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莫白 — 第 22 章 (7)
你了。”
清由觸摸景雪頭上的白玉簪,這是他親手做的,也曾親手将其打碎,沒想到她又把它粘合了。
“真的嗎?”他環住景雪,“說話可要算數。”
“相知相守,不離不棄。”景雪擡起頭。“好,不離不棄。”清由替景雪擦幹淚,欣然一笑。
在此之前,他決心把她推離,但在此刻,他終是改變了心意,縱然不知生命将走到何時,可有限的生命裏,有她的陪伴,方了無遺憾。
景雪又回到天宮。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西寒含笑上前。
“西寒。”景雪微笑。
“景兒,你先進去,”清由搖搖兩人緊握的手,“我還要去正天殿。”
“好!”景雪點頭,有些不舍。
清由遠去後,景雪才由西寒扶着進入殿內。
“亦軒殿怎麽多了這麽多守衛?”
西寒笑答:“回娘娘,自您走後,太子殿下便安排了大量守衛到亦軒殿,并下令除了殿內宮人外,任何人不得入內。”
景雪笑笑,心中湧入一股暖流。又看向西寒,聽清由說,應回已經重新投胎。七世輪回雖然漫長,但真情是值得等待的。她也看得出來,西寒的心結已經解開了。
——
自紫兒死後,安齡便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日日守在西山山崖,翹首遙望。
朗輕兒坐到身旁:“安齡,你打算從今以後就坐在這裏了嗎?”
安齡毫無反應,久久才開口:“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和紫兒一起走過的日子……若是一切能重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他的話,已經道明他的心意。朗輕兒心底卻沒有失落,只有淡淡的感傷。或許他們之間的關系,像現在這樣,就很好吧。
“待她輪回重生後,你們可以再相逢的。”
安齡盯着遠方,沒有回答。
☆、第 77 章
有一人,清由一直不願面對,卻不得不面對——處心積慮要奪下帝位的任彙謙。
鐵牢內,彙謙坐着,白色衣衫已經淩亂,落魄不堪,目光呆滞,直至清由出現,眼睛裏才有了些許神采。
“大哥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清由看着他:“彙謙,時至今日,你還是不知悔改?”曾經,他以為只要他這個兄長寬容一些,就能讓他回頭,結果卻是今日的局面。
彙謙大聲一笑:“悔改?哈哈,我從來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殺你。”
清由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幽幽道:“既是如此,那麽,你便好好待在這裏吧~”
彙謙沒有說話,只是兩眼鋒利地看着他,仿佛欲将其刺穿。
清由告訴自己,這一次,他不能再心軟。
他,仙界太子,注定得不到別人那樣的親情。
忽然,身體被人從身後輕輕抱住,聞言:“清由,不管發生什麽,我和孩子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清由握住腰間的手,微微勾唇。
天帝身體尚未恢複,天宮一切事務都得清由一力處理,回來的這幾日裏,他幾乎沒怎麽休息過。這讓景雪不由得擔憂他的身體。
“怎來人,将她帶回霖殿,好好看管。”離間傳來清由喝聲,聽得出來,他怒了。
景雪連忙往前走,又聞:“太子殿下,我不求您原諒,只求您能放過我大哥,他什麽都沒做,求求您……”
原來,她還不知道,太子殿下早已放了淩飛雨。
這時,幾個天兵帶着淩聽雨自殿內出來。“參見太子妃娘娘!”天兵紛紛行禮。
景雪颔首,看向淩聽雨,只見她正狠狠瞪着自己。
景雪冷笑,朝天兵道:“看牢了,可別再讓她跑了出來。”說完便朝裏面走去。
……
“何必如此大動肝火,不值得~”
“景兒,”清由壓住怒氣,朝邊上挪了挪,“過來。”
“累嗎?”景雪看了看書案上一堆堆的奏折,問道。
“不累。”
他身上的寒意還未褪去,景雪知道,是方才見到淩聽雨的緣故。
“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可怕?”
聽說,太子殿下一怒之下,處決了明修殿內所有宮人,以及所有與彙謙公子有關的人。這不是仙界人心目中那個心慈仁善的太子殿下。
景雪的心揪地一疼,她說:“清由永遠是最好的。”
清由笑了,撫上她隆起的肚子。
景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孩子的事了?”
