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仙 — 第 96 章 孤注一擲

第96章 孤注一擲

“砰!”

水花四濺,魚群如同箭矢般四散而去。

飛起來的魚在撞擊上窗臺上竟然不曾摔落,而是直接刺進木板之中,可見來襲力量之可怖!

陳相青在面前的魚缸猛然碎裂的前一刻矮身,他就地翻滾避開突如其來的攻勢,反手抓住腰間的長劍立在面前,擋下飛濺的碎片,手背上青筋盡數綻出。

黑袍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他的庭院之中。

陳相青心腹侍衛皆出自軍中,将為他守家護院的衛隊直接視為一支軍中小隊也不為過,然而這樣嚴密的防守在一瞬之間被瓦解了,陳相青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掙紮打鬥聲。

他一個一個地去看這些人:“你們來了。”

“大災難,要開始了。”黑袍人的聲音嗡嗡作響:“你,我們的孩子,你是選擇永生,與我們共同踏入白玉京,還是或者淪為仙人的棋子?”

陳相青抹掉手背上的血漬,語氣輕松:“在此之前不如先談談魚缸的價格?那可出自名家之手,價值不菲呢。”

“可笑!”

黑袍人道:“何為財富?何為權勢?在死亡之前,一切皆泯滅在瞬息之間。”

陳相青搖頭笑道:“對你們而言我只是個便宜的孩子,對不對?我這種便宜貨色,也能跟着你們進入白玉京麽?我還以為,你們會迫不及待地把我踩在腳下當作登入殿堂的踏腳石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它确實是很穩當的。”

在拍肩膀擡手的瞬間,他瞬發袖箭,朝着屋內沖去。

黑袍人的追擊緊随而來,數道箭矢緊随陳相青的腳後,深深紮入地板數尺。

年幼時的窒息感觸手般纏繞了他。

陳相青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他們就是這樣的東西,即便你已經擁軍數萬,即便你竟然掌控十二州,聲名赫赫,但他們出現的時候還是能夠叫你“孩子”,讓你做出選擇,就仿佛是家長問小孩是跟着自己出門,還是選擇留在家中。

孩子沒有拒絕的權力。

陳相青瘋狂的吞噬南地的土地和勢力,為此與濟善翻臉,就是為了在他們出現的時候能夠有能力反擊。

他從不因為與仙人交好而自認為安全,在他們面前濟善都有可能自身難保。

他們始終潛藏的黑暗之中,靜靜地凝視着一切,也許是夜色中的窗外,也許是你腳下的影子裏!

這些日子裏他每日不是帶兵占據地盤,便是坐在小庭院中逗魚玩,日子說不上過的有多輕松,但也絕對不是忙得衣不解帶。

但他始終沒有除下過自己的裝備,即便夜裏入睡也身穿皮甲,将武器随身佩戴。

陳相青猛吹長哨,尖利的哨聲撕裂空氣。

三聲長哨過後,一片死寂。

陳相青蹿進屋內後一腳踹開書櫃,露出後面的地道入口,喘息着走了兩步,他站住了。

屍體堆積在地道中,陰冷的濕氣撲面而來。

他預想中的軍哨回應沒有傳來,他提前安排在庭院附近的軍隊盡數死亡!

