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85 章
聖人證道,天地共慶。只見得紫氣東來三萬裏,瑞彩千條,女娲的聖像照見洪荒天地,衆生無不參拜。
而與那些為聖人之威折服叩拜的生靈不同,除開已經閉關參悟到關鍵時刻的老子,其他幾個得到鴻蒙紫氣的預備聖人都來到了女娲成聖所在的不周山。口稱,
“恭喜女娲道友成聖。”
女娲面上難掩喜氣。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超過三清成為第一個成聖的,此時面對幾個預備聖人時都多了份底氣。
含笑謝過了大家,卻聞得道祖鴻鈞的聲音響動此間,讓她“即刻去三十三天外開辟聖人道場”。
聽鴻鈞的話,女娲的笑顏一僵,看着旁邊那些初生的懵懵懂懂的人族不禁面露為難之色。猶豫着說,
“道祖,吾所造人族……”
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女聲由遠及近。
“女娲娘娘可是擔心去了三十三天外後,人族無人看護?”
女娲一愣,循聲望去。
見一男一女攜手而來,一着粉,一着紫。着粉的那個且不提,着紫衣的青年面容冷漠,白發如霜雪,在陽光些泛着銀白的流光。一眼看過去,仿佛是道祖鴻鈞親至。
她訝然喚了聲“道祖”。旁邊的通天當即發聲,“祂不是。”
女娲聞言再看第二眼,才知是認錯了。
那青年雖然也是紫衣白發,但眉心生有一顆如血的紅痣,五官與鴻鈞有幾分相似,但眉宇間的冷峻更甚,目中瞳孔如兩點混沌漩渦,冰冷讓人不敢直視。
“姐姐!”
準提看到靈心原是滿面欣喜,想要迎過去,卻在看到靈心身旁的白發青年時定住了腳步。
而其他幾個預備聖人看着靈心與天道交握的手也神态各異。似接引女娲還算平和,元始通天則不自禁皺了皺眉。
“諸位道友,許久不見——”
靈心目光流轉,分別與幾人相交。定在最久沒見到的元始身上,又笑吟吟的補了一句,“我甚是想念。”
她說這話時,沖元始眨了眨眼睛,輕咬紅唇,桃花眼波光粼粼,意味不明。
見她身側的天道對她的神态全然沒有關注。元始面上繃着臉,與她對視一眼,撇開眼去。心中氣悶與羞惱并存。
這女人,盡會盯着他戲弄。
靈心輕嗅着元始如實反饋過來的美味情緒,笑意不由得深刻了幾分。但順着通天的視線看到自己與天道交握的手,那笑意又淡了去,露出幾分複雜的煩躁。
她雖離開了三十三天外,可與天道的神識依舊通過肢體的觸碰相連。
這種方式跟神交相比,如同洪海變成涓涓細流,快感雖然大大減少,但那種充實和圓滿的感覺依舊存在。故而天道才會跟她出了虛無之境來到這裏。
靈心的心中有考量,面上不顯,依舊維持着跟天道之間的聯系。卻聽得女娲問,
“靈心道友,不知這位道友是?”
女娲成聖後能感覺到自己跟這個青年的差距。見天道紫衣白發,跟道祖鴻鈞有幾分相似,忍不住好奇和探究之意。
如今作為唯二的聖人,就大着膽子問出口了。
天道淡淡睨了眼女娲,漠然不語。
靈心心裏對天道只有憎惡,過往也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乍然聽到女娲問天道之名,不覺一愣,
轉頭問天道,
“你有名字嗎?”
天道搖頭。
祂是法則的化身,未有名號。也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靈心聞言挑眉,胸中生出有一種微妙的感覺。看着祂眼波流轉,試探般問道,
“那我給你取一個,可好?”
天道目空一切,如果不是靈心對人族表達了極大的興趣,非要下來一觀,祂更願意選擇在三十三天外虛無之境繼續神交,或者與鴻鈞合道。
聽到靈心的話,祂也似無可無不可。漠然回應,
“随你。”
靈心思忖片刻,道,
“乾坤,如何?”
