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校園

考完H大美術招生，我正式重返校園。

很多同我一樣的藝術生陸續返校，教室又熱鬧起來。曾旭的桌子依舊是空的。

班主任趁機重新調了座位，強弱搭配。我和曾靜同桌，坐在教室正中間。這是我從未享受過的待遇，我一時受寵若驚。

彭夫之和李青同桌，坐我後面。張紅和張子蘇同桌，坐在第一組第一排。

校園的生活有條不紊地推進着，只有黑板上方的倒計時數字一天天減少。

我白天和大家一起上課，晚上一起自習，周末上家教。畢竟落下的知識點太多了。

每天早晨，我學林希的，過單詞。不背不默，就反複過一遍，彼此混個臉熟。晚自習時，就翻看琢磨梁晉軒的筆記，練練裏頭的題目。和林希下晚自習回去路上，就問問他題目，背背知識點。

不知不覺，4月了。我們正式迎來統考。

考完的那天，我們還在複原桌子，易成城便哭着跑來。他剛跑到前門，就抓着陳紅胳膊哭訴：

“太難了，要背的知識點怎麽這麽多！”

陳紅放下桌子，無奈道：“政治歷史難，還是物化生難？”

“都難。”

陳紅氣不打一處來，甩開他手，叉腰呵道：“有這個功夫哭，還不去背書！”

易成城只好哭喪着臉跑到我們這來。

“林音，你說我千辛萬苦轉了班，怎麽還是這麽苦啊！”

彭夫之攔住他。“你不要随意串班。”

“我來找找老同學怎麽了。”

“快幫我搬一下桌子。人有三急。”

我說完拔腿就跑，留下易成城叫苦連天。

偏偏不巧，剛考完，廁所爆滿。我只好往樓上跑。

剛到拐角處，便看見林希。剛想打招呼，又發現他旁邊站了個女生。沒見過，臉上也沒被書本摧殘的痕跡，應該是低年級的。一封信橫亘在他們中間，一個遞着，一個不接。

我本着探求真理的原則，放慢了腳步，扶着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在快擦肩而過時，林希喊住了我。“你考得怎樣？”

“啊？”我吃了一驚。

我看向女生，女生也擡頭打量我，以一種不友好的目光。

“我是他妹。”我連忙說道，“親妹。我有事，我先走了哈。”

說完，我一溜煙跑上去，頭也不回。

再下樓時，我特意繞了個路，從另一頭下。易成城也早已回班。

當晚，成績出來了。李青成績扶搖直上，超過曾靜，直逼陳紅。

我依舊不鹹不淡，晚自習時全然沒有心情。腦子亂糟糟的，直到鈴聲響起。

我回過頭問李青：“李青，你怎麽進步這麽快？”

李青邊收書包邊回我：“我以前只是不讀書，導致越來越不懂。後面開始一複習，重新學，發現并不難。”

我聽得啞口無言。不愧是光明正大考進南華的學子，不像我這等雜牌軍。

林希已在樓梯口等我。我走了過去，俨然喪家之犬。兩人如常回家。

“沒考好？”

“嗯。”

“下午不是挺能跑的。”

我撇嘴。“我可不想當電燈泡，或者被人當槍使。”

“我不認識她。”

仲春時節，滿城花香四溢。

我連連打噴嚏，“這下認識了吧。”

“我跟她又沒什麽。”

“算你知道，高考當前，色令智昏。”

“不會說成語就不要瞎說。”林希給我頭一板栗。

我吃痛，用手揉了揉，苦惱道：“又不是我招惹的你，你打我幹嘛？你說這些小屁孩，只知道看臉，但凡多了解你一點，也不會想入非非。”

“至少我還有臉。”林希嘚瑟道。

“确實，臉夠大。”

林希作勢要敲我。我連忙躲，一路小跑。

往常回家，我洗漱完倒頭就睡。今天坐在桌前，看着筆記本發呆。

我想找梁晉軒，又覺得丢臉。

掙紮半天，打算找他時，敲門聲響了，是林希。

“幹嘛？”我站在門口。林希好像又長個了，我得仰着頭看他。

“試卷和答題卡帶回來了沒有？”

“帶了。”

“我看看。”

說完，他便推門而進，繞過我，走向桌前。

我走在後頭，連忙跟上，把筆記本合上，嘩地拿出答題卡，放在他跟前。

林希盯了眼筆記本，沒說什麽。

他靜靜翻閱了我的數學答題卡後，頭也沒擡，說：“這是你的真實水平。”

我看着醒目的70分，頓時氣餒。

“該會的題你都會了。其他題對你而言有難度，你不會很正常。”

我努嘴，不說話。

他又去看我的理科答題卡，翻了兩遍，才說：“你物理最基礎的知識點都沒弄懂。”

