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仙 — 第 92 章 暴君
第92章 暴君
那男子身形高瘦,面容俊秀溫和,見了她卻是後退一步,先道:“怎麽直接将人帶來了,不是說了先更衣沐浴麽?”
“你看!”善善大喊:“你自己看!”
譚延舟嘆了口氣,接過善善手中的東西看了,是一則小報,講的是甘州白玉京的動向。
白玉京綿延百年,早不是一塊鐵板。
甚至譚延舟懷疑白玉京是故意被拆分成了好幾個部,各行其是,互不通知。只有上一層才知道他們各自的動向。
善善當初從中原打下來,特地繞開了甘州,就是因為知道還有一個與自己相仿的存在。只要是不想成為敵人,那麽行動時都會故意繞開,以免相沖。
可她留了情,對方卻不收她的好意,甚至想要借機将善善與濟善一網打盡。
貪婪。
這個詞冒出譚延舟的腦海。
極度的貪婪。
這些殘次的仙人被放大了屬于世俗的欲望。
善善極其善妒且易怒,如同狂暴的君王。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忤逆自己的心願,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越過自己。
譚延舟感覺到了她對濟善猛烈進攻的隐秘心思,除去被她激怒時的憤怒外,還有一層強烈的嫉妒。
她根本無法接受,有人像跪拜她一樣去跪拜其他的東西。
權力是獨屬于她的。
而那個甘州的仙人則是貪婪。
“消息未必為真。”譚延舟道:“你先不要生氣。”
“她不過就是利用我沒有往甘州城裏放人,什麽都不知道!”善善大喊:“她竟然敢這樣對我,她竟然敢這樣對我!我要把她的皮剝下來!!”
“善善!”
譚延舟喝道:“莫要自亂陣腳!”
善善被他喝的一頓,揚起頭,伸出手來抱他。
譚延舟不動,她便自顧自地抱住譚延舟的腰,把臉貼了上去。
啊。阿黏心道,原來那麽熟練的抱腰是這麽練出來的。
“敢問這則消息,你是如何拿到的?”
阿黏坦然交代了自己在甘州城內的勢力,又道:“如今也斷了聯系,我想,大概是變成那位的人了。因此不敢再聯系,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譚延舟按着善善的肩膀,看着小女孩委屈的臉,擡起眼睛,靜靜看着阿黏,輕聲道:“你不要……你不要慌張,不要生氣。他們就是會利用你這一點,假若你當初沒有被濟善激怒,跟着她深入到這裏,也不會在毫無準備的時候深陷戰局,将自己弄得疲憊不堪……”
“你不要說了!”
“好,好。如今說這些無用。可是善善,你要想一想,管着那個東西的是誰?她難道會同意甘州被卷入戰事麽?”
“我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我同你分析過,正是因為你知道,所以才能放心地越過甘州,将身後暴露出來。因為按照我們原來的設想,甘州不會做對我們不利之事。”
善善猛然看阿黏:“那麽,她的消息就是假的咯?”
阿黏立刻垂下眼睛。
“也許。”
善善冷冷道:“如果拿假消息來偏我,那她就去死吧——唔!”
譚延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也許是假的,這假消息連她也騙過了。也許是真的,那麽甘州有變,無論是否會從後發動進攻,我們都要小心。別沖動,你忘了麽?我對你說過很多次,你切忌沖動行動。”
善善大眼珠轉過來又轉過去,做出妥協的表情,譚延舟才松手,拍了拍她:“帶她去更衣沐浴,用侍奉我的人即可。”
善善喚來人帶阿黏下去,阿黏打眼一瞧,才是終于看見了更多的活人。這些人明顯怕疫病,和阿黏一樣把自己通身都包裹着,恭恭敬敬帶了阿黏下去換洗熏香。
善善沒走,圍着譚延舟轉圈,把阿黏的條件講了一通。譚延舟不假思索點頭道:“可以。”
“可以?”
“可以。封不封鎖,這件事在你,不在她,更不在刺史。”他道:“她既然敢為了此事放棄其他生意和主顧,孤身帶着馬群前來,說明兩件事——”
“第一,以她對濟善與陳相青的了解,她已經判定了他們會輸,因此來提前投奔你這個贏家。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征兆。第二,她是個心計深遠,又太會審時度勢的人,比其他人聰明。以後會有更多人來投奔你,以歸順換取安全,而她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早早地趕着馬來投誠。商人都是牆頭草,他們最能先知曉風勢。”
“第一個投誠的人,自然分量重,更容易被滿足條件。”
善善不屑道:“我何需他們投誠呢?平推過去就好了!臣服不臣服,都叫他們死!再說,她只是一個商人,算什麽?她手裏既沒有兵,也不管着民生,她沒有號召力的!就算把她挂在城門上,也騙不來人投降!”
譚延舟苦笑:“你沒聽見她說了緒州刺史麽?若沒有刺史的許可,她怎麽會來?你接受的不是一個販馬商人的投誠,而是緒州刺史的!”
他低低地說:“想一想,如果能兵不血刃,又何必大動幹戈呢?你想要平推過去,又要耗費自己多少心血?甘州的那個……還有其他地方的,會不會等這個時候出來,白白占據你的成果?”
善善咬着嘴唇想了想:“你說得也對。”
“爺爺說。”她再度擡起頭來:“最後我們只能有一個活下來,活下來的那個,才是真正的仙。”
“如果活下來的那個,不是我怎麽辦?”
譚延舟撫摸她幼嫩的臉蛋:“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大概也已經死了。”
“我覺得……我,我有點怕爺爺……”
她輕聲說,臉貼着譚延舟的腰來回蹭:“我有點怕他們……我不夠聽話……”
“你不用聽他們的話。”譚延舟說,握着她的肩頸:“他們手中有很多籌碼,你只是其中一個。可我只有你啊。”
“所以你要聽我的話。我只有你這麽一個能夠助力的人了。或許你以前還認識了一些人,但如今他們在哪裏?沒有,都沒有,只有我在你身邊。”
善善說:“她們都死掉啦。”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她們被切開腦袋,都死掉了。我蘇醒的那一天,看見了滿地的屍體,都是一些和我長得很像的人,被切得七零八落。爺爺說,如果我沒有醒來,也會像她們一樣被切碎。”
“然後我走出房間,看見了另外一些和我不相像的人,她們也被切得像是肉鋪子上的肉似的。爺爺們花費了很大的代價,花了很多年,才讓我來到這個世間,像母親生下孩子一樣辛苦。我要報答他們。”
“我沒有母親,但是卻有将我誕育的人。爺爺們也算作是我的父母吧?可是為什麽父母會不疼愛自己的小孩呢?”
善善說着,大顆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我一直在很努力地聽他們的話,吸納信徒,在一個地方老老實實呆着,操控傀儡做很多很多事情。為什麽他們明明知道甘州要不利于我,還什麽都不說?我明明……像聽你的話一樣聽他們啊。”
譚延舟為她擦去眼淚:“民間有句話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兒女就像是爹娘的手心和手背一樣,無論是一邊,都很重要。”
“可當你要受到傷害時,會用手背去抵擋,還是手心?”
“祂只是一個頭顱!”善善猛然大吼起來:“她只是一個頭顱!我吃掉了她的身子,我特地吃掉的!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會和我搶,我趁着她沒有蘇醒吃掉了她的身體!她再也清醒不了了!她現在只剩下一個頭顱!她算什麽,她怎麽比我重要,即便要比,她是手背,我才是手心!”
譚延舟幾乎要按不住她。
善善含着眼淚瞪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的不對?如果是她,她也會吃掉我。她會把我吃的連頭也不剩我才是手心!我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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