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雷 — 第 64 章
徐炳輝站在門廳裏,餘詩詩一進來,他就快步走過去,摟住餘詩詩。
兩人用力擁抱在一起。
昨天夜裏,剛剛殺了杜永邦的徐炳輝逃回家,他驚魂未定、渾身顫抖,卻發現客廳沒人,又跑到書房,也沒見到餘詩詩。
徐炳輝立刻慌了,餘詩詩會不會跑了?他挨個房間找,最後找到卧室。他看到餘詩詩躺在他和柴韻的床上。
徐炳輝喘了幾口氣,問道:“你在幹什麽?”
“制造不在場證明。”餘詩詩平靜地回答道。
被腎上腺素和雄激素支配的徐炳輝情緒亢奮,欲火焚身。他撲上床,和餘詩詩一起,把他和柴韻的卧室弄得一塌糊塗。
他的心裏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他感受着血液在身體裏流動,理智也在一點點彙攏。
“說點正事吧。”餘詩詩拿起一串葡萄,咬了一大口,把其餘的對着徐炳輝的嘴擠了下去,葡萄汁濺得滿床都是,把名貴的真絲床品都染花了。
“你說。”徐炳輝把葡萄籽和皮吐在地毯上。
“杜永邦死了,但難保他沒有什麽後手。”餘詩詩說道,“從現在開始,04年3月陪你一起出海的人就是我了。”
徐炳輝思考了一下,點點頭:“但是杜永邦連他兒子都沒告訴,應該不會告訴警察吧。”
“這總是個隐憂。”餘詩詩坐起來,認真地說道,“你記住,第一,那時候咱們就已經是情人關系了。第二,那天是周五,我那會周日上課,所以咱們周五開游艇出去幽會,周六回來,只有這個時間合适。第三,為什麽選在三月,是因為四月份你就要和你妻子度蜜月了。”
“好。”徐炳輝摸着餘詩詩的肩膀說道。
“你重複一遍。”
徐炳輝按照餘詩詩說的重複了一遍。
“如果警察問你,餘詩詩為什麽要讓你帶她這麽冷的天去開游艇出海,你怎麽回答?”
“我怎麽回答?”
“你就說,她那會正在追一部劇,女主和男主開游艇出去看流星。她覺得很浪漫,就纏着我帶她去。重複一遍!”
徐炳輝又重複了一遍,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等康養中心上市了,我買艘游艇,咱們去看銀河。”
“不用買,現在租也不貴。”餘詩詩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今天晚上你去哪裏了?”
“我和我的情人餘詩詩先去辛德勒吃了烤肘子,然後回到我的家裏,共度春宵。為什麽要回到我家裏,而不是去酒店開房呢?因為家裏更刺激。”
“謝謝你!”徐炳輝在餘詩詩耳邊說道。
“我是在幫我自己。”餘詩詩喃喃道。
徐炳輝松開了餘詩詩,兩人分開的一剎那,他覺得自己愛上這個女人了。
“我現在還有一個煩心事。”徐炳輝說道。
“什麽?”
“長話短說,我可能需要柴镛閣做我的投資人。”
“你的投資人不是夠了嗎?”
