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54 章 鑰匙
鑰匙
走出醫院,已經下雨了。站在屋檐下,檐外大雨傾盆。
我極度不理解,問道:“為什麽要答應他?”
“虎毒不食子。”
“你忘了洛媽媽了嗎?”
“我沒忘。但洛媽媽的死只是個意外,梁叔叔當時也很傷心。況且他們長輩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一段婚姻的失敗絕不是一個人的錯。”
“你這還是受害者有罪論了。”
“你是希望梁晉軒以後一個親人也沒有嗎?”
林希帶着氣,反問道。
等了半天,雨沒有停的架勢。林希讓我在這等着,他去把車開過來。
一路上,各有心事,不再說話。
梁晉軒發信息過來,問我怎樣了。我說只是擦傷,現在回酒店了。到停車場後,林希從後備箱拿個袋子遞給我。我問他是什麽,他說是衣服。
這人什麽時候買了女生衣服,不會是劉嘉懿的吧?
他解釋道:“随手買的,本來是讓你昨晚穿的。”
我在後座換好衣服,下車。這是一條素白的公主裙,素色花紋勾邊,俏皮中帶着優雅。大小倒是剛剛好。
衆人在等我們,劉嘉懿也在。
易成成連連打趣,“林音,你這上個藥的功夫,還換了條裙子啊。”
我朝他擠眉弄眼,“對其他女生這麽上心,小心陳紅削你。”
“你是女生嗎?”他認真問道。
如果不是穿着裙子在梁晉軒的生日宴會上,我真恨不得撕爛易成成的嘴。
宋蓓蓓拉着劉嘉懿過來,擠到林希跟前。劉嘉懿雖不樂意,但也不好拒絕。林希順勢牽着我手,走開。梁晉軒看在眼裏,招呼大家去吃蛋糕。
還記得十年前梁晉軒20歲生日,大家玩起了蛋糕大戰。現在大家都長大了,也知分寸了,都開開心心地吃着蛋糕。
在至簡科技四人送大家陸續立場後,李淼打量我半天,突然說道:“啊,你就是當年和晉軒在燕大小吃街排隊的女生吧?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呢,你當時頭發沒這麽長,穿得像個小朋友,今天這麽漂亮,我這一下子都不敢認。”
羅澤嗅到了八卦的氣味,也湊過來打趣道:“是嗎?”
“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了你,雖然你是當時的兩倍大了。”我笑道。
“晉軒。”李淼把送走最後一位客人的梁晉軒喊過來,“你這可不夠意思了,我當年問你是不是女朋友,你說是妹妹。現在呢?也不給我們這些合夥人介紹介紹?”
梁晉軒喝了些酒,臉上隐着彤色。“她叫林音,是林希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妹妹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淼,是你哥的合夥人。”李淼伸出手,要和我握手,“覺得我家晉軒咋樣?”
羅澤握住他的手,笑道:“你看我怎麽樣?”
我呵呵兩聲,只想躲。梁晉軒把我擋在身後,對他們說:“喝醉了,別亂說。”又側過臉對我輕聲說道:“他們都喝醉了,你不要在意。”
“我知道。”我說。
羅澤和李淼喊了代駕走了後,只剩我和梁晉軒站在門口。林希總算打完電話走了過來。
“林音,我有事,不送你了。”他游離片刻,又對梁晉軒說,“晉軒,你送她一下。”
“算了吧,他可是喝醉了的。還是我打車送他吧。”我說。身旁的梁晉軒顯然支撐不住了,開始冒着傻氣。
“那我待會兒去晉軒那接你。”林希從口袋掏出鑰匙,放我包裏,“交給你了。”他說。
梁晉軒的家離公司不遠,是一個簡單的二居室,但有一個超大陽臺,可以眺望江水。我送他到家時,他已經醉意上頭,仰躺在沙發上,腳步沒個輕重。給他倒杯溫水,我問:“家裏有沒有醒酒藥?”
“電視機櫃下面。”他指了指前方。
我放下水杯,去給他拿藥。待他吃完後,我說:“那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不等林希嗎?”