清由微微一笑,點頭:“嗯,很早就知道。”景雪頓覺心裏很暖,同時又很歉疚,以後她再也不會不信他了。
“清由,”景雪抱住清由,頭搭在他的肩上,“讓我幫你驅除魔毒吧。”
清由斷然拒絕:“不行,你懷着孩子,不可運功。有聶醒在,他會幫我驅毒的。”
“不,我有女娲石,耗不了多少靈力,況且,女娲石是治傷靈物,你的傷也能好得快些。”
“還是不行。”
景雪見清由不為所動,便帶着撒嬌的語氣勸道:“清由,你就讓我來吧,好不好,求求你了……清由,我真的沒事,我可以的,好不好,大不了,我要是不适了,就立刻停下來?清由,清由……”
清由看着景雪這副小女人姿态,他覺得好滿足。“好,便依你。”
“真的?太好了……”景雪高興極了,立刻在清由的薄唇上印上一吻。
清由一時怔住,這是她第一次這麽主動。他也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走出正天殿,西寒問:“娘娘,回亦軒殿嗎?”
景雪回頭看了看殿內,目光變得淩厲。“不,去霖殿。”
淩聽雨獨坐在地上,背靠着牆,眸色暗淡,面如死灰。她本以為,等父王一統仙界,自己便終能獨占心愛之人,可如今面臨的卻是羽族滅亡。
她擡眼,迎上景雪冰冷的眸子,心裏怒氣奔騰。
淩聽雨艱難地站起。“真沒想到,你還活着。”她臉上露出一層陰狠,“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死?”
啪地一聲,景雪上前,揚手朝淩聽雨狠狠甩去。
淩聽雨恍然怔住。
身後的西寒也是震驚不已,要知道,以往的太子妃雖然待人冷冷冰冰,卻從不發怒,更別說動手打人。
景雪緊攥的拳頭在顫抖,她恨不得撕了眼前的女人。若不是她與彙謙聯手勾結魔界,天帝不會遇襲,她不會蒙冤,清由更不會身中魔毒。
“我死不死,你是看不到了,不過,我卻是想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樣子。”清由的所受的苦皆是淩聽雨一手造成,她怎會讓她好過。
聞言,淩聽雨忽覺脊背一涼,很快便覺臉上有刺骨之痛。“你……你做了什麽?”
“蝕骨粉的滋味如何?”景雪挑眉,彎起嘴角。
蝕骨粉一旦入體,容顏盡毀。
“蝕骨粉?”淩聽雨只覺疼痛難忍,“不,不要,我不要……”
淩聽雨的臉已開始潰爛,面目變得猙獰。“你,你……好狠毒。”
“狠毒?哼,還不夠,”景雪一笑,轉身道,“來人,廢了她的道行。”
守衛拱手領命:“是。”
景雪又道:“對了,好生看管着,別讓她死。”
守衛們不禁擡頭看了一眼,即刻又低頭,心想太子妃的手段當真是狠辣,不過這雨妃勾結魔界,擾亂天庭,他們也無須同情。
“西寒,走吧!”
西寒還愣了一下,忙跟上。
景雪邁着步子,問:“西寒,我方才的樣子,是不是吓着你了?”
“奴婢的确很震驚,但奴婢覺得,對這樣的人,娘娘早便該如此。”
景雪訝然,沒想到西寒會這麽說,心中卻是贊同:是啊,我早該狠一些!
——
安華來到天宮,越過南天門,遇到聶醒。
“四公主。”
“聶将軍。”安華微笑,心下苦惱,不知為何,這次見面,他倆的距離似乎更遠了。
“公主可是來找太子妃娘娘的?”
