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變人妻(最熟悉的陌生人之二) — 第 5 章

托着下巴,坐在吧臺後方的置物櫃上,任宇辰望着落地窗外的街景發愣。附近的上班族陸續下班了,外頭有些熱鬧,比起店內的寧靜。

現在不到九點,客人自然是少了些。除了店裏播放的老歌之外,沒有任何交談聲,沒有任何吵雜。

店裏只有一名德國人,他是常客,中文說得非常流利,每天下班總會來這裏喝幾瓶啤酒。

“喏。”

一盤三明治突然被擺上了吧臺,他愣了一愣,定神瞧,是梁亦群。

“你還沒吃吧?”他淡然問。

“……你怎麽知道?”

“啧,你當我是什麽人?”

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梁亦群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啃了一大口,“每次你女朋友排休的時候,你就不會去吃飯。”

他經常觀察客人的習慣,可在不知不覺中,這樣的行為也變成了他的習慣。“這你也知道?”任宇辰失笑,卻對那盤愛心三明治沒什麽食欲。

他說完,兩人沉默了幾秒。

“你們吵架?”

“為什麽這麽問?”

對于這樣的質疑,任宇辰似乎不怎麽訝異。

“不知道,就是有這種感覺。”梁亦群聳聳肩。

“你太每感了。”他笑了一笑,給的答案卻像承認也像否認,“這麽說吧,我不确定那算不算吵架。”

“啊?”梁亦群皺了眉頭,“是指冷戰嗎?”

“也不是。”

“不然呢?”

“……我說我不确定。”

“你說話好飄。”

“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苦笑一聲,并非他說得太飄渺,是事實本來就令他困惑。

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卻明明什麽也沒發生--至少她沒哭哭啼啼,或是叫他滾蛋,也沒有拒接他的電話,或是莫名搞失蹤。

接着他倆維持了好一段沉默。

梁亦群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不确定對方是真的沒有豆緒,還是不願意提起。他向來什麽事情都能察覺,就唯獨不知道任宇辰的腦袋會怎麽轉。

從前,他自忖已經很了解這個男人,但後來卻發現,自己對任宇辰的理解也僅僅只是表面上的行為。

對于這家夥的想法,他其實常常猜不準。

突然門板被推了開來,系在門上的銅鈴發出清脆聲響。那鈴聲打斷了兩個人各自的思緒。

“歡迎光臨。”

招呼語幾乎已經成為本能反應的一項。

不過,進門來的應該不能稱作是“客人”。

拿在手上的三明治差點掉落在地上,任宇辰傻愣在那兒,呆若木雞地看着進門來的女人。

她穿着貼身的黑色襯診、搭着一件幾乎只能恰巧包住臀部的迷你裙、一雙及膝的皮制長靴。那胸前鈕扣像是挑逗似地刻意解開兩顆,底下風光呼之欲出;裙上的開叉簡直像在誘人犯罪,讓人直想伸手探入摸索,輕撫那吹彈可破的白皙大腿……“妳穿這樣不會冷嗎?”任宇辰總算回過神來,他不自覺揉揉眉心,他的确是驚訝,但不算是驚喜。

梁亦群似乎也看傻了眼,久久才如夢方醒,決定留一片空間給他們。“我去後面清點,有事叫我,OK?”

“好。”

他點頭應允之後,才又回頭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女人身上。

“那個……”

關苡潔有些緊張,畢竟她是第一次做這麽大膽的打扮。她戰戰兢兢地走向前,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坐了下來。

“不好看嗎?”她忍不住問。

任宇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好看,當然好看,甚至可以用驚豔來形容。但……該怎麽說呢?他覺得,眼前這美麗的女性似乎已經不是他的女人了。