我虛心地探過頭。

只見他指着第一道題：“這道題，是送分題。”

我一時有些愧赧。“失誤失誤。”

“那這道題呢？”他又指着第二道填空題。

我嘿嘿一笑，心虛地說道：“算錯了。”

“你現在主要問題是物理化學。先過一遍最基礎的概念和公式吧。”他掃了眼桌上的筆記本，“就不要浪費紙筆做太多題了。”

我扯過答題卡，“知道了，少看不起人，我下次一定會考好。”

林希站着，不動。我把答題卡收好，小心催促道：“還有事嗎？”

“這是你的筆記本？”他眼睛閃過一絲寒氣。

我莫名有些心虛，又不想讓他誤會什麽，只得搪塞道：“總不會是你的吧。”

“梁晉軒給我看過他的筆記本。”林希一字一句地說着，聽得我心慌，“他喜歡用這種封皮包筆記本。”

筆記本外确實覆了一層膜，邊緣還多一層一厘米寬的疊套，好保護本子邊角。

“這是他借我看的。”我理直氣壯道。

林希冷笑一聲，“他的筆記你看得懂？”

“我——”

桌上鬧鐘指向11點，我不耐煩道：“你管我看不看得懂。很晚了，我要睡了。”

時間有了短暫的空白。林希站在那，我也不動。

最後他說道：“有限的時間做高效的事。睡前有時間發呆，還不如背公式。”

說完，身邊便空曠了不少。門開了，又徐徐關上。

我呼了口氣，把筆記本放書包裏。倒頭就睡，腦子裏全是各種公式。

迷迷糊糊間，只聽見門砰砰直響。

我聽得一陣煩躁，被子捂頭都沒用，只好起身開門。

“幹嘛？！”

“7點15了。”林希面無表情說道。

什麽？！我還以為是晚上了。我慌忙轉身，又回過頭關門，麻利換好衣服，抓起春季校服和書包就往廁所跑。

胡亂漱了兩下口，抹了把臉。我邊走邊穿衣服，還不忘呼喚林希：

“快點！要遲到了。”

林希早在門口等。

把腳往鞋子裏一蹬，我拽着林希胳膊就往前沖。

“你幹嘛不早點喊我？”我抱怨道。

“崔媽可是喊了你的。”

“你走快點！腿長那麽長擺看用的？”

“反正遲到了。”

我恨鐵不成鋼地瞅了他一眼，“遲到兩分鐘跟遲到十分鐘是一個概念嗎？”

“你早點起不就沒這回事了。”

這時候，我真恨不得捶林希兩下。

“要不是你昨晚要我背公式，我能一晚上腦子裏全是公式嗎？”

“我只是讓你睡前背，沒說讓你整晚背。”

“你快點！”我又拽他。

“以前怎麽不見你上學這麽積極。”林希用的是陳述口吻。

“我們班最近有規定，遲到的要站教室後面一天，我的腿可受不了。”

被我又拽又扯的，林希步子明顯快了點。

“你怎麽一點也不着急？”

“我請假了。”

腳不由得來了個急剎車。“你怎麽不早說？”

“你又沒問。”

“啊！你是人嗎？”我狠狠跺了他一腳，撒腿就跑。

當我上氣不接下氣，連走帶跑到走廊時，班主任已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教室門口等我。

站在樓上，我眼睜睜看着林希慢悠悠地邁進校園，往教學樓走。

班主任用下巴示意後門，我只好乖乖地開啓我一天的站立時光。

好不容易捱完早讀，我已經餓得腦子有點發蒙。

我湊到彭夫之跟前，問：“有吃的沒？”

彭夫之把咬了一半的菠蘿包遞我跟前，問：“要嗎？”

我二話不說，奪過小小的菠蘿包，把他咬了的那一邊撕下來給他，自己吃沒動的這邊。

剛坐着吃一口，就見林希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很少來樓下，更不會來找我。鑒于早上的事，我瞪了他一眼，便回頭交作業。

“林音，林希找你！”陳紅在第一排喊道。

林希不張揚，但很難低調，畢竟是年級第一。陳紅一喊，大家都忍不住打量兩眼。

我只好啃完最後一口菠蘿包，走出去，走得遠遠地。

“幹嘛？”我轉過身問。

“早餐。”林希舉起一個袋子，“牛奶和面包。”

我頓時偃旗息鼓，接過袋子，打開牛奶：“算你還有點良心。”

“每天睡前弄懂一個知識點就夠了，不要想着一口吃個大胖子。”

我的心裏眼裏只有牛奶和面包了。“知道了。沒事我走啦？”

“嗯。”

“謝啦。”我舉起牛奶，笑道。

鈴聲叮鈴鈴響起。我收起早餐，說道：“上課了！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