乾坤者,為天地也。
現在伏羲未衍先天八卦,但冥冥之中卻有一種特別的感應讓天道心有所感。
祂皺起眉頭,眼裏的混沌漩渦似快實慢的轉動,好像在探究遙遠的未來。
靈心有些緊張。
名字作為一個人的符號,有着潛在的不可言表的影響。
後世人求神拜佛都要念誦神號,神靈即有感應。更有妖魔被知道了真名就會受對方驅使的傳說。只是現在為洪荒時期,大神們自己都尚未成道,未有神佛道統信仰一說。
念出名號尚且有用,那麽取名,是否也能産生不小的因果呢?
天道縱是法則化身,也無法窺見未來。但作為洪荒唯一的主宰,祂并不認為一個名字能夠對祂産生什麽影響。于是應下,
“嗯。”
靈心壓了壓上揚的嘴角,重新向大家介紹。
“這位是乾坤道友。”
當靈心将天道以乾坤之名介紹給大家時,所有人看着天道時都有了一種不同了的奇特感覺。難以形容,就好像眼前的青年從一個虛無缥缈的存在變得真實了。
天道眼中漩渦看向虛空,竟添了一絲疑惑。
祂本身的感覺要比其他人更加強烈。就在靈心給祂取名而祂自己認可的瞬間,天道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似乎距離祂想要達到的位置方向又近了一步。就像是當初從一個紙片灰影的形态擁有了人形的軀體,祂對“自己”又有了更明确的認知。
再看靈心,便油然而生喜愛與眷戀。
這種改變,是因為她?
想了想自己與靈心密不可分的聯系,天道抓着靈心的手驀然緊了緊,漩渦似的眼瞳沉下來,凝視着她不語。
感覺到天道的注視,靈心面不改色,好像剛才給天道取名只是個不值得一提的小插曲。繼續笑眯眯地跟女娲說自己方才插嘴沒說完的意圖。
“娘娘要去三十三天外開辟道場,想來放心不下人族,我願意幫聖母照看人族千年。”
女娲有些驚詫,“這怎麽好意思……”
在她眼中,靈心和其他幾個預備聖人雖然還沒有成聖,但有道祖親賜鴻蒙紫氣,早晚也是要成聖的。怎麽會這麽熱心要幫她造人成聖的人族?
老子閉關未至,元始跟通天卻也知曉後世之事。如果按照天道的算計,他們應該會以人族立道統的功德成聖。
此時聽到靈心的話,通天眼珠子一轉,主動開口,“吾也可以跟靈心道友一起照看人族千年。”
元始好似不經意地瞥了眼靈心,也表示,
“女娲道友放心去吧。有吾兄弟在,千年內定保人族無憂。”
準提接引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解。但他們都相信靈心,也覺得三清不會無的放矢,于是也跟着附和了。
大家都這麽熱情,女娲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如此,就多謝諸位道友了。”
女娲感激後離去。留下的一衆大能以靈心帶頭,誰都沒走。
靈心怕天道要回三十三天外影響她的計劃,提前跟祂說好。
道是,“人族為先天道體之形,修行資質極佳,想來日後人族修士不少。洪荒有萬族,我以為人族潛力最大,現在還是最柔弱時,心魔劫不如就從人族開始吧。”
天道對神交很是重視,鴻鈞合道尚且可以放一放,也無所謂身在何處。
祂不能預測特別遙遠的未來,但女娲造人成聖的功德由天道賜予,祂知道人族會是巫妖大劫後的天地共主。此刻聽到靈心的話,微微颔首。算是認同了她找的理由,随她留下。
靈心有意試探天道的底線,得祂應諾後,便大大方方的牽着祂,去招呼幾個預備聖人一起看新生的人族。
幾人都知曉所謂的乾坤就是天道,言語間頗有些忌諱。
說是要照看人族,這些大能也不會提供太多的幫助。主要是照看初生孱弱的人族不被巫妖吞噬罷了。
當然,有他們幾個在,人族又是女娲聖人所造,短時間內也沒有不長眼的敢來招惹。
想是留下的人多,元始沒過許久就回去了昆侖山閉關沖擊聖階。