“是啊,我來陪陪姐姐。”
“如此,公主請自便,”聶醒淡淡道,“聶醒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轉身離去。
安華獨留在原地,黯然神傷。
聶醒的手緊握成拳,心道:是時候了斷了。
幾日後,聶醒自請前往駐守仙魔嶺。
安華知道,他是為了躲她。她想,或許朗隐說的對,她和他,本不可能。
清由依舊忙碌,而景雪因身子愈加地重了,只有整日待在亦軒殿,好在有安華的陪伴,也不無聊。
亦軒殿。
景雪坐在銅鏡前,梳着長發,等待清由回來。忽而肩頭一重,溫熱的氣息傳來。
景雪揚起唇角。“清由。”
“不是說讓你早些休息嗎?”清由輕聲道,彎下身子,抱起景雪,朝床榻走去。景雪緊緊勾着他的脖子,擡頭看着他,一時忘我,一如兩百年前,她初次見到他。
回憶過去的種種,景雪才發現,這個人一直都在她心裏,哪怕分別兩百年後,她已認不出他的容顏,卻仍舊記得他的眉眼。
“清由,我好像從未說過……”景雪靠在他的懷裏,“我愛你。”
清由微微一僵,随即笑了。是啊,這句話,她是從未說過,但是他從來都知道。
“我也愛你,景兒。”
清由抱着景雪在床沿坐下,食指托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下。
好一會兒,兩人才放開彼此。
“清由,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知道……”
☆、第 78 章
五十年後。
念景樹下,景雪拖着下巴坐在石桌旁,看着身旁的孩子,他正全神貫注地看書。這是她和清由的兒子,取名季恒。
季恒突然阖上書本,睜着兩顆水汪汪的大眼睛,嫩聲問:“娘親,爹爹怎麽還不回來?”
“這麽半天沒見,阿恒就想爹爹了?”景雪微笑,輕柔地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臉,這麽丁點的孩子,就已經有了清由的影子。
正說着,清由一襲藍衫,緩緩走來。“阿恒。”
季恒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跑向清由。“哎喲!”忽而腳下一滑,噗通一聲,面朝地面摔下。
清由、景雪二人也不急,就這樣看着。
季恒倒不惱,自己搖晃着站起,仍走到清由跟前,抱着他的腿笑嘻嘻地叫着:“爹爹,爹爹……”
清由不禁笑了,一把抱起季恒,走到石桌旁坐下。
“今日怎麽這麽早?”景雪問。
“想多陪陪你和阿恒。”
景雪笑而不語。
犀山。安華和朗輕兒坐在花園中飲茶。
“安華,謝謝你常來陪我。”
“朗姐姐說什麽謝謝呀,反正我也閑來無事,還要謝謝你不嫌我煩呢。”安華飲了一口茶。
朗隐負手走來,笑問:“聊什麽呢?”
安華笑道:“朗大王今日得閑了?”
“若是你要我陪,我每日都空閑。”
“誰要你陪啊,看見你煩都煩死了!”
朗輕兒見兩人又要拌起嘴來,笑着搖搖頭,說:“你們聊,我走了。”
朗隐給自己倒了杯茶。
安華:“去過天宮了?”
五十年前,太子殿下頒布了新法令,自那以後,各族大王要每隔十天去天宮議事,另外凡仙界子民,只要有才能,修為到家,皆可參加議事。
朗隐點頭。
“天宮的情況如何?”
“還是老樣子啊,能如何?”朗隐眯着眼睛看安華,“你是想問聶醒有沒有回來吧,你還念着他?”
“我,我沒有。”安華連忙搖頭。
“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沒看開啊。”朗隐心裏有些吃味。
安華扭頭哼了一聲:“這是我自己的事,要你管。”
朗隐抿了抿唇,看她氣呼呼的樣子,瞬間就心軟了。“好了,好了,我不說你了,行了吧?”
安華偷偷笑了一下,轉過頭,繼續喝茶。
“安華,如果我不在了,你可會想念我?”
“不在?你要去哪裏?”安華愕然。
“沒有,問問你而已。”
安華輕輕舒了口氣。
“會嗎?”朗隐放下茶杯,看着安華,眼神透着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安華想了許久,終是沒擠出一句話。
“算了,我早該知道問了也是徒勞。”朗隐端起茶杯大飲了一口,突然很想喝酒。五十年了,他即便再忙,也會抽時間去見她,只因想見。他知道她心裏有別人,他願等。直至現在,他還在等,等她改變心意。可是,這麽多年來,他累了,他有時會想,或許放手,會是更好的選擇。
“我還有事務要處理,先走了。”
“朗隐,”安華猛然起身,問道:“你生氣了?”