“出了問題。”徐炳輝看着餘詩詩,“咱們一起想想辦法,怎麽能讓老頭給我掏錢,又不會提什麽二十一條。”
餘詩詩整了整衣服,從冰箱裏拿出兩瓶星巴克的玻璃瓶咖啡,遞給徐炳輝一瓶。徐炳輝喝了一大口,躺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
“你覺得董事長還惦記你什麽?”餘詩詩問道。
“還不就是集團10%的股份。”徐炳輝說道,“他這兩年股份稀釋得厲害,他擔心我吃裏爬外,和外人聯手做成大股東。這個老東西,我十幾年死心塌地給他賣命,最後還是信不過我。”
“那你就把這10%的股份給柴韻。”餘詩詩說道。
“什麽?”徐炳輝說道,“這是我最後的尊嚴了。”
“反正他總會死在你前面吧。最後這些不還是你的。”
馬爍和焦闖見到毒蟲的時候,這個被毒瘾折磨大半天的家夥像一灘爛泥癱在戒具椅上,臉上和脖子上挂滿了黏液,胸口也濕了一大片。
“這樣怎麽問?”焦闖皺起眉頭。
“這家夥腦子可能已經燒壞了。”馬爍說道。
焦闖點了支煙。毒蟲似乎被煙味刺激到了,稍微咕蛹了一下身體,又立刻不動了。
“我都怕他被自己的鼻涕嗆死。”焦闖小聲說道。
馬爍瞟了焦闖一眼:“你就別跟着惡心人了。”
兩人來到武桐的辦公室,武桐聽完毒蟲的身體狀況,也皺起了眉頭。
“看來先得強制戒毒,等他清醒了再問。”武桐說道,“聯系戒毒所吧。”
“至少要一周。”焦闖說道,“你看他才不到一天就這樣了。”
“那也得等。”武桐嘆了口氣,“總不能讓他嗑爽了再問吧。”
馬爍和焦闖沉默了,看來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你們不是說對付徐炳輝的人就在康養中心嗎?”武桐說道,“等他恢複神智了,讓他過去挨個認一下。你們想想這段時間還能做什麽?”
“找找毒蟲的聯系人。”馬爍說道,“他的社會關系應該很簡單。”
武桐點點頭:“還有嗎?”
“徐炳輝有四個主要投資人,另外三個也難保不會有買兇殺人的交易。”焦闖接着說道,“所以他們很可能也是那兩個兇手的下一步目标。我想最好能盯住那三個人,萬一兇手再作案,我們也好及時作出反應。”
“盯他們至少要六個人。”武桐沉吟道,“咱們這個專案組,算上咱們仨已經十三個人了,攤子鋪得太大了。”
馬爍和焦闖都點點頭,這件案子對于東部隊來說可能太大了。而且現在支隊把人都抽走查35案了,武桐保住現在的人手都很不容易。
“餘詩詩已經确定和徐炳輝站隊了,盯着餘詩詩的那組人也可以先撤了。”焦闖說道,“這就有兩個人了。”
“要不……找優悠先停了吧。”馬爍說道,“能騰出四個人。”
“這樣,康養中心排查先停一下吧。”武桐說道,“那邊有四個人,加上盯餘詩詩的兩個人,夠了。找優悠不能停。”
“可是……”
“你想讓我挨黑槍嗎?”武桐擺了下手,示意這個話題結束。
“武隊說得對。”焦闖說道,“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我是想說,我可以去找優悠……”
“你還有靳巍的案子呢!”武桐打斷了馬爍的話,她來回看着馬爍和焦闖,“靳巍的案子你們要親自抓。下周一老梁還要聽彙報,所以能挖多少挖多少。還有秦國力女兒的案子,老梁也盯得很緊。你們不是已經把魯達帶回來了嗎?抓緊落實,盡快給老梁一個說法。”
說到這裏,武桐也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但現實情況就是這樣,咱們永遠只能在資源不夠的情況下幹活。找優悠的事我來負責,你們查你們的案子。”
馬爍點了點頭,武桐能調動的資源肯定比他多,總好過自己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他努力壓抑着躁亂的心情,強迫自己思考工作,問道:“徐炳輝呢?他殺了吳小莉母子,還有指使靳巍和窦勇殺了段育明。也許還有其他人。”
武桐想了想,問道:“吳小莉的案子你有把握很快破嗎?”
馬爍搖了搖頭。
“那就往後放。”武桐果決地說道,“徐炳輝指使靳巍殺人,你們也可以從靳巍身上入手。對了,你審訊靳巍的錄像我看過了。”
說到這裏武桐停了下來,她沉吟了片刻,看着馬爍說道:“我不客氣地說,問題很大。他身上有很多東西你都沒挖出來。你出了問題。”
辦公室裏陷入沉默。這是武桐第一次批評馬爍,馬爍有些猝不及防,臉頰發燙,鼻尖和額頭冒出了細汗。
過了一會,武桐才問道:“你覺得你有問題嗎?”
