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56 章

不是所有的仙山洞府都有昆侖這樣的霞光,絢麗的紅霞由淺及濃,如一場爛漫的光雨。

道真不知靈心是何時伸出的手臂,那手臂是何時環住了他的肩膀。

粉色的眼紗輕柔得像一層霧,遮住了所有的情緒。她在這霧的掩蓋中越來越靠近,白皙如雪的肌膚都好似映上了霞光般秾豔的色彩。

不知道吃起來,是不是也一樣?

他感覺到溫熱的,馥郁的呼吸噴灑在面頰上。眼眸垂下,可見那瑩潤飽滿的唇珠下有一點斑斓的影,如一瓣嬌嫩的紅櫻,透着蠱惑的芬芳。

只要他稍低一低頭,就能摘取那片旖旎。

“不一樣。”

道真漠然吐出三個字。

随着他的言語,便有無形的壁壘擋在了他與靈心之間。

他們靠的那麽近,靈心甚至能感覺到清冷如松雪般的氣息,夾雜着與她相等同的食欲和渴求。如兩塊磁石,相互吸引,卻被他生生遏制。

這是第一次,心魔被拒絕了。

有趣。

“為什麽要躲?”

靈心歪着頭,小手滑下,虛點他的心口。

“你這裏……明明很想吃我……”

道真的眼眸是跟鴻鈞一般的天青色,蒼涼冷寂,比黑白還要冷淡三分。

“吾不是本尊。”

他頓了頓,眼睛看着靈心,卻又像透過她在看廣闊無垠的天地寰宇。天青色的眼底根本沒有她的影子。

“本尊或許不介意,但吾不可。”

淡漠的嗓音擺出了明顯的拒絕。

靈心咀嚼着他的名字,“道真……”

道真,即大道之本真。他是鴻鈞的本我,代表鴻鈞求道的至堅至誠之心。所以哪怕鴻鈞會被她誘惑,他也不會嗎?

她輕嗤一聲,嘟着嘴松了手,帶着些小女兒家的嗔怪。

“不願意就算啦,我還能逼你不成。”

就算想逼,也沒辦法。道真弄出的那層屏障她根本就打不破。只要他不願意,她就碰不到他。

自覺沒趣的靈心方要退離,繼續去逛她的昆侖。卻被道真拉住了手臂。

她仰頭看他,紫衣白發的青年與鴻鈞一般無二,眉目冷肅,少了鴻鈞淡漠的仙氣,多出一股冰冷機制的意味。

他又重複一遍,“本尊令吾來帶你走,你最好配合。”

靈心皺起了眉頭。上下打量這所謂的本我屍。

她之前還覺得道真有幾分活氣,怎麽說了幾句話以後越來越像個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

“我要是不願意跟你走呢?”

道真語聲淡淡,“對本尊來說,會有些麻煩。”

“本尊?”

靈心抿着唇,似笑非笑,

“這麽說,是鴻鈞道友介意,你并不介意?”

他的目光凝滞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平淡。

“道真,只是一個分/身。”

“分/身可不是你這樣的。”

靈心笑了,沒有人比她更懂分/身。她看了眼被道真拉住的手臂,輕輕掙紮了一下,沒有掙脫。

索性放棄,擡起另一只手,好奇地摸了摸他冰涼的手背。帶着些試探的意味,問道,

“你有名字,有思想……似乎跟本體也不是那麽齊心。這些,鴻鈞道友都知道嗎?”

“他不需要知道。”

道真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分/身終會回歸本體,不論她是否有了思想,跑了多遠。這是天命。”

有涼風吹過,吹散了天上的霞光。柳枝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面前男人的嗓音比風聲更加冷冽。

冰冷的語調,濃濃的審判意味,徹底喚醒了心魔的警覺。

“天命……”

靈心輕輕呢喃着重複了這個詞語,笑意不再。

“自從盤古開天地,至今怕也沒有幾個修士相信天命吧。”

那雙天青色的眼瞳冷冷地俯視着她,就像看一塊擋路的石頭,一條不聽話的狗。

“信與不信,都無法逃脫。”

靈心緩緩後退仰了仰,試圖退步,可她的手依舊被道真抓住,動彈不得。

她臉色發白,憋着一口氣問,

“就像是注定要敗亡的三族?”

道真的眉毛微微揚了揚,流露出一抹近乎于笑的意味,看着她的眸光卻愈發的晦暗,琢磨不透。

“看來你知道很多東西。”

他的視線依舊是冰冷的。一種無形的威勢好像從天而降,又好像是以他為圓心漫散開來。

天上的霞光再無爛漫絢麗的色彩,烏雲蓋頂,片片雪花如鵝毛驟落,在寒流中蹁跹飛舞,倏忽就落了一地斑駁的淺白。

在道真的注視下,靈心只覺得那冰涼的氣息将她包圍,從膚表層層滲透,經脈筋骨,連靈氣都要被凍結抽離。

她耳畔依稀回響起男人冰冷的聲音,如一句無情法則的審判——

信與不信,都無法逃脫。

他跟鴻鈞的差別如此分明,她卻到現在才能肯定他的身份。

而現在,或許已經來不及了。

在原地凝滞許久,靈心輕輕呼出一口溫熱的白氣。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輕嘆一聲,她定定看着那白發如冰霜般的青年,握住他的手臂,不進反退。

