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你 — 第 18 章
出了海關大門,燕笙第一時間撥打燕白的電話。可惜,回應她的仍是幾天來始終不變的機械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恨恨地低咒一聲,燕笙幹脆給燕白留言:海關的事已經解決。你要是還想走就馬上滾,有種這輩子別回來!
收起電話,燕笙暢快地呼出一口氣,壓在心頭的陰郁一掃而光。今天這天氣也來對應她的好心情,天空出奇的藍,金燦燦的陽光清澄透亮,極目遠眺下,城市邊緣的慈雲山綿延起伏。燕笙目光一轉,竟看到了魏錦然,他伫立在臺階下,倚着車子在吸煙。他欣長挺拔的身影,令燕笙的心沒來由地停了一拍。
燕笙想起,店裏服務生們花癡某個來消費的男生時,總愛驚呼:好MAN啊。此時此刻這個詞也躍進她腦中。不過,魏錦然與她們口中的MAN稍有不同。在他身上,你看不到贲張的肌肉、脹鼓鼓的線條,他的‘硬’更多展現在氣度上,是一種由內而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硬朗沉毅。
好象心有感應,背身而立的魏錦然徐徐轉過頭,看到燕笙出現,他緊鎖的眉峰倏地展開了。燕笙不禁有種錯覺:他已經在此等了很久,并且等得心焦。
燕笙自己都沒察覺,幾十級臺階仿佛一瞬間就被她甩在了身後,站到魏錦然面前,她極力壓抑着微微的喘息。
“順利嗎?”魏錦然首先發問。
“順利。”燕笙凝視着他烏黑的眸子答。
其實,面孔還是那些面孔,但處理這事的态度與幾天前大相徑庭,幾乎能用‘周到而客氣’來形容。燕笙不想憤世嫉俗,更無心顧及細枝末節,她只求一個結果,只求能驅除壓在燕白頭頂的烏雲,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
下午的太陽正足,陽光從燕笙身後照射過來,印出一道清晰的影子,而這影子中頭的部分恰巧覆蓋在魏錦然胸口處,象是幻化出另一個‘燕笙’依偎在他胸口。無意中看到這一幕,難以察覺的緋紅爬上燕笙面龐。
“順利就好。”魏錦然沒解釋自己為何刻意跑來一趟,他拉開車門,說:“我送你回去。”
“謝謝。”燕笙佯裝整理衣領,偷偷撫了一下自己發熱的臉頰。
汽車彙入街上的車流中,車廂內靜悄悄的,兩個人不約而同都保持了緘默。最終,是燕笙打破了沉寂,“真的沒想到今天你來,本來我準備了一點心意,要謝謝你的幫忙……”
“不用。”魏錦然拒絕得很是幹脆。
“那怎麽行?上回我無緣無故沖你發了一頓脾氣,我已經覺得很過意不去了。”
魏錦然回過臉,從燕笙微微赫然的面龐上讀懂了她沒有說出口的歉意,他淡然一笑,“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這事我真的不敢居功。吳科長是我外公的學生,看我外公的面子他才肯幫忙。”
“那……”燕笙想說那給老人家買些補品,謝謝他。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魏錦然直截了當地堵了回去,“我外公已經去世了。”
這噎得燕笙無話可說,車廂裏再次沉寂。等紅色信號燈時,魏錦然悄悄瞟了她一眼,他也感到自己的話過于生硬,遂清清嗓子解釋道:“我外公很了不起,他創建了燕都大學,一生桃李滿天下。但是他告誡子女們,要自強自立,誰都不要借着他的福蔭給自己謀取利益。我媽大學畢業那會兒完全有可能留在燕都大學任教。但外公不願意,他說那樣不利于她成長,因為所有人都會關乎外公的面子。結果,我媽去了另一所大學。直到她事業上有了建樹,燕都大學去教育部要人,我媽才調到燕都大學任教的。”
信號燈變了,魏錦然徐徐啓動車子,“所以,我媽也這麽教育我,凡事靠自己,不要打着外公的旗號為自己謀取利益。現在,這事能順利解決,咱們就不提了,好麽?”
聽他提及自己母親,燕笙心頭湧起那個存在已久的疑問。關于魏母去世,燕笙總感覺跟唐俊弄出的‘人肉搜索’有關,是受了很大刺激導致的。燕笙對魏母印象頗好。因為獨特的成長經歷,燕笙深知隐藏于自身性格中的冷漠。而魏母開朗豁達,尤其她那種親熱之中不含侵略性的平和,都是燕笙仰慕以及渴望擁有的品質。
燕笙鼓起勇氣問道:“魏錦然,你媽媽去世是因為網上那件事嗎?”
魏錦然正欲開口作答,車廂內響起突兀的手機鈴聲。
燕笙一陣欣喜,忙從包裏掏出電話,接通後卻不是她以為的燕白。那端是慈雲寺裏的師傅,他告訴燕笙,藍媽媽出事了——下臺階時踏空了,現在整個人摔到地上動彈不得。寺裏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他通知燕笙馬上趕過來。
藍媽媽已經七十多歲,這一跌怕是兇多吉少。挂斷電話,燕笙馬上聯系燕白和唐俊。不用說,燕白仍舊聯絡不上,但燕笙猜,唐俊肯定知道他行蹤。跟唐俊通話時她直來直去,“把燕白帶來。今天他要是敢不來,你告訴他,等我抽死他吧!”
