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 Away — 第 25 章 ☆、番外:因為有光

——因為有光,才有了你,才有了希望。

『1』

“唯炫,你還記得我麽?”朦朦胧胧中,少女空靈的聲音在一片蒼白的迷霧中似有似無。四周只有毛茸茸的白光,白晃晃的光芒之後似乎還是無盡的光,像是要把整個宇宙亮盡。

而光芒中心的少女修長颀雅,看不清面容,唯一能看清的只是她淡淡的微笑,只是連笑容也顯得如此蒼白。

“你是……”他心中一喜,多少年來的思念與無奈一齊迸發,到嘴邊卻成了不确定:“小萌麽?”聲音溫柔得像綢緞。

少女依舊只是淡淡地笑,笑容裏深深的苦澀,聲音卻越發飄渺遙遠:“唯炫,我們來生再見。”

夢境的最後,她從光芒中漸漸隐去,任憑他怎麽奔跑怎麽伸手都抓不住,跑進白光中才發現只剩空蕩蕩的一片,比內心的空虛更盛。而此時,心仿佛與自己所處的世界同化,化為一片片蒼白的紙片,覆蓋在曾經的傷口之上,生疼生疼。

路的盡頭,不是她,是夢境的終結。

陽光燦爛得壓抑,他想起昨夜的夢境,只記得她柔和清雅的身形和淡淡的微笑,曾經以為忘卻的過往如今再次清晰重現,卻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怎麽想還是混亂的,再怎麽期待還是無望的,正欲回家,眼前的少女着白色裙子,身形颀長秀雅,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溫柔如風,淡然寧靜。

心中的寒冷仿佛被清風吹過驟然驅盡,他微微笑了笑,毫不猶豫地向她走去。

『2』

“是不是我從這裏跳下去就可以和小萌到同一個世界?”他天真地問身邊的父親。

“是的,但是你會忘記一切,包括小萌,即使你遇見她,也未必會想起她。”說到這裏,他表情凝了凝,似是想起了過往。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守護她。”他擡頭望着父親偉岸的身軀,甜甜地笑了笑。彼時的他,在精靈裏仍算年幼,卻已是溫文爾雅清新俊逸。只有在家人和心愛的女孩子面前才會孩子氣般的微笑。

“唯炫,聽話,我們回去吧。我帶你來這裏不是讓你跳的。小萌很快就會回來了。”父親和善地勸他,拉住他的手就要走。

“我要去陪小萌。她那樣的性格,我怕她孤單。”唯炫淡淡地笑着,笑容一直延伸到眼底,像是想起了她。

“你……爸以前……哎”總是溫和微笑,哪怕他闖禍也不曾發火的父親沉沉地嘆了口氣,嚴厲地喝止他:“別去。”

少年搖了搖頭,用力掙脫父親緊握的手,縱身一躍。

『3』

颀長的身影一直靜靜地伫立着,眼前一片朦胧,他沒有去拉他,是下意識地沒有,他本可以的,卻放任他離去了。腦海中那以為将永遠深埋的往事此刻清晰得仿佛昨日,他不由苦澀一笑。

在精靈族裏,女孩子成年比男孩子早二十年,在成年之前,她們要按期下凡體驗人間生活,随機而定,一般在二十年左右。他比她大十一歲,大約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天,她要先于他下到凡間,她在凡間的生命終結時,他才八歲。最後,他不忍親眼見她離開,告別之後由她獨自前往下凡之地,自己卻悶悶不樂地随便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發呆。

正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從這裏跳下去,你就能去往凡間。”他一驚,卻找不見說話的人,細細尋找,才找着聲音的出處,只是尋常的地方而已。

“你是誰?”他探尋着問。

“我是誰不重要,只要你心懷下凡的心願,從這裏跳下去就可以見着你心愛的人。只是你會忘了她是你的愛人,且必須等你在凡間的愛人去世之後才能重回這裏。”

“那我的下凡儀式呢?”他有些顧慮。

“你一生只有一次下凡的機會,從這裏下去了就不用進行成人儀式的下凡了。”

“我真的能遇見寧凝麽?”那時他考慮的只是能不能見到心愛的人。

“可以。”那個聲音答道,他不再猶豫,快步朝宿命之地走去。

在凡間,他真的遇見了她,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兩人青梅竹馬親密無間,他們都以為彼此是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直到高三的那天晚上,寧凝身體不适早早地回了家。他下了晚自習,幫老師整理試卷整理了約二十來分鐘,聽得窗外雨聲嘩嘩不斷,電閃雷鳴。出來時校園已幾近空無一人。

在黑暗中轉過最後一個樓梯拐角,眼前所見的卻是同班不愛說話的女生慕何佳。

此前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寧凝在一起,和何佳沒有什麽交集。此番見她一臉恐慌,他忙上前問:“怎麽……”話還沒說完來人已緊緊地抱上來,他下意識想掙脫她:“你怎麽了?別這樣。”她卻愈抱愈緊,轉過臉與他四目相對,眼中是無盡的惶然,低聲說:“別走,我害怕”。

他只好任她抱着,問她:“怎麽了?”

