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歸 — 第 304 章 相認
“既然師傅沒事了。”他把清和扶起來,低聲說道,“那我——”
想着現在重新跪下去好像也有些不對,青年冷清的眼微微低垂,“那徒弟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清和揮手,只要不讓他家徒弟跪着,讓他除了糾結就是為難以外怎麽樣都好,“回去休息吧,順便最近也內省一下自己,下次若察覺到最近狀态不對,就在那劍陣的寒潭裏面呆着。”
“喏——你小師妹知道,去問她也可以。”
“是。”
他又低聲應了一句。
他的話雖清晰卻說得極輕極快,仿佛在下意識地逃避着什麽。
青年轉身,脊背挺直,冷凝着臉大步地往門口走去。
因為動作的緣故,衣袖擺動極大,在離落的身旁走過就像是帶起了一股風。
“瑾容。”
她沒有回頭,輕聲喊着。
然而腳步聲只是微不可聞地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着。
“瑾容。”她提高了音量。
可是那人卻依舊沒有回答。
“鐘離瑾容!”
她的聲音在整個大廳裏回響。
她掉頭,已經紅了眼眶就瞪着那逆着光的背影,強忍着哽咽,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身為寧家子弟之後,就不再認我了嗎?”
青年身側的拳頭捏緊又松開,聽到女孩的哭音,他仍然沒有轉過來,只是冷靜道。
“小師妹。”
“鐘離瑾容!你有意思嗎?!”
“你記得明惠大師,你記得阮顏君,你記得所有的一切,你甚至記得我,可你現在裝作不認識我又是為了什麽?!”
“年幼時你高高在上都沒有這樣,怎麽如今又畏首畏尾的了?!”
她氣極,也委屈極了。
一句又一句責難的話脫口而出。
青年停在原地,半晌,邁出了步伐。
“呵。”
少女抱胸冷笑,“聽說你以為我死後說一句死了也好,我一直當你是那別扭的性子,可是現在看來,你怕是真的希望我死了吧。”
她明明不想這樣的。
數十年未見到曾經照拂着她的那個少年,中間夾雜着太多的辛酸往事,以至于她只想靜靜地像是年少時呆在少年的身畔,而絕非這樣的争吵。
可是他在回避。
而她發現,她無法忍受他的回避!
“小師妹莫要胡言。”青年微微側頭,似是看了她一眼,又似是并非如此,“你怕是認錯人了。”
這一次,他的腳步再未停下,祭出飛劍,就掠過于視野之中。
離落定定看着,最終也跟着祭出了飛劍,追了出去。
而在大廳裏面的幾人:……
“大概是有什麽誤會吧。或許小師妹真認錯人了。”
陸繁說着,也想跟着追出去。
“別別,你們三個都給我在這兒呆着,師兄妹的矛盾誤會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清和說得大義凜然,只不過知曉瑾容往事的他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兩年前,門派大比時,還記得他師弟和他曾發現離落的劍術頗有些熟悉,現在想來可不正是瑾容幼時所學嘛。
瑾容來自于元周,該不會他的小徒弟也來自元周吧?
等到離落追上他的時候,瑾容已經撤下飛劍,大步踏入自己的住所了。
那副急匆匆的模樣,像是在躲避什麽瘟疫一般。
她心裏一梗,似乎身上的骨頭也在這一瞬間痛了起來。
她不可抑制地低呼出聲。
瑾容腳步停下。
疼痛不過轉眼一陣,她正想着追上去,可是餘光看見如此,她又突然想起她師傅剛剛的動作,似乎對于這個外冷心熱的人格外管用。
于是——
她就勢一躺,嗓子裏發出疼痛的嗚咽聲,身子也蜷曲起來,微微地發顫。
那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
遠處的清和若是知道,必會道一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情形太過熟悉,曾經兩個人來到元周之前,發現她的病痛的便是瑾容,小心翼翼安撫着她的也是瑾容。
這一刻,到底是情感突破了理智,青年看見倒地微閉着眼,似是神志不清的少女,只當又發了病,連忙附身将她抱起來,溫暖幹燥的手一點一點地隔着衣服熟悉而又陌生地順着她的脊背安撫着。
她雙手抱着青年的頸項,眼睛輕輕睜開一條縫,用目光小心翼翼地去描繪着他的星眸劍眉,他棱角分明的臉。
眼底帶着淡淡的懷念。
“還痛嗎?”他的語氣帶着難得的別扭,半天,才低聲問道,手中的動作仍不忘繼續。
她唔了一聲,下意識地摟緊了他,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曾經因為疼痛她幾乎都摟不住他,從來便是小少年吃力地将她抱緊免得她掙紮時傷了自身。
哪有這麽乖巧的時候?
果然。
青年的身子一僵,眉目間的柔和再次因為皺眉而顯得冷漠。
他将少女放下,起身,“好了就自己回去吧。”說着,就往自己住所走去。
離落又惱又氣。
看着那個完全可以說得上是冷靜異常的背影,以前未見到他時有多期待多想念,如今就有多氣憤多懊惱。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這也沒人。
“鐘離瑾容!”
她吼着,卻突然覺得委屈起來。
想到當初阮二找到她時,兩個人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是現在這個她記挂最多的人,見着她後沒有疑問沒有情緒,完全無動于衷!
“你——你怎麽能這樣。”
她沒忍住,真哽咽起來,說話也因為傷心而斷斷續續。
“我好不容易活下來,你卻這幅模樣。那你的心魔裏為什麽要有我!”
“你要走你就走啊!那你不管我算了!讓我活生生痛死算了!”她越說越無理取鬧起來,只是少女帶着哭音的埋怨讓在場的兩人下意識都覺得這絕非賭氣的話。
“反正我之前也是活生生痛死的!”
“我壓根就沒有想過我閉上眼後還能睜開眼。現在看到你,你卻對我避如蛇蠍,誰小的時候還牽着我的手告訴我,我們兩個無父無母,就是世間的親人了?”
“呵,到底是身為皇室的子弟又是虛無寧家人,又怎麽會記挂我這個孤女?”
“你在當初到了寧虛以後,提議着各自先找着家人時,我便應該知道,在你的心裏,我根本就無足輕重!不然——不然,那之後的好幾年甚至到我死了,你都沒有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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