通天和靈心算是幾個預備聖人裏面對守護人族最有興致的一個。他們親自去引導着人族摘野果捕獵,擇取藤蔓編制蔽體。
最先得到靈心指點從藤蔓中抽出麻,編制為衣物的是一個女人。得天道功德成為地仙,被稱為缁衣氏。
百年後,有一人鑽木取火,得天降功德,被稱為燧人氏。又有一人構木為巢,為有巢氏。
燧人氏三祖出現後,人族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不久後,接引從人族的生老病死中獲得了感悟,當即坐下進入悟道狀态。準提不放心師兄,在他身旁護法。
到這個時候,真正算是守護着人族的只剩下通天和靈心。
也正是這段時期,通天發現了靈心的異常——
通天是既靈心後第二個知道玉宸存在的。作為一體雙魂的此世和未來的同一個人,通天對玉宸的感情就跟他對元始老子一般濃厚。
正因為如此,當他得知未來的自己被天道算計得衆叛親離,又親眼看着玉宸被天道吞噬時,通天對天道的憎恨毋庸置疑。
見到靈心與天道手牽着手出現時,通天哪怕知道靈心是不得已而為之,心裏的滋味也極為複雜。
他起先還會無視天道與靈心說話,後來偶爾見靈心對天道笑靥如花,口中喚着“乾坤”,采摘了靈果還會問祂是否喜歡後,就盡可能不去看他們了,面上表現的頗有些疏遠。
靈心應當是能看得出來的,但她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依舊是時時與天道為伴。宛如一對愛侶。
她尤為喜歡叫她自己取的那個名字,詢問天道的喜好。口味、顏色……天朗氣清之時,她甚至會取出心魔琴為祂奏曲。
就仿佛她已經忘記了對天道過往的仇恨,忘記了玉宸。
但通天知道,她沒有忘記。
靈心抓着天道的手,看起來似乎是親親熱熱。但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帶了一個大型擺設。只維持牽手的動作。眼中沒有半分情意。
當她看着天道時,笑意總是那麽輕易就盈滿眼底,才更顯得虛假。
元始醋性大,哪怕看得出靈心的不對勁也無法容忍她的虛與委蛇,沒過多久就離開了,回昆侖閉關。通天卻留了下來。
她說過,他是她的朋友。
在靈心的虛假關愛中,天道的人性越來越明顯。只要靈心跟他維持着靈識相交,祂就像被馴化的獸,安安靜靜,對什麽都沒有意見。
祂會回答靈心的問題,有了自己的喜好。但依舊與靈心寸步不離。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燧人氏三祖出現,人族漸漸有了修士才迎來改變。
人族修士因先天道體之形,修煉得天獨厚,但相應的,他們從剛開始修行就開始經歷心魔劫。
在靈心以要給燧人氏編制心魔境,要求暫時中斷與天道的靈識交融,而天道允許後,通天在識海中迎來了靈心投注來本體意識的心魔分/身。
“是時候了。”
粉衣女子置身于斑斓的星海中,指尖觸碰一團柔和的星雲,笑吟吟的看着他。
通天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肅着臉問她,
“你到底要幹什麽?”
靈心望着他笑,桃花眼裏光華潋滟,似有星光閃耀。
雙方對視,他剩下的話說不出口,她卻慢條斯理地給出了回答,“我要讓祂賠我一個玉宸。”
“這是何意?”
通天驚疑不定,靈心則笑得溫柔,
“很快你就知道了。到時候還需要你幫我個忙。”
三日後,燧人氏度過心魔劫,升入金仙之境。靈心對天道的态度開始變了。
她開始減少詢問祂的感受,而是更多的向天道表述出自己的喜好。
“我喜歡粉色。”
“總是神交我都膩了。”
“你是乾坤啊,又不是鴻鈞,上回女娲道友都認錯了。”
“我覺得發色還是黑色好看些。”
“乾坤若能着青衣,想來不錯。”
“你為什麽總是板着臉,笑一笑不好嗎?”