“我還以為……以為樓裏沒人了呢。下這麽大的雨,我又沒帶傘,我都怕回不去了。還好你在。”她激動得快說不出話了。

他這才第一次在夜晚的微光中仔細凝視她,她有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摸起來細細柔柔,眉毛淡雅修長,眼角微微上揚,皮膚細膩透亮,即使是惶恐的表情,也美好得不像話。

“別怕,我在,我送你回去。”他用最最溫柔的語調安慰她,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而遠處的雨中,因為擔心他而冒雨趕來全身濕透的少女在傘下看不見表情。

從此以後,寧凝在他的不知覺中遠離了他,取而代之在他身邊的是何佳。在高考之前的三個月她忽然休學,他跑去她家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連續好幾天,他也漸漸放棄了。他和何佳均考上本省的一所大學,他們和一群同學跑到KTV通宵K歌慶祝,到早上8點才意猶未盡地回家,倒頭便睡,卻做了個無比清晰的夢。

夢中的他擁着她,翅膀雪白,他為她跳下去的場景歷歷在目。夢境的最後,她倒在雨中漸漸消失,他看得觸目驚心,卻無法上前擁抱她。他開始強迫自己醒過來。

他衣服也沒換蓬頭垢面跑到她家,用力地敲着門,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路過的居民都以為他瘋了,他頹然地靠着門坐下來,腦子裏盡是她。直到下午才見她媽媽出現在樓梯轉角處,哽咽着告訴他:“寧凝四個月以前就去世了。我們甚至都沒有找到她。”他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怎麽會?阿姨你不是騙我吧?”原來那些都是真的。

“她留了一封信,說自己即将離開人世,并且希望我們在你來找她時不要開門。”

“為什麽?”在他哽咽的質疑聲中,她沒有再回答。

那時的他知道了一切,此生卻無法再見她,也終于明白了在雲上時那句話的意義:

他可以見到她,可是她沒有成為他在凡間的愛人。

原來,一個人是可以忘記愛人的。即使再愛,也是會忘記的。

夕陽同他相向而立,愈沉愈深,漸漸消失不見。

『4』

與小萌重逢後,他心中的陰暗角落如同被溫暖的陽光照耀,不曾去觸碰的心痛也得到了救贖,好像這一輩子已經沒有了牽挂。他這才發現,原來她于他這麽重要,又好像不是喜歡。

和她的交往卻常常只是體現在偶然遇見打個招呼,一開始沁潇還十分驚訝地問他:“你怎麽和淩萌認識?”

他一愣,又不好說:“我們早就認識了。”只好含糊地說:“在晴兒的Party上見過,後來就認識了。”沁潇沒再多說,望着他,清澈的眼眸裏盡是相信,挽着他的手又緊了一些。他的心猛地一緊,明知道沁潇其實是在意的,她沒有安全感,但是她有自己的矜持,不願透露自己小女生般的心思。

何必呢?他又不是不懂得自持的人,怎麽會讓她擔心?可是小萌不一樣,不是愛情,卻是最最重要的存在,斷不了聯系。最後變成這樣,實在不是他的本意。

心中的不安又開始詭異地穿行,穿遍了身體裏的每個角落,似乎總有些什麽,意猶未盡。

一個周末,他約她去那家面館。他早到了二十分鐘等得焦頭爛額,像是害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她。

老板娘好心地問他:“唯炫,怎麽了?看你魂不守舍的……”

他搖搖頭只說沒事。

離約定的時間只有一分鐘時,他開始極度地不安,額頭上的汗水沁出來都不自覺,老板娘恍然明白,微微一笑:或許是她。也只能是她了。

時針指向十一點的那一刻,她匆匆出現,他本已瀕臨絕望的眼神開始恢複生機。

“不好意思,來晚了。”久違的微笑依舊是淡淡的,卻不再有疏離。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她,眼前一片迷蒙:“小萌,沒想到我們還可以在這裏相見。”

“嗯,我也沒想到。”

點單時老板娘驚訝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小萌,是你吧?”

“阿姨,是我。”依舊乖巧地微笑着。

可是相逢容易相見難,也就只有這麽一次,她聽他說了很多自己的生活,說自己在她在走後有多麽難受。

她卻只是笑笑說:“好在你遇見沁潇了。”他極力回避不談的人,她卻毫無芥蒂地說出口,将他陷入僵局中。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別這樣,小萌……”她打斷他:“唯炫,我吃完了,那個,我還有點事,可以先走麽?”

