守在高考考場門口等燕笙出來。烏壓壓的家長大軍中,唐俊那張年輕稚氣的面孔異常醒目。

與此同時,唐俊也看到了她。四目對視中,他眼睛亮閃閃象含着淚。

燕笙的眼中亦是又酸又澀,“阿俊!”她縱身撲到唐俊懷裏,撞得唐俊險些趔趄,他就勢敞開大衣将她裹緊。

燕笙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運動衫,眼下室外氣溫不過五六度,乍暖還寒。唐俊伸手把她運動衫的拉鏈一拉到頂,遮嚴了燕笙那纖巧細致的鎖骨,方才開口,“你呀,老是這樣,剛暖和一點就着急減衣服,不把自己折騰病了不甘心。”

“我根本就不覺得冷。”她笑容燦爛。

“信你才怪。回家再跟你算賬。”他故意低沉嗓音,只是唐俊忘了斂起自己同樣燦爛的笑臉。

“你敢。”

“我怎麽不敢?”唐俊快要笑出聲來了。

分開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并未抹去愛意,他們還是一對你侬我侬兩小無猜的戀人。

可接下來的事有點不對勁兒——剛走幾步,前方一個人的出現令燕笙登時止步。時隔三年,她仍能記起那張臉。在法庭裏,‘他’始終用一種冰冷而憤怒的眼神注視着燕笙。尤其聽到法官宣判,燕笙因車禍肇事入獄三年的判決時,‘他’眼中燃起的滔天恨意幾乎生吞活剝了她。顯然,對奪去父親生命的兇手,區區三年的判決太輕太輕。

此刻,‘他’帶了墨鏡,線條硬朗的面龐被遮去大半,眼中的情緒更不得而知。但抿緊的嘴角、深鎖的眉峰與三年前一模一樣。

發現燕笙停下步子,唐俊壯膽似的攏緊她肩。其實,唐俊早發現了那個人的存在。

“別怕,有我呢。”

話雖這麽說,唐俊還是加快步伐,擁着燕笙往自己車子走去。與此同時,那個人不再默立,邁步向燕笙這裏而來。不巧,車子接二連三駛過,‘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趁着這一刻,燕笙和唐俊已經到了車邊。唐俊拉開車門,安頓燕笙坐好,再緊走幾步回到駕駛座。趕在那個男人距離車尾五六步遠的當口,唐俊發動車子,迅速駛離監獄大門。

後視鏡裏,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越來越小,直至化成一個小黑點。燕笙收回目光,忐忑開口,“阿俊,你說他是不是還想跟我沒完?”

唐俊冷哼一聲,“咱們已經蹲了三年的牢。他還想怎麽着?”

他加大油門,車子瞬間歸入車流中。

過了三四分鐘,燕笙察覺出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唐俊領她上的這輛車,單看那泛着幽幽光澤的銀色中控臺、細膩柔軟的真皮座椅,燕笙就能估摸出絕非普通家用轎車。再說唐俊,華貴筆挺的衣着、奢華隽致的腕表,貴氣逼人。可燕笙知道,唐俊跟她一樣,是無根基無背景的孤兒,沒理由一步登天。

毫無來由的,燕笙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那則八卦。它是由剛進監舍的人帶進來的:燕都有名的白富美嫁給了默默無聞的窮小子。燕笙聽了并未多想。而此刻,她鬼使神差地冒起個念頭:那窮小子會不會是唐俊?

燕笙小聲嘀咕,“這車很高級。”

“寶馬7系。”唐俊輕描淡寫的答。

“做醫生很賺錢?”她入獄前,唐俊還是醫學院的碩士在讀生。

唐俊一笑,“阿笙,我早不做醫生了。”

燕笙的視線從他挺括的襯衫領口一路下移,掃到修長的指節上,那裏倒是空無一物。發覺燕笙的打量,唐俊清清嗓子,“阿笙,我現在有能力讓你過好日子了。你為我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這回我統統給你補回來,加倍補!”