“若我說是,你會在乎嗎?”朗隐沒有回頭,決然離去。
看着朗隐的背影,安華頓時覺得心裏少了什麽,說不出的難受。
其實剛才她很想回答,她會想念他,可是……
亦軒殿內一片安靜,清由正坐在軟榻上看書。
“娘親,我看完書了。”季恒走到景雪跟前。
清由勾勾唇,看向玉桌旁的妻兒。
“是嗎?”景雪笑着摸摸他的臉頰,“那去睡吧。”
“是。”季恒揮揮手,“爹爹,娘親,阿恒告退~”
“去吧。”清由輕聲道。
西寒進來,将季恒帶出寝殿。
景雪起身揉揉肩。
突然,腰間一緊,一個轉身,整個人被帶着朝軟榻倒去,身體被壓得實實的。
景雪輕輕一笑,伸手撫平他微皺的眉。“怎麽了?”
清由:“魔界大舉進攻仙界,過兩天我要趕往仙魔仙魔嶺了。”
“一定要去嗎?”景雪問,她擔心他,就如五十年前,他的身體一日不複原,她便憂心一日。雖然身上的魔毒已除,靈力也恢複,但是畢竟不及之前。
“這一次,我要将魔界一網打盡。”清由的眼裏泛着寒光。
“清由,我舍不得你。”景雪蹙眉道。
“我也舍不得你。”
“我愛你。”
“我也愛你,景兒。”清由撥開景雪臉上的發絲,輕輕吻住她的紅唇。
景雪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回應着他。
“景兒,我們去床榻上吧。”清由輕聲說,抱起景雪,走進內室。
景雪喘着氣,雙頰緋紅。
行至床前,清由放下懷中的人,俯身壓下。
清由利落地解開景雪的腰帶,雙手緩緩探入。同時地,他自己身上的腰帶也不知何時被解,衣物已所剩無幾。
纏綿許久後,景雪在清由的臂彎裏沉沉睡去,兩人相擁而眠。
幾日後,清由去了仙魔嶺,帶走了幾十萬天兵天将。
可能這是五十年來第一次與清由分離,又牽挂着他的身體,故而自他走後,景雪便心神不寧。
“娘親……”季恒甜甜的聲音響起。
景雪擡頭一看,心裏頓時安定不少。
季恒抱住景雪的胳膊,仰頭看着,不時地眨巴眨巴眼睛。
景雪輕笑,抱起季恒,道:“今日的功課做完了?”
“做完了。”季恒說着,把自己肉嘟嘟的臉往景雪臉上蹭。“娘親,爹爹幾時回來,阿恒好想他。”
景雪無奈地笑笑,她這個兒子啊,未免太粘清由,有時她都忍不住吃醋。“阿恒乖,爹爹走前不是給你安排了功課嗎,等你的功課全都做完了,他就回來了。”
“真的嗎?”季恒兩眼忽地亮起來。
“真的。”景雪點頭,不禁微微蹙眉,她的直覺告訴她,仙界将有大事要發生。
景雪心想,現下清由不在,若天宮發生什麽事,雖還有天帝跟王母娘娘在上頭頂着,可她作為太子妃肯定不能置身事外,到時哪裏還顧得上季恒,于是想了又想,決定先将他送到軒轾山。
白狐殿內,景園和安齡兄弟倆正在商議事情。
安齡道:“魔界此次大舉進攻仙魔嶺,卻不見其侵擾仙界其他族,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景園搖搖頭:“魔尊一直想一統六界,休整了五十年,又卷土重來,只怕這次仙界要面臨千年前的災禍了。”
一千多年前的大戰,仙界各族死傷無數,伏羲大帝、朗群上仙等相繼逝世,魔界也損失慘重,魔尊鬼眠的形體幾乎被打散,閉關幾百年才恢複人身,魔界淡出六界幾百年。
“安齡,我去仙魔嶺的這段日子,不周山的安危就落在你肩上了。”
“我知道……”安齡點頭道。
這時,安華跑進來。“大哥,你要去仙魔嶺?”
“嗯。”景園叮囑:“近段期間,仙界不太平,你可別再到處亂跑。”
“知道了。大哥,仙魔嶺兇險非常,你要保護好自己。”安華說道,頓了頓,又問:“那個,就你一人去嗎?”
“自然不是,各族大王都去的。”
“朗隐也去?”剛問出口,安華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嘛,朗隐是狼族之王。
景園笑笑:“知道擔心人家了?”
“我不是,只是……”安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有些舍不得,又忽地意識過來,被自己吓一跳,自己是何時存了這樣的心思?