唐俊沒敢推脫,諾諾應了。稍後,他還想替自己申辯幾句,可燕笙聽也不聽,徑自挂斷了。
望着車窗外,燕笙發現車子已經駛上了往慈雲山的路。她很是歉意的對魏錦然說:“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魏錦然全神貫注地在車流中找尋超車機會,輕輕‘嗯’了一聲算是作答。
他們與救護車差了十來分鐘,趕到慈雲寺時正遇上救護車拉了藍媽媽往山下駛。魏錦然當機立斷,調轉車頭一路尾随。非常巧,送藍媽媽來的正是春天裏燕笙發病那次,魏錦然送她來的那家醫院。
藍媽媽情況危急,醫生馬上安排了手術。
等在手術室門口,燕笙懊惱地咬了下唇,說:“都怪我,我光想着怎麽把燕白留住,沒考慮我媽膽子小,心裏存不住事。寺裏師傅說,我媽這幾天恍恍惚惚的,幹活老丢三落四。她一定因為這個才出事的。”
魏錦然寬慰她,“別這麽說,你做的也沒錯。”
燕笙望着緊閉的手術室門,喃喃低語,“我媽癱瘓了怎麽辦?”
魏錦然使勁給她鼓氣,“大夫僅僅說了有那種可能,實際上不見得發展到那一步。”
“其實,我也不是怕她癱瘓,她怎麽樣我都會照顧她。我就是覺得對不起她。從小她照顧我們,對我們好。好容易熬到我們有能力回報她了,她卻……”
燕笙雙手捂上了臉,低低啜泣。
魏錦然擡起自己的手,堪堪觸到她肩頭那一刻停住,停頓許久後他又默默收回。
“……我媽活到七十多都沒去過北京。那時候她老說,等将來我們都工作了,掙錢了,讓我們帶她去看看□□,還有長城……”
“……我剛入獄那年,春節的時候她來看我。那天雪下得特別大,她兩只鞋都灌濕了。我心疼死了,埋怨她不改個日子再來。她說,早就說好的了,要是不來怕我心裏別扭……”
“……周爸去世,家裏一下子沒了收入。她帶着我們上山挖蘑菇、采藥材,就想把這個家維持住。她老說,老天讓我做一家人,所以不能散。”
越說越是哀怮,源源不斷的淚珠從燕笙指縫中滴落,已經将她前衣襟打濕。
魏錦然倍加心疼,強行拉開她手,“我知道,燕笙,你現在很後悔,覺得沒好好報答你媽媽。你怕再也沒機會了。”
燕笙已然泣不成聲,只能抽噎着點頭。
“不會的,不會的。”魏錦然輕聲細語,象撫慰傷心至極的孩子,“一切都是你的擔心。等會兒大夫出來你就知道,這些擔心都是沒必要的。”
他篤定的語氣再次發揮奇效,燕笙雖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心底裏莫名添了些許安定。
“阿笙!”一聲近乎咆哮的怒吼在兩人耳邊炸響。是唐俊,熊熊燃燒的妒火将唐俊白皙俊秀的面龐染得通紅,他氣咻咻質問道:“你瘋了嗎?你竟然跟他在一塊?”
跟在他身後的燕白也變了臉色,不過,他沒對燕笙發難,他針對的是魏錦然,“姓魏的,告訴你,離燕笙遠一點。老子道上有朋友,砍死你分分鐘的事。”
燕笙抹一把臉上的淚水,站起來狠狠瞪着燕白,“你終于露面了。”
唐俊一個箭步搶到魏錦然跟前,他的指尖快要戳上魏錦然眼睛,“你卑鄙!你無恥!你還有臉跑到這來?”
啪!
燕笙不客氣地拂開唐俊的手。當着魏錦然,她不想發作,同時也不願魏錦然攪進這鍋渾水裏。于是歉意的對魏錦然說:“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麽久,我送你下樓。”
面對唐俊的歇斯底裏,魏錦然始終鎮定,他繞開兩個怒目而視的人,與燕笙并肩走向樓梯。剛走出沒幾步,就聽身後唐俊怒喝,“阿笙,你回來!”
燕笙回頭,映在她眼中的是一張被憤怒燒得猙獰扭曲的面孔,毫無疑問,積聚在他身上的怒火足矣炸飛這整個大樓。燕笙想了一下沒再往前走,她對魏錦然說:“對不起,只能送你到這了。”
魏錦然對周遭的劍拔弩張視而不見,他和氣的點點頭,“如果有需要,盡管聯系我。”
等魏錦然消失在樓梯拐角,燕笙轉身,緩緩走到唐俊面前,她淚痕猶存的臉上綻開一絲譏諷,“我跟誰在一起,輪得上你管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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