燕笙感覺現在的唐俊意氣風發,志得意滿,你再也尋不到原來那個腼腆羞澀的小男生。

“你改做生意了?”燕笙接着追問。

唐俊一臉輕松地為這話題劃上句號,“別操那麽多心了。今後你的任務就是享受生活,幫我花錢。”

燕笙還想再說,可唐俊伸出手,親昵地捏捏她臉頰,“咱們留着話慢慢說,日子長着呢。反正你只要牢記一點,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你。”

燕笙登時笑了。她想自己太神經兮兮了,大概與社會脫節這麽久已經讓她喪失了應有的判斷力,竟然懷疑唐俊——那個對感情單純到只有一根筋的傻瓜。再說了唐俊學業優異,如果機遇降臨,他怎麽就不能過上優渥富足的生活呢?

回到家裏,養母藍媽媽立即迎上來。她照舊穿着永遠都舍不得脫的布圍裙,兩只手上沾滿面粉。看樣子正擀面條呢。這是燕都的習俗,外出歸來的人進門先吃一碗面。

燕笙顧不上和藍媽媽說話,先開始熟悉新家。搬家是半年前的事,當時她還在獄中服刑。藍媽媽對新家滿腹牢騷,燕笙倒想看看是不是象她說的那麽糟。

瞧燕笙興沖沖地巡視房間,藍媽媽對唐俊遞個眼色,“小俊,你過來幫我煮面。”

進到廚房,藍媽媽小聲對唐俊說:“何小姐來了四五通電話,她說你手機關機,怎麽也聯系不上你。你沒跟她說今天去哪嗎?”

唐俊頗為不耐煩,“我幹嘛要事事向她彙報?”

“瞧你這孩子,明天就辦婚禮了還使性子。”倏地,藍媽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于是把聲音壓得更低,“你結婚的事還沒跟燕笙說吧?老瞞着也不行,總得告訴她。要不……我說?”

“別說!”唐俊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慌,“不能告訴她。”

藍媽沉默。

唐俊半是哀求半是命令的口吻,“阿笙剛回家,不能讓她受刺激。”

“你把話說開了,興許她能理解呢?”

就燕笙那個脾氣?唐俊想也不敢想。

藍媽躊躇片刻,說:“小俊,麻煩事還在後頭呢。何小姐和燕笙總不能一輩子不見吧?要是見了……”

“不會見的。”唐俊斬釘截鐵。

藍媽無奈,“你呀,老說孩子氣的話。你不聲不響結婚,已經對不起燕笙在先。往後再讓她撞見你和何小姐……”

“誰是何小姐?”兩人誰都沒有發現,燕笙何時站到了廚房門口。

藍媽媽眼見事情捅破,尋思這倒是機會,忙遞個眼色示意唐俊痛痛快快說了。可唐俊蹙緊眉頭一言不發。

時間在他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你說呀?阿俊。誰是何小姐?”雀躍歡快的神情一掃而光,燕笙已然面色蒼白。原來真相離她這麽近。

沉默,沒有邊際,沒有盡頭的沉默。

一陣陣的,燕笙感到來自心底的疼,不是撕心裂肺,不是肝腸寸斷,而是象有把鈍刀子緩緩地割,來來回回,疼得她不能呼吸。

藍媽媽挨不住這份寂靜,捅了唐俊一下,催促他開口。

這惹得唐俊更加抗拒,幹脆別過臉去,誰也不看。

“她叫何至琳,對吧?” 燕笙恨自己記性太好,聽了一次的名字竟記得這麽清楚。

唐俊羞愧難當,此刻連看也不敢看她。

“真的是你?你結婚了?”難道人傷心到極點,知覺也一同麻木?燕笙下意識地摸一把臉上,濕漉漉的淚糊滿整個面頰,她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時,客廳的電話響起來,一聲接一聲象催命符。藍媽媽也不替他遮掩了,推了唐俊一把,“你去接吧,一準又是她。”

唐俊去了客廳,他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迅速打發掉電話,轉而回到燕笙跟前。唐俊終于鼓足勇氣,但對上燕笙冷冷的凝視——那是唐俊從沒見過的眼神,象是将他釘入塵土般鄙薄。他慌了,“阿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我的打算,相信我,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讓你明白的。”

無法克制的悲憤湧上燕笙心頭,她咬住不停輕顫的雙唇,須臾,吐出一個字,“滾!”