“不等了,他應該是去找劉嘉懿了。”
“那我送你。”
“不用,我們這送來送去的,今晚就過去了。”
我剛跨出一步,便想起那片鑰匙。背對着他遲疑很久,我方走回去,站在他跟前,從包裏掏出鑰匙給他。
“什麽?”他問。
“你家的鑰匙。今天在醫院碰到梁叔叔了。”
梁晉軒沒有接。
我機械地舉着,反複琢磨着話,最後說道:“這是洛媽媽留給你的,你該收着。”
梁晉軒接過鑰匙,摩挲着。
“我也好久沒見到梁叔叔了,今天發現他長了很多白發,老了不少。”
“人老了就開始上演父子情深的戲碼了?”梁晉軒擡頭,滿眼譏諷,握緊了手。
梁晉軒和梁叔叔關系不和,大家都隐約察覺得到。但那時,我們總想着,父母與孩子之間,本就存在着不理解和隔閡。因此從沒覺得梁晉軒的家庭關系和我們都有什麽不一樣。
直到我高考完的那個夏天,才發覺“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是句真理。
因陳媛心髒病病危,陳媽愛女心切,跟梁叔叔糾纏,卻一不小心被洛媽媽撞見。沒有人能想到,丈夫昔日的情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當傭工,自己還對這兩人的女兒疼愛有加。世間荒唐,莫過于此。每天在醫院忙得團團轉的丈夫,把這麽大個人放在身邊放在家裏!
原本已經步履艱難靠梁晉軒維持的婚姻就此到頭。後來我才聽說,陳媽和梁叔叔兩小無猜,梁叔叔當年學醫的費用還是陳媽打工賺來的。就在兩個年輕人相互支撐憧憬未來美好日子時,梁叔叔進醫院實習便遇見了洛媽媽。之後就是當代“陳世美”的故事了。陳媽也沒糾纏,只是那時不知道自己肚裏有了陳媛。
我曾問過林希,如果梁叔叔沒有遇見洛媽媽,他會不會和陳媽在一起。其實我想問的是,這樣是不是就避免了大家的悲劇。
林希當時告訴我,不會。
我問為什麽。他說,你那麽喜歡球球,但你會帶去重要場合嗎?
故事的最後,陳媛在那個夏天走完了一生。梁叔叔後來又再娶,對方不是陳媽。陳媽去哪了,沒人知道。
我有些心疼梁晉軒。他應該很恨自己吧。如果沒有他,洛媽媽會有不一樣的人生,哪怕也是婚姻不美滿,但至少不會丢失性命。
“不管洛媽媽和梁叔叔最後如何,但他們一定是愛過的,你是因為愛才出生的。如果讓洛媽媽再選一次,她一定還是會選擇生下你。”
梁晉軒把頭埋進臂彎裏,無聲地哭了起來。他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孤零零地縮在那。
我忍不住上前摟住他肩,輕輕拍着他背,一如小時候,媽媽給睡前的我們唱搖籃曲般。梁晉軒,我有多想告訴你,就算世界不再有人愛你,還有我愛你。
梁晉軒情緒慢慢穩定,他支起上身,眼含秋水,說道:“謝謝你,林音。”
“不用謝我。”我讪讪縮回手,意識到自己的越界,“是林希讓我說的。”
“是嗎?那你替我謝謝林希。”
“好。”
電話鈴聲響起,是林希。我有些意外,這人這麽快就解決了?
“喂?”我一時有些不确定。
“我在樓下,你下來。”林希說道。
我觑了一眼梁晉軒,說:“你等一下。”
待我挂掉電話後,梁晉軒雙手交叉放于兩腿間,笑道:“林希倒是護你護得緊。”
“那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嗯,注意安全。”
我扶着牆,去開門。
“林音。”梁晉軒喊我。
“嗯?”門開了一半,我看向他。
“我送你。”
梁晉軒站在樓下大門口目送我們離去。林希一個拐彎,梁晉軒便不見了身影。
“鑰匙我給他了。”我說。
“嗯。”林希興致不高。
“事情辦完了?”我問。
“嗯。”
我也不再多說,梁晉軒說得對,涉及感情的事,除了當事人,其他都是旁人。
忙活了一天,到家時,格外疲憊。我同林希說晚安,便下車。我以為林希會回他學校,不想他也跟我一同下車。
“你明天沒課?”我問。
“回來拿點東西,明早再去。”
兩人一起回家,這是多久前的事了?高考完林希便去集訓了,讀書期間不怎麽回家,後來他入職H大,又從家裏搬了出去。再後來有了劉嘉懿,我倆更是難得碰頭。
“還是羨慕你這種,想住哪就住哪。我反正躲不開柳女生。”我感慨道。
“努力工作,自己攢錢搬出去。”林希說道,“不過我看懸。”
“要不你借我點?”我箍住他胳膊,谄媚道。
他別開我的臉,“沒錢。”
我甩開他手,努了努鼻子,“就知道你一毛不拔。”
“都投到至簡科技了。”
“公司投資人不是羅澤嗎,還需要你們投錢?”
“技術入股永遠比不上資金入股。”
“不懂。”
“人要忠誠,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他在為自己做事。公司有你一份,你賣不賣命?”
深有道理,難怪出版社有提成和獎金制度。
“那我現在入股還來得及嗎?”
林希打量我,“你有幾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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