原來,竟已生分到如此程度,原來她心裏好像已經沒有他了。

他木然地答道,聲音仍舊溫和:“嗯,你先走吧。”

從此以後,又變成了點頭之交,盡管點頭過後,他總會有一絲的悵惘失意。

比之她的淡漠疏離,沁潇更為體貼溫柔。他也終于讓自己相信,沁潇是他在等的那個人,是他會陪伴終身的人。

『5』

高中畢業後,唯炫和沁潇雙雙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學,他們一同去學校取通知書時偶然遇見小萌,這才聽說她考取了北方的一所大學。他已經好久沒有跟她好好說過話了。

“聽說北方下雪很美。特別是我生日那會兒,據說正是下雪的好時節呢。”聽她這麽說,他卻不知道說啥。沁潇已開口道:“小萌,還是想說聲謝謝你。祝你一路順風。”話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他也只好應聲道:“嗯,一路順風,別凍着了。”她如往常笑了笑,笑容中淡淡的疏離:“嗯,也祝你們幸福。”

擦肩而過時,他下意識地回頭,卻只見着了她的背影,如往常般清秀绮麗,他兀自搖搖頭,溫柔地朝沁潇笑了笑,握緊她的手。

之後的幾個月,他沒有再見到她,他們永遠地失去了聯系。

那天晚上,即使是南方也寒冷至極,蕭瑟的冷風透過窗棂入室,整個空間仿佛都被凝結,氣流停滞,呵氣成霜。

唯炫向沁潇道了晚安,早早地睡下了,卻猛然想到了在北方的小萌,不知道怕冷的她此刻會是如何,身邊是不是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同他往常那樣給她暖手。想着想着,他對自己說,想什麽呢,已經不會再見了。

不知是否由于思念至深,這麽多年來他第二次夢見她,不同的是,這次的她在夢裏面容格外清晰,周身是淡淡的金色的光,羽翼豐滿的翅膀柔和舒展。

“你是天使麽?”他問。

她不答,轉過身朝光芒的來源地飛去,他不顧一切地跟着她跑,卻越發追不上。氣力耗盡,他幾乎絕望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片絕美仙境。如同一幅絕美的畫卷,他無法踏入其中,不經意卻看見了年少的自己,也有一雙天使般的翅膀。

『6』

在廣場上玩耍的孩子數不勝數,他卻已有了成人般的矜持,閑閑地晃蕩着,不經意間晃到了一個角落。他從沒過那麽美的地方,那裏有一片翠綠的竹林,隐逸在雲中,竹林邊是一面清亮的湖,隐隐透着淡淡藍光。

一位安靜的少女坐在池邊,雙腳浸入水中,輕輕地搖晃着。少女的翅膀潔白無瑕,皮膚透白瑩亮,眼睛很大,靈氣四溢。她的目光正投射于池中,淡淡地微笑着,頰邊有個小小的酒窩。還是春天,日光柔柔地打下來,将她襯得完美無瑕。他心一動,不經意間輕笑出聲。而少女也察覺到動靜,與他相視的瞬間臉微微有些紅——已經好久沒有人和她說話了。直視她澄澈無比的眼睛,他一愣,笑得有些不自然:“你……你好,我叫唯炫。我……”後面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少女嘴角上揚,笑得無比燦爛:“我叫小萌。”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因為有光,才有了你,才有了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預想的字數和我想的很不一樣,結局也很不一樣,不自意已對這篇文章傾盡全力,從三萬改到六萬整個暑假就只改了這麽一篇- –

寫小說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娛樂了,我每每停下寫小說的時候,若不是在看小說、玩游戲就必然是忙于學業。前幾天剛剛完成了全國數學建模競賽,通宵通了一夜,老師還淩晨三點給我們送夜宵,不過後遺症也很嚴重,感冒加劇,不過好在最後我們都很激動地提交了論文。

今天又改完了博文杯的論文,因為我搞數模這個論文基本都是組長在搞,一看我們的論文居然也有六萬字。。真是辛苦組長了。

不過寫論文和寫小說不一樣,寫論文的時候我是個理性人,腦子裏都是堆砌的官方文字和專業知識;寫小說的時候卻将自己的情感也融入其中,仿佛我就是那個人。因為要寫怎樣的故事,內心也被那樣的情感渲染着,正因為如此,希望将自己所看到所感受到的寫得淋漓盡致,所以寫得悠長。

小萌的故事完全是寫到後面突發奇想,就加上去了,我也沒考慮後果,雖然我知道文章會因為這樣顯得有點詭異。

不管怎麽樣,結束了這部小說的寫作,也已經9月開學了,之後一段時間暫時投身于突擊證券考試,要考兩門哎,還是最難的投資分析和發行與承銷,而且因為準備數模我書還沒看。其實心中還醞釀了很多故事沒有寫,盡管知道寫出來也沒人看,我還是希望在終于能夠有些許閑暇的時候将他們盡數寫出,或許許多年後終有一日能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