倏地,一抹淡淡的脂粉香氣竄進了他的鼻腔裏。

那是CHANEL的EAUTENDRE紛紅版。

他一愣,她擦香水?她什麽時候擦起香水了?他不自覺皺了眉。當然,這樣的表情變化太明顯,沒躲過關苡潔的眼。

“呃……好吧,你不喜歡。”不再是詢問的語氣了。

“不是那樣,”他苦笑,低下頭摸了摸頸後,又擡頭道:“不是不喜歡,是不習慣……非常不習慣。”

睇着她臉上的妝容,坦白說,是很美,但美到讓他有些排斥。

然而話又說回來,為什麽要排斥?他那些前女友們不也都是這樣的打扮嗎?他一時不太能懂自己的感受。

他知道自己似乎在壓抑着什麽,但是什麽被壓抑了?他暫時沒腦袋能夠思考。

“妳剛才去哪裏?”

一脫口,連他自己也驚訝,這句話幾乎是沒經過大腦就溜出了嘴。

“欸?”關苡潔幹笑,那笑容有些僵硬,“我跟我姊去吃個飯,順便跟她聊了一些電視臺的事……”

她避重就輕,略過許多細節。

他聽了,則是輕籲了口氣,幾乎是面無表情。然後他轉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可樂,開瓶,遞上--他只是想掩飾自己的情緒化。

跟姊姊吃飯有必要打扮成這樣?跟我約會都沒這麽積極。他忍不住這麽想,所以他很不爽。

然而讓他更不爽的,其實是他自己的這種想法。

他的原則向來是給予對方最大的空間、最大的自由,他從來就不願意以“男朋友”的各義去限制對方任何事情。

“你……生氣了?”關苡潔幾乎不曾看過他擺臉色,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裏卻冒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竊喜。

姊姊至少說對了一件事,她的确是應該試着改變些什麽,才能再抓回他的注意力。

“沒有。”他揚起淺笑,搖了搖頭。

居然連向來遲鈍的女友都能察覺,可見有多明顯。

“真的?”她追問。

“真的沒有。”他嘆息,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既然否認了,幹脆否認到底。

“純粹只是不習慣,不然,妳試着想象,我突然穿着正式的西裝、領帶、皮鞋,然後帶着一束花到妳公司樓下等妳,妳的反應大概也會跟我差不多。”

他成功逗笑了關苡潔。“我是會吓到,可是我不會臭臉。”

“我哪有臭臉?”

“還說沒有?”

“妳不知道我受到驚吓的時候,顏面神經就會失去作用嗎?”

“少來!”她笑出聲。

他沒答話,徑自傾前在她頰邊輕吻了一下,可在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吻的人不是關苡潔。

那已經不是“不适應”所可以形容的。

脂粉,香水,那都不是他習慣的味道,就連留在唇上的觸感也不是來自她的肌膚--而是一層高領土。

“所以妳今天是打算等我下班嗎?”他收起情緒,随意轉移了話題。

“可以嗎?”她問。

“是可以,只是……”他看了時鐘一眼,道:“妳可能還得等四、五個小時,我怕妳會很無聊。”

她笑盈盈地道:“陪你不會無聊。”

他失神了兩秒。

那笑容讓他那像是被掐緊的心髒終于被放開。是她沒錯,是關苡潔!他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自己好蠢。

也許真的是他想太多。

他總是想太多,于是很多事情他幹脆後來全都不想管了。

人類天性或許就是如此,因為明白自己的弱點,所以總會急于掩蓋那最脆弱的地方,甚至粉飾太平無視它的存在。一如花心的人通常會比其他人更有癡情的潛力、一如感情豐富的人總會硬逼自己必須比別人更加理性。

一如他,總是考慮太多、思量過度,所以幹脆來個眼不見為淨,美其名是留空間給彼此,貫際上是不想讓自己陷太深。到了最後卻假戲真作,好像他真的都不在乎了。

直到現下這一刻。

他真的不在乎嗎?他連扪心自問的勇氣都沒有,那無疑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甚至是打自己一巴掌。

從那之後,關苡潔開始徹底改變了自己打扮與穿着。

說來也挺奇怪,她只是換了衣服的樣式、換了彩妝的色系,然後多了一個“出門噴點香水”的習慣。

就只是這樣而已,有什麽東西卻悄悄改變了,例如向她示好的男性突然莫名地增加。

這是好事嗎?

