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至腳底的白霧，稀薄而窒息的空氣，以及一次又一次拍打在暗礁上的海浪。

兩人背對背，警惕地睜大了眼，想要看清楚這灰蒙蒙的一片下，他們究竟到了何方。

……

“人呢？”

輕描淡寫的詢問卻讓眼前這個雄壯漢子身軀更是卑微地彎下了腰。

四十一克制着想要顫抖的聲音。

“他們不見了。”

“不見了？”二爺低笑，慢條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我想你可能不明白說這話的後果。”

“這裏地處平原，我們已經布置了一個包圍圈，更別說來路都被我們堵了。”

“所以……我再問你一遍，他們人呢？”

漢子額頭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他顧不得擦拭，猛地跪在地上。

“二爺，他們真的不見了，我抓住他們，他們卻往霧裏躲去。”

“我連忙跟上去，卻發現，那裏根本就沒有人。”

“他們，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二爺沒說話，用手指撫着自己的下唇，半晌，才道，“二十四。”

“二爺。”蒼老的聲音傳來。

“你怎麽看這件事？”

“唔……依小老兒之見，四十一或許并沒有撒謊。”

“哦？”二爺頓了頓，順手施了一個結界，旁人只能看得到他們在其中，卻不知所言是何。

“二爺可還曾記得，當初小老兒為何要将此地上報給主子？”

男子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繼續。

“其實，這外面的人都隐隐約約懵懵懂懂，可是二爺您是主子的心腹，小老兒呢又是常年在元周的，自是都知道在這五千年前，寧氏虛無人還未站出來的時候，這裏可叫做如仙島的事情。”

“你想說什麽？”

“當年那些個大能前輩，在兩地碾轉，多得是修為高深之人，創建了大型的傳送陣法，可以毫不費力地度過了如今的惡海。”

“而之後，由于元周大陸和如仙島的驟然異變，使得各處的力量不均衡來至破裂，而那時的傳送陣法也因此失效，其中掩藏的力量也徹底與周遭化作了自然變化。”

“其中兩者之間的隐隐聯系，被小老兒察覺，雖即便是主子，如今也暫時無法知道此處可有何作為，只得讓我們用陣法去掩蓋它，可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小老兒認為……”

瘦弱的身軀，青瞳的面具下的那雙雖蒼老但精明的眼睛，此刻意味深長地看着對面的男子，未将剛剛的話語道盡。

二爺頓住，露出難得一見的遲疑之色。

“你是說，兩人突然消失，很有可能是曾經的陣法力量加強？”

“也就是咱們如今的大業已經小有成效了？”

“哈哈。”老頭直接就笑着行了個禮，“這就要恭喜二爺，恭喜主子了，實在是我輩之福啊。”

“可是……”

男子眉頭深皺，“他們不會被傳送到……那邊去了吧？”

“二爺不必擔心。”

“這只是兩者關聯比起以往稍稍有所加深，這陣法若想要恢複，那其中所需的力量必然非比尋常，想來，那個時候，或許天下這格局都變了呢。”

“而如今，大概也只能算是他們倒黴，被無意卷入。”

“或許，已經被丢在哪個空間縫隙裏面了吧。”二十四笑得和善。

結界散去，圍在一旁的衆人根本不敢說話，青瞳制的面具讓人無法看到其下的表情。

四十一還保持着剛剛跪立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只等着對他的最後批判。

“你下次注意，退下吧。”誰料，并沒有什麽懲罰，二爺只簡單地說了這麽一句。

他驚喜地擡頭，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時，這才理智重回，連忙稱是，又沖着二十四感激地點了點頭，這才退到了一邊。

直到衆人注視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他才手有些微抖地擦拭着額角的汗水。

其實，剛剛他沒有向二爺彙報的是

——他在抓那個姑娘的時候，被她反手握住，卻将手中的扳指給脫走了。

這些是他們的标識，也是他們身份的證明。

若不是要來參加例會，這樣的物什他早就好生生地藏着了，又何必挂在手上。

主子一向讓他們行動隐秘，與警惕相伴。并且堅信若是連個标識都守不住，也不能指望本人有何用處了——誰能知道下一次，會不會連秘密都從心裏守不住呢？

他不敢說出這話，如今二爺放他了一馬，他更是不會說，他已打定了主意，等會衆人離開的時候，他再在這邊仔細地找找。

“二爺，那現在……？”

有人恭謹地上前問道。

“現在？現在我們都可以散去了。”

“可是二爺，這地方對我們如此重要，我們就這樣離開，難道就放任這兩個人在這裏麽？”

“不必。”二爺的目光沉沉，“等會兒我會重新将這裏的陣法開啓。”

“哪怕他們真的還有命重新回來，也保證他們出不去。”他的聲音淡淡，卻透着令人無法忽視的陰狠。

“再來兩個人，守在陣法門口，随時來信，誰暫時這幾年無事的，誰就來。”

“我們絕對不能放過一絲的可能。”

四十一在旁一聽到這裏，立即站出，低頭道，“二爺，我來。”

他語速很快，似是帶着虔誠和惶恐。

“之前的事都怪我手腳不麻利造成的，我思來想去，唯恐擔心了我們的大業，這一次也算是給我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懇求二爺成全、”

對方沒說話，只是看着他，直到看得他頭皮發麻，這才聽到他輕輕地唔了一聲。

“四十一那你就在這裏守着吧，有任何消息随時來信，另外一個……”他看了看剛剛因為他的問話而上前的人，随手指了其中的一個，“就你了。”

“你們好好守着，我會記着你們的所為的。”

“是，二爺。”

兩人恭謹地回答道。

男子回頭，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濃濃大霧，注視良久，終收回目光，帶着衆人徹底地往來路離去。

月色朦胧，本突然熱鬧的平原，再次恢複成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