馬爍思考了一下,說道:“我想聽你的意見。”
“你覺得他給人安樂死是犯罪嗎?”武桐直截了當地問道。
“當然。”
“你覺得那些人,比如陳桂芳,她應該安樂死嗎?”武桐換了個角度繼續問道。
這一次馬爍沉默了。
“所以你把他當成好人。”
“我沒有……”
焦闖伸手按住馬爍的胳膊,說道:“聽領導說。”
武桐看了一眼焦闖,繼續說道:“就是因為你把他當成好人,才會那麽和他說話,希望他自己能悔悟。好人才會悔悟。”
馬爍默默點了點頭。
“他不是好人,他是殺手。”武桐說道,“他殺了段育明,也許還有別人。但他不承認,他只承認給那些臨終的可憐老人安樂死。為什麽?因為他知道你會同情一個慈悲的安樂死殺手。所以他在騙你,利用你掩護他。”
你為什麽會同情一個慈悲的安樂死殺手?武桐沒有問出這句話,但馬爍聽出了弦外之音。武桐質疑錯了嗎?沒有。你就是同情他,認為他是一個迷失人生方向的好人。
但靳巍是個儈子手,他在掩藏自己的身份。
馬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誤,這讓他怒火中燒。讓他憤怒的并不是武桐批評他,而是他辜負了武桐的信任和希望。九年來,武桐是第一個信任他的人。
他忽然想起那句話:認識到自己的無能,才是變強大的開始。但人都會本能地維護自己,拒絕承認自己的無能。所以能真正接受自己無能的人才有機會變得強大。
武桐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這讓他有了變強大的機會,他應該高興才對。想到這裏,他的情緒慢慢平和下來。
“你說得對。”馬爍說道,“是我的心态出了問題。謝謝你及時指出,否則就要耽誤事了。”
武桐點了點頭,焦闖按在他胳膊上的手也放松了。
“我同情他,是因為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優悠,還有我姥姥。”馬爍看了看焦闖,“我姥姥癱瘓了十年。”
焦闖輕輕拍了拍馬爍的胳膊,收回了手。
“所以我會本能地同情他。你說得對,他是在僞裝。安樂死殺手可能是他的一個身份,但他絕不是只有這一個身份。”馬爍說道,“他也許聽優悠說過我家的事,他在利用我這個弱點。我會調整自己的心态和思想。但如果你覺得我無法勝任,我也可以撤出。”
焦闖立刻皺起了臉,就像吃了一口酸橘子。
武桐笑了起來,問道:“我為什麽覺得你無法勝任?這不是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了嘛。這就沒問題了啊。”
聽到武桐這麽說,焦闖也笑了起來。
馬爍尴尬地說道:“我只是擔心……”
武桐從抽屜裏摸出幾顆費列羅扔在桌上,焦闖率先剝了一顆塞進嘴裏。
“工作中肯定會出現錯誤。”武桐把一顆費列羅推到馬爍面前,“注意改正就行了。不會犯錯的工作哪有樂趣?”
焦闖用力點了點頭,又拿起一顆塞進嘴裏,然後解釋道:“我低血糖。”
馬爍和焦闖來到隊部會議室,這裏已經成為312專案組的新辦公室。那些年輕的實習警員坐在下面,他們面露疲态,但眼神透亮。
馬爍重新分配了任務,四個人繼續追查馬優悠的下落,其餘六人分別盯梢徐炳輝的三個重要投資人。
“徐炳輝周五會在彩虹基金周年慶上發布上市消息,這三個人也會去。你們要做的就是從今天到周五的時間裏盯住他們。重點是晚上。”馬爍說道,“如果你們發現他們有可疑舉動,比如獨自開車離開,怎麽辦?”
“報告,跟蹤。”六個人異口同聲道。
“好。”馬爍拍了拍手,“記住,都放機靈點。”
“是。”
這時一個坐在角落裏的男孩舉起手來,他就是那個老實又努力的小男孩,叫黎想,馬爍這次記住了。
“黎想,怎麽了?”
聽到馬爍叫自己名字,黎想有點手足無措,說道:“您讓我查的網絡游戲私服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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