一旁的安齡也忍不住笑了笑。“等他回來,把該說的都說了,這世上,最令人痛心的,莫過于錯過。”這一點,他自己也曾親身經歷,心頭的痛處至今未愈。
安華愣了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麽。
……
☆、第 79 章
軒轾山。
女娲娘娘站在門口,一臉慈愛。
“太師父。”季恒喊了一聲,興沖沖地跑到她跟前。
“阿恒,可想太師父了?”女娲娘娘抱起季恒笑問。
季恒抱住她的脖子,蹭了蹭:“好想好想。”
看着季恒,景雪突然間很不舍,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
“師父,阿恒就在這裏跟您一段時間了。”
“嗯,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女娲娘娘點點頭。
景雪摸摸季恒的頭,笑說:“阿恒,在太師父這裏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季恒狠狠地點了點頭,問:“那娘親什麽時候來接阿恒?”
景雪的心有些抖:“過幾天就來了,到時,我和爹爹一起來接你,好不好?”
“嗯。”季恒咧嘴笑了。
“師父,我走了~”
女娲娘娘點頭,心說:景兒,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就看你和清由的造化了。
魔界,魔極殿。
魔尊坐在高堂之上,居高臨下。
殿中站着一男一女,皆身着白衣,俨然是淩飛雨和朗子離。
“有你二人的幫助,要占領天庭就容易多了。”魔尊大笑道。
外族非仙體者若不知曉路徑,貿然上天宮,只有灰飛煙滅的結果,故而魔族進入天庭的唯一的途徑就是神魔結界,然現今魔尊安排在天宮的人皆已被清除,他只能另辟他途。淩飛雨和朗子離是仙界人,自然知曉如何進入天庭,有他們帶領,魔界大軍便能順利抵達。
淩飛雨拱了拱手:“我等定當竭盡全力。”其聲音冰冷徹骨,叫人聽了脊背發寒。
“好,”魔尊甚是滿意,“下去準備吧!”
……
兩人出了魔極殿,朗子離才問:“飛雨,你當真要幫魔界對付仙界嗎?”
“我不是幫魔界,我是為羽族和父王報仇。”淩飛雨淩厲的眼睛閃了閃,“走吧。”
朗子離站在原地,撫上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五十年前,朗子離和淩飛雨從骊山逃出來。
“你走吧!”
看着他決絕的背影,朗子離的心撕扯着痛。“你讓我去哪裏?你是我的夫君,你在哪,我便在哪裏。”
淩飛雨抿唇,不曾想自己會有逃亡的一天,更不曾想,對自己不離不棄的人,是朗子離。
他轉過身,說:“跟着我,你只會有吃不完苦。”
“苦又有什麽,只要在你身邊,我什麽都補畏懼。”
那時,淩飛雨是感動的,他第一次将她擁入了懷。
還有一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若在以前,不論做什麽,她都願跟着淩飛雨,可如今有了孩子,她賭不起。
仙魔嶺上,兩軍交戰,嘶喊滿天。
“朗子易,沒想到你竟投了魔界。”朗隐冷聲說。
“呵,仙界容不得我,其他五界中總有我的一席之地。”
兩人執劍相對。
朗隐攥緊拳頭:“今日,你我之間的恩怨也該有個了結了。”
“那就來吧!”銀劍一動,閃出一道白色光芒,射向朗隐。
朗隐一個閃身躲過,頓時怒火沖天。
這邊,衆人正全力與魔人對戰。
清由手持青靈劍,藍光閃閃,無人能近身。
“太子殿下,不好了……”君火大喊。
“何事?”
“魔界突然出動了大量魔人,現已将仙界軍隊團團圍住。”
“什麽?”清由大驚,“是我大意了,不該将軍隊全部投到仙魔嶺,如今……”如今連報信的人都沒有,沒有援兵,仙界軍隊只能以少與魔界硬碰硬。
“殿下,現在如何是好?”
