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歸 — 第 7 章 長離

出了島,凝視着蔚藍的大海沖刷着白色細細的沙灘時,她才依稀想起一件事。

似乎……她的法器,在未到二階,還無法祭出。

很是糾結的皺着眉頭,有些遲疑地望向身邊交談的人,這番微小的動作倒是引起了傅司寒的注意。

他下意識地望了過去,女孩的目光原本是透着一絲極難察覺的局促,然而當她發現他的目光時,這個女孩面色卻沉靜了下來,絲毫不顯焦急之色,眼神平和,定定的回望過來,他愣了愣,若不是将目光往下移,看見女孩放在身側兩手空空的雙手,他還真想不起她尴尬的處境來着。

他是這次五人隊伍的領隊,前段時日剛剛邁入三階。

這次歷練,他原本就打算借此機會好生鞏固一下自己剛升階還未穩定的修為,并沒有多大的興趣去挑戰自己的極限。因此,相較于其他人,當得知此次任務內容時,倒是沒有讓他有多不滿。

他一直都很明白,在這個以實力為尊,弱肉強食的大陸,從未有過絕對的公平。

向來是誰的拳頭大,就依誰的規矩罷了。

如今,不過是在歷練的時候,因為一個小丫頭的原因而被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規矩。他能理解,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所以,這一路上,他佯裝不知隊伍中人對這丫頭的刁難,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畢竟,退一萬步來講,此次出行,不管任務難度深淺,不管每個人心中想法如何,他們都是一個小的團隊。危險來臨,他們的命都是捆束在一起的。

而連這一點小小的苛難都無法挺過的話,還是趁早回去吧。

他一邊想着,一邊打量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小丫頭雖然修為極低,但是在這般嘲諷中,不僅步伐沒有任何的不穩,還試圖加快了速度,波瀾不驚,面色平和。心智如此堅定,一眼看去,讓人很難想到這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倒更像是……

傅司寒微微沉吟。

“薛青,明子木,你們誰帶一下楚嫣,她剛剛邁入二階,想必法器準備不充足。”傅司寒回頭對着另外兩名男子囑咐道,“至于這個小丫頭,我看着就好。”

……

修仙之人,大都是獨來獨往,飛行法器之類,只求圖個速度,除了有所講究之人,大多數弟子皆是習慣了禦劍而行。

離落臉上挂着疏離而又客氣的微笑,點頭謝過了傅司寒,便率先輕輕一躍,踩在了劍上。

這把劍,第一眼望去,只覺得劍身較窄,質地偏薄,并不是一把适合禦劍飛行的劍,然而仔細觀之,又覺得這劍透着淡淡的藍光,劍端鋒利,很是不凡。踩在劍上,劍身只輕輕晃了一下,便極快的穩住了。離落心中有些把握,悄悄地用足尖輕點劍尖,立馬收回,只感受到劍身上揚起一絲似是愉悅的微鳴。

這是把好劍。

離落眼眸不自覺地亮了起來。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這把劍最大的特點,便勝在靈活輕巧,在遇敵襲時,亦或者在最為惡劣的情況下,只要運用得當,這把劍絕對會給他的主人帶來一線生機。

她向來不愛使鋒利的武器,但對于劍,她自年幼時,便耳濡目染的知道不少。

耳邊還是那個什麽明子木和薛青交談的聲音,像是在商量着誰去帶那二階初期的楚嫣,自剛剛薛青刁難于她時,她便認出這兩人是她前些日子去明歷堂時,聽見的背後議論她的人。不過她沒甚在意,在塵清門,議論她的又何止這兩個?

趁着他們說話還沒出行,她還有着更感興趣的事去關注。

劍身淩空而起,發出盈盈淺色,一個女孩腳下輕踩在劍柄前三寸之處,海浪席卷着風吹來,衣袂翩翩,更顯得嬌小瘦弱,然而少女似是沒有注意,低着頭,沉默少言的模樣,落入旁人眼中,看上去又有些局促。然而只有離落自己才知道自己低着頭是在做什麽,她眼下身量矮小,低着頭便能看見那劍的側身,眯着眼,看着那如同紙般薄的劍身上有着白色的銘符,她若有所思。總覺得這是曾經見過的,只是究竟是什麽……

她下意識地擡眼,卻沒有想到看到一雙幾分打量幾分好奇的眼眸。

離落微微一怔,随即緩過神,極快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再次客氣地沖着那人點了頭,便平靜地将目光移向不遠處的湧現的層層白浪,一動不動,好似入了神。

不到一會兒,明子木和薛青就商量好了,剎那間,靈氣湧現,三柄長劍橫空而起,飛向了遠處,很快就消失在天際。

途中,她和傅司寒因同乘一柄劍,因而位于前面,只聽得後面三人輕松交談的聲音依稀傳入耳中。

聽上去,這三人像是之前就認識。

離落心裏念頭一轉,便習慣性地揉了揉眉,盡量的掌握身邊所處的環境,這是最基本的防範之心。

正在這時,前方的人卻傳來一聲輕笑。

“我記得我十四歲的時候,師叔帶我學習禦劍飛行,不過是繞着島外飛行了一圈,心中便着實難受。”傅司寒不緊不慢的說道,“那個時候,師叔還一個勁兒誇我,說第一次站在劍上的,沒有一個不是臉色發青,幾欲作嘔的,我能堅持這麽一圈,很是不錯。時隔這麽多年,現在看來,若是師叔看到小長離,那麽定然誇的就不是我了。”

語氣随意,像是唠家常一般。

離落看着男子的背影,神色莫辨。片刻,眼睫微微動了動,也是輕笑着回答,“傅師兄說笑,長離不過是曾經跟随老祖禦劍飛行,所以如今才會表現如此。”

長離。

婉婉長離,淩江而翔。

這既是老祖為她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對外捏造的身份,亦是老祖對她的期盼激勵。

她并不好奇傅司寒在她未報名字就知曉,只是他的這番話,除了閑聊,她更覺得像是在試探她。

至于原因,想起剛剛擡眼所看的那一雙眸子……

離落忍不住無聲輕笑。試探來,試探去,此人無非是想試探她實力而已,索性試探不出她忌諱的東西,倒不如順着他回答。

果然,聽了她的一席話,傅司寒又繞了一個大圈子,溫和而又帶着點點的恍然大悟,“我倒是忘記老祖指點的緣故。不過,想來長離怕也不差,否則老祖一向醉心于修行,卻仍願意親自帶徒弟。”

女孩頓了頓,沒說話,直到片刻,歉意的聲音響起,帶着孩童的稚嫩,又帶着幾分少女的清脆,

“長離自幼雙親早逝,得老祖憐憫,時時提攜,奈何長離愚鈍,修行遲緩,也只希望歷練能使長離頓悟一二。”

一句話交代了老祖收她的原因,又交代了歷練的緣故。聲音澀澀,低沉,仿佛真相的确如此。

傅司寒啞然,雖總覺得有些違和,但也不好再問。索性又交代了一些歷練時所需注意的事項,得到後面時不時的一聲應答。

很快地,就到了平城上空,透過雲層,往下望去,原本還偶爾閑談的傅司寒停下了話語,皺着眉沉默不語,離落探頭望了下去,神色也漸漸嚴肅了起來。後面三人此時也趕了過來,看到他們兩人的模樣,再移轉目光,慢慢地也看出了不妥,臉色紛紛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