作者有話要說: 分開許久,北風回歸啦!奉上這篇絕對親媽的小文,希望你們喜歡哦~~~

再分享一個今早微博上看來的段子:

表嫂對表哥說:兒童節到了,人家要買東西嘛。表哥摸着表嫂的頭說:乖,你已經長大了,不能過那麽幼稚的節日了知道嗎?

表嫂懂事地點點頭:嗯,知道了。今晚起,我要勇敢一點學着自己睡。

表哥馬上說:親愛的,買,随便買。

☆、第 二 章

回家第一晚,燕笙睡得極不踏實,就象出獄前一夜,腦海裏不停閃過許多畫面。只不過時睡時醒的狀态,讓她根本記不清畫面內容。渾渾噩噩中起床,她毫不意外地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微腫的雙眼。坐在書桌前,燕笙怔怔對着鏡框裏她、唐俊還有燕白的合影。他們都是福利院的孤兒。六歲那年,福利院實施改革,在社會上尋找寄養家庭。他們來到藍媽媽家,那會兒,周爸還活着。

“睡醒了?”藍媽推門,打斷了燕笙的回憶。昨晚,藍媽苦口婆心勸解燕笙半天。當然不是勸她去參加唐俊的婚禮,而是叫燕笙接受現實。

“我炸了你最愛吃的雞蛋團子,快去刷牙,咱們娘倆吃早飯。”藍媽推她,“聽我的,別管多難受的事也不能耽誤吃飯。”

燕笙随着藍媽的推動晃了兩下,但神游天外的狀态沒變。不單如此,她竟對着相框短促地笑了一下。藍媽感覺這笑着實詭谲,這當口竟能笑的出來?莫不是她要……藍媽有點急,“燕笙,你千萬別想不開。小俊的确對不起你,我也惱恨他。可你……”

“藍媽,我不會尋短見的。”燕笙幹脆地斬斷藍媽的擔憂。

藍媽長籲一口氣,而後她又老生常談,重複昨晚勸慰燕笙的話,“人争不過命去。你和小俊再好,走不到夫妻那步也是白搭,認命吧。”

“這怎麽是命?明明是他背叛了我。”燕笙不服。

藍媽不願燕笙鑽牛角尖,“昨兒都給你說了,那個何小姐要錢有錢,要本事有本事,條件上不是咱們能比的。我知道你心裏委屈,可争不過有啥辦法?小俊不是壞孩子,他記挂你的好,将來一定會照應你……”

“我不需要他照應。我能管好自己。”燕笙拿過相框,用力塞進了抽屜裏,仿佛眼不見心不煩。

吃完早飯,燕笙說出門一趟。藍媽猜燕笙心裏不痛快,大約是想散心。她叮咛囑咐了一大通才放她出去。

燕笙走了,藍媽也找出一身新衣服,準備參加唐俊婚禮。說好了他過來接她去酒店。可藍媽左等右等沒等到唐俊,卻接到何小姐電話,說唐俊不見了。

藍媽心裏明鏡似的,嘴上卻裝糊塗,“小俊不是跟你在一塊嗎?怎麽就不見了?”

“早晨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失魂落魄地跑了。”一聽何小姐就是氣壞了,“我到處找不到他。客人馬上要來了,我怎麽跟人解釋啊?唐俊是不是耍我?”

藍媽媽心裏嘆氣,造孽喲。

此時,燕笙坐在十來米高的水滑梯上,慢吞吞晃蕩着雙腳。時針已指向上午11半點,她眯起眼,想象婚宴現場亂作一團的畫面,還有丢失了新郎的新娘。燕笙探身,往水滑梯下面看去。冬季露天泳池不開放,目之所及處只有飄零的殘枝敗葉和布滿塵灰的娛樂設施。再往泳池外看,馬路邊孤零零停着一輛灰色小轎車,可以确定那不是唐俊的寶馬。

燕笙估計唐俊該來電話了。果然,沒一會兒電話響了,那端傳來唐俊氣喘籲籲的聲音,“阿笙,我到慈雲山了,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我不在慈雲山。”

唐俊沮喪地啊一聲,“那你在哪?阿笙,別再兜圈子了,快告訴我你在哪?我急死了。”

燕笙劃着懸空的雙腿,感覺涼飕飕的風倒灌進褲腳。聽不到她說話,唐俊慌神了,聲音變得凄厲而絕望,“阿笙,你不要做傻事!我求你!”