她不斷地向天道說出自己的想法,但天道只是聽過,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思。祂依舊是白發紫衣,面容淡漠無波,時時刻刻要與靈心維持着靈識相交的狀态。
大概是因為天道沒有任何改變,靈心待祂漸漸冷淡了。
天道起先沒有任何反應,只要神交維持。後來卻添了些煩躁。
通天繼續旁觀着,因天道不時表現的一抹煩躁而心驚。他不明白靈心到底要做甚,如此行徑又是為了什麽。
然後靈心就在他的疑惑中離開了人族部落一趟,從不死火山帶回來了元鳳之子孔宣。
作為鳳祖唯二的後裔,元鳳耗盡最後的精血孕育出的孩子,孔宣卻是一只孔雀。
盡管是天地間第一只孔雀,生來擁有五色神光,他也不是鳳凰。
靈心将孔宣帶回來時,孔宣剛剛能夠化形。
因為還處于幼年期,他的外形是個五六歲的男童。一雙鳳眼已具雛形,眼尾淡掃一抹朱紅,粉雕玉砌,穿着以翠為底,肩披五彩的羽衣。
靈心對孔宣的喜愛溢于言表。才把小孔雀帶回來,就徹底中斷了與天道的神交,抱着孔宣不離手,用靈力給他梳理經絡。
靈果、靈寶,她竟還跟着缁衣氏做衣裳,親手以苎麻染色的第一件衣裳給了孔宣。
孔宣奪走了靈心所有的關注不過幾日,天就變了。
一道雷聲劃破清晨的薄霧,須臾間烏雲蓋頂,電光蛇舞,雷鳴與狂風怒號。
人族被吓得紛紛藏進洞穴,通天則靠近了雷鳴的中心。
隐藏在雷霆下,天道的聲音聽來平靜,卻冰冷至極。
“讓他死,或者讓他走。”
這是一場極為簡短的争吵,在靈心被天道強迫着靈識交融之前,她傳音請通天來帶孔宣去了昆侖山。
通天眼看着那粉衣的少女被天道禁锢在懷,額心相貼,發出似歡愉似痛苦的聲音。
他心頭火起,幾乎要不顧此時與天道的差距,拔劍相向。
靈心卻在這種情況下對他擺了擺手。
“帶孔宣走。”
通天對上了靈心的眼神。
那是一種篤定的,波瀾不驚,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中的目光。
他松開了青萍劍,抱起孔宣離去。
幼年期的小孔雀被吓得臉色發白,在通天手中變成孔雀原形。細長的頸子擱在他肩頭,卻戀戀不舍地回望着。鳳目中有驚懼,亦有仇恨。
臨走前,通天聽到尖銳的女聲,嚣張而充滿挑釁。
“我就是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有本事你就再殺我一次啊!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是不是?”
她到底想怎麽樣?
這個問題又一次出現在通天的心中。
直到通天提心吊膽地将孔宣帶回昆侖安置好,重新回到人族聚居地,等待數百年後的某個夜晚,他才終于有了答案——
月夜星河下,人族在篝火旁起舞烤肉,其樂融融。
一個身着青衣的人影走向了篝火旁的靈心。
“他”有着如墨的黑發,身着青色道袍,徐徐走來。
火光朦朦胧胧下,那青年勾起唇角,隐隐含笑,斂去平素的冷漠。原本三分的相似變成了七分的神似。額心的一顆紅痣,鮮豔如血。
那是天道,又不像是天道。
通天看着祂發怔,靈心也怔了。
然下一刻,她伸手勾住天道腰間的玉帶,往身前一拉,仰頭在祂唇上親了一口。語聲喃喃,
“你這個樣子,我很喜歡……”
柔媚的嗓音傳入耳中,通天終于明白了靈心當初那句話的意思。
他本以為自己是最能理解靈心的,但就算是通天也沒想到,靈心能玩得那麽大——
她竟讓天道做了玉宸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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