清由眯了眯雙眼,道:“仙界兵少,除了誓死抵抗,別無他法。”
朗隐和朗子易的修為本不相上下,幾番打鬥下來,兩人皆身負重傷。
“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能耐,朗隐,一百多年前我沒殺了你,一百多年後,今天,我不會再失手。”朗子易拿劍指着朗隐,步步逼近。
朗隐半跪在地上,青衫被鮮血沾濕。
“受死吧!”朗子易陰鸷一笑。
劍尖刺入胸膛,朗子易徒手抓住劍身,紅血滴落。他的劍晚了朗隐一步。
朗隐眸色一冷,說:“朗子易,你太自負了。”
朗子易口吐鮮血,握劍的手漸漸松開,用盡最後一口氣,念了一句:輕兒,對不起。
朗隐深舒一口氣,猶如卸下千金重擔,眼皮漸漸沉重,這一瞬,那純真的笑顏在腦海裏浮現,他勾起唇角,終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娘娘,您都兩天沒合眼了,還是去休息一會吧。”西寒擔憂說道。
景雪揉揉太陽穴,喝了口茶。從軒轾回來,她的心更加躁動不安。
此時,南天門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不明物體正襲來。
“你們看,那頭是什麽?”一守将驚呼。
天兵們紛紛望去,頓時驚慌一片。
待到黑色壓近,才有人大喊:“不好,是魔人。”
“魔人?”
天兵天将紛紛跑到南天門門口,手持長戟,準備迎戰。
很快,魔人到達南天門。
“淩太子!”天兵們見為首的竟是淩飛雨,皆目瞪口呆。
淩飛雨負手而立,陰鸷一笑,玉手一揮道:“殺!”
魔人攻入南天門,到處厮殺。
天宮留守的天兵天将少,不久便被魔人掌控。
景雪聞風匆匆趕到南天門,見到的是滿地的屍身,還有,正望着她的淩飛雨和朗子離。
“是你……”
淩飛雨臉上的笑容變得溫柔,他緩緩走過來:“景兒……”
景雪一個哆嗦,問道:“這是你做的?”
“景兒……”
“我問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淩飛雨身上漸漸散發出寒氣。
五十年不見,景雪清晰地感覺得到,今日的淩飛雨已非昔日那個溫潤如玉的淩太子。
景雪來不及多想,轉身欲走。
“不用去了,天帝和王母已經被囚禁。”
“什麽?”景雪大驚,憤怒地瞪着淩飛雨,“你究竟想幹什麽?”
淩飛雨的眼眸中泛着冷光:“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來人,将太子妃送回亦軒殿,好生保護着。”
話音剛落,幾個魔人上前圍住。
景雪知道此刻天庭已落入淩飛雨手中,絕不能輕舉妄動。
景雪坐在寝殿中,思緒很亂。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清由。魔人入侵天宮,說明發生的一切已慢慢脫離清由的掌控,那麽他現在如何了呢?
正想着,淩飛雨走了進來。
“景兒……”
聽到他的聲音,景雪的神情變得冰冷:“你來幹什麽?”
淩飛雨苦笑:“你就這麽不願見到我?”
景雪不答話。
“這些年,我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為我還想再見你一面,我每日都思念着你,如今終于如願以償,見到的卻是你的冷臉……”
他的話語中透着酸楚與凄涼,令景雪不禁有些動容,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心軟。“你投靠魔界,占領天宮,淩飛雨,你究竟想要什麽?”
淩飛雨說道:“我想要的,當然是這仙界之主的位置。”
“你做夢。”景雪的話脫口而出。
“我做夢?”淩飛雨狠狠抓住景雪的手腕,“白景雪,在你的心裏,可還有一絲我的位置?”