燕笙一字一頓的,“再給你30分鐘,如果你不來……”

“我來我來,我馬上來。求求你別讓我猜了,你到底在哪?”整個這上午,唐俊已經連跑了幾個地方。

“提示你一下,我在我們從小玩到大的地方。”

話筒裏只有唐俊粗粗的喘息聲,仿佛冥思苦想中,突然,他驚覺,“你在水上樂園?”

“半小時沒看到你,就直接給我收屍吧。”

唐俊在風馳電掣中趕到,這下他終于親眼見到了燕笙——她穿了一件玫紅色風衣,孤零零坐在水滑梯頂上。眼淚一下子沖進唐俊眼眶,他記得那件衣服,298元,是他第一次得到獎學金後給燕笙買的。說起來,這也是唯一一筆他給燕笙花的錢。

“別上來!”燕笙喝止正努力攀爬臺階的唐俊。

唐俊不管,越發加快速度,只有把她抱在懷裏唐俊才能安心。這惹得燕笙立即采取行動,她傾出大半個身子探到圍欄外,只留一只手堪堪勾住自己,“你再上來我就跳了。”

吓得唐俊登時定格,他上氣不接下氣地仰起臉來,兩人隔了三四米遠。從他的角度往上看,風鼓起燕笙的頭發,外衣,褲腳,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要帶走她。緊張得唐俊呼吸快要停滞,他苦苦哀求,“阿笙,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千萬別做傻事!”

仿佛故意刺激他,燕笙指着腳下硬實的地面,恨恨開口,“我叫你來就是讓你看着我怎麽從你面前跳下去,怎麽摔得腦漿迸裂。我要你一輩子記住這個畫面。”

“你跳我也跳!”唐俊想也不想的說。

“騙人!”

“你試試我敢不敢?”

話雖這麽說,唐俊到底沒有移動腳步,他怕刺激燕笙。停頓片刻,唐俊聽見嚎啕大哭聲,哭聲裹着獵獵寒風,象曠野中失去庇護的幼獸,傷心欲絕,孤苦無依。一時間,唐俊心如刀絞,燕笙幾時這麽哭過?

“阿笙,除了你,我沒對任何女人動心過。你相信我,我心裏只有你。”唐俊恨不得剖開心給她看。

“鬼才信你!如果我不讓你來這,現在你在哪?”回眸中,她哀怮不已。

唐俊脫口而出,“我根本不愛何至琳,我只不過利用她。這世上我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你!你!阿笙!”

“可你今天跟她結婚!結婚!”最後兩個字她喊得聲嘶力竭。

唐俊仰望着她,“何至琳有錢,她的錢起碼可以讓我少奮鬥十年。她還答應我進董事會,升任董事。阿笙,你想想,光憑我自己的力量,何年何月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已經為我吃了那麽苦,付出那麽多,我拿什麽回報你?光憑嘴說嗎?”

哭聲漸弱的燕笙慢慢轉過了身。

唐俊繼續說:“她想結婚我就結,但早晚我要離開她。阿笙,你相信我,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在我心裏,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你。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你,我要你幸福,比所有的女人都幸福。你相信我!”

燕笙默默擦一把臉上的淚,然後退回身子,坐到護欄邊,“我明白了,你是假借着結婚騙她的錢。”

唐俊面露讪讪之色,但并未否認。

“你壓根就不愛她?”

“一絲一毫也不愛!”

燕笙頹然垂低頭,看着自己腳下的地方,半天沒有吭聲,仿佛還在跳與不跳中糾結。

“阿笙?”唐俊試探地叫她,“你舍得抛下我嗎?你不是說我們相依為命過一輩子嗎?你忘了?”

終于,燕笙收回視線,凝視了他一刻,說:“這好冷,阿俊。”

恍如聽到大赦令一般的唐俊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身邊。在此地凍了幾個小時的燕笙已然周身冰涼,淩亂的發絲下,一張小臉慘白到了極致。唐俊用手掌捂住她面頰,心疼不已,“有氣你對我發,不能作踐自己。你這樣……我多難受你知道嗎?”