白雪飄搖,少女的粉裙仿佛成了這天地間唯一的色彩。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輕顫着靠過去。依偎到青年的胸膛。

道真冷眼看着她的舉動,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天地間的壓力沒有因她的靠近而減輕,寒意依舊滲人透骨。

那紫衣觸感柔滑,可靈心的耳畔沒有心跳,亦無能感覺到他的熱度。好像她靠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棵沒有生機的老樹,一塊冰雕。

這一刻,靈心瘋狂想念每一個她有過身體接觸的人。玉宸、元始、老子、羅睺、準提、狴犴……還有最初的鴻鈞。

不論哪一個,都好過眼前這尊冷冰冰的臭石頭。

不,他連石頭都算不上。

心裏吐槽,靈心面上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帶着道真的手臂擁入懷抱,做出被懷抱的模樣。

她紅唇微翹,用面頰蹭了蹭他的胸膛,如雛鳥般的依賴與缱绻。

“我還知道更多的東西,你要不要來試一試?”

心魔的裙擺在風中吹起,淡淡粉煙如紗幔,層層疊疊與風雪共舞飄搖,亦進亦退,更像是一場無聲的對抗。

她的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臉龐上。遮眼的粉紗上下飄動,最是柔弱不過,卻任誰也不能把它摘下。一如它的主人。

“道真……”

心魔輕聲喚他的名字。

女人的手指纖細秀美,淺粉的指甲瑩潤,深深陷進男人玉白的皮膚裏,留下幾彎绮麗的月牙痕跡。

可就算是這時,他的眼裏依舊沒有她。

一片青翠的柳葉被吹落了枝條,在風雪中旋轉飄搖,與雪花極其輕微的窸窣聲混合,幾近于無。

道真松開了靈心,擡手,兩指夾住了那片随風飄來的柳葉。

“你掌握了一些法則之力,但要對付吾,還遠遠不夠。”

他的嗓音依舊平靜。就像在說,“家養的狗,不當反咬主人”,那樣理所當然。

那雙天青色的眼眸再次看向靈心,冷寂無波。

只是道真去接那柳葉的瞬間,粉衣的女子已然退到十來步之外。

靈心的臉色有點難看。十來步看起來很遠,可對修士來說簡直不夠看。然而這裏卻已經是她能退離的極點。

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她,讓她不能逃離。

“我怎麽會對你動手呢。”

她語帶嬌嗔,看起來無辜又柔弱。

“我只是想送你個見面禮罷了——”

“了”的餘音尚未落下,半虛幻的粉紗連着數十件大大小小品質不一的靈寶一起砸了過去。

流光飛墜,卻在接近道真周身三寸之距,瞬間化為齑粉。

而在那數十件靈寶裏,有一小塊白色的玉符參雜其中,一起碾碎為齑粉。道真沒有注意,或者注意到了他也不在乎。

直到無形的法則之力落在身上,他方才皺起了眉頭,天青色的眼底頭一次映照進靈心的影子。

“你的成長速度,比吾預料中要快。”

撕破了臉,靈心也懶得再做那柔媚之态。這家夥吝啬得很,便是一分情緒也不給她吃。

堂堂一個聖階,只會下雪,散發冷氣凍她。比起玉宸簡直是天與地的差別。

她冷笑道,

“呵呵,那你預想不到的事,恐怕還有很多。”

“無關緊要。”

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那張清冷俊美的面目突然變得模糊起來,灰色混蒙的氣息覆蓋在他的身上,像蒙了一層淡淡的霧。

混混沌沌,浩渺無邊。不可見,不可觸,不可直視,唯有宏大蒼莽的威勢沉沉壓下,去淵海,如天地,如清濁未分的鴻蒙。

“吾可以暫且不動你。”

他緩緩說,

“而你只需要告訴吾一件事,你身上的氣息不是來自于鴻鈞,是誰?”

随着這句話徐徐吐出,靈心感覺到一陣窒息的痛苦。

方才還在十來步之外的青年已然出現在她身前。

那只蒼白的手鉗住了她的喉嚨,冷意透骨。而他卡住的不僅是人身的咽喉,亦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鉗制她,讓她不能變回無形無相的本體,亦不能逃離。

但那力量也不能徹底将她吞噬——

哪怕他們系出同源。

一道白光穿越了虛空,擊碎了無形的屏障。

感覺到鴻鈞的氣息打破空間的寒涼,被卡住了咽喉的心魔心下松了口氣。暗自贊嘆自己的機智。

“道真”的确可怕,卻不能從根本上奈何她。何況現在她的幫手也來了。那她還怕什麽呢?

于是她像個調皮的叛逆期的孩子,帶着一絲得逞的笑意,充滿挑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問了,我就要告訴你嗎?道真,不,或許我應該叫你……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