好吧,這應該算是好事,至少證明了她的女性魅力的确是提升了不少,可既然是好事,為什麽她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

啊、是了,一定是因為那樣--

她最想誘惑的人,簡直可以說是無動于衷,對于她的色誘根本是毫無任何反應可言。

起初她不明白為什麽,但是後來想想,其實那又有什麽難理解的?從前他的身邊就一直是美女成群,甚至舊情人裏面哪個不是美人的?

比起那些真正的美人,她只是個半調子,不是嗎?

思及此,她不禁又覺得挫折起來。

不行,不可以輕易被自己打敗!她立刻振作了精神,拍拍自己的雙頰,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情緒。然後她拿起馬克杯,替自己沖了一杯熱咖啡。

“唷,苡潔?”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招呼。

她醒神,回頭一瞧,是隔壁單位的男前輩--他負責晚間八點的Callin談話節目,自一個很了不起的廣播主持人,如果不是公司的臺柱,基本上很難被安插在那樣的時段。

“嗨,張大哥。”她怯怯地遞上微笑,低頭繼續攪拌着那杯咖啡。

“妳喝三合一?”對方走近,突然開口問一句。

“啊?”她一時沒聽懂。

“我是說,妳喝公司放在櫃子裏的三合一咖啡?”

“哦,是啊。怎麽了?”

“我辦公室有一臺義式咖啡機,妳喜歡咖啡的話,随時可以過來。”

“呃……”她頓了頓,有些錯愕,“應該不用啦……謝謝張大哥,我分不出好壞,所以不用喝太好。”

“妳想得太嚴肅了,”男人毫無預警伸手過來按了按她的肩,“我只是單純想分享好咖啡而已,沒有要妳分辨好壞。”

“是、是嗎?”她瑟縮了一下,差點兒就要往後逃了。

“我最近才發現妳好嬌小。”

男人倒了一杯熱水,似乎還沒打算離開,也沒打算讓她離開。

“啊、對啊……我只比一百五多一點點……”她陪笑,畢竟是長官。

“嬌小不錯。”男人啜一口水,“嬌小的女人比較可愛,但是辣起來的時候也可以很嗆。”

這是在調情嗎?

關苡潔的笑容開始漸漸僵硬,并且尴尬。不知怎麽的,這男人讓她想起前男友--同樣身為她的長官,同樣用這種廉價的認同來騙取她的好感。

“是嗎……”她欠身,完全不想再閑扯下去,“謝謝你認同我的身高,不過我現在有事,下次有機會再聊。”

語畢,她繞過他的阻擋,疾步走出茶水間。

這陣子以來,男人們的示好讓她總有一種罪惡感,好似她故意背着宇辰、偷偷在外招蜂引蝶。

天失道她最想誘或的人是他呀!

難道她又用錯了方法?她怔怔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她想,她似乎從來不曾了解過任宇辰的“喜好”,她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發型,不懂他喜觀她作什麽樣的打扮,也不明白他到底喜不喜歡她穿裙子。

她唯一記得的,是他所習慣的銀灰色。

是的,只是習慣,或許稱不上是喜歡。他總是會挑選銀色與灰色的東西,手機也好,汽車也好,飾品、鋼筆、襪子、外套……有的沒的。

曾經她以為那是他最執着的顏色,但他既沒肯定也沒否認,只是淡淡地解釋因為灰色比較低調,銀色則是不會過于招搖。

很中庸的答案,也很像是他會給的答案。

“妳最近交了男朋友?”坐在後頭的又助理突然開口。

“……欸?”她回頭,一臉莫名,“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當然啊,不然這裏還有別人嗎?”男人牽了牽嘴角,冷冷一笑。

他叫方紹偉,負責控制節目穩定度,也負責過濾一些現場Callin的聽衆。論職位的話,像是她的助手,但論資歷,他卻是她的前輩。

“呃……”他問她最近交了男友?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旅是反問:“你指的最近是大概多久?”