燕笙褪去剛剛的歇斯底裏,就勢依偎到他懷裏,溫順乖巧的,“我以為你不在乎呢。”

唐俊緊緊摟住她,下颌緩緩摩挲着她頭頂,說:“叫我說多少遍,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這一上午的奔波着實把唐俊折騰慘了,新郎本該有的喜氣洋洋和倜傥潇灑都蕩然無存。當他從水滑梯下來,已經形容不出他的狼狽相了。剛在地面上站穩,唐俊怔住了——新娘何至琳面色鐵青地立在幾米開外。

唐俊奇怪她怎麽出現在這,但他懶得追問,眼下燕笙安好無恙是最重要的。

“她?你失魂落魄跑掉就是為了她?你把我一個人扔下不管,就為了她?”何至琳跨上前一步,怒火中燒,剛才的對話她聽了大半,“你去死!唐俊。”

唐俊牽起燕笙的手,絲毫不避諱何至琳。

如此公然挑釁的動作,惹得何至琳幾近咆哮,“你耍我玩的對不對?你故意叫我難堪,叫我在親戚朋友面前丢人?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叫所有人看我笑話!叫人家罵我賤,腦袋搭錯筋,沒皮沒臉非得嫁你!”

“阿俊,你的事你自己解決吧。”燕笙甩開唐俊的手欲走。

“我跟你一起走。”唐俊雄赳赳答。

燕笙失笑,“誰跟你一起?唐俊,從今往後,我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了。”

唐俊愕然。

燕笙繼續笑,蒼白失色的唇角溢出狠絕的快意,“我不妨再說的明白點。是我通知何小姐過來的;我鬧自殺是個幌子,我就是想攪壞你婚禮。”

唐俊瞠目結舌。

燕笙眼也不眨注視着他,好象要把他此刻的表情刻進心裏,“剛才,那個甘願為你獻出一切的燕

笙已經從上面跳下來了。”說罷,她利索地脫下身上的玫紅色風衣,狠狠扔到唐俊身上,一字一頓的,“那個傻瓜,她死了!”

燕笙大踏步出了水上樂園的門。就是此刻,在門口停了許久的灰色轎車有了動靜。車門打開,一個帶着墨鏡的男人邁步下來。這讓燕笙和緊追出來的唐俊俱是一驚。唐俊下意識地護住燕笙。可他不知道,只要能報複到他,燕笙無所不用其極。她偏要讓唐俊驚恐萬狀!

她一把掃開唐俊,向那個男人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端午節,妹紙們吃粽子了嗎?吃完不要忘了給北風撒花收藏哈~~~麽麽噠

☆、第 三 章

車子行駛在濱江大道上。魏錦然瞥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她畏寒似的雙手抱臂,因為用力,幾個指尖壓得隐隐泛白。魏錦然猜她一定怕得要死。但五分鐘之前她可不是這樣,昂首挺胸、氣焰甚是嚣張的問他:你來找我的?還毫不客氣地拉開車門自己坐進去,并且指揮他開車。反差如此之大,演戲嗎?

不過演戲也好做戲也好,魏錦然不在乎。他找她只為當面解除心裏的疑問而已。

魏錦然看向車上的導航系統。濱江大道兩側都是綠化隔離帶,再往前倒是有一片臨江的休閑區,适合談話。中午時分,路面上車流稀少,不到十分鐘就開到了目的地。魏錦然熄滅車子,然後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随着徐徐吐出的煙霧,他側過頭來。

感覺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梭,燕笙忍住身體裏泛起的一波波寒顫,冷聲問道:“你跟蹤我?”

這問題魏錦然當然不屑于答,他徑直問出心裏的疑問,“三年前,你的車是怎麽撞上我父親的?”

