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

小姑娘笑彎了眼，還在她怔然之際，直接沖了上來，抱着她的腰仰着頭望她。

“我就知道孟娘只會帶你來。”

而小少年此時也慢條斯理地走到了一旁，輕哼了一聲，卻仍将注意偷偷放在她的身上，似乎期待她說些什麽。

可是注定要讓他們失望。

“阿安，阿久，她還不記得你們。”一旁的孟娘笑着解釋。

兩人俱是一愣，小少年再發出一聲冷哼，直接不再掩飾地打量起她。小姑娘卻是一瞬間眼裏充滿着失望，卻仍不忘有禮地從她身上下來，嘟着嘴抱怨着，“孟娘，都怪你，當初抹去她的記憶，現在她都忘記我們了。”

孟娘剛想說什麽，卻被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的離落出聲打斷。

“我，我之前那七年是與你們在一起嗎？”

“是啊是啊。”常安高興地拉着她的手，又走向常久，“你問哥哥，我們每次在陽間出了任務，都還會給你帶那裏的吃食呢。酆都城最大的客棧老板也知道你，他以前還誇過你好看呢。”

“那老鬼對每一個住店的人都說長得好看。”常久面無表情地補刀，也算是側面證明了他們以前真的很熟悉。

對上兩人熟稔的目光，離落莫名有些抱歉，卻被常安看個明白。

“不用愧疚啦，這都是孟娘的不是。”

“是，是我的錯。”孟娘好脾氣地哄着小丫頭。

“不過是一段記憶而已，等以後你總會有一天會記得，而現在我們再次重新熟悉也未嘗不可呀。反正我和我的哥哥擁有最多的便是時間了。”

“是吧，哥哥！”

常久微鼓着腮幫子，有些羞阖又有些別扭地嗯了一聲。

離落正想問這是什麽意思，便看見孟娘彎下腰看着小姑娘，“阿安，不可以哦。落落不可以在這裏待得和上次一樣久的，她只是現在被我帶來逛逛，等下就要重新回到塵世。”

“她都這樣蠢了，還要讓她回陽間繼續蠢嗎？！”

常久指着她很不服氣地說道。

雖然知道這大概是別扭性格下的挽留模式，但離落還是無辜地摸了摸鼻子。

通曉自家哥哥言下之意的常安很是幹脆地贊同點頭，“而且你難道又要抹掉落落的記憶嘛，那她又不會記着我們了。”

“不，這次我不會抹掉小丫頭的記憶了。”孟娘摸了摸離落的腦袋，“她在塵世間還有凡事未了，你們兩個最多的便是時間，自然可以等着看這丫頭到底是先成為我們的同類，還是先隕落。可不管怎樣，最後的結果便是她都會有機會再回來的，到時候再好好敘舊也不遲。”

常安撇嘴，“修仙者隕落還得有好些年呢。”

常久點頭，“的确有些久。”

離落：……

這話聽上去沒什麽問題，可為什麽就是總感覺這麽別扭。

隕落這種話是随随便便挂在嘴邊的嗎？

他們難道都沒有考慮一下孟娘說的第一個結果嘛？！

孟娘有隔空窺破現世的能力，所以在他們去了所謂的酆都第一客棧以後，還沒有多久，她便告知離落該回去了。

常安和常久都不高興，最後還是常久想了個主意，在她那已經變得無用的手镯上留下了小的結界——那裏的死氣充裕，完全足夠讓他們在裏面停駐——他們決定在任務間隙時不時去找離落，反正如今不用抹掉離落的記憶了。

……

蔚藍色的天空如被神劈開了一道口子，裏面濃郁的黑氣幾乎浸染了半邊天，如此異象吸引得不僅僅是修仙者，就連凡人都圍簇着争相讨論。

華清山與此距離最近，幾乎是聽到消息的一刻，立即派了門下弟子和長老前來。之前在周轉地那批神秘人怕被暴露，無法，只得撤去了掩飾從石林離開。

顧熙謙看着躺在懷裏、仍昏睡不醒的少女，倒是稍稍放松地脊背。

在意識到重新回到石林盡頭，敏銳地察覺到外面各種各樣動靜的他果斷讓那些村民趁亂跟着那些湊熱鬧的世俗者一同出去了。

對于突然出現在另外一個時空的他們早已熟悉該做的事，他們也知道該如何隐匿自己的行蹤。在謝過顧熙謙後，為了防止對那黑氣有所圖謀的修仙者對他們的拷問，連忙裝作普通的世俗者，在散修和門派弟子趕來之前離去。

這裏比起那個海島，實在是要好上許多。

雖然仍然是陌生的。

顧熙謙倒是也想出去，只是記得那大能後來突然離去卻隐隐傳來的話語，心裏有一件事卻想要詢問。

那些村名聽得懵懂，可是他卻暗暗心驚。

重骨之症。

他忍不住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

其實在很久之前他一直知道他的表姨有個遺失在元周的女兒，可是周圍的人，包括老祖宗從來都不會輕易提起，那是他表姨心中的痛。

元周和寧虛之間隔着惡海，當初家中的人找到表姨和表姨夫時還用了小如仙曾八階大能修複得古傳送陣，才可以來回一次。

那個傳聞中的表妹怕是早就死了。

然而這回他出門歷練，卻見着一個模樣肖似表姨的小姑娘，除了年紀對不上以外，其餘都吻合得令人心驚。

——她知道元周的事情，她也知道惡海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姓離。

可是他一直不敢斷定，因為最關鍵的一點她從來就未顯露過。

——傳聞重骨之人，日日夜夜都飽受病痛折磨。

而這個姑娘每天活蹦亂跳的，精神氣十足。

他一直在猶疑和猜測之中徘徊，直到聽見了那位大能在虛空中與少女的交談。

重骨者于十七歲時會死去，這也是最初大能疑惑離落為何要詢問出島的辦法——因為在他看來，至少在這個被割裂的時空中，少女還可以多活一陣。

然而後面大能卻說她，是他遇見的第一個，活下來的重骨之身。

他不敢細細追究這其中的含義，只是心中已定。

她大概就是他的表妹。

那個聽說是天賦極佳，卻得了重症不得已留在世俗的姑娘。

離家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