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19 章 昨日棄我去者,不可留

昨日棄我去者,不可留

我站在圍牆前,吹着風,看無邊月色。年關将近,紅色開始鋪滿整座城市。每條街道的路燈上,都挂着燈籠。站在高處望去,像是一條條火龍穿城而過,又像是一顆顆棋子,正排兵布陣。

風獵獵作響,抽打在臉上,又涼又辣,重慶版冷面的味道。

梁晉軒靠了過來,“怎麽,壽星不在裏頭玩,跑這吹冷風。”

他今天穿着黑色齊膝大衣,圍巾耷拉在肩上,跟以往相比,成熟不少。在囤膘的季節,他反倒清減不少,下颌線也更清晰。

我抓住差點被風吹走的帽子,問他:“如果有個曾經的好朋友,發信息祝你生日快樂,你要不要回?”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問他,也許早把他當作了大哥哥,抑或是我的心靈導師。總之,這個人值得信賴,而且值得信服。雖然有時候覺得他友善的外表裏藏着疏離。

“如果送到短信全是開心,那就立馬回;如果收到短信不全是開心,那就等會兒再回。至少對方祝福的那瞬間,是真心的。我們應該收下這份真心。”

他的耳朵凍得通紅,眼睛孕着星光,一臉真誠地看着我。

“如果有這份真心,為什麽當初會漸行漸遠?”

“二丫頭,”梁晉軒隔着帽子摸我的頭,像在摸一只貓,“我們幼時結交的朋友,大多是身邊出現的人,往往我們住得近、一個班,或者爸媽認識,就成了玩伴。但随着我們長大,有了自己的秉性,我們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就開始選擇朋友了,我們只會選擇跟自己相投的人做朋友。不相投的人,或許有往日的情分在,但也只是點頭之交。更有甚者,那些跟我們秉性相反的人,只會慢慢與之斷了來往。哪天在路上遇到了,也最多打個招呼或招呼也不打。做朋友時肯定是真心的,做不成朋友也是真的。”

“那為什麽明明是你選擇的朋友,之前秉性相投,後面就不相投了呢?”

“你覺得相投,別人不一定也覺得相投,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

“那你會原諒傷害過你的人嗎?”我繼續問。

“我又不是上帝,何來寬恕一說。我只會珍惜當下的人。你要記住,沒有人是上帝,是非功過不歸我們評判。法律也只是一時之法律,今日的絕對真理也許百年後也許明日就是謬論。”

“照你這邏輯,存在即合理?我們還要理解他們?”

“我也不是佛祖,會割肉喂鷹。昨日棄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亂我心者,不停留。”

昨日棄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亂我心者,不停留。我默默念着。梁晉軒打趣道:“考考你,化用了哪首古詩?”

我,林希,雖然文墨不通,但也不是白丁一個。我故意炫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不錯,不錯,還是有進步。”梁晉軒笑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得瑟了起來,“對了,我生日禮物呢?”

“我媽不是給你們準備了嗎?”

“小氣鬼。”

“逗你玩呢。給。”他從大衣裏掏出錢包,遞給我一張百元大鈔。

“天哪,100塊,你好意思嗎?”

我生日也沒見你送我禮物啊。我這叫以德報怨。你要不要?”

不要白不要。我搶過去,不再搭理他。

我們就這樣靜靜吹着風,感受城市的繁華,直到宋蓓蓓喊我們進去吹生日蠟燭。我走在前頭,梁晉軒走在後頭。我走得很慢,梁晉軒也是。

我給陳宋回了句“謝謝”。心裏說不出的輕松,好像多年來的壓抑都随着這兩個字煙消雲散。

我從不怨陳宋不聲不響轉學,也不怨她在我記過時不站出來。只是當時的我,腦子太簡單,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疏遠我。

我被通報批評後,在班上名聲很差。同學都刻意回避我,我也不太在意。

每次我想去找陳宋,她都躲躲閃閃。起初我以為她怕別人的眼光,我也怕別人議論她,也有意與她保持距離。随着時間的推移,總有更搗蛋的學生、更離譜的事情發生,大家慢慢就淡忘了這事,我也跟愛搗蛋的玩到了一起。

但我與陳宋之間,越來越遠。我想去找她說開,她像沒看到我一般從我身邊經過,和別人有說有笑。我也是有氣性的,這樣的次數多了,我也開始不搭理她。我們之間沒有第三人維系,也沒有人進行調解,反正到最後,我們到了彼此當對方是空氣又得天天見對方的程度。

天知道那一年我有多少個夜晚輾轉難眠。在你以為陷入死局的時候,對方轉學了,徹底結束了。就好像你玩了很久的游戲,因為之前一直順利通關升級,你以為你只是暫時卡在了這一關,沒想到游戲開發者說這游戲出現了BUG,我們要删除賬號、關閉游戲。所有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我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就這麽沒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有很重的受挫感和防備心,像是受了一場很重的情商。我覺得女生太麻煩了,事太多了,哪有那麽多小心思、小敏感。還是男生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看不慣就幹一架。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而那個夜晚,是梁晉軒讓我釋懷了這段不得善終的友情。昨日棄我去者,不可留;今日亂我心者,不停留。

那晚,我夢見了陳宋。

陳宋長高了,還是那麽漂亮。我們背着包,吃着冰棍,大街小巷地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