燕笙沉默。

“回答我問題。”魏錦然的語氣比她還冷,“我有權知道我父親臨終時的情況。你是肇事者,有責任回答我的問題。”

事實上,關于那次車禍的全過程都被燕笙放進了記憶的小黑匣子,她不願回想、不願提及。但魏錦然的要求光明正大,她回避不了。燕笙用力咽一下口水,開始講述,“那天,我駕車駛過新化路和江戶巷交叉口,突然一輛自行車從江戶巷騎出來。天很黑,發現他後我馬上踩了剎車。但是晚了,他撞到我的風擋玻璃又摔了出去。”

燕笙看到他原本輕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驀然攥成拳頭,立即噤聲。

“繼續說。”魏錦然深吸一口氣,艱難開口。

“我下車查看,他頭上冒了血。我立即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然後,我随他一起去醫院。但車子剛駛出幾百米,他出現房顫、心率加快的現象。醫生懷疑他有心髒病史,馬上實施了急救,但是沒搶救過來。”

魏錦然眼底浮起一抹痛色,象濃霧籠罩下的湖水,沉郁潮濕。他狠狠吸了口煙,繼續問:“當時你車速多少?”

“我絕對沒超速。警察的現場勘查記錄能為我證明。而且處理事故的交警也說,他出來那個路口是很陡的下坡,經常有車子控制不好速度出事的。”

“你是說因為我父親騎得快,所以發生了事故?”

燕笙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話裏有推诿責任的嫌疑。即便那個路口是事故高發地段,即便那是事實存在,也不該由她來說,特別是面對家屬。在獄中,管教要求犯人每個月寫思想總結,反思自己所犯罪行對他人、為社會帶來的危害。燕笙總是這麽寫:因為我的一時大意,一個家庭遭受滅頂之災。是我讓他們親人永隔,無情斬斷了他們理應享受的親情和天倫之樂。我愧對死者和家屬。

且不說這個人在她出獄第一天就盯上她,後又使了跟蹤招數,其實,細想想無非是咽不下這口氣。燕笙打小是孤兒,對父母親人的渴望更甚于常人。因此,她反而能理解他對這件事的執著之處。

她說:“我誠心誠意向你和你的家人道歉。三年前的過錯已經讓我付出了代價。今後我會以此為戒,保證遵守法律,不再做危害他人的事。”

這讓魏錦然有點接不上話。天知道他想聽的不是這些。可燕笙認真悔罪的态度也沒錯。魏錦然只好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我父親去世時剛五十四歲,正值壯年。他身體一向很好,連感冒也很少生。就因為你,他走的這麽突然,你讓我們家屬怎麽接受?”

“對不起,請你們原諒。”燕笙再次道歉。

“承認……”魏錦然突然止住口。因為他發現眼前的燕笙有點異樣,明明前一刻還是慘白泛青的面頰忽然異乎尋常的紅。呼吸也不正常,單薄毛衫下,能清晰地看到胸口劇烈起伏。

“你……沒事吧?”

燕笙知道出麻煩了。此時的她已經從冷徹骨髓變得燥熱難耐,尤其喉嚨那兒象有團火在其間燒灼。每年春天,她都要因為早早脫掉冬衣鬧上一場感冒。最糟的是,她感冒跟別人不一樣,用藍媽媽的話說:喝口水的功夫就能燒到39°。今天在水滑梯頂上凍的幾個小時無疑拉開了發病序幕。

魏錦然哪裏知道這些?他當下的第一反應是燕笙突發急病,顧不上再問,他立即發動車子向醫院狂奔。路上,魏錦然打電話給小麥,他今天恰好值班。趁紅燈時,魏錦然側頭看燕笙。她恹恹垂首,有氣無力的樣子象随時要滑到座位下面。

魏錦然抽出安全帶想替她綁好,剛湊近她,就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熱氣,再摸她額頭,燙得吓人。

駛到醫院門口,小麥已經等着了,他引着魏錦然将車停到離急診室最近的位置。魏錦然下車來首要做的是警告小麥,“管好你嘴巴,少說少問,我說幹嘛你照做就是。”

不怪魏錦然事先警告,小麥哪都好,熱情正直,醫術精湛,是一枚非常靠譜的青年才俊。但唯有一個毛病叫魏錦然頭疼:嘴上沒有把門的,不知道哪些話應該留在肚子裏。

雖是打足了預防針,可小麥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還是叫魏錦然差點背了氣,“嫂子怎麽了?”

“亂認什麽親?我剛才怎麽說的?”魏錦然不客氣地賞了小麥肩頭一拳,繞到副駕駛這側,魏錦然準備攙扶燕笙下車。殊不知此時燕笙已經燒懵了,昏昏沉沉的,任魏錦然連拉帶叫她一動不動。看此情況,小麥好死不死的又搭腔,“她走不了你楞讓她走?抱着不完了?”