景雪用力掙脫,未果,冷冷地說了兩個字:“沒有。”
淩飛雨松開手,後退兩步,這一次,他傷得很徹底。他看着她,眼眸幽深,“你以為任清由還能回來嗎?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仙界軍隊在仙魔嶺遭遇魔界圍困,已經全軍覆沒,他就是再厲害,也逃脫不了魔人的圍攻。”
聞言,景雪頓時只覺雙腿無力,淚水奔湧而出。
說完之後,淩飛雨有種快感,可當看到心愛的女人心痛流淚,他終究心疼了。
“景兒……”
“走,你走……”
“我……”
“你走,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走,走啊……”景雪帶着哭腔嘶吼,“走啊……”
淩飛雨攥緊拳頭,轉身離開。
☆、第 80 章
霖殿,殿門緊閉,沒有一絲光亮透進,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女子蜷縮在角落,一身破爛紅衣,亂發垂落在腰間,長長的暗紅血痕印慘白的臉上,雙眼直勾勾地睜着,猶如鬼魅。
忽然,門被輕輕推開,陽光照射到女子身上,吓得她一哆嗦,低頭掩面。
“聽雨……”淩飛雨的心一震,緩緩上前,看着她,“聽雨……”
淩聽雨沒有反應,埋着頭,身體瑟瑟發抖。
淩飛雨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頭,輕聲道:“聽雨,是我,大哥,我是大哥,你看看我,你擡頭看看我……”
“不要……”淩聽雨把頭再埋低了一下,推開淩飛雨,“我不要你看見我的樣子,我不要……”曾經的她,容貌絕色,何其自負,如今,她容貌已毀,只剩自卑。
淩飛雨的心顫抖着,說不出的難受,他看着妹妹,愧疚蔓延,作為兄長,他早就應該保護她。
“聽雨,不論你變成什麽樣,我變成什麽樣,你我都是兄妹,血脈相連……”他将她擁入懷中,輕聲道,“從今往後,大哥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經過了幾十年的禁锢、恐懼和折磨,淩聽雨太渴望這樣的依靠,她終于伸手,緊緊抱住淩飛雨,低聲哭泣。
“你不能出去……”數名魔人攔住景雪。
景雪眼眸冰冷,右手一揮,魔人倒地。
“你要去哪裏?”淩飛雨負手走來,盯着她,“你要去找他?”
景雪沒有擡頭,只冷聲說道:“讓開!”
“你以為你能找到他?”
景雪絲毫不理會:“讓開!”
淩飛雨大怒,拽着她的手腕說道:“我告訴你,他已經死了。”
聞言,景雪怒火中燒,凝聚靈力一掌朝他襲去。
淩飛雨的手頓時松開,待他定睛,景雪的長劍已落在他的脖子上。他并不還手,扯了扯嘴角,道:“你大可殺了我,不過,這天宮裏的所有人都會給我陪葬。”
景雪的手在顫抖,放下劍,她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卻萬不能不顧天庭幾千人的生死。
“回去吧!”淩飛雨道,邁步走開,又說:“我不會限制你在天宮的自由,但是,別再想着離開天宮,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
亦軒殿前,景雪倚靠在念景樹下,黃葉片片飄落,漸漸淹沒了她雪白的長裙。
“景兒,我只願與你相愛相守,相知相伴。”清由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
昔日,她和他互許,不離不棄。
景雪閉上雙眼:“清由,你答應過我,不離不棄,我等你回來。”
朗子離立在一旁,久久不曾開口。原本,她恨白景雪入骨,然此刻見到她肝腸寸斷的樣子,她釋然了。
朗子離垂下雙眸,悄然走開。
“我這是在哪兒?”景雪環顧四周,只見這裏的樹木郁郁蔥蔥,一望無際。突然,腦海中閃現出一些模糊的畫面,她使勁地搖了搖頭,再擡頭一看,前方有一間竹屋,屋檐下挂滿了紅绫,直覺告訴她,這裏她來過。
屋前栽了一棵桃樹,花開正豔。
景雪走到門口,愣住了。她看見一男一女身着喜服,像是正在拜堂。男人是淩飛雨,女人竟是她自己。
腦袋隐隐作痛,腦海裏又浮現出之前的畫面,只是畫面裏的人逐漸清晰。
“景兒,我知道,和我成親并非你甘心情願,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的。”是淩飛雨的聲音,景雪朝那兩人走去。
“謝謝你!”景雪一身火紅,勉強一笑,語氣卻顯冷淡。
淩飛雨噙着笑,牽起她的手。
“景兒……”熟悉的聲音傳來,景雪一看,清由一身藍衣站在門口,盯着身穿喜服的她。
景雪的手下意識地抽回,怔怔地望着清由。
清由邁步走進,行至景雪面前,問:“為什麽,為什麽要嫁給他?”
一旁,淩飛雨冷眼看着,不言語。
紅袖內的雙手微微顫抖,景雪強忍淚水,仰頭直視清由:“因為,我……愛他。”
“你愛他……”清由皺眉,“你怎麽可能愛他……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對彼此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
“那些都不重要,我可以忘。”
“白景雪,我要一個理由,一個你可以說變就變的理由。”
景雪看着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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