對方聳聳肩,“就從妳穿成這樣開始。”

穿成“這樣”?關苡潔皺了眉,這樣又是哪樣?

“應該不算吧,我和我男友交往一年多了。”

“是喔,”方紹偉沒什麽特別的表情,“我還以為妳換了一個新歡。”

“什麽話啊……”她苦笑出聲,否認,拿起咖啡小心啜飲一口,“就只是突然想嘗試點不同的打扮而已啦。”

“嗯……”方紹偉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突然道:“我不喜歡粉味太重的女人。”

一愣,關苡潔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這家夥還真是有夠直接……

“妳以前的樣子比較好看。”

他擅自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接受、能不能接受,“比較自然,有一種天然呆的氣質。”

“天、天然呆?”她皺眉,有些錯愣,那應該不是贊美吧?

“是啊,有天然呆氣質的女孩子不多,可惜了。”語畢,他回過頭去,繼續看着他桌面上的文件,“不過嘛,既然妳男朋友喜歡,我也沒什麽資格表達意見。”但他已經很坦率地做了表達。

關苡潔怔怔地坐在那兒,半晌才跟着一起轉回身面對自己的辦公桌。

既然妳男朋友喜歡……有嗎?他喜歡嗎?

她自嘲地苦苦一笑,沒想到在交往一年多之後,她才發覺,原來她真的一點兒也不了解她的情人。

她一上車,任宇辰就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花香味。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他還是不太能夠習慣。

事實上,從前他是習慣的。畢竟他交往過的那些女人,根本視香氛如性命,不管是香水也好,體香齊也罷。

只是自從和苡潔開始交往了之後,他的車上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人工香精的氣息。

所以他需要适應,他還沒适應,他還在試着把舊習慣給找回來。“不好意思,剛才跟同事多讨論了一些事情……”她拉上車門,系好安全帶,擡頭看向他,“你等很久了嗎?”

“還好,幾分鐘而已。”他揚起淡淡微笑,見她坐穩了,才打入了低速檔,朝着她的住處方向行駛。

沉默。

一路上只剩沉默。

她聆聽着他平穩的呼吸聲,他則是斷斷續續嗅到她那抹意義不明的香水味;她懷疑他們倆是否已經變成像是找不到話題的老夫妻,他則是思考着她這幾天下來的明顯改變。

她該試着找話題嗎?

他該主動詢問或者是套話嗎?

一個目視前方路況,一個望向窗外街景,各有心思,毫無交集。彼此心知肚明,這樣下去可能不太妙。

“我……”

“妳……”

兩人卻同時出聲,他們頓了頓,笑了出來。

“妳先說吧。”他看了她一眼。

“不要,你先說。”

“沒什麽,只是随口想問妳換工作的事考慮得怎麽樣。”

他胡扯的。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想說什麽,也許只是想打破那股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

“哦……”她低下頭,抿抿唇,而後擡頭道:“我問你喔,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啊?任宇辰皺眉。“妳是指什麽?”

“呃……大概就是類型吧。”

他靜了幾秒,總覺得這問題來得很詭異,兩個人都交往這麽久了,為什麽還問這種問題?

正常女人不會跑去問自己的男友“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吧?