魏錦然飛起一腳作勢要踹,吓得小麥蹦出老遠。要知道親自送她來醫院已經夠仗義了,抱她?魏錦然真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你去找個擔架車來。”魏錦然吩咐小麥。

小麥指指近在咫尺的急診室,“有找車的功夫早走到了。你數數這才幾步?不是說病人危急嗎?這又不急了?”

魏錦然叫他噎得啞口無言,做了半天心理建設,他才徐徐彎下腰去。燕笙又高又瘦,抱在手裏輕飄飄的。剛走出幾步,小麥挑他毛病,“哥呀,一看你就沒抱過人。右手得扶着腋下這,你死扣着人家肩膀幹嘛?還隔那麽老遠,你以為托炸彈呢?胳膊,胳膊保持一定的傾斜度,不然她頭往外仰,難受。”

似乎對應小麥的話,懷中的燕笙果然發出不适的唔哝聲。不單如此,她仰着紅撲撲的小臉使勁貼他胸口,象一頭挨凍的小獸,竭盡全力想覓到溫暖所在。

這動作無異于在魏錦然心頭澆了一桶熱油,足足做了三四個深呼吸,他才克制住把她扔到一邊的念頭。他板起臉命令小麥,“前面帶路!”

今天周末,急診室裏人頭攢動。有小麥照應,時間大大節省了,可該做的檢查一項也不能少。驗血、拍片,魏錦然抱着燕笙,穿梭在樓上樓下幾個檢驗室。饒是他身體強壯,卻也累得兩臂發酸。其實,累點兒不算什麽,叫魏錦然難忍的是燕笙死皮賴臉貼他胸口這事,真是非常、非常的不自覺!

忙碌折騰一番下來,終于聽到了好消息:大夫确定燕笙并非突發急病,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高熱而已。

魏錦然的神色愈發陰晴不定。

在專門挂點滴的診室,魏錦然抱着燕笙送到座椅上。放妥她準備起身呢,卻發現燕笙的手死死攥着他衣襟。他扯了幾下沒成功,累積的不悅汩汩往上冒。

小麥跟負責注射的護士一齊走來,碰巧看到這一幕:魏錦然尴尬地弓着身子,正一根一根地掰着女孩的手指,被解救出來的風衣前襟皺作一團,跟魏錦然那張苦臉相映成輝。

小麥呵呵笑着正要打趣幾句,冷不丁兩縷寒光射來,是脫身成功的魏錦然發出目光警告。小麥悻悻聳肩,把要說的話咽回了肚子。

趁着護士在燕笙手背上取血管,魏錦然托付小麥,接下來交由他處理,等會兒自己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

小麥一聽頻頻搖頭,解釋今天值班脫不開身,“嫂子……不對,你女朋友還是你自己照料吧,頂多我下午有空的話抽空瞧一眼。”

女朋友?魏錦然哼一聲,無論何種前提條件下,這事都不可能發生。

小麥卻誤會了,以為魏錦然嫌自己推脫,他忙擺了科裏人手短缺,連累得他已經兩天沒回家的困難。魏錦然擺手打斷他,“算了,幫我找個護工來。”

小麥驚訝,“打個點滴而已,頂多三四個小時。哪至于找護工?”

魏錦然不耐煩,“叫你幹什麽你就去。”

魏錦然若是板起臉相當吓人。不過小麥見多了,自有化解之道,“哥喲,真沒地找去。再說了,統共個把小時的事怎麽收錢啊?多了你嫌貴,少了人家劃不來,還不夠折騰的呢。你受累看會兒吧,等人醒了你再走。”

魏錦然斷不能接受。今天他已經夠不走運了,想問的事沒個頭緒,竟拐到醫院來折騰一番,接下來再犧牲下午的時間嗎?況且下午晚些時候他得去機場接人。魏錦然掏出一疊錢塞到小麥手裏,“幫我料理好這事,回頭請你吃飯。”

“怎麽料理啊?”小麥不幹,“她睜開眼看不見你,還不得跟我沒完沒了?我可沒功夫管你那閑事。”

“誰叫你搭理她了?直接告訴護工,等她醒了打電話聯系她家裏來接她。”

小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