黑袍人不僅殺光了他安排的人,還從出口進入,将屍體運進他設置的逃生地道中,堵住他離開的路。

他被黑袍人包圍。

陳相青胸口劇烈起伏,緊緊握住自己的刀柄直到指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

濟善在活死人的戰場中疾馳。

她靈敏的在馬背上跳躍,借助跳起的動作将手中的長刀送到敵人的脖頸和胸口,将他們揮砍成數段,再也站不起來。

但是更多的活死人湧了上來,他們放棄了對同類的殺戮,開始跟随頭頂上跳躍的濟善,就像食腐的魚群跟随被抛下來的一只肥羊,随時預備着将他撕碎。

濟善知道善善來了。

她是一個極度易怒的存在。

濟善想起來了,原來自己跟着顧法師的時候也是極其易怒的,在陳相青看來濟善的脾氣絕對不夠好,但相較于她以前确實已經夠好了。

濟善也曾經突然暴怒着摔打看見的一切東西,有人惹怒了她,她就不顧一切要對方付出代價。

顧法師最初像所有人一樣,把她當作是自己的孩子,直到看見大批大批的人死在濟善手中。

有時候濟善如同嗜血的暴君,有時候她理智如同善禮的學士,顧法師固執地教她在人間生活,教了幾十年。

終于在一個夜裏,濟善醒來,看見顧法師坐在自己的床邊,流着淚将手中的長刀對準自己就要刺下。

濟善大驚之下反手奪過那把長刀刺入顧法師的胸口,手腳并用地像一只受驚的動物一樣躲在床位,睜大眼睛看着他。

她跑出屋子,在山林中漫無目的地亂走,第二天回到屋中的時候,顧法師的子孫已經先她一步到了。

他們對濟善說顧法師已死,請濟善下山同他們一起準備後事,按照顧法師的遺願,和他們一起好好生活。

原來他一直也沒有死。

從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徹底放棄了讓濟善作為人生存的念頭。

濟善笑起來,手中的長刀随着不斷的劈砍豁口,她就扔下那把,從背後再抽一把。将自己當作一把利刃,破開屍海形成的浪潮。

善善就在浪潮後等着她。

如濟善所料,善善為了将她擊敗,不惜控制留存在外的傀儡屠城,強行逼迫外面的活人朝着她的軍隊遷移,等他們靠近後再吃掉。

她強行補充自己的軍隊人手,短短數十日內将自己的軍隊翻了一倍。

這龐大的軍隊碰上濟善殘留的隊伍,簡直像是海浪遇上了一碗水,熟悉之間就将那些人吞沒。

善善轉手自己手中的小刀,瞳孔中閃動着嗜血的光芒。

她補充了自己的騎兵和步兵,甚至在阿黏的幫助下補上了重型床弩和炮膛,能夠将活死人直接打為粉碎。

八萬人的軍隊,拿來攻皇城都綽綽有餘。

濟善的隊伍戰力強悍,即便在懸殊的人數差距下,依然并未潰散。

她的閻羅駒沖進善善的騎兵隊伍裏,将騎兵松散,殘留的傀儡揮舞着一種鶴形的錘把敵人的頭顱擊碎。

但很快這些兇悍的戰士被善善新補上的活死人反撲,即便善善的活死人一人只來得及砍出一刀,也足夠一刀接着一刀地瓦解傀儡。

善善等不及消耗完濟善的戰力,揮手下令開炮。

炮聲的轟擊震耳欲聾,土地在連續的轟擊聲中飛塵連片,和血肉一同飛向天幕,将厮殺的身影掩蓋。

濟善所控的一支騎兵隊強行沖破了防線,穿過被炮擊的地域,善善後方的步兵無力與其對抗,只得如同豆腐一般被一切為二。

善善露出驚喜的表情。

随着她手中的小刀在指間翻飛,她前線的騎兵回繞,準備将濟善那支突襲的騎兵包成餃子餡。

濟善的騎兵飛奔,速度極快,一路摧枯拉朽地推進,轉瞬之間就要到善善眼前,但善善好不慌張。

這沒什麽,濟善很能打,這一點善善早就領會到了。若是她連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都無,輕而易舉就被善善被壓垮,那善善還要覺得自己白費了這麽多籌備的心思。

她瘋狂補給,就是把這當作一場大仗來打的。

其實對仙人而言戰争同下棋也差不多,世人用棋盤來模拟戰争,仙人用世間戰事來做棋盤。

濟善的騎兵終于沖到了善善的眼前,但他們連自己手中的長劍都來不及擡起,兩側推來善善的隊伍,用長矛将這些騎兵刺下馬來。

絆馬索将閻羅駒絆倒在地,它們嘶鳴掙紮的時候,善善的軍隊揮劍砍掉了那些傀儡的頭顱,将他們踢翻在地。

善善喜悅地舔着嘴唇。

她後方依然有軍隊源源不斷地補上來,但濟善最為善戰的騎兵已經半路崩塌了,她的戰線每時每刻都在向前推進。

這樣下去善善很快就能吞噬濟善的一切,并且将戰線直接推去黎州。

很快,濟善的騎兵在包圍中左突右闖突圍無果,全軍覆沒,閻羅駒的嘶鳴聲響徹戰場。

濟善試圖将剩下的軍隊彙集起來凝聚力量,但很快被善善的活死人隔開撕碎。

如果将這視作一局棋盤,那麽可見白子被黑子連續吃掉,黑子持續鋪滿整個棋盤,白色越來越少,只剩數個還在苦苦支撐。

在死局中,濟善從活死人群中一躍而起,在空中拔出自己的最後一把長刀,長刀震動,嗡嗡地蜂響,在新生的日光下反射出奪目的光芒。

善善笑起來,“啪!”一生握住旋轉的刀柄,她身後閃出數個端着機弩的弓箭手,将箭頭對準了濟善。

騎兵直沖是為了給濟善開路。

她付出了全軍覆沒的代價,來到善善面前!

長刀從空中直劈而下,浩然淩厲。

善善同時擡手,弓箭上擡,箭在弦上——

年幼的仙人獰笑着逼視着騰空的仙人,彼此對視,心裏都在想——

死!

善善忽然間慘叫起來!

她的活死人在同一時刻失去了控制者,搭在弓箭上的手指不曾彎下,下個瞬間,濟善長刀落下,咔嚓一聲!

善善的頭顱滾落在地,咕嚕嚕滾出去好遠。

*

徐冶口鼻流血,轉動眼珠,死死地凝視着李盡意。

少年雪白的臉上點點血跡,他在徐冶靠近自己的時候,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嗑碎了,将它插入了徐冶的後腦。

徐冶劇烈地抽搐起來,李盡意露出一個全然不似他的笑容,扭曲而快樂。

“我,許願了,向姐姐。與其成為其他怪物的傀儡,我寧願做她的眼睛。”

“而你,你早就是傀儡了,對吧?”

李盡意說話的語調變了,逐漸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口吻,他擡起手,按在徐冶的眉間。

“你的主人,是善善。”

徐冶的眉眼刺動,在他難以置信的表情裏,李盡意歪了歪頭:“你不知道嗎?陳相青把你送來的原因?”

“他懷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