“外表?還是性格?”他反問。

“都說說看?”她側頭睇着他側面的線條。

他苦笑了一下。

“我想應該都不必說吧,我沒有什麽特別偏好的類型。”這倒是實話。

從前,總是女人前來表白、示好,他所需要做的,只是考慮要不要答應交往而已。他幾乎不曾主動追求過,除了眼前這一個例外。

但他并不會說“妳這一型”就是他所偏好的。

就算來一個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他也不見得一定會再愛上一次。

“完全沒有嗎?應該有吧?”她想了想,又道:“像是你那些前女友,通常都是長發,會染,然後身材很好,還有--”

“怎麽突然問這個?”他打斷了她的話。

她愣了一下,別過頭去,視線落在前方道路的盡頭。

“就……我跟你之前交往過的女孩子,類型差很多吧……”

“所以呢?”他還是不太明白她究竟想說什麽。

“哪有什麽所以?”是錯覺嗎?她似乎聽見他口吻裏有一絲淡淡的不悅。

“妳呢?妳交過跟我同類型的男友嗎?”他冷不防地反問回去。

她頓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沒有……”低下頭。

“那妳不愛我嗎?”

“當、當然愛啊,”她心驚了一下,因為她從未自他口中聽見過“愛”這個字,“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他揚揚眉,微笑。“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的感覺而已。”

她懂了,卻不太能夠認同。“我覺得……還是有點差異。”

“例如?”

“我到現在只交過三個男朋友,而你……”她語帶保留。

“妳在吹毛求疵。”或是故意挑起争執。

“我哪有,我是就事論事。”

他不語。這種經驗他也算是遇多了,女人會找個話題,然後故意激起火花,進而争執、吵架,最後順理成章分手……算了,他不願意往這個方向想。

“妳會餓嗎?”

聞言,關苡潔愣了幾秒,不懂話題怎麽會跳到這裏來。

“……不太餓。”

“好吧。”

他不再吭聲,這是很明顯的表示他不想繼續讨論剛才的話題。

“對不起。”她不自覺地脫口道歉,“如果讓你覺得不高興的話,我--”

“我沒有生氣。”

他阻止她,語氣平淡,聽不出真假。

她選擇當它是假的,不敢再繼續多說。唯恐一個不小心,言語就變成了武器,一刀在彼此之間劃下,非死即傷。

她的心思翻騰,步步為營,他卻情緒平穩得有如靜谧的湖泊。

不成,他的毛病又犯了。

每當一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總是習慣壓抑,把自己最赤裸的情緒給藏起來。他把自己當成了一顆石頭,如此一來便能夠刀槍不入。

這樣下去,豈不重蹈覆轍?

這樣下去,他會愈來愈理性、愈來愈淡漠,而她,則會漸漸抵擋不了他的冷情,最後選擇投入其他人的懷抱。

簡直像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結局。

但是,她會嗎?她真的會嗎?他知道這個女人很能忍,他見識過,所以明白她的“奴性”有多堅強。

這不正是他所預防的嗎?他害怕她最後因此盲目,害怕她失去自我,害怕她那近乎遇昧的癡情……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在擔心她會投向別人的懷抱?

太亂了。他的思緒繁雜,牛頭不對馬嘴,前後是如此矛盾,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不确定自己感受到什麽。

不出十分鐘,車子停到關苡潔的公寓樓下。

“那……晚安。”她勉強擠出微笑。

“晚安。”

他解開安全帶,傾身向前吻了吻她。

一個已經變質的吻。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關苡潔不解。她的改變,是為了他,是為了讨他歡心、是為了讓他更加迷戀。

為何他是如此無動于衷?甚至最後連聊天都顯得意興闌珊?

“你今晚可以留在這邊嗎?”離開了他的唇,她輕聲問。

他俯視着她的雙眼。

眼線、假睫毛,不是他所熟悉的那雙美眸。他曾經說過她的眼睛很漂亮,他記得的。

他居然有一種心碎的感覺,像是在關苡潔面前懷念關苡潔--這算什麽?

“……可以。”他應允。然而心裏卻質疑着,今夜的自己還能夠維持着一貫的面貌嗎?

若是以往,他會斷然拒絕,沒把握的事情他絕不會做,但是今夜他卻選擇打破慣例。

他是怎麽了?而她又是怎麽了?他不記得兩人的關系從何時起變成了兩條并行線。

還是其實一直都是,只是他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